第五讲

第五讲

尊敬的听众!

我们过去偏离开直路,希望从岔开的地方阐明我们的观点,现在我们从这个地方返回来,又走上了从事我们的研究的那条直路。让我们再一次整个地综观一下这项研究的课题。

人类的尘世生活的目的,是自由地、合乎理性地建立自己的一切关系。如果这是通过自由,通过一种被类族意识到的、被视为类族自己的自由活动的自由完成的,那么,在类族的这个意识中就假定了一种还未有这种自由的状态。这绝不是说,这时的类族关系一般都不是被合乎理性地建立的,因为如果这样,类族就不可能存在,而只是说,这种从属关系不是通过自由实现的,而是通过作为盲目力量的理性,即通过合理本能实现的。本能是盲目的,因此必定存在着同它对立的自由,即一种关于理性规律的科学,类族本该按照这些规律,使用自由的技艺来建立自己的关系。而在这种情况下,类族为了能达到理性科学,为了能由此达到理性技艺,就必须首先摆脱合理本能的盲目冲动。然而,既然这种本能是作为人类本身的盲目力量起支配作用的,人类就不可能不爱它,也不可能想要挣脱它。所以人们希望,这种本能不在人类本身起支配作用,至少不普遍地起这种作用,而是仅仅作为个别人的罕见本能由外在权威和外在力量强加于人类的,人类这时要反对这种外在权威,要直接使自己摆脱这种权威,同时也间接摆脱以本能形态出现的理性,但由于这种理性还不是以其他形态存在的,所以人类也就要摆脱任何形态的理性。

于是我们根据这个原理,得出五个唯一可能的、能穷尽人类的整个尘世生活的主要时期或时代。(1)无须进行强制,不必付出辛劳,人与人的关系仅仅依靠合理本能加以安排的时期;(2)这种本能已经变弱,只表现于少数出类拔萃的人身上,被这些少数人变为一种对大家有强制作用的外在权威的时期;(3)这种权威同那种采取迄今存在的唯一形态的理性一起被否弃的时期;(4)采取科学形态的理性普遍传播于人类的时期;(5)技艺与这种科学被结合起来,以便确有把握地按照科学塑造生活的时期;这时,通过这种技艺,人与人的关系的合理安排得以自由地完成,整个尘世生活的目的得到实现,而我们的类族也进入了另一世界这个更高的领域。

刚才在第三点提到的时期,是我们在这几讲中作为主要课题加以描绘的时期;按照我们的假定,现时代就正好属于这时期;至于作出这个假定的根据充分还是不充分,我只好留给你们去评判了。

这第三个时代公开反对一切盲目的合理本能和一切权威,它提出了这样一个准则:除了它理解的——当然是靠已经存在的、它不费任何辛劳就继承下来的健康人类理智直接理解的——以外,绝对不承认任何东西。要对这个时代的整个思想观点体系有一准确的概述,必须阐述它当作衡量其一切思想观点的尺度使用的这种理智。

这一点我们已经做过了。理性不论表现于何种形态,本能的形态也罢,科学的形态也罢,都始终以类族本身的生活为目的;理性在被扬弃和消除以后,剩下的也不外是单纯个体的、个人的生活;因此,对于摆脱了理性的第三个时代来说,就只剩下了这样的生活;凡在它自身真正成熟,获得了连贯性和清晰性的地方,它就什么也没有了,而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赤裸裸的利己主义;由此可以极其自然地看出,第三个时代生来就有的、持续存在的理智完全不可能是别的,也不可能包含别的,而只不过是增进它个人的利益的机智罢了。

维持个人生活、使这种生活过得舒适的那种手段,只有通过经验才能取得,因为不论是动物固有的本能,还是以类族生活为唯一目的的理性,都不会传授这种手段。由此便产生了这个时代的一个典型特征:过分赞颂经验,把它视为知识的唯一源泉。

由此也进一步产生了对于科学、技艺、人与人的社会关系、道德和宗教的观点,而我们已经把这些观点作为在这个时代同样占主导地位的特征推论出来了。

总而言之,这个时代始终具有的基本特性和主要特征是:这个时代的任何真正的产物,它所想的一切和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它自己,为了它自己的利益;但是,一种合理生活的原则却在于,每个人都应把自己的个人生活奉献给类族生活,或者说,在后来发现类族生活进入意识并在个人生活中变成力量和冲动的方式叫作理念的时候,每个人都应把他的个人生活、他的一切力量和一切享受献给理念。为了通过与合理生活的这种对比,把我们对第三个时代的特征完全描绘清楚,我们在前两讲中已经对这种合理生活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现在我只需要在这方面再补充以下几点说明。

第一,在生活只着眼于个人还是奉献给理念的上述差别中,包含着反理性生活与合理生活之间的一般差别。在这里,就合理的生活来说,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是:这个理念是在第一个时期作为模糊的本能从内部显示出来的,还是在第二个时期被外在强制权威引起的,或是在第四个时期鲜明、清楚地存在于科学中的,还是在第五个时期作为同样清楚的合理技艺起支配作用的。第三个时代不是在这方面同其他任何一个时代对立的,而是作为在内涵方面完全反理性的时代同所有其他时代对立的,其他的时代就其内涵说也同样合理,只不过总是采取了不同的外在形式。

我们在上两讲中指出的理念的一些特殊表现和作用,都仅仅是以模糊本能的形态出现的,因为我们这里所描述的是先行于第三个时代的、使第三个时代的存在成为可能的那个时代;而以往所有的时代都还没有上升到理念能以清楚的意识得到表达的阶段。为了避免一切误解,这个差别必须予以明确。

其次,有人也许会仇视关于这样一种为理念牺牲一切的思维方式的描述以及这思维方式本身,在内心里对它表示愤怒,因而就试图诽谤它,把它宣布为矫揉造作——这显然总是对于他本人而言——难以置信的幻想。去同这样的人做斗争,我们无能为力,即使我们有能力,我们也不愿意这么做。这样的呼声愈多、愈响亮、愈公开,人类非这样那样经历不可的思维方式就发展得愈充分、衰落得愈迅速,我的那些论断的正确性——我可以补充这一点——也就愈清楚。不过我期望,这种意见能真诚坦白、毫不掩饰、毫不含糊地表述出来,我愿尽我的所能,消除对方借以掩盖其本来意图和实际行动的一切托词。所以,为了打破那种认为我的演讲不好理解,如果讲得明确,就可以得到赞同的托词,我愿作一切努力,而且我意识到,迄今为止,我为此已经作了一切努力。这些讲演完全像我作过的那样摆在这里。德语的词意,思想的格局,对每一思想用其他思想所作的全面规定——无论一篇演讲的清晰性有赖于哪个部分——都有其十分明确的规则,而这些规则是否得到遵守,什么时候检查都为时不晚;我个人以为,我在这里除了我恰好想说的东西以外,没有说过任何别的东西。不用说,对一个有意真正说出点什么的口头报告,必须从头至尾,把它的所有部分都听下来。在听讲者可能没有听清楚的地方,他只要愿意,重听一番,也总能听懂讲课者的意思。——这时肯定在整体上听不懂,而只是摆脱了一切老生常谈,就像打谷场上扬弃糠秕一样。我想用两个有幸选中的虚拟事例说明这一点。首先,如果有人满脑子都是荒诞的、在现代才产生的混乱术语,按照这种术语,任何想法随便变换花样,也都可以称为理念,而且从这样的角度出发,对某条板凳或长椅的理念都不让提反对意见;如果这样的人认为一切进入人的感官的东西便是理念,因而对于我们会如此推崇为理念而牺牲生命,对我们会据此说明两类完全不同的人的特征表示惊奇,那么这当然表明,这样的人对于迄今所讲的一切仿佛一无所知,但这不是我们的过错。因为我们已经尽一切努力,严格区分了通过经验途径进入单纯强调感性的人的理智中的概念,与完全无须经验而靠独立自主的生活,在受到鼓舞的人心中激起的理念

其次,如果有人仍然沉湎于某个关于个体性、关于美妙的、可爱的个体性的口号,这个口号对于另一类人来说同样很难说清,但又是由包括另一类人在内的概念模糊、想得美妙的能人传播开来的,如果这样的人不可能把我们无条件地摒弃任何个体性的要求同个体性概念中终究还可能有的真东西结合起来,那么,这样的人就仿佛完全没有察觉,我们把个体性理解为个体的感性存在,而这个词也当然只表示这个意思;这绝不是否定,而是明确地提示,在每个具体的个人中表现于生活的那个唯一的、永恒的理念,完全以崭新的、从未有过的形态显现出来;而且这是完全不依赖于感性本性,而由理念自身和它固有的立法规定的,因此,这绝不是由感性个体性规定的,而是消除这种感性个体性,唯独由它自己规定理想的个体性,或更准确地说,规定独创性。

最后,我们还想就这个课题谈一点看法。我们在这里绝不敢俨然以教育者的腔调讲话,也绝不敢采用强迫人们同意的演示形式,而是对不抱偏见的听讲者只限于采用通俗讲演这个简单的名称,并且对他们只限于提出适当的要求,即通过这种讲演,以得体的方式为他们消愁解闷。然而,倘若有人出于某种原因喜欢争论和评判,想在这里施展这套做法,那就让他记住:尽管我们的讲演看来似乎很容易,我们已经用一连串的论据围住了他,面对这一连串的论据,他还必须好生想一想,他想首先突破其中的哪个环节。假如他信口开河,说所有这种为实现理念而奉献生命的精神,似乎都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地臆想出来的虚构,那么,我们已经从历史上证实,自古以来任何生活都是在理念中度过的,现在世界上存在的一切伟大和美好的东西,都是这种生活方式的产物。或者,假如他信口开河,说即便情况果真如此,那也只是一种过时的愚蠢和狂热,已经被我们的启蒙时代所抛弃,那么,我们也已经证实,如果唯有他不禁违背自己的意志,对这样的行动方式违心地表示惊异和尊重,他自己作出这种判断的根据就必定是这样一个原则,其内容为:个人生活必须为理念作牺牲;所以,按照他们自己的这种认可,这样的行动方式是受到直接在我们内心表示的理性呼声的赞同的,因此绝不是什么狂热。既然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可能的,他就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大喊大叫地承认:他自身从来没有发觉像尊重感和惊异感这样特别的感觉,他从来没有遇到需要尊重的事情;只有这样,他才可能取消那个在此构成我们的首要前提的原理,从而取消由这个前提得出的一切结论,而我们也许就完全对他满意了。

详细叙述第三个时代是我当前的课题,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许应当按照大多数思考过这问题的人的意见去做,从而阐明这个时代对前一讲中描述的唯一的理念的各种特殊形式的关系;在第二讲中差不多也是按这样的方式作了对于这个时代的总的描述的。

然而我还在那时就已经提出,今天也仍然要再次提到,这个时代的基本准则,是除了它理解的东西以外,什么也不承认;所以,这个时代的立足点便是概念。那时我也指出过,只要这个时代只是模糊地按照这个准则办事,它就还没有真正构成一个时代,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特殊时代;只有在它自身按这个准则弄清和理解了自己,意识到自己是最高的时代之后,它才能真正得到理解。因此,这个时代在其本来的、孤立的具体存在中是一个概念的概念,并且具有科学的形式;当然,这只是空洞的科学形式,因为它完全缺乏唯独能赋予科学以内容的东西,即缺乏理念。所以,我们要从根本上理解这个时代,首先必须谈到它的科学体系。在描述这个体系的过程中,同时也阐明它对于理念的基本形式的观点,作为这个体系的必要部分。

为了使你们立刻详细展望你们要在这里期待的东西,我想补充说明我迄今尚未提过的下列划分根据。除了现时代理解——当然是通过单纯强调经验的经验概念——的东西以外,什么也不承认,这就是它的准则;所以,在它足以强而有力地、首尾连贯地立足于自身的地方,它也会把这个准则制定为它的科学原则,也会按照这个准则评价一切科学方法。然而也可能不乏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另一些人并不那么强烈地为现时代所吸引,同时也没有看到新时代的曙光,他们感到这个准则无限的空虚和肤浅。他们以为,为了获得真理,必须把虚假的东西恰好颠倒过来,因而就把明智定为不可理解、弄不清楚的东西本身。这些人在其全部看法中也是从现时代出发的,他们只不过是这个时代对自己的反作用,所以,尽管他们有直接对立的原则,也同样像以前我们研究过的这个时代的代表一样,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虽然在另外的条件下他们也许是旧时代的残余;谁想把握这个时代的科学,他就必须制定两个原则,并像我们往后做的那样,从中得出结论。

不过,还缺少一个概括的说明,在描述现时代之前,我必须先作出这个说明,那就是:我所谓的第三个时代是否恰好就是我们的时代,我从这个时代的原则经过严格的推论得出的那些现象是否在我们眼前发生,像多次说过的,我已经交给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去判断。不过,有人在作这种判断时,也许需要摒弃这样一种想法:即使不能否认事实当然会如此,这也终究不是我们时代的根本特征,因为事实从来就是如此。在这个方面,我将就人们可能这么设想的现象,提到当时事实并非如此的时代。

我们对第三个时代的科学状况的描述,将从描述它的形式,即它的持久的基本特性开始,它的一切本质仿佛都体现于和作用于这些特性。现在我们就来推导这些基本特性。

理念在它表现于生命的时候,能提供不可估量的力量和优势,是力量的唯一源泉;因此,一个缺乏理念的时代会成为一个软弱无力的时代;它还在从事的一切,表现它的生命象征的一切,都完全是苍白的、虚弱的和无精打采的。而且——就我们这里专门谈到的这个时代的科学而言——它既不受任何一个对象的强烈的吸引,也不强烈地钻研任何一个对象,而是像受一时的情绪或其他的激情的支配那样,今天抓这个对象,明天抓那个对象,都只谈某种表面的东西,而从来都啃不透任何一个对象,把它的内在本质展现出来。它对于这些对象的看法,受各种联想的盲目倾向的支配,时而倒向这里,时而倒向那里,总是停留在这种一般表面的和可变的现象上;它的基本原则是:真正的明智就在于这种轻率从事的态度。被理念的科学形态所吸引的人则不是这样。科学给他展示出一个统一点,使他的整个生命和全部力量都专注于这个点,直到他完全明白这个点,从他那里对整个知识世界放出新的光芒;至少,从前有过这样的人,而科学从来也不像第三个时代必然会使它成为的那样,就这么肤浅,这么脆弱,这是古代的数学发现起码可以证明的。最后,在这个时代的书面或口头的叙述中,也暴露出这种平庸和脆弱的性质。在这个时代作出的表述中,从来也未能显示一个有机的整体,它的各个部分都发源于一个中心点,同时又回归到这个中心点,相反地,这类表述如同一盘散沙,其中的每一粒沙本身就是一个整体,所有的沙粒都仅仅是由空气结合在一起的。也许,按照字母顺序来表述科学,就算得上是表述这个时代的杰作了11。——因此,在这种表述里绝不可能有明晰清醒的语言,要替代它的是令人乏味的解释,而这种解释就在于反复讲同一件事情。当这个时代真正有了力量的时候,这种表述方式甚至也会理解自己,把自己树立为典范,以致从此以后,既不必给读者提供什么思考的东西,也不必唤起读者用某种方式从事自己的活动——这似乎是强加于人——就被看作是一种文雅;这时被视为经典之作的是这样一些作品,这些作品是任何人不管其教育程度如何,都能读得懂的,而且他读了之后,能依然故我,同读之前完全一样。然而,那种必须表述理念的人,那种受理念的促使而作出表述的人,则不是这样。不是他自己在说,而是理念在他之内以其寓居的全部力量在说或在写;而且,只有这样一种报告才是好报告,在这种报告中不是报告人要叙述对象,而是对象本身在表述自己,并通过报告人的器官用语言刻画自己。从前至少有过这样的报告,人们从来都不怕使读者或听者兴奋起来,这是迄今还保留的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作品可以证明的;当然,具有连贯性的第三个时代是拒绝研究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作品的,并力图使钻研这些作品的语言的风尚变得不时兴,以便它可以靠它的作品独领风骚和享有盛誉。

理念,唯有理念,能充实人心,能满足人心,能振作人心。一个时代缺乏理念,必然会感到莫大的空虚,这种空虚表现为无穷无尽、永不根绝和周而复始的无聊;这个时代注定要经受这种无聊,也铸成这种无聊。这种令人不快的感觉促使它去寻求它以为能克服无聊的唯一东西,即寻求诙谐12;这或者是为了它自己能享有这种诙谐,或者是为了能不时地用诙谐打断别人的无聊,能在它的紧要关头有时向那茫茫荒漠撒下一粒开玩笑的种子,而别人的无聊是它有意通过自己的叙述引起的。事实上,它的这种打算必然会失败,因为只有能把握理念的人才能做到诙谐。

诙谐是深刻的真理,即包含于理念领域中的真理在其直接的逼真形象中的表述。我说的是理念的直接的逼真形象,就此而言,诙谐是同严格的推理链条中对同一个真理的表述相反的。例如,如果哲学家一步一步地把一个理念分解成它的所有组成部分,循序渐进地用每个部分特有的边际概念规定每个部分,把每个部分都与另一个部分区分开,以致整个理念都得到穷根究底的研究,那么,他走的就是表述方法的道路,并且是间接地证明他的理念的真理性的。如果他还作出决定,用一种独一无二的眼光把握整体的绝对统一,而这种眼光犹如闪电,仿佛能照透和劈开绝对统一的整体,使每个有理智的听者或读者不禁惊叫起来,“对呀,这个整体的确是这样,现在我一下就把它看清楚了”,那么,这就是所说的理念在其直接的逼真形象中的表述,或者说,是它的借助于诙谐作出的表述,而且在这里是借助于直接的或正面的诙谐作出的表述。但真理也能间接地得到证明,那就是证明其反面是愚蠢的和荒谬的;如果这种证明不是使用方法间接地作出的,而是以直接的逼真形象作出的,那么,这就是间接的、相对于理念而言的反面的诙谐,它在听到它的人们那里会引起笑声;这是一种令人发笑的诙谐,因为荒谬性在其直接的逼真形象中就是可笑的。

现时代追求的并不是第一种意义上的诙谐,它的理论对这种诙谐一直保持沉默,相反地,它追求的是第二种意义上的诙谐,这种诙谐以讥笑的形式令人发笑;因为笑声是一种由天然本能自身规定的手段,其目的在于重新焕发那种被过度的无聊弄得枯竭的精神,通过笑声在停滞的部分引发的波动,使这种精神稍稍振作起来。然而,即使是这种形式的诙谐也仍然是现时代必然达不到的,因为要自由地运用和摆出荒谬的东西的逼真形象,人们就必须亲自从荒谬中摆脱出来。不是他们,不是代表这个时代的人们,有什么诙谐,而是当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表现得非常诙谐的时候,诙谐往往在很大的程度上操纵着他们;换句话说,他们凭他们固有的个性,在料想不到他们有丝毫恶意的情况下,就向有理智的目睹者表现出了最明显的愚蠢和荒谬的姿态。谁想准确地描写他们的生活,他本来就该把他们常常突然摆着极其威严的架势说出的某些东西塞进他们的嘴里;这样,他就可以夸耀自己成为一个说话诙谐的人物了。

第三个时代要拥有它那种诙谐的讥笑和它那种笑声的范围,会采取什么办法呢?13它假定:它的真理是真正的真理,与这个真理相悖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因为要假定相反的东西,它的真理就会不正确,而这是荒唐的;接着,这个时代的代表们用引人注目的例子说明,相反的见解与他们的见解如何惊人地不同,在任何一个部分都不能同他们的见解统一起来(他们在这点上确实没错),于是就这一结论发出了笑声;当然,只要他们求教于合意的人物,不可能没有引起共鸣的笑声。按照通常的方式,这个时代的原则要具有科学形式,也会立即用概念加以理解,并且被独断地建立起来;而且会出现一条定理,其内容为:可笑的东西是真理的试金石;如果我们可以按照上述方法对这条定理开个玩笑,它的内容就是:不用费时间做别的检验,就可以立刻看出某种东西是虚假的。

你们看,这种最初显得微不足道的臆想,给一个时代带来多么大的好处!首先,凭借这个臆想,它牢牢拥有自己的智慧,因为它会谨防把自己评判可笑东西的试金石用于自己的智慧,或者,假如像通常做的那样,这个试金石是由别人用于它的智慧的,它也会谨防受到引起共鸣的嘲笑。其次,采用这种手段,它就永远不必劳神费心,检验那种针对它提出的异议;它只须说明后者多么不想与它取得一致,多么不想遇到它的正确观点,就可以使后者成为可笑的东西,而且在有人心血来潮提出那种异议时,还可以使后者成为可疑的、可恨的东西。最后,这种笑声本身是一种十分惬意和健康的活动,更何况有了它,还常常能排解如此令人烦恼的无聊呢。

不,尊敬的听众——毫无例外,我指的是所有在座的人,在你们当中,我相信不是与第三个时代的代表讲话,我绝不愿意与他们对话,我指的也不是随便哪个时代的代表,而是像我假定的那样,是你们这些与我一起超越一切时代,俯视他们的人——不,诙谐是神圣的火花,而绝不会降为愚蠢。它永远寓于理念之中,而绝不会离弃理念。在它的第一个形式里,它是精神世界中的光辉的极好向导,靠了这个向导,智慧从产生出自己的那个统一点开始,传向精神世界的其余各点,夺取它们。在它的第二个形式里,它是理念复仇的闪电,这闪电定然会击中一切愚蠢,并将它们都打翻在地,哪怕是在其朋友中间。它是不是有意借一个举世无双的人的手抛出去的,都无关紧要;即使在无意的情况下,它也无疑会击中目标,这是隐秘的、必不可免的命运。珀涅罗珀的一些求婚者已经四面楚歌,还在阴暗的王室里喧闹,强颜嬉笑14;同样,这些人也在强颜嬉笑;因为在他们的笑声中是世界精神的永恒诙谐在取笑他们本身。我们都想把这种乐趣留给他们,我们都谨防把他们的遮眼布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