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斗蟋文化
蟋蟀作为一种人们熟悉的秋虫,在我国早自《诗经》、《尔雅》、《本草纲目》、文人诗、赋,及至现今的著述中颂贬兼有。仅以它们善鸣唱而论,有人说其声是哀怨倾诉,又有人比作如琴似笛的奏鸣。其实,这不过是古代文人闲土借物寄情,各抒己怀而已。
从古至今,许多文学作品对这种昆虫都有不少描述。《聊斋志异》中脍炙人口的篇章《促织》,就是写由蟋蟀引出的一段生动感人的故事。
大自然所滋养的千百万种生灵中,蟋蟀实在是最普通的一种,既不显眼也不美观。
蟋蟀成熟于立秋前后,入冬而亡,生命是极其短暂的。然而就是这种极其普通的生灵,有史以来,受到了众多炎黄子孙的亲宠和喜爱。围绕着它,文人吟诗作画、填词、作赋;艺匠雕金银、镂翠璧、刻骨牙;雕花木匠在各种木器上精心雕刻;达官贵人借此“以礼自虞”;民间百姓空闲斗蟋,以此为乐,天长日久便形成了具有独特民族风格的中国斗蟋文化。
早在2500年前的春秋时期,大思想家孔子删定的《诗经》中,就有“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之句。当然,那时它出现在古人的诗赋中,尚没有“击盆气概策群雄”的豪迈气势,而只是反映了古人对自然和人生的一种衰婉悲切、吟秋畏霜的诵叹。
蟋蟀悲秋菊,切切动哀音。蟋蟀“悲秋”的这种现象为什么能够得到许多人的共鸣呢?因为在西风已起的暮秋时节,昆虫多已先后死亡,不复鸣声吟叫,唯有蟋蟀还在鸣唱,虽然鸣不激越,声调颤抖,然而此时正值草木枯谢、百花凋零之际,此情此景,正活生生地描绘出大自然的一副生动的暮秋景色。
文人墨客,普遍具有一种逢春而喜、遇秋而悲的传统感情意识,他们每逢此时此刻,闻其声、观其景,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之类悲怆的感叹了。
蟋蟀在文人眼里是悲秋之虫,而在劳动者的心目中却是“催织之使”。蟋蟀怎么会被称为“催织之使”呢?
这是因为我国自古就是一个以农为本的国家,并且又经历了世界上最为漫长的封建社会历史阶段,自耕、自种、自织、自食、以家庭为单位、又缺少商品交换的自然经济是我国古代社会的主要社会形态。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样的封建社会的人们,对暑往寒来、日月轮回的季节变化现象非常敏感,试想在蟋蟀早已悲鸣的深秋,还没有织好过冬衣被所必需的布匹,这一年的冬天家人将如何度过?织布的妇女当然就要着急了。“促织鸣,女工急”的说法,就由此而来了。
我国古代的蟋蟀文化,从原先的闻其声,发展到后来的观其斗,“斗蛩”这一活动起源于何时,今天没有确实的资料为证明。宋末顾逢《负喧杂录》的说法是“始于天宝间,以方金之资付于一啄”;然而,五代时的翰林学士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中却说开元天宝年间只是将蟋蟀“闭于笼中,夜听其声”。
到了宋代,朝野内外已大兴斗蛩之风。事物从开始起源到大兴大盛,其间必然有一个相当漫长的发展过程,根据斗蛩已大兴于宋朝来推测,唐末、五代时斗蛩活动必然已经产生,或者说唐王朝的开元天宝年间,确实已经有了斗蛩活动,只是当时还没有普及,没有被视为大众化的游戏罢了。
斗蟋蟀自兴起之后,经历了宋、元、明、清四个朝代,又从民国至今,前后有900年漫长岁月。这一活动始终受到人们的广泛喜爱,长兴不衰,呈现出年甚一年趋势。它不但登堂入室,而且进入史册文章、雕栋书画之中,其中孕育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和独特的技艺魅力。这不但顺应了达尔文《进化论)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律,更反映了社会文化、人文因素对自然选择的深层影响和作用。
人类历史上有许多游戏娱乐活动虽盛极一时,但因为缺乏内涵的吸引力,便随着历史的发展和人们兴趣的转变而消亡,如今巳成为往事陈迹,遗留在人们的记忆与传说之中。现代中国的斗蟋文化,被冠以“封、资、修”罪名而绝于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民间的斗蟋又悄然兴起。这是值得引起注意的经济文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