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生死界限的头颅

跨越生死界限的头颅

姜林静 撰

卡斯帕·豪泽尔之歌

格奥尔格·特拉克尔

他实在热爱,那落下山岗的紫红色太阳,

森林的幽径,鸣叫的黑鸟

以及万绿的欢愉。

庄严是他在树荫里的栖居

纯洁是他的容颜。

上帝对他的心道出一束温柔的火苗:

哦,人啊!

静静地,他的脚步在傍晚抵达城市;

他的嘴里暗淡的悲叹:

我要成为一名骑士。

然而灌木与动物跟随他,

苍白人类的房屋与黄昏的花园

以及他的谋杀者寻找他。

春日,夏日以及公义者那

美好的秋日,他轻轻的脚步

沿着梦者幽暗的房间。

夜里,他与他的星独在;

看见,雪落在光秃的枝桠

和昏暗过道上谋杀者的影子。

银色地垂坠下未生者的头颅。

姜林静 译

Kaspar Hauser Lied

Georg Trakl

Er wahrlich liebte die Sonne, die purpurn den Hügel hinabstieg,

Die Wege des Walds, den singenden Schwarzvogel

Und die Freude des Grüns.

Ernsthaft war sein Wohnen im Schatten des Baums

Und rein sein Antlitz.

Gott sprach eine sanfte Flamme zu seinem Herzen:

O Mensch!

Still fand sein Schritt die Stadt am Abend;

Die dunkle Klage seines Munds;

Ich will ein Reiter werden.

Ihm aber folgte Busch und Tier,

Haus und Dämmergarten weißer Menschen

Und sein Mörder suchte nach ihm.

Frühling und Sommer und schön der Herbst

Des Gerechten, sein leiser Schritt

An den dunklen Zimmern Träumender hin.

Nachts blieb er mit seinem Stern allein;

Sah, daß Schnee fiel in kahles Gezweig

Und im dämmernden Hausflur den Schatten des Mörders.

Silbern sank des Ungebornen Haupt hin.

“最终,我将永远是个可怜的卡斯帕·豪泽尔。”诗人格奥尔格·特拉克尔(1887—1914)在1912年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这样忧郁却无奈地预言自己的未来。

卡斯帕·豪泽尔(约1812—1833)

特拉克尔诗中的这位跨越时空的双生人——19世纪初德国著名的“野孩子”卡斯帕·豪泽尔Kaspar Hauser,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曾引起了诸多文学家的兴趣。1902年到1903年间,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就在巴黎创作了关于豪泽尔的诗歌《男孩》Der Knabe;1905年,德国诗人斯蒂凡·格奥尔格Stefan George将法国诗人保罗·魏尔伦Paul Verlaine于1873年创作的法语诗《卡斯帕·豪泽尔之歌》La Chanson de Gaspard Hauser译为德语,取名为《卡斯帕·豪泽尔在歌唱》Kaspar Hauser singt;1908年,德国犹太裔作家雅各布·瓦塞尔曼Jakob Wassermann发表小说《卡斯帕·豪泽尔抑或心灰意懒》Caspar Hauser oder die Trägheit des Herzens。而奥地利表现主义代表人物特拉克尔作于1913年至1914年间的这首《卡斯帕·豪泽尔之歌》Kaspar Hauser Lied,可以说是所有“豪泽尔文学”中艺术价值最高,也最具阐释空间的一部作品。

特拉克尔对这首诗倾注了很多精力,前后不断推敲修改。虽然诗人在1914年3月就完成了这一终稿,但由于1914年11月3日他在波兰的克拉克夫因过量注射可卡因去世,所以并未等到收录该诗的诗集《梦中的塞巴斯蒂安》Sebastian im Traum1915年的出版。

让我们先将目光投向神秘花萼中的那颗奇异蓓蕾——历史中的卡斯帕·豪泽尔。

1828年5月26日,圣神降临节周一,约十六岁的卡斯帕·豪泽尔犹如从天而降的天使般出现在德国纽伦堡的一个广场上,他沉默寡言,看上去似乎有些智力低下。根据豪泽尔后来的自述,他从小就被单独囚禁在一间黑屋子里,被喂以面包和水。

这个宛若从未受过任何俗世污染的神秘男孩立刻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兴趣,也受到了诸多学者的关注。各地的精神病医生、社会心理学家、历史学家、教育学家和语言学家都竞相赶来采访他,并作文著书讨论“豪泽尔现象”。不久,这个纯真无邪的“野孩子”就被宗教哲学家道默尔Georg Friedrich Daumer收养,后者开始教授他各种科目。令人惊讶的是,豪泽尔表现出了令人瞠目的艺术天赋。此外,由于男孩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重复说,“我要成为一名骑士,就像我父亲那样”,于是就出现了各种围绕其身世之谜的猜测。其中就有所谓的“太子论”,该猜测认为他曾是巴登皇室的太子,但一出生就被死婴调包了。这最终成为一宗悬疑的历史事件,甚至20世纪末的基因分析研究都没给出肯定的答案。

“从天而降”后仅第二年,豪泽尔身上就出现了一处来源不明的切伤,血流不止。他自称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袭击了他,并威胁他绝对不能出纽伦堡城。此后,他又受到了多次不明所以的攻击,甚至有不少人怀疑他可能是自残。到了1833年,他带着一处致命的刀伤回家,几天后便因这处伤口而不治身亡。据说,豪泽尔在死前曾经说:“我为什么要对人怀着愤怒或仇恨呢?他们对我什么也没有做。”法医对验尸结果没有达成一致,有人认为是自残,有人认为是他杀。于是在豪泽尔神秘出现在纽伦堡之后的第五年,他神秘地死去了。

然而,这个如莫测的风一般吹过世界的孤独男孩,却在文学家的笔下被逐渐升华为一个永无止境的现代神话。特拉克尔通过这首仅二十行的诗,将这位男孩的气息永远留在了德语文学的蓝色天空中。诗歌一开篇,诗人就为主人公披上了超凡的神秘面纱:

他实在热爱,那落下山岗的紫红色太阳

诗人所选用的“实在”wahrlich一词是个典型的《圣经》词汇,多次出现在《圣经·新约》里耶稣对人们的劝诫中。在马丁·路德翻译的德语《圣经》中一般译为“Wahrlich,wahrlich,ich sage euch”,《圣经》和合本中则译为“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们”。一段奇妙又忧伤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第1段所描绘的场景也是整首诗中最和谐的:一个与宇宙共生的“他”,存在于天与地之间,“他”头上是正落下山岗的太阳,脚下则是森林的幽径。颜色大师特拉克尔在此所选用的色彩,已为整个故事定下了悲剧性的基调——在“紫红色的太阳”与“万绿的欢愉”中掠过一个阴暗的使者——一只黑鸟,似乎预告着早已潜伏在暗处的宿命。

在第2段前两句中,再次显示了豪泽尔的与众不凡的“神性”——庄严的栖居,纯洁的容颜。然后,诗人甚至让上帝的声音直接出现:

上帝对他的心道出一束温柔的火苗:

哦,人啊!

这两行诗让人联想到《圣经·创世记》中上帝造人的情景:在《圣经·创世记》第1章中,上帝凭借“话语”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第2章中,他又将“生气”吹在亚当的鼻孔里,于是亚当就成了有灵的活人。这一口气,一般也被认为就是基督教中的“圣灵”,因为它正如同从上帝口中喷出的火苗一般将人的灵魂点燃,使人真正得以成为有灵性的人。于是才有了那庆典式的一声欢呼:哦,人啊!

第3段带来了一个空间和主题上的转折:那个与宇宙共生的孩子,静静地抵达了城市。特拉克尔很巧妙地在一行中连用三个以发音“sch”开头的词语:still(静静地)、Schritt(脚步)、Stadt(城市)。我们仿佛可以听到豪泽尔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抵达城市的轻柔脚步声。紧接着,我们又听到他嘴里发出的暗淡悲叹:“我要成为一名骑士。”这个宣告式的句子,也就逐渐将豪泽尔的生命故事逼入了死亡的灰暗中。

12世纪拜占庭马赛克画《创造亚当》

“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

到了第4段,对应诗歌开篇大自然场景的“灌木与动物”Busch und Tier再次出现,然而,一切早已不再只是存在于天地自然之间的他,与植物、动物相对立的,是“苍白人类的房屋”与“黄昏的花园”,现代世界的种种异化与谋杀者一起,慢慢将豪泽尔逼向死亡。紧紧跟着豪泽尔的是他曾经属于的自然世界,是他心灵的世界,而正在寻找他的,是他本不属于的现代世界,是将要谋杀他的世界。

在第5段中,诗句如同电影中的叠化镜头般,让我们看到豪泽尔在时光流逝中逐渐走到了生命的冬日:

春日,夏日以及公义者那

美好的秋日,他轻轻的脚步

沿着梦者幽暗的房间。

但读者不禁会问:为什么schön(美好)这个词只出现在了秋日之前?春日和夏日难道不是美好的吗?春日和夏日难道不该比秋日更美好吗?或许答案也正是在此。孕育了豪泽尔生命的春日与赋予他阳光的夏日,本就是美好的,不再需要额外的形容词来修饰,而“秋日”则代表着成熟,也正是突然展现在人们面前的豪泽尔——一个从春与夏成长到了秋的纯洁的孩子,一个“公义者”。

《我要成为一名骑士,就像我父亲那样》

英国画家格雷格·特里克(Greg Tricker)也对豪泽尔表现出强烈的兴趣,根据其生平故事进行了不少创作

在此,我们又能隐约找到豪泽尔与耶稣之间的又一丝联系——据《圣经》记载,耶稣三十岁左右才开始出来传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耶稣,同样是一个经历了没有被过多描述的“春日与夏日”之后,进入成熟之秋的救世主。《圣经》几乎没有描述耶稣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只有《圣经·路加福音》稍微提到十二岁的耶稣所表现出的超出其年龄的智慧。而正如同诗歌中的豪泽尔,《圣经》中的耶稣也迈着轻轻的脚步进入城市,走向最后的宿命。从诗歌第一段中的日暮时分,到豪泽尔抵达城市的傍晚,再步步推进到“夜里”。特拉克尔在第5段、第6段之间使用了一个分号,让读者跟随文字描述的镜头,毫无喘息地越来越逼近故事的高潮——冬日的突然来临,死亡的逐渐逼近:

夜里,他与他的星独在;

看见,雪落在光秃的枝桠

和昏暗过道上谋杀者的影子。

面对死亡的阴影,豪泽尔的动作却依旧非常消极——“在”bleiben、“看”sehen。这个文明的局外人无奈地等待,甚至无措地目睹自己成为被猎杀的猎物。他就如同殉道者一般,接受不可逆转的死亡,并选择“不抵抗”。因为“阴影”Schatten早就嵌刻入了他的生命中——既在第二段的“树荫”Schatten des Baumes中,也在第6段的“谋杀者的影子”Schatten des Mörders中。

至此,整首诗歌的重量最终全部落到单行成段的最后一句:

银色地垂坠下未生者的头颅。

特拉克尔前前后后反复修改这句诗行,使其不论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包含了巨大的浓度。在这里,“头颅”成为了核心意象。

德语中最常用的表示“头颅、脑袋”这一意思的有三个词:der Kopf、das Haupt与der Schädel。其中Schädel一词专指“颅骨”“头骨”。而Kopf一词最初源自中古高地德语,本意是“杯子”,与英文中的cup一样,可能源自拉丁文cuppa。由于支撑着人类各种感官功能的脑、眼、耳、鼻、口等器官都位于头部,所以德语中也可直接用Kopf一词来指人,例如:3 Euro pro Kopf(每人3欧元)或eine Familie mit 4 Köpfen(四口之家)等。特拉克尔在该诗中选用的Haupt一词,同样来自中古高地德语,是Kopf一词较高雅的别称,在诗中一般用来指较尊贵、典雅的人的甚至神圣者的头,例如德国路德宗神学家保罗·格哈特Paul Gehardt创作过的著名赞美诗《啊,头颅,布满鲜血与伤痕》O Haupt voll Blut und Wunden中,Haupt所指代的就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在特拉克尔的诗中,“头颅垂坠下”的场面与历史记载中被刺身亡的豪泽尔之死并不十分符合,与其说它是对这位神秘野孩子之死的描述,不如说是一种比喻与象征。事实上,“流血的头颅”与“垂下的头颅”的确是特拉克尔诗中经常出现的意象。例如在其名诗《格罗代克》Grodek中:

去迎接英雄们的幽灵,流着血的头颅

又如在《致沉默者》An die Verstummten的最后:

然而沉默者在黑暗的洞穴中静静地流血,

从坚硬的金属中连接着救赎的头颅。

或在《一卷老族谱中》In ein altes Stammbuch的最后:

战栗于秋日的星辰下

每一年,头颅都倾得更深。

流血的、垂下的“头颅”很容易让人想起《圣经·约翰福音》中记录的耶稣之死: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口渴了,士兵却拿海绵蘸满醋给他喝,他喝了那醋之后就说“成了”,于是便垂下了头,将灵魂交付给了神。在各种描绘耶稣受难的艺术作品中,我们都能看到位于中心位置的那颗流血的、垂下的头颅。

十字架上耶稣的头颅,是指向“生”的“死”。这是基督教背景下的“向生而死”,向着“复活”的盼望而让旧我死去。犹太教中死与生之间的关系也同样亲密,《传道书》中所说的“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是捕风”就是告诫人们,尘世的生命在绝对的死亡面前不堪一击,因此就应当“向死而生”,怀着敬畏走完“必死”的生命旅程。因此在16世纪以来的各种“虚空派静物画”中,我们常常会看到骷髅与鲜花、代表空无的气泡与象征永恒的圣书被摆放在一起,它们提醒着人们,在绝对的死亡面前,美与生命都是稍纵即逝、脆弱不堪的,只有信仰才能超越死生。

《伊森海姆祭坛画》(局部)

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画家马蒂亚斯·格吕内瓦尔德(Matthias Grünewald)作

死亡与生命之间的这种无限接近,在“死神与少女”主题中甚至时常被描述为一种类似恋人之间的关系,例如在德国感伤主义诗人马蒂亚斯·克劳迪乌斯Matthias Claudius(1740—1815)的短诗《死神与少女》Der Tod und das Mädchen当中。

死神与少女

马蒂亚斯·克劳迪乌斯

少女:

离去!哦,离去!

走开,猖狂的死神!

走开情郎,我正值青春!

切勿触碰我身。

死神:

把手给我,你这娇美的尤物!

我是朋友,并非来惩戒:

快乐一些!我并不歹毒,

温柔地在我怀中安歇。

姜林静 译

《虚无》(1603)

荷兰画家雅克·德盖恩(Jacques de Gheyn II)作

《虚无》(1630)

荷兰画家彼得·克拉斯(Pieter Claesz)作

Der Tod und das Mädchen

Matthias Claudius

Das Mädchen:

Vorüber! Ach vorüber!

Geh wilder Knochenmann!

Ich bin noch jung, geh Lieber!

Und rühre mich nicht an.

Der Tod:

Gib deine Hand, du schön und zart Gebild!

Bin Freund, und komme nicht, zu strafen:

Sei gutes Muts! Ich bin nicht wild,

Sollst sanft in meinem Armen schlafen.

在这首对话形式的诗歌中,第1段是少女对死神的呼救,第2段则是死神对少女的召唤。除了阴森恐怖的基调之外,诗歌很明显还存在情欲的成分。“猖狂的死神”同时也是“情郎”,也是一个“诱惑者”。当然,这首诗歌后来因为舒伯特谱曲而著名。不过,巴洛克时期那个阴森可怖的“死神”,到舒伯特所在的浪漫主义时期已几乎成为艺术家之渴念的对象了。在同名艺术歌曲(Op.7,Nr.3)中,死神表现得更为友好,在钢琴奏出的平静尾声中,似乎真能看到死神将少女轻轻拥入胸怀,引她踏入上帝茂盛的花园的画面。

这种纠葛不清的关系在绘画作品中表现得更为明显,美丽的少女与枯槁的死神之间总是存在带有情欲暗示的肢体接触。例如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画家汉斯·巴尔东Hans Baldung创作的一系列以《死神与少女》Tod und das Mädchen为标题的油画,画中的死神或拉扯着少女的头发,或从后面搂抱住少女企图亲吻她。

在“头颅”的犹太教与基督教背景下,我们还是回到豪泽尔的故事以及特拉克尔诗歌那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在反复修改这句诗之后,诗人最终选择使用两对头韵——silbern与sank、Haupt与hin。特拉克尔在之前的版本中使用了“红色的头颅”,虽然“红色”更能让人联想到谋杀的场景,但他最后改用了“银色”。除了在音韵上可以让silbern(银色)与sank(垂坠)押头韵外,也画龙点睛地表明了诗歌的整体色调——豪泽尔并不是以血肉的“红色”,而是以灵魂的“银色”方式死去的。“银色”经常出现在特拉克尔诗歌中,这是一种介于乌托邦式的纯白与惨淡现实的灰黑之间的颜色,它带着奇异的光芒,没有金色那么闪耀,却更加内敛、温润。

汉斯·巴尔东《死神与少女》(1517)

诗歌最后这颗垂坠下的头颅,暗示着对生死界限的超越。特拉克尔称其为“未生者”Ungeborne——对于罪恶的世界来说,这位纯洁的男孩并未出生,因此他既非生者,亦非死者。从一个方面来看,豪泽尔代表着那个时代的整体困惑:秩序的破碎,身份的断裂,无奈的存在,死亡阴影时时刻刻的笼罩,诗人与现实之间无法跨越的距离。从这一切中都能看到特拉克尔本人的影子,这或许也说明了诗人为何会称自己“将永远是个可怜的卡斯帕·豪泽尔”。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充满神性的“未生者”既是死者,但同时也是生者,是重生者,永生者。在最后一行中,“银色地垂坠下的头颅”不代表着死亡,诗的结束也不是终结。特拉克尔的文字虽然低吟着一曲哀歌,却并未全然落入腐朽与黑暗。因为头颅是闭合的,也是敞开的,它是生与死的边界,它可以是虚空,却也可以是满盈。

特里克的豪泽尔系列画之一,描绘了豪泽尔最初被囚禁时,在黑暗中唯能与一只小木马作伴

特里克在系列画中加入了“基督”元素,将豪泽尔描述为一个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圣愚,默默走向受难之路。在这幅名为《牺牲之路》的画中,豪泽尔的身体与十字架几乎融为一体,他背负着十字架,十字架也撑起了他。他的卷发让人联想起耶稣的荆棘冠。并且与上一幅图一样,画面的颜色又回到了起初的黑底色白轮廓,似乎形成了一个闭合。这也是豪泽尔所完成的人生——一条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牺牲之路”


(1) 虚空,尘世相对天国的虚空。

(2) 原文没有任何标点,因此译者用空格体现断句。此段为陈杰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