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出现以前自然界是否存在?

4.在人出现以前自然界是否存在?

我们已经看到,这个问题对于马赫和阿芬那留斯的哲学来说,是特别棘手的。自然科学肯定地认为:在地球上没有也不可能有人和任何生物的状况下,地球就已经存在了;有机物质是后来的现象,是长期发展的结果。这就是说,当时没有具有感觉的物质,没有任何“感觉的复合”,没有任何像阿芬那留斯的学说所讲的那种与环境“不可分割地”联系着的自我。物质是第一性的,思想、意识、感觉是高度发展的产物。这就是自然科学自发地主张的唯物主义认识论。

试问:经验批判主义的杰出的代表们是否注意到了他们的理论和自然科学之间的这种矛盾?他们注意到了,而且直接提出了应当用哪些论点去克服这种矛盾的问题。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对这个问题的三种看法,即理·阿芬那留斯本人以及他的弟子约·彼得楚尔特和鲁·维利的看法,是特别有意思的。

阿芬那留斯企图用同格中的“潜在”中心项的理论来克服与自然科学的矛盾。我们知道,同格就是自我和环境的“不可分割的”联系。为了消除这个理论的明显的荒谬,他采用了“潜在”中心项这个概念。例如,人是从胚胎发育来的,这怎么办呢?如果“中心项”是胚胎,那么环境(=“对立项”)是否存在呢?阿芬那留斯回答说,胚胎系统C“对于未来的个体的环境来说,是潜在中心项”(《考察》,上引论文第140页)。潜在中心项任何时候都不等于零,甚至在没有双亲(elterliche Bestandteile)而只有能够成为双亲的“环境的组成部分”的时候,也是这样(第141页)。

因此,同格是不可分割的。这位经验批判主义者为了挽救自己的哲学基础,即感觉及其复合,不能不这样主张。人是这个同格的中心项。而在没有人的时候,在人还没有出世的时候,中心项并不等于零,它只是变成了潜在的中心项!居然还会有人能够认真地对待发表这类议论的哲学家,真是令人惊奇!就连那位声明自己决不是任何形而上学(即任何信仰主义)的敌人的冯特,在这里也不得不承认:由于使用了破坏一切同格的“潜在”这个字眼,“经验概念被弄得神秘莫测了”(上引论文,第379页)。

事实上,如果同格的不可分割性就在于其中一项是潜在的,那么,难道还可以认真地说什么同格吗?

难道这不是神秘主义,不是走到了信仰主义的大门口吗?如果可以给未来的环境设想一个潜在的中心项,那么为什么不能给过去的环境,即人死后的环境设想一个潜在的中心项呢?你们会说,阿芬那留斯并没有从他的理论中得出这样的结论。是的,但正因为这样,他的荒谬的反动的理论只是变得更卑怯些,而不是变得更好些。阿芬那留斯在1894年没有把他的理论彻底讲出来,或者害怕彻底讲出来,害怕彻底思索下去,可是,我们知道,理·舒伯特-索尔登在1896年正是引证了这个理论,恰恰是为了作出神学结论,他在1906年博得马赫的赞许,马赫说舒伯特-索尔登走的是(和马赫主义)“十分接近的道路”(《感觉的分析》第4页)。恩格斯有充分的根据责备公开的无神论者杜林,因为杜林在自己的哲学中不彻底,给信仰主义留下了空子。恩格斯不止一次地并且十分公正地在这一点上责难了唯物主义者杜林,尽管杜林至少在70年代还没有作出神学的结论。而现在我们这里却有一些人希望别人承认他们是马克思主义者,但自己却又把那种与信仰主义十分接近的哲学传播到群众中去。

阿芬那留斯在同书中写道:“……也许有人会觉得,正是从经验批判主义的观点来看,自然科学没有权利提出关于我们现在的环境在人存在以前的各个时期的问题。”(第144页)阿芬那留斯回答说:“凡是提出这样问题的人,都不能不设想自己的存在〈sich hinzuzudenken,即设想自己是在场的〉。”阿芬那留斯继续说道:“其实,自然科学家所要求的(尽管他们没有十分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实质上不过是下面这一点:如果我设想自己是观察者,就好像设想我们在地球上用完善的仪器观察另一行星或甚至另一太阳系的历史那样,那么应该如何确定生物或人出现以前的地球或世界的情况呢?”

物不能离开我们的意识而存在;“我们总是把自己设想成力图认识这个物的理性”。

这种必须把人的意识“设想成”和一切物、和人出现以前的自然界在一起的理论,我在第一段里是用“最新实证论者”理·阿芬那留斯的话说明的,而在第二段里是用主观唯心主义者约·哥·费希特的话[40]说明的。这一理论的诡辩是如此明显,真叫人不好意思去分析它。如果我们“设想”自己存在着,那么我们的在场是想象的,而地球在人出现以前的存在却是真实的。人实际上不能成为地球的,譬如说,白热状态的观察者,因而“设想”人在那时候就在场乃是蒙昧主义,这正像我用下述论据来为地狱的存在作辩护一样:我只要“设想”自己是地狱的观察者,我就能观察到地狱。经验批判主义和自然科学的“调和”就在于:阿芬那留斯竟宽宏大量地同意“设想”一种自然科学认为是不可能设想的东西。任何一个稍微受过教育或稍微正常的人都不会怀疑:当地球上不可能有任何生命、任何感觉、任何“中心项”的时候,地球就存在了。所以,马赫和阿芬那留斯的全部理论是哲学蒙昧主义,是把主观唯心主义弄到荒谬透顶的地步,因为从这个理论中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地球是感觉的复合(“物体是感觉的复合”),或者地球是“要素的复合,在要素中,心理的东西和物理的东西是同一的”,或者地球是“对立项,而它的中心项任何时候都不能等于零”。

约·彼得楚尔特看到阿芬那留斯站在如此荒唐的立场上,也觉得惭愧。他在《纯粹经验哲学引论》(第2卷)里,用整整一节(第65节)论述了“地球早期(frühere)的真实性问题”。

彼得楚尔特说道:“自我(das Ich)在阿芬那留斯的学说里所起的作用和在舒佩那里不同〈注意,彼得楚尔特多次直言不讳地说,我们的哲学是由阿芬那留斯、马赫和舒佩这三个人创立的〉,但是,这种作用对他的理论来说,看来毕竟还是太大了”(舒佩曾撕破了阿芬那留斯的假面具,说在阿芬那留斯那里事实上一切都只是建立在自我之上的,显然,这一点影响了彼得楚尔特,因此,他想修正一下)。彼得楚尔特继续写道:“阿芬那留斯有一次说,‘当然我们能够想象一个人迹未到的地方,但是为了能够想象〈黑体是阿芬那留斯用的〉这样的环境,就必须有我们称之为自我(Ich-Bezeichnetes)的东西,因为这种想象就是这个自我〈黑体是阿芬那留斯用的〉的想象’(1894年《科学的哲学季刊》第18卷第146页注释)。”

彼得楚尔特反驳说:

“但是认识论上的重要问题决不在于我们到底能不能想象这样的地方,而在于我们有没有根据想象它是离开任何一个人的思维而存在着的或者曾经存在过的。”

正确的东西就是正确的。人们可以去想象和“设想”各种各样的地狱、各种各样的鬼怪,卢那察尔斯基甚至“设想出了”……(说得和缓些)宗教的概念19。但是认识论的任务就在于指出这一类设想的非实在性、幻想性、反动性。

“……因为,C系统〈即脑〉是为思维所必需的,这在阿芬那留斯以及我所维护的哲学看来都是不言而喻的……”

不对。1876年阿芬那留斯的理论,是不用头脑思想的理论。而且我们马上会看到,就在他的1891—1894年的理论中,也有这样一些唯心主义胡说的因素。

“……但是这个C系统是不是,譬如说,地球的第二纪(Sekundärzeit)的存在条件〈黑体是彼得楚尔特用的〉呢?”彼得楚尔特在这里举出了我引证过的阿芬那留斯关于自然科学真正需要知道的是什么以及我们怎样可以“设想”观察者的那段议论,并反驳说:

“不,我们想要知道的是,我们有没有根据像我想象地球在昨天或一分钟以前是存在的那样,想象那个遥远时代的地球也是存在的。或者,地球的存在真的应当取决于像维利所要求的那样吗?他认为我们至少有根据想象,在当时和地球一起存在着某种C系统,即使它还处在最低的发展阶段上。”(关于维利的这一思想,我们马上就要讲到。)

“阿芬那留斯用下述思想来避开维利的奇怪结论,说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不能在思想上撇开自己〈sich wegdenken,即想象自己是不在场的〉,或者不能不设想自己的存在〈sich hinzuzudenken,见《人的世界概念》德文第1版第130页〉。但是,这样一来,阿芬那留斯就把提问题的人的个人的自我,或关于这个自我的思想,不仅当做想象无人居住的地球这样一个活动的条件,而且当做我们有根据去想象当时地球的存在的条件。

只要不赋予这个自我以如此重大的理论意义,这些错误的途径是容易避免的。在注意研究这些或那些对空间和时间上离我们遥远的东西的看法时,认识论应当要求的只是:使这种东西成为可以想象的并且能够被一义地(eindeutig)规定的。其余的一切都是专门科学的事情。”(第2卷第325页)

彼得楚尔特把因果性规律更名为一义规定性规律,并且像我们在下面所看到的,把这个规律的先验性加到自己的理论中去。这就是说,彼得楚尔特依靠康德主义的观念来摆脱阿芬那留斯的主观唯心主义和唯我论(如果用教授的行话来说就是:“他赋予我们的自我以过分的意义!”)。阿芬那留斯的学说缺乏客观因素,他的学说与宣称地球(客体)在生物(主体)出现以前早就存在的自然科学的要求不能调和,这种情况使得彼得楚尔特抓住因果性(一义规定性)不放。地球早就存在了,因为它在人出现以前的存在和它现在的存在有着因果的联系。第一,因果性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彼得楚尔特说,是先验的。第二,关于地狱、鬼怪和卢那察尔斯基的“设想”等观念难道不是有因果联系吗?第三,“感觉的复合”的理论无论如何是被彼得楚尔特破坏了。彼得楚尔特没有解决他所承认的阿芬那留斯的矛盾,反而使自己更加糊涂了,因为解决的办法只能有一个,就是承认我们的意识所反映的外部世界是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的。只有这样的唯物主义的解决办法才真正与自然科学相符合,而且也只有这样的解决办法才能排除彼得楚尔特和马赫对因果性问题的唯心主义的解决办法,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另行论述。

第三个经验批判主义者鲁·维利,在1896年的《经验批判主义是唯一的科学观点》(«Der Empiriokritizismus als einzig wissenschaftlicher Standpunkt»)这篇论文里,第一次提出了阿芬那留斯哲学中的这个困难的问题。维利在这里问道:对人们出现以前的世界怎么办呢?[41]最初他附和着阿芬那留斯回答说:“我们在想象中把自己置于以往的时代。”但是后来他又说:决不是一定要把经验理解为人的经验。“因为,既然我们把动物的生活和一般经验联系起来考察,那么,我们就应该把动物界,即使最下等的蛆虫,都看做是原始的人(Mitmenschen)。”(第73—74页)这样,在人出现以前,地球就是蛆虫的“经验”了,蛆虫为了拯救阿芬那留斯的“同格”和阿芬那留斯的哲学而履行着“中心项”的职务!怪不得彼得楚尔特竭力想和这种论断划清界限。这种论断不仅荒谬绝伦(把符合地质学家的理论的地球观念硬加在蛆虫身上),而且对于我们的哲学家也毫无帮助,因为地球不但在人出现以前而且在一切生物出现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维利在1905年又一次讲到这个问题。蛆虫被清除了[42]。而彼得楚尔特的“一义性规律”当然也没有使维利满意,维利认为这只是“逻辑的形式主义”。作者说,关于人出现以前的世界的问题,如果依照彼得楚尔特的提法,恐怕使我们“又回到所谓常识的自在之物了吧?”(就是回到唯物主义!这实在太可怕了!)没有生命的千百万年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时间也是自在之物呢?当然不是![43]既然这样,那就是说:人以外的物只是一些表象,只是人们依靠我们在周围所见到的一些片断而描绘出来的一点幻想。为什么不真是这样呢?难道哲学家应该惧怕生命的洪流吗?…… 我对自己说,不要为一些体系而煞费苦心吧,抓住瞬间(ergreife den Augenblick),抓住你所经历的、唯一能带来幸福的瞬间。”(第177—178页)

对,对!或者是唯物主义,或者是唯我论,不管鲁·维利的话多么刺耳,他在分析人出现以前的自然界这一问题时所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

我们总结一下。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三位经验批判主义的占卜者,他们满头大汗地竭力把自己的哲学和自然科学调和起来,把唯我论的一些漏洞弥补起来。阿芬那留斯重复费希特的论据,用想象的世界代替现实的世界。彼得楚尔特离开费希特的唯心主义,走向康德的唯心主义。维利在他的“蛆虫”理论失败后,把手一挥,无意中说出了一个真理:或者是唯物主义,或者是唯我论,或者甚至是不承认当前瞬间之外的任何东西。

现在我们只要向读者指出,我们本国的马赫主义者是怎样了解和叙述这个问题的。你们看,巴扎罗夫在《“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论丛》第11页上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我们只好在我们可靠的向导〈指普列汉诺夫〉的领导下,走到唯我论地狱的最下的最可怕的一层里面去,在这一层里面,据普列汉诺夫断言,每一种主观唯心主义都面临着这样的威胁,即必须以鱼龙和始祖鸟的直观形式来想象世界。普列汉诺夫写道:‘我们在想象中把自己置于地球上只有人类的极遥远的祖先存在的那个时代,如第二纪。试问:那时候的空间、时间和因果性是怎样的呢?那时候它们是谁的主观形式呢?是鱼龙的主观形式吗?那时候是谁的知性把自己的规律加给自然界呢?是始祖鸟的知性吗?康德哲学不能回答这些问题。它和现代科学完全不能相容,它应该被抛弃。’(《路·费尔巴哈》第117页)”

这里,巴扎罗夫恰好在很重要的(我们马上会看到)一句话前面不继续引证普列汉诺夫的话了,这句话就是:“唯心主义说:没有主体就没有客体。地球的历史表明:客体在主体出现以前老早就存在了,也就是说,在具有明显的意识的有机体出现以前老早就存在了…… 发展史揭示出唯物主义的真理。”

我们继续引证巴扎罗夫的话:

“……但是,普列汉诺夫的自在之物是否提供了我们所要得到的回答?我们可以回想一下:就按普列汉诺夫的看法,我们对于物的本来面目一点也不能知道,我们只知道它们的表现,只知道它们对我们感官作用的结果。‘除了这个作用,它们没有任何形态。’(《路·费尔巴哈》第112页)在鱼龙时代,有什么样的感官呢?显然,只有鱼龙以及和它类似的动物的感官。那时只有鱼龙的表象才是自在之物的真实的、实在的表现。因此,就按普列汉诺夫的看法,如果古生物学家愿意站在‘实在的’基础上,就应该以鱼龙的直观形式来描写第二纪的历史。因此,和唯我论比起来,这里并没有前进一步。”

这就是这个马赫主义者的一段完整的议论(请读者原谅我们作了冗长的引证,但非这样不可);作为第一流的典型糊涂思想,这种议论应当永垂不朽。

巴扎罗夫以为他抓住普列汉诺夫的话柄了。如果说自在之物除了对我们感官的作用,就没有任何形态,那就是说,它们只有作为鱼龙的感官的“形态”才存在于第二纪20。这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论断吗?!如果“形态”是“自在之物”对感官作用的结果,那么,由此就可以得出物不依赖于任何感官就不存在的结论吗??

我们暂且假定巴扎罗夫真的“不懂”普列汉诺夫的话(尽管这样的假定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假定这些话在他看来是晦涩的。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要问,巴扎罗夫是在冒充内行来反对普列汉诺夫呢(马赫主义者竟把普列汉诺夫推崇为唯物主义的唯一代表!),还是在阐明关于唯物主义的问题?如果你觉得普列汉诺夫的话是晦涩的或矛盾的,如此等等,那么你为什么不举出其他的唯物主义者呢?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吗?然而无知并不是论据。

如果巴扎罗夫真的不知道唯物主义的基本前提是承认外部世界,承认物在我们的意识之外并且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着,那么我们真的看到一个极端无知的突出例子了。请读者回想一下贝克莱,他在1710年曾经因为唯物主义者承认不依赖于我们意识而存在的并且为我们意识所反映的“自在客体”而责难他们。当然,任何人都有站在贝克莱一边或另外什么人一边来反对唯物主义者的自由,这是无可争辩的。但是同样无可争辩的是:谈论唯物主义者而又歪曲或无视整个唯物主义的基本前提,这就是肆无忌惮地把问题搞糊涂。

普列汉诺夫说,唯心主义认为没有主体就没有客体,而唯物主义认为客体不依赖于主体而存在,并且或多或少正确地反映在主体的意识中,这些话说得对吗?如果这些话说得不对,那么,稍微尊重马克思主义的人,就应该指明普列汉诺夫的这个错误,并且在谈到唯物主义和人出现以前的自然界这一问题时不必同普列汉诺夫算账,而是应该同别的什么人,如马克思、恩格斯、费尔巴哈算账。如果这些话说得对,或至少你不能够在这里发现错误,那么你企图把事情搞乱,混淆读者头脑中的关于跟唯心主义截然不同的唯物主义的最基本概念,这是写作方面极不体面的事情。

对于那些不为普列汉诺夫所说的一字一句所左右而对这个问题抱有兴趣的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将引证路·费尔巴哈的见解。大家知道(也许巴扎罗夫不知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并且大家也知道,马克思和恩格斯是通过他而从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达到自己的唯物主义哲学的。费尔巴哈在反驳鲁·海姆时写道:

“当自然界还不是人或意识的对象时,它在思辨哲学看来,或者至少在唯心主义看来,当然是康德的自在之物〈我们的马赫主义者把康德的自在之物和唯物主义的自在之物混为一谈,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详细讲〉,是没有实在性的抽象物,然而正是自然界使唯心主义遭到破产。自然科学,至少在它当前的情况下,必然把我们引到这样一个时代,当时还没有人类生存的条件,当时自然界即地球还不是人的眼睛和意识的对象,因而当时自然界是一个绝对非人的存在物(absolut unmenschliches Wesen)。唯心主义可以对这点反驳说:这个自然界是你设想的(von dir gedachte)自然界。不错,可是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这个自然界在某一时期没有实际存在过,这正如不能根据我现在没有想到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他们对我来说现在就不存在这一点得出结论说,没有我,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在当时就没有实际存在过。”[44]

这就是费尔巴哈从自然界在人出现以前就存在的观点出发对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所作的论断。费尔巴哈驳倒了阿芬那留斯的诡辩(“设想一个观察者”),他虽然不知道“最新实证论”,但很了解旧的唯心主义诡辩。而巴扎罗夫根本没有提供任何东西,只是重复唯心主义者的这个诡辩:“如果我在那里〈在人类出现以前的地球上〉,那我就会看到世界是怎样的。”(《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论丛》第29页)换句话说,假如我作出一个显然荒谬的并且与自然科学相矛盾的假定(人可以成为人出现以前的时代的观察者),那么我就能够在我的哲学中自圆其说了!

因此,我们可以判断巴扎罗夫对问题的了解或他的写作手法了。巴扎罗夫甚至没有提到阿芬那留斯、彼得楚尔特和维利所竭力对付的“困难”,并且把一切都搅成一团,给读者带来如此难于置信的混乱,仿佛唯物主义和唯我论之间没有什么差别!他把唯心主义说成“实在论”,硬说唯物主义否定物存在于它们对感官的作用之外!是的,是的,或者是费尔巴哈不知道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间的基本差别,或者是巴扎罗夫之流用完全新的手法改造了哲学上的起码真理。

你们还可以看一看瓦连廷诺夫,这个哲学家自然会对巴扎罗夫赞赏之至:(1)“贝克莱是主体和客体相互关连理论的创始人。”(第148页)但这完全不是贝克莱的唯心主义,绝对不是!这是“深思熟虑的分析”!(2)“阿芬那留斯不用他的通常的唯心主义说明〈仅仅是说明!〉形式〈!〉,而用最彻底的实在论的方式表述了理论的基本前提。”(第148页)显然,骗人的把戏只能使小孩子上当!(3)“阿芬那留斯对认识的出发点的见解是这样:每一个体都发现自己处在一定的环境中,换句话说,个体和环境是同一个同格中的相互联系的和不可分离的〈!〉两项。”(第148页)妙极了!这不是唯心主义,因为瓦连廷诺夫和巴扎罗夫已凌驾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上,这是客体和主体的“不可分离性”,是彻底“实在论的”“不可分离性”。(4)“反过来说,没有中心项(个体)与之相符合的那种对立项是不存在的,这是正确的吗?当然〈!〉是不正确的…… 太古时期林木葱绿……可是还没有人。”(第148页)这就是说,不可分离性是可以分离的了!难道这不是“当然”的吗?(5)“可是从认识论的观点来看,关于自在客体的问题毕竟是荒谬的。”(第148页)当然啰!在具有感觉的有机体还没有出现的时候,物仍然是那些和感觉同一的“要素的复合”啊!(6)“以舒伯特-索尔登和舒佩为代表的内在论学派,使这些〈!〉思想具有不适用的形式,因而陷入唯我论的绝境。”(第149页)“这些思想”本身并没有唯我论,而经验批判主义决不是重弹内在论者的反动理论的老调!内在论者说自己同情阿芬那留斯,那是撒谎!

马赫主义者先生们!这不是哲学,而是毫无联系的文字堆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