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人必须通过教育,方可成人。人是纯然教育的产物。值得注意的是,人只能接受他人的教育,而这个他人,同样是受过教育之人。因此,缺乏规训和教导的人又会变成学童糟糕的教育者。但如果能让一个杰出的人承担起教育工作,人们便会看到,人可以取得怎样的成就。
世间万物,唯有人必须经由教育而成。我们将教育理解为抚养(照料、保护)、规训(管教)以及包括塑造在内的指导。因此,人先后是婴儿、学童和学生。
动物会正当地去使用自己具有的某些能力,不会让自身受到伤害。如果我们观察一下雏燕,就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它刚刚破壳而出,眼眸未启,就知道要排泄在燕巢之外。因此,动物不需要抚养,它们至多需要食物、保暖和引领,或者一定程度的保护。大多数动物虽然需要喂养,但这并非抚养。抚养意味着父母的防范,以确保孩子不会在运用能力时伤害到自身。例如,假设动物也如婴孩一般,来到世间便大声啼哭,那么豺狼虎豹定会循声而来,将其猎获。
规训(管教)将动物性转变为人性。动物的一切均出自本能,外在的天理已经为其安排好一切。人则需要自己的理性。人无本能,必须自己制订行为计划。但因其并非生而能之,而是浑噩地来到世间,因此必须先由他人代劳。
人类应该通过自身的努力,渐渐展现出其全部天赋。教育世代进行。人之初或许在蒙昧的状态中,又或许在完善的、有教养的状态中。如果我们假定后者是最初的状态,那么人必是后来又再度野蛮化并堕入蒙昧中了。
规训避免了人因动物性的驱使而背离了自己的天性,即人性。例如,规训必须给人以限制,使其不会野蛮和轻率地陷入危险之中。因此,管教是纯粹否定的教育,即去除人的野性的行为;反之,教导则是肯定性的教育。
野性游离于法则之外。规训将人置于人类的法则之下并让其感受到法则的约束。这需要尽早进行。因此,人们一开始将孩子送进学校,并不奢望他们在那里学到多少知识,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养成安静坐着和严格遵守规定的习惯,以至于他们将来不会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人生而强烈地向往自由,他只要有一段时间习惯了自由自在,便会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因此,规训必须如前所述尽早进行,否则便很难再改变一个人,因为他总是会任性而为。人们在野蛮民族身上也可以发现这一点,尽管他们已很长时间服务于欧洲人,但也无法适应欧洲人的生活方式。这并非如卢梭和另外一些人所认为的那样,是一种对自由的崇高追求,而是由于动物几乎没有在自身之中发展出人性所造成的蒙昧。因此,人必须尽早养成听从理性规定的习惯。如果一个人在幼年时期就放纵任性,没有受到管束,他便会终生保持某种程度的野性。人在年幼时被母爱过分宠溺也毫无益处,因为一旦他进入社会,便会受到越来越多的来自各方的阻力和各处的打击。
这是上流社会教育中的常见错误。由于他们将成为统治者,在青少年时期便不受约束。人因对自由有向往,所以去除其蒙昧就显得非常必要了,而动物则因其本能不必如此。
人需要抚养和塑造。塑造包含着规训与教导。据我们所知,动物无此需要。除了鸟儿的歌唱,没有动物能从长辈那里学到什么。鸟儿从长辈那里习得歌唱,就如在学校里一般,老鸟在幼鸟面前竭力示范歌唱,幼鸟则竭力从稚嫩的喉咙中发出同样的音调,这令人十分感动。为了证明幼鸟并非出于本能歌唱,而是真正源于学习,可以做这样一个实验:拿掉一半金丝雀的鸟卵,代之以麻雀的卵,或用小麻雀替换小金丝雀。然后将它们带到一个听不到外界麻雀鸣叫的房间。最后,小麻雀学会了金丝雀的歌唱,由此人们得到了能像金丝雀一样歌唱的麻雀。这实在令人惊叹,每一种鸟类都世代保有着某种主要的歌声,这歌唱的传统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忠实的传统了。
人必须通过教育,方可成人。人是纯然教育的产物。值得注意的是,人只能接受他人的教育,而这个他人,同样是受过教育之人。因此,缺乏规训和教导的人又会变成学童的糟糕的教育者。但如果能让一个杰出的人承担起教育工作,人们便会看到,人可以取得怎样的成就。然而,由于有些东西是从教育中直接获得的,而有一些东西是被教育所激发的个人天赋,因此人无法分辨自己的天赋能够发展到何种程度。假如能在大人物的支持下联合社会力量做一个实验,我们就可以知道人的潜力有多大。但是,对于思辨的头脑与那些博爱主义者来说,同样重要却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大人物常常只关心他们自己,不愿意参与到这种促进人性趋向完美的重要的教育实验中来。
没有一个小时候被放纵的人,长大后能自己认识到,他在规训或教养(人们可以称之为教导)方面的欠缺。一个没有教养的人是蒙昧的,一个没有被规训过的人是野蛮的。缺乏规训比缺乏教养更为可怕,因为教养之事尚可亡羊补牢,而野性则难以移除,规训的疏忽难以弥补。由于教育的背后隐藏着人类天性趋向完善的伟大奥秘,因此,或许教育会愈来愈好,每一代都向着人性之完善更进一步。此事自今日始。因为人们现在已经开始正确地判断和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属于好的教育。想象一下,人的天性通过教育而发展得愈加美好,并将教育带入一种合乎人性的形式之中,这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事!这为我们展示了未来更加幸福的人类前景。
构思一种教育理论是一个崇高的理想,即使不能立刻实现,也有益无害。即使实现起来困难重重,人们也不要仅仅将其看作空想的理念,并将其诋毁为痴人说梦。
理念不外乎一个在经验中尚未出现的完满的概念。例如一个完善的、按照公平正义原则治理的共和国的理念,它是天方夜谭吗?我们必须首先树立正确的理念,之后,尽管在实现它的过程中会遭遇艰难险阻,但也绝非不可能。假设人人说谎,那么讲实话就是奇思怪想吗?一种教育的理念,一种发展人全部天赋的理念,当然是真实的。
在当前的教育中,人无法完全实现其存在目的,因为人们的生活是多么不同!只有人们按照一样的准则行动,且这些准则必须成为大家的另一种本性时,大家才会整齐一致。我们可以规划一种更合目的的教育方案,并以此为指导而代代相传,使得这种教育逐步实现。例如,人们摘下一朵报春花,所能得到的不过是一种颜色;若将它的种子进行播散,就会得到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花朵。自然将种子放入其中,但关键在于恰当播种和培植。对人亦是如此。
人性中存在着许多种子,我们的任务是,让天赋均衡地发展,让人性从种子中生发出来,让人充分发挥他的潜能。动物自己完成了这一切,却不自知。人则需要努力实现,但若对自己的潜能毫无概念,则发挥潜能便无从谈起,个体也不可能完全发挥出潜能。假设有第一对真正有教养的夫妻,那我们一定要看看,他们是如何教育孩子的。这对夫妻是孩子们的榜样,孩子们效仿他们,并以此来发展一些天赋。但是,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按这种方法成为有教养的人,因为孩子们能看到榜样的情况只是个例。以前人们对人性所能企及的完满程度毫无概念,我们自身也没有清晰地理解这个概念。但可以肯定的是,通过对孩子的教育,使他们完全发挥潜能,并非个别人才可以做到的。不是某些人,而是全人类都应达到这个目标。
教育是一门技术,必定要经过许多代而臻于完善。每一代人都拥有前人的知识,因而都能基于此发展教育,使得人的天资禀赋得到均衡的、合目的性的发展,从而将整个人类的潜能发挥出来。上天希望人能从自身中发展出善,它对人们说:“到世间去吧。我为你配备了向善的天赋,你要做的是发展这天赋,你幸福与否都取决于你自己。”
人应该首先将向善的天赋发展起来,上天并没有在他的心中放入成品,放入的只是纯粹的天赋,没有道德上的区分。人们应该自我改善,自我教化,弃恶扬善,这才是人应该做的事情。但人们只需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绝非易事。因此,教育是人所遇到的最大、最难的问题。因为认识取决于教育,教育又取决于认识,所以教育只能积跬步循序渐进,只有通过经验与知识被代代相传,继而被增砖添瓦,再度传承,教育方式才能找到正确的观念。一切伟大的文化和经验都是这种观念的前提,因而这种观念无法在早期阶段出现,而我们自己对此尚未认识清楚。个体的教育是否应该像大众教育一样代际传承呢?
人有两项发明最难,即统治术和教育术。人们对二者的理念一直争论不休。
人的天赋的发展,自何处始?自蒙昧的状态还是有教养的状态开始?很难想象自蒙昧状态而开始的自身发展(因此对第一个人的概念也很难想象)。我们看到,人有此种发展后总是再次堕落,继而又一次自我提升。即使文明程度已经很高的民族,在他们最早的文字记载的信息之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近乎蒙昧的印记。而书写需要经过多少教化,才使得人们想到文明人时,可以将书写的开端称为世界的开端。
由于天赋的发展无法自行完成,因此所有的教育都是一种技术。自然没有为此赋予人任何本能。这种技术的起源和进步,要么是机械性的,即无计划、只取决于所处环境的,要么是规定性的。教育技术的机械性基于彻底的偶然,即我们权衡利弊的经验。所有机械性的教育技术必然存在许多错误和缺陷,因为它没有计划为根据。假如要发展人的天性,使其发挥所有的潜能,那么教育技术或教育学必须是规定性的。例如,有教养的夫妇已经是孩子们尊敬效仿的榜样。但如果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么教育学则必须成为一门学问,否则便无法指望孩子们变得更好,而且在教育中被败坏的人还会去教育其他人。教育技术中的机械性必须转变为科学,否则便无法成为连贯的努力,下一代人有可能毁掉前人的已有成果。
教育技术的一条准则,尤其是那些制订教育规划的人应该注意的是,儿童教育不应以人类的当前状况,而应以未来的更美好的状况为准绳,即要符合人性的理念及其全部的潜能来进行教育。这条准则十分重要。通常父母只是教育孩子适应当代的世界,哪怕那是一个堕落的世界。他们应该把孩子教育得更好,以便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世界。在此存在如下两个障碍。
第一,父母通常只关心他们的孩子们在世间的幸福;第二,贵族只把臣民看作实现其意图的工具。
父母关心一家,贵族关心一国。二者都未将世界至善和人的完满作为终极目的,而这种完满是由人性所决定且具备了相应天赋的。教育计划的制订必须具有普世性。世界至善是否是一种可能损害个人利益的理念呢?绝不是!表面上看来,个人必然要做出某些牺牲,但也会由此促使我们现在的境遇达到最佳,随之而来的结果将会何等美好!世界上的一切美好事物正是出自好的教育。人内在的种子,必须要得到越来越多的发展。因为恶的根源并不存于人的天赋之中,而在于天性没有被置于规则之下。人的内在只有善的种子。
但是,世界更美好的状态从何而来呢?源于君侯还是臣民?抑或是臣民先完善自身,之后再与贤明的政府协调一致?若源于君侯,那么必须改良王子们的教育。长久以来,他们的教育存在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无人约束这些少年。一棵树孤零零地长在田野中,难免会长得树干盘曲,枝条散漫;反之,林中之树,因有旁边的树木与之相抗,才得以遒劲挺拔,向上寻求空气与阳光。对于君侯来说也是如此。而且他们若是能受教于出身臣民阶层的人,则比受教于同阶层的人更好:只有君侯受到更好的教育,我们才能指望善由上至下地散播!因此,关键要靠个人的努力,而非像巴泽多[1]等人所认为的那样,靠君侯的资助。因为经验表明,出于自私的愿望,君侯首先考虑其邦国利益,而非世界至善。如果他们真的出资了,那么也必须任由他们来预先制订计划,在人类精神培养与知识扩展方面皆是如此。权力与金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至多只能为其提供便利。但是,假如国民经济不再首先考虑上缴国库的税款,那么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同样,学术机构至今也毫无作为,而且对它们将来会有所作为的希望从未如今天这般渺茫。
因此,学校的组织应该听取最开明的专家的看法。一切文化源于个人,再从个人向大众传播。他们志趣广泛,热心世界至善,坚信美好未来,只有通过他们的努力,人的本性才有可能逐渐接近其目标。而有些大人物却将民众看作自然界的一部分,只关注其繁衍,至多还要求他们具有技能,让这些臣民更好地成为实现其愿望的工具。个人当然要首先着眼于自然目的,之后则要尤其注意发展人性,且重视的不仅仅是技能,更是道德。此外,最为困难的是,还要力求让后代取得比自己更大的进步。
在教育中必须做到以下几点。
1.人要受到规训。规训意味着力求防止动物性损害人性,无论是对个体而言还是社会人来说。规矩就是对动物性的抑制。
2.人须受到培养。培养在这里应被理解为教导和指导。它让人获得技能。它让人具有实现一切目的的能力。但它不设定目的,目的因势而变。
有些技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有益的,例如阅读技能和书写技能;另外一些技能则适用于个别目的,例如音乐技能可以让我们受人喜爱。目的层出不穷,技能也永无止境。
3.还要重视的是,人要变得睿智,以便适应社会,受到爱戴,发挥影响力。这是培养中的一个特定类别,被称为文明化。它要求端庄、礼貌和具有一定的智慧,这样的人可以得到其他人才的襄助,从而实现自己的终极目的。它随时代风尚的迁移而变化。几十年前人们在交际中还很讲究礼仪。
4.还需重视道德教育。人不仅要适合于各种目的,而且应该有这样的信念:他只选择好的目的。好的目的必然被每个人所认同,同时可以成为每个人的目的。
人或是被驯化(驯化这个词从英语而来,词源为dress,意为穿衣,由此还出现了dreßkammer这个词,意思为传道士更衣的地方,而非慰藉室)、训练、机械化地进行培训,或是真正地被启蒙。人们驯化了狗和马,同样可以驯化人。
然而,仅靠驯化无法产生好的效果,最重要的是让儿童学会思考,思考一切行为所依据的原则。人们看到,对于真正的教育来说,任重而道远。人们在个人教育中常常忽略实施上述的第四点,而基本上把道德教育的任务留给了传教士。而格外重要的是,让儿童从小就学会憎恶恶习,不只是因为上帝的禁令,而是因为恶习本身就令人憎恶。否则,他们容易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上帝没有禁止,或者上帝能够破例,他们就总是可以为所欲为,不受约束。上帝是最神圣的本体,他只求善,并要求我们的行为应该遵循道德的内在价值,而非由于他的要求。
我们生活在规训、培养和文明化的时代,但还远非一个道德教化的时代。对于如今的境况,可以说,国之幸运与民之不幸都在加剧。但问题是,我们若停留在蒙昧之中,未受任何教育,难道会比今天更加幸福吗?若无道德与智慧,何谈人的幸福?恶的数量也不会减少。
在建立标准学校之前,人们必须先建立实验学校。教育和指导绝非纯然机械的,而是要根据原则;但也不能只是夸夸其谈,而是也要以某种方式形成机制。在奥地利曾经只有按照同一计划而建立的标准学校,这种计划受到了很多人各种理由的反对,人们尤其可以批评其盲目的机械主义。其他所有学校都须按照这种学校标准而设立,且拒绝提拔未经此种学校培养的人。这些规定表明了政府对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但强制之下却不太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人们往往以为,实验在教育方面并非必要,人们凭理解力就可判断好坏,但这其实大错特错。经验表明,我们尝试的结果总是事与愿违。人们看到,任何一代人都无法给出圆满的教育计划,这是因为关键在于实验。唯一一所首开先河、打破常规的实验学校是德绍博爱学院[2]。人们应当给予它这种荣誉,尽管它也存在着一些受到批评的错误,这些出现在所有实验结论处的错误,都是由于其中总是包含着新的实验。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唯一一所这样的学校——在这里,教师们可以自由地按照自己的方法和计划进行教学,他们不仅在彼此之间,也与所有德国的学者建立了联系。
教育包括照料和塑造。它分为:(1)否定性的,仅仅为了杜绝错误而进行规训;(2)肯定性的,即传授和引导,二者属于培养。引导是指引学生学以致用。由此产生了纯为教学的普通教师与作为导师的高级家庭教师的区别。前者为课程而教育,后者为生活而教育。
对于处在第一个阶段的学生,他们必须表现出谦卑和被动的服从;到了另一阶段,则要学会在法则之下进行思考和利用自由。前一阶段是机械性的强制,后一阶段则是道德性的强制。
教育,或是私人教育,或是公共教育。后者只与传授知识有关,这种教育可以始终是公共的。遵守规范则是前者的任务。一种完善的公共教育是将教导与道德塑造结合在一起的教育。其目标在于促进良好的私人教育。能够实现此目标的学校被称为教育学院。这种学院和在这种学院就读的学生都为数不多,因为它价格昂贵,仅建校就造价不菲。它的情况就如贫民院和救济院一样。建筑费,院长、看护以及佣工的薪水,已经占用了一半的经费,而实际上,如果将这笔钱发放给穷人,他们的生活就能得到很大的改善。因此,除了富家子弟,其他孩子很难进入这等教育学院。
这种公共学校的目标是完善家庭教育。只有当孩子的父母或其他教育辅助者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才能省掉这种公共学校的花费。在这些学校里,应该进行各种尝试,塑造学生,并从中产生良好的家庭教育。家庭教育应由父母们亲自进行,如果因为父母们对此没有时间、能力或兴趣,则可以雇佣辅助者。在这种由辅助者负责的教育中,常常会出现一种非常棘手的情况,即父母与家庭教师共享权威。孩子既要遵守家庭教师的规定,又要听从父母的想法。因此对于这种教育,父母有必要将整个权威交给家庭教师。
公共教育与私人教育到底孰优孰劣?概而论之,公共教育不仅在技能传授方面,且在公民性格方面都较家庭教育有优势。家庭教育常常产生且传递家族缺陷。
教育应持续多久?答案是,应该持续到天性可以让人自我引导的时候,性的本能发展起来的时候,可以做父亲并且要教育他人的时候,也就是大约十六岁的时候。之后,人们或许还可以使用培养的辅助手段和进行潜在的规训,却不能再对他们进行正规的教育了。
儿童的顺从,或是积极的,或是消极的。所谓积极,是指儿童因为缺乏判断力而遵守规则,效仿的能力会在他们身上得到发展。所谓消极,是指如果他们想让别人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就必须先满足别人的愿望。在前面一种情况下,他们违反规则,会遭受惩罚;在后面一种情况下,他们不满足别人的愿望,会导致自己的愿望落空。此刻,他们虽然已经能够思考,但还是依赖于快感。
教育中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既能服从法则的约束,又能发展自由的能力,并将二者结合起来。约束是必要的!那么我们该如何在约束之中培养自由?我们要让儿童习惯于容忍对其自由的约束,并同时引导他们良好地利用自由。否则一切将是机械性的,离开了教育者他们就不知如何利用自己的自由了。他们必须尽早感受不可避免的社会阻力,以便能认识到为了自立,要面对糊口、穷困和赚钱的艰辛。
人们必须注意以下几点:(1)只要孩子不妨碍别人的自由,如大声喊叫或纵情喧闹,以致引起别人的不满,就要让他们从小在各个方面获得自由(那些会伤害他们的东西除外,例如要去握住一把锋利的尖刀)。(2)必须让他们明白,只有他们让别人达到了目的,他们自己的目的才能实现。例如,他们在应该学习时不学习,辜负了他人的期望,那么他们就会被禁止开心玩耍。(3)必须向他们证明,人们给予他们的约束,能将他们引向自由,人们培养他们,以便将来他们能够自由,也就是能够不依赖他人。最后一项要最晚实施。因为孩子要到很晚才能明白,他们以后要自谋生计。他们以为,一直会像在父母家中一样,吃喝不愁。若无此虑,孩子们,尤其是贵族和富家的子弟,会如奥塔海特的居民一样,终生都是孩子。在这方面,公共教育体现了其显而易见的优势,在此人们学会了衡量自己的力量,学会了被别人所约束。没有人享受特权,因为处处都能感受到阻力,只有成绩突出才能受人关注。这树立了未来公民的最好榜样。
这里还要考虑到其中存在着的一个难点,那就是预先教授性知识,以防止孩子在成年之前就染上恶习。对此我们后面还会进一步讨论。
[1]巴泽多(Johann Bernhard Basedow,1724—1790),德国教育改革家、教师和作家。他在德国东部城市德绍创立了德绍博爱学院,并著有教育学方面的著作《基础教科书》(Elementarwerk)。
[2]德绍博爱学院(Philanthropinum Dessau)由德国教育改革家巴泽多与沃尔克(Christian Heinrich Wolke,1741—1825)创立于1774年12月27日,最初旨在成为教育工作者的培训基地。其早期的学生大都来自中产阶级的开明家庭,后来的学生基本上是贵族与富家子弟。它采用新的教学方法,设立新的教学科目,拥有新的教育理念,在当时的欧洲引起了强烈的关注和反响,并被各地效仿。该校于1793年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