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失败的展览

Chapter 2失败的展览

如此这般,1874年4月,这帮年轻人的独立艺术展就搞起来了。

当然整个过程不会像我说的这么轻松啦,他们是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比如给其他喜爱创新的艺术家写信,邀请他们一同参展;再比如给巴黎大大小小的报刊媒体写信,邀请他们来参观……

光是搞定展览场地就费了很大的劲儿。无论那时还是现在,场地租金都是很贵的,尤其是好地段场地的租金。这帮年轻人摸摸裤子口袋,除了破洞什么都没有。

幸好有纳达尔这样的冒险家,把他位于巴黎最最黄金地段的工作室免费借给年轻人办展览啦!

现在去巴黎,仍然能看到这个工作室,墙壁被刷成让人头晕的大红色,就在高大上的巴黎歌剧院旁边——话说巴黎歌剧院,也是在巴黎大改造的时候建起来的。

写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这帮年轻人到底是谁呢!现在,请让我为大家揭开他们的真面目。

展览的主要组织者是以下几位:

克劳德·莫奈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

阿尔弗雷德·西斯莱

卡米耶·毕沙罗

(让-费雷德里克·巴齐耶)——为什么给巴齐耶的名字打括号?以后我们会说到。

这几位组织者都是“佚名艺术家、画家、雕塑家、版画家协会”成员,除他们之外还有保罗·塞尚、埃德加·德加、欧仁·布丹等等。所有成员都有作品参展:克劳德·莫奈11件、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7件、埃德加·德加10件、卡米耶·毕沙罗5件、保罗·塞尚3件……

此外,一些协会以外的艺术家,在收到邀请后也送来了自己的作品——数一数,共有30位艺术家的165件作品参加了这次展览。

另有个别虽然没有参展,但是热心帮忙的艺术家,比如爱德华·马奈。

再仔细看一看:按照咱们中国人的习惯,如果把前边那个绕口令一样的名字遮住,只看后边姓氏的话,这些年轻人的名字,是不是个个如雷贯耳呢?

当然,有更多艺术家,虽然收到了组织者的邀请信,但是嫌弃展览不够档次所以果断拒绝参加,比如约翰·乔金德就是其中一个——看,又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字吧!

其实乔金德也是很厉害的画家,还是莫奈的好朋友呢,但谁让他拒绝参加展览呢?谁会想到这次展览将成为艺术史上的一块地标呢?谁会想到这帮灰头土脸的画家二十年后全都成了大师呢?所以说实力之外,眼光也是很重要的。

通常一个门派,顶多只有领头的那一两个武功高强,剩下的只是跟着起哄的小兄弟,但眼下这个魔派却个个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个性分明,各怀绝技。从现在开始,作者将用生花的妙笔将这帮高手一一道来,他们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大珍珠,串成印象派的项链,也串成这本书的脉络。

咳咳,别扯远了……话说在当时,对于自己没有接受邀请的决定,乔金德是暗自庆幸的,因为——

这次展览实在是太失败了!

官方举办的巴黎沙龙,观众往往多到挤不进来的程度,尽管有限制,每天进场人数仍然数以千计。尤其开幕第一天,是巴黎一项重大的社交活动:先生太太们花枝招展地坐着马车来,甚至带上儿女以便相亲;记者们更是蜂拥而至;气氛之热烈,绝不亚于当今的戛纳电影节。

可卡普辛大街35号的这个独立展览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开幕那天,也就是4月15日,莫奈等组织者穿上最好的礼服,望眼欲穿地等在门口,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两个、三个观众,记者则一个没有。展厅里观众最多的时候也没有参展作品的一半多,这哪像4月的春天,简直比冬天还冷清。

“你给记者们写信了吗?”莫奈忍不住问西斯莱。

“每家报纸、每份画报都写了。”西斯莱委屈地说。

“别急,”乐天派的雷诺阿安慰同伴们,“我们这个展览很有可能是慢热型的,第一天人少,但是依靠口口相传,观众会越来越多的。”

好,那就等吧,等着它慢热起来。

结果是:第一天共有150人入场(包括画家们的亲戚朋友),之后每天递减,到最后一天——54人入场。

太尴尬了。

那么入场观众的感想如何呢?如果大家都喜欢的话也很不错呀!

嗯,的确有一些观众喜欢,但不喜欢的更多,而且是非常不喜欢,甚至到达了义愤填膺的程度。组织者们满怀希望地站在门口,想要听到一两句赞扬的话,可飘进耳朵的往往是这样的评论:

“画家的视力可能不太好吧……”

“这个展览是对‘美’的宣战!赤裸裸的宣战!”

“不行,我要吐了……洗手间在哪儿?”

有一次莫奈实在忍不住,回头喊了一句:“先生,别笑了!这可不是在看马戏!”

谁知那位先生瞪大眼,故作惊讶地反问:“怎么?这幅画难道不是小丑画的?”

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一位评论家,组织者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转了两圈,目送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几天之后,这位名叫路易·乐华的评论家在《嘈杂声》(当时的一份讽刺日报)上发表了对于这次展览的评论。在一大堆的贬义词之后,他把莫奈的《日出·印象》这幅画单独揪出来批评:“太随意了!太偷工减料了!毛坯的糊墙纸也比这海景完整啊!”

小《知日识出·印象》

《日出·印象》描绘的是在晨雾笼罩中日出时的港口景色——在由淡紫、微红、蓝灰和橙黄等组成的色调中,一轮生机勃勃的红日拖着海水中一缕橙黄色的波光,冉冉升起。海水、天空、景物在轻松的笔调中交错渗透,浑然一体。近海中有三只小船,在薄雾中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远处的建筑、港口、吊车、船舶、桅杆也都朦朦胧胧,在晨曦中若隐若现。莫奈就是这样大胆运用“零乱”的笔触来展示雾气交融的景象,表现出那一瞬间无可替代的“印象”的。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如果把这幅画弄成黑白版本,你会发现——太阳基本消失了!没错,太阳本身没有光,只是凭借色彩的衬托,才制造出这样的效果——莫奈真是名副其实的光影魔术手啊!这幅画现在存放于法国巴黎的马蒙丹-莫奈博物馆,1985年被两个大盗偷走,五年后法国被盗艺术品侦缉处才在科西嘉岛的一座别墅中找到它。

乐华揶揄道:“我看,就叫他们印象派吧!”

你知道,这帮年轻人的心态是很好的,不怕自嘲。他们说,终于有评论了,多不容易啊!咱们不是“佚名艺术家”吗?现在不佚名了!“印象派”这个称呼挺好听的!这就是咱们印象派的第一次展览,以后还要接着搞第二次、第三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