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哦,卡蜜儿……
Chapter 11哦,卡蜜儿……
很多国家都做过这样的统计:在某个年代最受欢迎的男孩名和女孩名是什么?
统计结果是很有意思的,比如美国曾经最受欢迎的女孩名是玛丽,现在变成了珍妮弗。站在大街上大喊一嗓子玛丽,一堆老太太回头笑眯眯看着你。

据聪明的作者估计,印象派时期的法国,卡蜜儿是最受欢迎的女孩名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时候有许多卡蜜儿。第五节开头顺便提了一下只比莫奈大两天的雕塑家罗丹,他有一个学生兼女朋友就叫卡蜜儿。据说这个卡蜜儿的才华咄咄逼人,让小心眼的罗丹很害怕,便想了个办法把她关到精神病院里去了,然后窃取她的灵感,把她的作品重新做一遍说是自己的。
后来法国人为这事拍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罗丹说:“于是你成了我最强的敌人。”卡蜜儿说:“不过你把它们都偷走了,我的青春、我的作品、我的一切,真后悔认识你。”
如果罗丹与卡蜜儿的故事让你感觉不太舒服的话,下面让我们来看看莫奈与卡蜜儿的故事,看完保证你仍然不舒服。
有一天,还在格莱尔工作室学画的时候,莫奈认识了卡蜜儿·唐秀。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一见钟情!
你知道画家向女孩子表达好感的方式是什么?
是邀请她来当模特,这样就可以深情款款地每天盯着她看几小时却不会被骂成流氓,还不耽误画画,工作生活两不误。
如果女孩子同样对画家有好感呢?那当然就接受他的邀请啦!
卡蜜儿接受了莫奈的邀请。
第一天画画的时候,卡蜜儿摆好姿势:身穿一件华丽的绿衣服(据说是用窗帘改的),背对莫奈,两眼低垂,右手摸着帽子下方的缎带,微微回过头来。
中途卡蜜儿问:“这是你的画室吗?”
莫奈说:“是朋友的。我还没有画室呢。”
卡蜜儿说:“哦,那么你不是一个成功的画家!”
莫奈说:“只能说现在还不是……别再动了啊!”
四天之后画完了。这幅画,就是莫奈第一次入选巴黎沙龙并且被许多人误认为是马奈作品的《绿衣女子》。那时的莫奈的确算不上成功的画家,更不是大师。
从《绿衣女子》开始,卡蜜儿给他当了一辈子模特:穿白裙子《打阳伞的女人》是她,《阿让特伊的罂粟花田》缓缓从后走到前的是她,《草地午餐》里正面或背影的女人都是她,《花园中的女人》里站着坐着的三个女人也都是她!
《草地午餐》这幅画是受马奈那幅《草地午餐》启发而画的,有点与马奈一争高下的意思——又是同一题材、不同大师的作品。莫奈是在室外画的,叶间光影,透明灿烂,在此之前还没人敢尝试捕捉如此原汁原味、如此明亮的阳光呢!
《草地午餐》和《花园中的女人》是莫奈充满创新的小尝试,因为这两幅画大极了——以前这么大的画只能用来表现宏大的历史场面,莫奈却上演了一场大型室外真人秀!他是在花园里挖了条沟,用滑轮把画布放在沟里才完成的。

《草地午餐》的完整作品和伦敦巴士一样高,画中卡蜜儿有真实卡蜜儿两倍大,可惜我们现在只能看到其中一小部分——因为没钱付房租,莫奈一家被房东赶出门,这幅画也被房东扣下来作抵押。等到莫奈终于有能力还房东钱、把画赎回来的时候,画的大部分已经烂掉了,他只来得及抢救出其中两块。
好个鼠目寸光的房东!

莫奈的爸爸比较不通情理我们已经知道了,但凡莫奈想做的事,爸爸一定不答应:不同意学画,也不同意娶卡蜜儿,甚至卡蜜儿偶尔去勒阿弗尔都坚决不接待。当莫奈坚持和卡蜜儿结婚之后,就相当于和爸爸彻底闹翻,再也弄不到一毛钱。
于是被房东赶出这种事成了莫奈与卡蜜儿的生活常态——本来住的就是危房。每个月月底莫奈都要停画几天,对外宣称“休息休息找找灵感”,颜料用完没钱买才是真相。
卡蜜儿不仅出现在莫奈的作品里。马奈和雷诺阿在同一天画过同样的场景:在阿让特伊的花园里,卡蜜儿坐在草地上,戴草帽的儿子让懒洋洋地躺在妈妈腿上,旁边有一两只鸡鸭。不同之处在于马奈顺手把旁边的莫奈也画进去了,雷诺阿则觉得莫奈不上相,把他省略了。
还有,前边不是提到马奈画过一幅莫奈穿着白衣服、在塞纳河中的小船上工作的画吗?仔细看,莫奈对面的船棚子还有一个人,一个草草几笔勾勒出来的人,虽然只有几笔,仍然可以看出是个微笑的女子——卡蜜儿。

从19岁认识莫奈到32岁离开他,卡蜜儿一直这样微微笑着,默默注视莫奈,默默支持他,在他出门画雪景的时候给他送个暖水袋。
她陪他一路奔波,普法战争中避难到英国,战争结束回到法国;她陪他从巴黎搬到乡下,又从乡下搬回巴黎,再从巴黎搬到乡下;她陪他迎来并且挨过被评论家骂得狗血喷头的印象派最初几次画展,是为了凑人数而去反复参观的亲友团中的一员……
看到这儿,你可能会捏紧拳头问:“怎么?莫奈也辜负卡蜜儿,让卡蜜儿不得不离开他了吗?”
不是不是!莫奈不是罗丹更不是毕加索,逼着他俩分开的是老天爷——你知道老天爷和莫奈的爸爸一样,有时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小儿子米歇尔出生后,卡蜜儿病了,一病两年。
那成了他们最困难的两年。莫奈不得不身兼数职:看护病人,照顾婴儿,洗衣做饭,还有——到街上兜售油画,二十法郎,十五法郎……给钱就卖!(想想当年一幅滑稽漫画还能卖二十法郎啊!)
仍然没能挽留住卡蜜儿。
莫奈一直守在病床前,可就在卡蜜儿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刻,莫奈跳了起来——你猜他要干什么?
他“嗖”地拽过一支画笔把卡蜜儿画了下来!千真万确,他画下了卡蜜儿脸上“一瞬间褪去的光”。
然后像往常一样,他在右下角签下克劳德·莫奈的名字;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在签名的最后一笔上画了一颗小小的心。
大师的表达方式,与常人真不一样。
没有合影的照片,幸好马奈在《阿让特伊花园里的莫奈一家》和《船上工作的莫奈》这两幅画中把莫奈和卡蜜儿画在了一起,虽然一幅画卡蜜儿长得像草稿,另一幅莫奈连脸都没露齐全,但总比没有好。
我想,在看着画怀念卡蜜儿的时候(仅仅在这种时候),莫奈会觉得还是不印象派的好——瞧瞧这人脸都变形了,卡蜜儿怎么可能长这样呢?
所以他最喜欢的,恐怕还是那副惟妙惟肖的《绿衣女子》。看着这幅画,仿佛重新听到那些声音:“那么你不是一个成功的画家!”“只能说现在还不是……”
现在已经是了啊!卡蜜儿,你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