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乌云终于镶金边

Chapter 12乌云终于镶金边

到目前为止,“普法战争”这个词已经出现好几次了——发生于1870年到1871年的普法战争跟大多数战争一样,像个大怪兽,盘踞在“改变命运榜”的榜首,既改变国家命运,也改变个人命运。

普法战争,顾名思义,是在拿破仑三世的法国和威廉一世的普鲁士之间打的。当然威廉一世背后还有个两撇胡须往上翘、长得很像海豹的策划人——铁血首相俾斯麦。

战争结果——当然是法国输啦,灰溜溜地全面投降。看来拿破仑三世这个侄子,与叔叔的打仗本领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不仅投降,法国还割让了邻近德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最后一课》大家都学过吧?说的就是这件事。这两个地区的孩子从此不再学法语了。大家知道法语是很恐怖很难学的,可是德语更恐怖更难学,一想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孩子们都伤心地哭了。

普鲁士那方面呢?取得胜利后扫清了绊脚石,一举统一了德国。

这里我们要说的是普法战争对印象派小伙伴们的影响。那么首先,终于可以详细说说巴齐耶了——还记得他吗?“四小天王”里与莫奈同年出生的那个人。之前列举印象派首次展览组织者的时候,作者在他的名字两侧打了括号。

这是因为,在印象派首次举办展览的四年前,巴齐耶就已经在普法战争中牺牲了。

巴齐耶出生在法国蒙彼利埃市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他有两大特点:特别羞涩,特别高。在我们谈到过的《巴齐耶的画室》那幅画里,巴齐耶是马奈画上去的,乍看还以为马奈把他画得比例失调了呢,好像硬生生地放了一个姚明进去。

马奈没画错,巴齐耶就是这么高,大概2米13,确实比姚明矮不了多少。

个子高也是他羞涩的原因之一吧?在他所画的《家庭聚会》里,我们可以看出他全家都高,但他在高个子里仍然最高,很羞涩地出现在画的最边角,几乎要被挤到画外边去了。

在《家庭聚会》里,我们可以看到巴齐耶很有风度而且挺有威严的父母,但比起某些人的父母,他们算是很开明啦!他们不反对巴齐耶画画,但是,他们说,要学画学医两不误!

巴齐耶很听话,说:“好的呢,我要当一个会画画的医生!”

然后巴齐耶就华丽丽地挂掉了所有医学院的考试。作者深深地怀疑他是故意挂科的。

再然后就是那句老话:他进入格莱尔工作室学画,认识了莫奈、雷诺阿、西斯莱。

在那些很窘很窘的日子里,巴齐耶几乎是小伙伴中唯一不用为生计发愁的,所以帮助同伴们成为他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且绝不是以雷诺阿那种从妈妈餐桌上偷面包的方式!

首先,他是四个小伙伴中唯一拥有画室的,“巴齐耶的画室”从画上看很是高大宽敞——考虑到他的个头,这是必须的。同伴们不仅随时可以来画画,在被房东赶出来的黑暗夜晚甚至可以来住宿。

当还是个单身汉的时候,莫奈来借宿过许多次,画《绿衣女郎》时所用的“朋友的画室”,当然了,就是巴齐耶的画室。

还远远不仅如此,巴齐耶伸出了更慷慨的援手——他直接、定期购买莫奈的作品。

这简直是,简直是……是只有提奥为亲哥哥凡高才做过的事!尤其考虑到莫奈那时风格还没有完全成熟,最满意的作品还自己留着收藏,不那么满意的才卖给巴齐耶,我们完全可以说,巴齐耶这是在做慈善,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

在《巴齐耶的画室》里,上次我们一一解释了画中人物,这次再提示一个小细节:大家可以看到画室正对面墙壁的右下角位置,也就是弹钢琴那位朋友的头顶上,挂着幅小静物——这幅静物就是莫奈的作品,是巴齐耶买下来的。

这幅画完成后几个月巴齐耶就牺牲了。

大家都知道莫奈与雷诺阿要好,其实一开始与莫奈最要好的还是巴齐耶。那时候莫奈画风景,经常需要点缀两个人进去,他会随手让身边的两个人站过去,所以我们现在看到莫奈画的海景之类,远处依稀有两个人,戴高礼帽的那个通常是巴齐耶,穿白裙子的则是妻子卡蜜儿。

那时候巴齐耶就经常说,我们这帮人应该组织成一个艺术团体啊。他还说,沙龙总是拒绝我们的作品,要是我们能自己办展览该有多好!

展览最终办起来的时候,巴齐耶却没办法参加了。同伴们带去了巴齐耶的所有作品,还有雷诺阿画的一幅工作中的巴齐耶,作为一种纪念。

战争夺走了巴齐耶的生命,让同样入伍参战的雷诺阿生了场大病,还让西斯莱家破了产,与此同时,莫奈和毕沙罗则被这个大怪兽逼到伦敦逃难去了。

第一次来,伦敦就给了他们一件礼物——让他们看到了英国最棒的风景画家透纳的作品。这个透纳,就是说出“风景是通往情感的道路”这句话的人。

透纳是个神童类别的人物,画起画来很聪明,经常在风景画中点缀一小撮人物,形成一种讲故事的效果,属于那种既画出自己风格,又很快得到社会认可的幸运儿。

透纳早期主要追求的是对“太阳、大海和火焰”的表现,晚期则开始对“光、风和速度”这些更虚无缥缈的东西感兴趣。英国的工业革命开始得更早呀,据说为了画出火车的速度,他曾长时间把脑袋伸到车厢外来感受——幸好当时还没有飞机!

他有一幅《西部大铁路》,火车从雨水和蒸汽中呼啸而来,同爱火车的莫奈应该很欣赏吧!

总之呢,莫奈和毕沙罗很受透纳风景画的启发。虽然他们到伦敦的时候透纳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但他们可以去看他的画展呀——他们正是这样做的。

然而几十年后,很可能因为法国人的傲慢,莫奈却说:“哼,我们印象派从来没看过透纳的东西,更别提受他的影响了!”

拜托了莫奈!请记住说大话的时候一定要瞻前顾后!当初你和毕沙罗去看透纳画展的时候在门口是签了到的,而且都签了真名——那时你们一点没想到以后会如此出名,英国人会把你们的签名保留下来并且得意扬扬地宣布“是我们英国人启发了印象派”吗?

伦敦送给印象派的第二个礼物是它特殊的景致,尤其是雾,太让莫奈着迷了!他使劲儿画泰晤士河畔的国会大厦(就是有大本钟的那个),一气画了十几张,其中雾里的就有好多张:有雾的时候,阴天有雾的时候,有雾但是又出了太阳的时候……

莫奈画泰晤士河、国会大厦的同时,毕沙罗却一如既往地画着宁静的伦敦郊外。他俩像两个截然不同的游客,一个以地标建筑为背景拼命自拍,另一个找间乡下农舍坐着晒太阳。

当战争终于结束,他们得以回到法国的时候,毕沙罗发现他的家被德国兵改成了马房,怕战马沾湿蹄子,德国兵把毕沙罗的画垫在地上让马通过,几百幅画就这样毁了。

唉,满眼乌云的日子啊!

除了再也来不了的巴齐耶,印象派画家们重新聚拢重新画,没有一天不努力,终于搞起了第一次展览。当展览搞到第五六次的时候,他们发现,乌云背后终于显出了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