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必修课程
我们应该注意的第一个特点是:学校已经规定了统一的必修课程作为获得学士学位的条件。之所以说是“统一”,是因为例外的情况很少,几乎不值一提,偶尔有一些学校例外,也只是过一段时间就放弃了。当我们说“已经”时,不包括刚刚过去的几年。在这几年中,一些有影响力的学院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了必修课程,并且大量引进选课制度或选修课程。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一个社会重建和改革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大部分学院似乎都对改革持支持态度。我们描述的不是近些年来学院的情况,而是自学院建立以来的发展情况。
伴随着必修课程的出现,新的教育理论形成了。这个理论就是:以古典学科和数学为代表的一些课程最适合培养公职人员。我们说的“公职”,并不仅仅意味着职业责任,同样意味着一个受过完整教育的人才会拥有的领导责任。一个受过完整教育的人,能通过教育了解宪法,知道自己的义务和权利;从历史和机构中了解社会、文学和艺术;认识自然规律和科学的发展。大学一致提出,博雅教育是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所说的“完全的高雅的教育”,这样的教育培养出的人无论在公共场所还是私人场所,在和平年代还是战争期间,都表现出正直、善于交际且心胸宽广的品格。从历史的角度看,认为大学提供的预科课程的教育严格来说是专业教育,并且认为这些课程对于任何想从事牧师、律师、医生其中任何一种职业的人都非常必要的看法,是十分错误的。毫无疑问,从历史上来看,美国大学是从英国大学发展而来的,并且最初受培养牧师的教育目的影响很大,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摆脱这种影响。早期美国学院也主要是培养牧师的学校,但是由于其他职业的产生和发展也需要博雅教育,培养牧师职业的教育目的受到了削弱。确切地说,这些大学和学院一开始便既提供专业教育也提供博雅教育。
但是,英国的大学和美国的学院一开始的教育目的是培养绅士和学者。每个绅士都从事某种社会职业,例如立法者或法官、外交官或士兵。对于希望从事公职的人来说,这种教育被认为是最合适的。博雅教育可以提升商人的社会地位,使他们拥有丰富的信息资源、良好的宫廷礼仪、博学多识、出类拔萃。此外,永远不要忘记,自然科学从来没有被正式排除在大学课程之外。大学课程中的自然科学知识也包含博雅知识,它也是博雅课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美国的学院很早就这样做了,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实质上,它们从来没有把自然科学排除在外。那么,以下的任何一个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这些问题包括:科学课程是否应该被排除在博雅课程之外?是否应该让所有人都学习科学课程?科学课程是不是博雅教育的全部内容或指导学生根据自己独有的兴趣进行选择,使古典课程让位于法语和德语课程,因为后者更适合学生的兴趣特点,也更符合通识教育的要求?
美国的学院一直要求把必修课程作为获得学位的条件,对此我们是赞成的,这里不再展开进一步的讨论,我们主要谈论有争议的观点。如果认为我们提出的观点是令人信服的,那么我们的论点就是站得住脚的。如果承认美国学院的必修课程最适合进行自由教育,那么,这些学院把必修课程作为获得第一学位的基本条件就是有根据的,应该得到支持。如果我们关于课程理论的论点是正确的,那么这些课程就应该成为必修课程。没有任何一门课程是多余的,每一门课都不应该被删减。这个课程的理论目标是为所有可以在博雅教育体系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课程提供依据,使它们成为完整和高雅的教育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目的不是培养专业人才,而是培养除专业人才之外的一些其他职业的人才。这样一个课程安排,不是由教育学理论家提出的,也不是由坚守宗教信仰的宗教社团提出的,而是根据现实生活的合理需要提出的,这种需要来自长期的经验和几代人成功的生活实践。
在课程体系中,古典语言课程培养分析能力;数学着重训练学生持久和专注的注意力、敏锐和大胆的辨别力;物理培养认识自然的能力,使我们认识自然的规律,揭示自然的秘密,预测自然的现象,遵循自然的法则,学习普遍的规律;心理学让我们认识自己,理解我们认识事物的方式;伦理学让我们可以正确地做事,并使个人意志服从于道德责任;政治学让我们知道国家权力的基石以及权力受到的限制;宗教让我们了解信仰教育的合理性;历史让我们可以追溯人的起源和道德法则;逻辑、修辞和文学可以让我们通过写作和演讲适当而巧妙地表达自己。
当我们说必修课程时,并不意味着学生不能选择其他课程,也不是说他们的全部时间都被必修课程占用,而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其他课程。相反,大学课程通常提供了大量必修课程之外的课程,并通过特别奖和荣誉鼓励他们选择其他课程。无论学术学位的意义或大或小,无论它的价值或多或少,很显然,学生都需要获得这个学位,因为这个学位对他们很重要。
我们认为那些贬低文科学士学位意义和价值的人也有担忧,他们无法确定哪些课程可以替代传统课程作为获得学位的条件,他们也没有给狭隘的课程体系提出其他课程替代方案。
学院在巨大的压力下放弃坚持必修课程的理论和实践。有些人非常迫切地要求学生应该有自由地选择学校的任何课程的权利,只要他们有能力学习这门课程,即使他们不能或不愿意学习获得学位所需的其他课程。而其他人坚持认为,任何课程都不应成为获得学术学位的条件,但该课程应该免费提供给所有有能力学习它和适合它的人;把考试作为一种检测进步和院系筛选学生的工具。有些人认为,应该分出几个平行的课程,学生完成相应的课程之后按照所学课程的不同授予不同的学位。还有人建议,一部分课程应该是必修的,另一部分是选修的,以便在指定的课程范围内,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最感兴趣的课程,通过考试获得相同的学位。
上述这些建议的提出者认为,实施这些建议,可以把学院提升为一所大学,并使它获得大学应有的声誉、特权和最重要的自由。这种说法是有争议的。所有这些建议确实使学院具备了一些属于大学的特征,即自由、满足学生的特殊爱好,以及为学生将来的职业和生活做准备。但是,他们都没有提出“完整的训练和博雅教育的熏陶才符合大学的尊严和声望”的要求。在学生还不具备完全自由选课的能力时,需要使用选修和必修相结合的制度。大学生是一群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他们的自负、自信源于他们的无知。一所大学之所以被称为大学,并不是由其所获得的捐赠数量的多少、拥有博学的教授以及乐观向上的校友数量的多少决定的。一所大学之所以被称为大学,是因为它拥有能够培养优秀大学生的学院,以及适合各个学院的课程和教学方法。
我们认为有必要在大城市和新开发的地区建立大学,其宗旨是教授学生希望学习的任何知识,以弥补他们基础教育方面的不足以及他们在自由学科和专业学科学习时间上的短缺。对于想学习某些知识和课程的人来说,它们就是最有价值的。对那些因为贫困、从小劳动或遭遇不幸等而没有机会接受中小学教育和大学教育的年轻人来说,丰厚的捐赠、杰出的教授、丰富的博物馆资源和完善的教育设施能够促进他们的智力发展,培养他们顽强的毅力。在新建州的一些学院中,学习常规课程的学生很少,学院非常明智地允许学生选修课程,目前这并不影响博雅教育课程的效率和声望。
我们不赞成的是一些学院名不副实。一所真正的大学应该拥有一大批受到自由教育熏陶的学生,他们有能力接受高深的知识,能在教师的指导下独立自主地学习。例如,密歇根大学已经不止一次吹捧自己是迄今为止美国唯一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然而这所大学并没有得到什么荣誉称号或州政府的表彰来证明其说辞。这种说法是一群接受过良好的博雅教育并对这所大学比较推崇的绅士提出的。这所大学拥有在许多专业领域优秀的教授并且取消了博雅课程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允许学生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课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在这所大学找到任何关于其自称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的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它是“一所比哈佛大学更加卓越的大学”。其他学院声称,与这所相对保守的大学相比,它们更有权被称为大学,因为它们对学生入学前的准备和专业选择的要求只有最一般的条件和基本规定。实际上,他们认为,一所教授普遍知识的真正意义上的大学,意味着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学到想学习的任何知识。但是,目前这样把一所学院升格为一所大学的做法,往往会把一所学院降格成一所预科学校,甚至变成那些最肤浅但最自命不凡的“商业学院”。学院这种目光短浅的鄙陋做法的后果是极其可怕的。
成功的教学,不仅需要学生的学习能力,同样离不开教师的传授能力。学生对知识的学习和理解与教师的教学水平分不开。优秀的教师所具有的大胆假设、精彩归纳、能言善辩的能力以及优雅的风格会让初学者钦佩有加,进而激发他们的学习热情。但除非学生已经受过教育,具备理解和欣赏教师教学艺术的能力,否则,教师可能会被他们的听众或学生当成浅薄的、夸夸其谈的人,甚至可能被公众当成误人子弟的、装腔作势的坏典型。然而,这些人实际上是有用的,因为他们不知不觉中向学生传授了高深学问,教育了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学生。尽管学院教育制度存在这些缺陷,但是,仍然有一部分有能力和有学识的教授取得了较好的教学效果,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学院教育制度需要进行改革。
接下来要讨论的是:面对学院课程体系的一些不足,我们可以在不放弃必修课程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增加选修课程。这不会把学院的课程体系变成大学的课程体系,相反它通过将大学的课程体系引入学院课程中,将学院和大学的课程体系相结合。它要求所有的学生在一段时间内共同完成基础课程。在哈佛大学,这一要求会一直持续到第一学年的结束,之后约三分之二的时间允许学生选择任何两门或三门课程直到课程结束,剩下的三分之一时间则让学生根据不同专业学习不同的基础课程。有人赞成这种制度,他们认为虽然这种制度要求所有的学生掌握博雅知识,但它不要求学生把任何一种课程学习得过于深入,以至于让人觉得厌烦,也不让学生因为学习博雅知识而放弃他偏爱的课程。它为学生提供机会,使他能够根据他未来想要从事的职业选择课程。它以学生的需要为基础来安排各门课程,所提供的课程都是学生可能喜欢的、想要学习的。这种制度让喜爱特殊领域知识的人感到满足,因为它允许他们选择喜欢的课程。同伴间的竞争和互助激励,还可以使他们更加努力地学习。这种课程制度也让教师从以前强迫学生完成不愿完成或不能完成的艰巨任务中解放出来,它使教师感到满意,因为他们觉得给几个有热情的学生上课远比让他们讲授语言和科学更让人高兴。这种课程制度能够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改善学院课程安排中很容易出现的机械僵化的情况。
也有很多反对这项课程计划的意见,这是我们不能忽视的。他们的观点可以简要地概括为:学院课程将被严重缩减,因此不可能取得预期的效果;大学课程开设过早,因此不能真正成功。大一学生在第一学年结束时,通常不能在任何两门课程之间进行选择。他们对自己都不了解,更无法决定自己最适合学习什么课程,甚至也不知道他们最喜欢什么课程。他们未来的职业选择通常被认为不足以作为选课的依据。因为他们的兴趣既不成熟,又反复无常或是有偏见。如果他们决定要学习某门课程,通常来说还需要不断地调整——那些他们没有选择的课程很有可能是学生最需要的课程,他们的喜好也可能轻易改变。学生选课中实际存在的难以预料的困难,或者他们重新认识到以前没有选择的课程的价值,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烦恼。
关于选修课程,学生对于课程的偏爱程度并不是学生自由选课的决定性因素。至于他们的专业或未来将要从事的工作,不宜在教育的早期就做出选择。学生反复练习或阶段性学习熟练掌握某些实用技能,放弃基础教育课程的学习,将极大地影响他们的智力发展。学生在大一或大二开始学习神学或法律,或学习与其未来职业有特殊关系的课程,其结果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他会成为一个不称职的神学家或律师,并且这也不会明显缩短他准备未来职业所需的时间。同理,学生学习自然科学时,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为科学研究或其他耗时的职业做准备上,最终必然影响大学学习期间科学知识的学习和研究能力的提升。学生对于他的专长投入全部精力,专业学习将很快成为他生活的全部,限制了他发展多方面的能力和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充沛的精力、广泛的兴趣以及闲暇时间对于发展学生多方面的能力乃至最终成为杰出的人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如果一门课程是大多数具备学习基础的学生稍作努力就能学好的课程,又包含所有接受博雅教育的学生应该掌握的知识,是博雅教育必须开设的课程,那么这门课程应该成为所有学院的必修课程。尤其是当必修课程经过适当调整就已具备了选修课程所宣称的许多优势时,学院就更应该开设这种课程。
其他反对选修课程的观点认为,选修课程会削弱学生的班级意识和相互竞争的学习氛围,破坏美国学院非常有影响力的学生集体生活。选修课的安排和实施过程一定会更加复杂,它要求引领学院或大学的每一个管理者投入更多的精力;它需要每个部门的领导人更善于相互配合和协调,克服当前学院机构中存在的人性弱点。它还需要预备学校和专业学校实行必修课程而不是选修课程,这原本就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和经验总结所作的决定。我们认为,任何致力于博雅教育的学院曾经放弃必修课程,现在再次选择它,同样也是根据情况的变化以及经验的总结作出的决定。我们会发现选修制度有太多不便之处,它的缺点太多并且无法忽视,以至于需要再次使用必修课程。我们已经表明选修课所承诺的大部分优点,可以通过必修课程来实现。必修课并不意味着学生选择学习同一门课程,就要求所有学生都达到同样的学习水平或付出同样的精力。实际上,稍微花点精力学习古典学科,就能取得较大的收获。数学学院允许学生学习基本的数学知识,也鼓励学生更全面地学习数学知识,同时满足少数学生学习更加复杂艰深的数学知识的需要;所有人必须全面学习必修课程并通过考试,这与学习荣誉课程的规定并不矛盾,这只是获得荣誉和奖学金的条件;也可以提供少量的选修课程,特别是文学、英语或现代课程,学生之所以不喜欢哲学或科学课程,是因为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根据学习成绩分班,能满足学生的不同喜好和能力的需要。我们认为,无论是必修课程还是选修课程,都能够激发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满足学生的学习兴趣,促进学生智力发展,使学生养成举止得体的习惯。
我们认为,在文明世界中几乎所有教育机构,无论它是提供博雅教育还是专业教育,总有一些课程被列为获得学位或获得公职的条件。实际上,同一个机构将这些课程统一起来构成一所大学。可以说,大学就是由不同的学科院系构成的,它有必修课程,有规定的学期,并且必须通过某些考试,学生才能获得他们期望得到的证书或学位。事实上,在一些大学中,那些不想获得证书或学位的人可能会去听某些课程的讲座,这种现象会越来越多,这些例外情况要求大学做出回应。
在德国的大学,许多学生必须学习某些课程才能参加职业资格考试。允许少数人只听课不参加考试,可以听自己喜欢的任何讲座,但是这不包括大学生。大学教学管理制度中不存在选修课程,学生可以在同一个专业的不同教师之间进行选择,以及在负责任的教师和不负责任的教师之间进行选择。另一个在美国几乎被普遍忽视却有待考虑的问题是,德国的文科中学[1]的水平相当于美国的学院。建议把美国的学院改成大学,如同建议把德国的文科中学转变成大学。也就是说,应该全部或部分取消现在的两三门文法高级课程,以便学生可以立刻进行专业或科学课程的学习。如果在德国提出这种观点,你将会被人们嘲笑。我们发现,德国的文科中学对应着美国的学院,实科学校对应着我们的科学学院,即我们国家早期建立的科学学院,如谢菲尔德学院和麻省理工学院,它们的办学水平更接近德国的文科中学的水平。但是,即使将这些学校的课程延长到四年,坚持把拉丁语作为一门基础课程,也无法达到德国文科中学的教学水平。在德国,这些学校只培养商业或实用技能方面的人才。只有参加文科中学的物理讲座和古典课程的学习,才能进入大学,获得毕业证和学位证。这是因为大学宣称教授科学而不是技术,为了教授这种高级的科学知识,博雅教育被认为是必要的前提准备。那些提倡学习借鉴德国大学的美国人,不能因为只看到表面的现象,就反对古典课程或必修课程。我们可以借鉴德国大学的只有一个方面:不要过于限制学生的选课自由和学习时间的自由。学生选课的主要动力是学习兴趣,以及受公众舆论所激发的荣誉感,这在其他国家是不存在的。而最重要的动力源于学生把他们喜爱的课程同未来的职业紧密联系在一起,时刻感受到要想找到体面的工作,必将面临大量的竞争对手,必须克服其他数不清的人为阻碍。但是,不要完全相信鼓吹德国大学的人,德国大学制度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成功,那种认为美国学院只有模仿德国大学才能成功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马修·阿诺德说:“德国也有许多学习不努力的学生,我听说德国大学中认真学习的学生比例估计有三分之一,肯定比英国学生多。”马克·帕蒂森(Mark Pattison)声称在牛津的学生,百分之七十是“无所事事的,非常懒惰的”。如果这些估计是准确的,尽管美国学院的管理和教育质量存在不足,美国学院培养出来的工作勤奋、有所作为的毕业生比例低于英国和德国大学,但是我们的专业学院和高级学院不比他们的差,甚至要比他们的好很多。我们不是说学生成绩,而是说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如果让美国学院里的学生像德国大学的学生一样自由放纵(文科中学是绝不可能存在这种现象的),可以想象,这将多么具有毁灭性。即使德国大学和美国学院的学生成绩一样,两个国家的情况也非常不同,因此也不能完全照搬德国大学。在美国,大学教育对学生未来发展的影响是微弱的。学术成就的奖励也没什么诱惑。任何人都可以从事各种职业,与是否上过大学没有关系;能否获得政治上的成功也与所受的教育没有什么关系。学院在美国“政治家”眼中没有什么价值,而在德国政府看来,大学培养了很多重要的公职人员,他们都必须接受过大学教育,且须经过政府部门举行的考试才能决定能否入职。这些方面的因素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在德国文科中学和大学中学习科学有那么高的热情和积极性。由于德国的大学体制与我们的体制有很大区别,因此它们能够成功,我们却不一定能成功。但是,由于德国大学的必修课程与我们的基本相同,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不应急于放弃这个几乎被普遍接受的必修课程制度,因为它是智慧的产物并且接受了时间的检验。
哈佛大学1868—1869年校长年度报告中关于选修制课程的实验结果表明,我们坚持必修课的观点是正确的。我们完整摘录了报告中的相关重要内容:“选修制度已经开展很长时间了,它的优点和缺点已经非常明显了,选修制的倡导者和反对者对此都很失望。选修制并没有导致学生忽视古典学科知识的价值,也没有降低教育的质量。人们认为,选修制至少与之前的必修课程具有同样的教育效果,并且更具灵活性。选修制最大的好处就是,它让任何不喜欢或不适合学习这门课程的人都能够解脱出来。只有当教师面对的是‘有学习能力和学习兴趣的学生’时,教师的教学才会更加得心应手;只有学生能够主动选择学习的课程而不是被迫学习必修课程时,他们才会表现得更好。只要学生能够根据自己的意愿自由选择课程,并且有正当的理由,他们的选择必然会产生积极的效果。但大部分学生选课主要不是考虑自己的兴趣爱好,而是考虑学习是否轻松或成绩高低,此外,还受到同伴的影响。学生选课时讨论最多的问题是,同样的课程哪些教师给学生打的分数高。那些常常不被学生选修的课程往往是因为这些课程学生的成绩比其他课程低很多。许多人要求改革选修制度,充分说明了选修制实行的依据不足。此外,教师试图采取一切合法的措施劝阻那些学习能力较差的学生来上他们的课。一些学习能力不足但是热爱学习的学生可能会发现,他们喜欢的课程并不向他们开放,或者不愿意接受他们。提倡选修制的人绝不会提出恢复原来的必修课程制度。选修制试验需要坚持下去。实行选修制度是由公众提出的,得到了许多最睿智和最有经验的教育者的支持。但是,为了公正合理地评判选修制,应该只让那些希望发挥选修制优点的人来评价,而不应该因为随意的、错误的课程安排败坏了选修制的名声,就像学期第一周学生还挤在一间背诵室,第二周却强迫他们转移到另外一间教室。建议目前尽可能地给所有渴望自由选课的学生更广泛的选课范围,但也设立与先前必修课一样的常规课程以满足这部分学生的需要。这种课程将恢复博雅课程的惯例,所有没有特殊喜好的学生,或是认为哪一种课程都可以接受的学生就去上常规课程。”
哈佛大学校长年度报告摘录中根据选修制实际情况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应该同基于其他原因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加以区分。所有放弃选修课程而选择必修课程的人都是明智的。在很多情况下,选修制容易导致学生的轻率和任性,选课时存在盲目性,还有教师不公正地对待某些学生,不让他们选择自己的课程,这些都是选修制的弊端。选修制严格规定学生必须同他们所想选择的课程之间具有必然联系,而在必修课程的体系下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必修课程本来就没有这种局限性,除非学生本身就是一个学习失败者,否则他可以学习任何必修课程。在这种课程体系下,学院会强调必修课程的广泛性和全面性,即培养完美人格的博雅教育。学院关于课程的设置和调整等各方面工作都是为了服务于这个目标,同时还可以克服年轻学生盲目自信和变化无常的弱点。我们希望哈佛校长所说的话能够实现,他曾经说“学院将继续努力扩大选修制的范围”。
哈佛校长推行选修制的理由并不让人信服,例如他曾说:“必修课程的优点是简单,这是我们祖父时代学校就有的制度,一本启蒙读物、一本教义问答手册、一根棍棒就可进行教学。”我们过去用棍棒是为了惩罚那些错误的以及其他有悖常理的行为。校长接下来似乎就给我们举了一个不恰当的例子。美国人坚持必修课程是因为他们自负地认为能够做任何事情。换言之,美国学院让学生上必修课程,因为他们相信培养了学生的能力,他们就可以熟练胜任任何其他行业的工作而不需要进一步接受教育。美国公共教育的一些领导者充分反映了美国人的自负,他们认为美国大学生接受“全面”教育的时间要比英国或德国的学生早得多,因此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可以比那些国家的学生提早两三年选择自己的专业。美国学院的校长说:“19、20岁的年轻人应该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最适合什么。”相反,英国麦考利勋爵(Lord Macaulay)说:“我们相信,那些学习过与以后职业没有直接关系的一两门或更多课程的学生,无论他们今后从事何种职业,都会发现他们的思想更加包容和活跃,思维能力更强,并且比18、19岁时就开始学习将来职业所需要的专业课程的人要更加优秀。”一份在对东印度的专业教育进行实际调查的基础上提交的详细的、考虑周密的报告佐证了这种看法。东印度的专业教育的成功之处在于,在不同语言环境的家庭中、在复杂多变的历史中、在深奥的哲学和神学环境下倡导专业技术教育。校长说,如果19、20岁的青年人已经接受了足够广泛的教育,那么他就会知道他是否最适合学习语言、哲学、自然科学和数学。但是,这些结论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之上,是否具有普遍性还是有争议的。
还没有令人满意的证据表明,在第一学年结束时,哈佛大学的学生比同年龄的其他普通大学生掌握了更多的高深知识,拥有了更加成熟的心智。也许学院希望对大学一年级新生进行彻底的古典学科和数学训练,以便能够在第一学年结束时终止学习这些必修课程。如果是这样,似乎最好设置一个特殊课程体系,把语言学、哲学、历史、文学等都设置成为“固定的课程”。这将涉及缩短分配给自由教育和专业教育的时间,这是美国学院课程有时受到指责的另一点,即缩短了需要长期学习和专门训练的课程所需的时间。这必然包括缩减拉丁语和希腊语的学习时间,因此会遭到我们当中较偏激的人的公开反对。既然认为希腊语和拉丁语课程没有哈佛提供的其他课程内容深入,那么前者就不值得开设。这说明了美国大学教育的另一个特点,即课程内容很浅显。
哈佛大学计划合并科学学校,大学一年级新生学习现代语言、历史、文学、自然史等课程,这期间一直进行严格的课程学习,其理论依据是,学院课程可以把博雅教育课程和专业课程很好地结合起来。我们整体上反对这种课程计划,而我们提出的理由同哈佛校长所说的一样,学院开设的所有课程是“博雅课程,而不是狭隘的专业的课程”。首先,获得学士学位的条件“仍然很高而且不变,四年中都须学习博雅课程”。毫无疑问,所有这些课程都是必要的。这从来没有受到质疑,几乎不需要重申。需要讨论的问题不在于这些“现代”语言课程和专业课程是不是获得学位所必须学习的课程,而在于它们是否与那些被替代的课程具有同等重要的教育价值。其次,仅仅让美国的学院允许学生享有选课自由,而学生却没有接受以前的博雅教育和必要的知识,就能把学院转变成为大学吗?哈佛已经以大学著称很长时间了,至今为止哈佛大学只有一个系还在使用传统学院的选课方法。如果哈佛不再是一所学院,而且没有成为一所真正的大学,那么就是公众的损失和遗憾。我们大胆预测,如果哈佛实行新的选课制度,将包括四类学生。第一类学生热衷于古典学科和数学,他们在“活跃的小班”中学习,在博学认真的教师的帮助下,他们将以饱满的热情完成他们的学业,并取得优异的成绩;第二类学生热衷于自然科学的分支学科,他们研究这门学科或是出于热爱或是由于它与未来获得事业上的成功有莫大的关系;第三类是更加高级的一类学生,即那些在青年时期就展现出优势和天分的学生,他们有能力和兴趣学习适当的大学课程,他们将选择并学习大量的课程;第四类是大部分相对较差的学生,他们热衷于选择那些能够为将来的职业做准备但又不需要付出太多时间的课程,他们需要一个严厉的教务长来看管他们,并且使他们与其他几类学生和平相处。这几类学生彼此之间没什么联系,也相互不感兴趣。教师对整个学院没什么兴趣或责任,学院集体生活节奏轻松自在。如果学习较差的学生最终没有获得学位,也要证明他们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毫无疑问,哈佛大学所有系科将继续提供丰富的教育活动和课程。但是如果希望哈佛大学能够一如既往地造福于公众和学生,则需要运用不同的管理理念激发哈佛的进取心,充分利用其资源。因此,需要我们相信和尊重学院管理者的能力、诚意和服务精神,不要低估杰出教师所具有的学识和才能。
[1]德国的中学教育分为:文科中学(Gymnasium)、文实中学(Realgymnasium)、实科学校(Realschule)。前两类中学毕业后可以升入大学,实科学校毕业一般只能从事技术性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