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寄宿制

我们首先注意到的改变是废止寄宿制，许多从事高等教育的友人强烈建议将其作为改善学院经济状况最理想的手段。其理由如下：如果要求学生住在宿舍里，他们会将家里的礼仪规则带进宿舍，不利于他们形成集体观念。这也是学院受到批评的主要理由。由于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学生的言行举止和思维方式更像社会上的人，而不像学院里的人一样，因为与世隔绝、不受社会影响而显得特立独行。而且学院建宿舍楼以及维修保养也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这笔费用用于学院更有教育意义的事情更恰当。人们经常批评学院：“既然我们需要更多的经费用于提高工资、购买设备、颁发奖品、购买书籍和仪器，为什么要在学生宿舍上花费这么多钱？现在，是时候抛弃传统的回廊和四合院宿舍制度了，学院应该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改变。如果学生普遍居住在社区家庭，并且在某种意义上成为社区家庭的成员，被他们的规则约束，并被他们的淳朴感化，超过一半的野蛮和荒谬的学院生活将会终止。”

对于这些问题和争论，以下看法是中肯的。学生分散居住到社区家庭具有的优势根本无法实现。即使在一个非常大的社区，也不容易找到足够数量的、有能力且有意愿接收一所小规模学院学生的家庭。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往往不愿意接收租客，更不用说大量的学生，除非他们是熟人或亲友。如果寄宿家庭部分或全部生活经济来源依赖学生的租金，学生将在很多方面对寄宿家庭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因而不可能指望寄宿家庭去约束学生。这种做法经过充分的尝试已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在善良的家庭里居住的学生，往往成功地将房东变成了自己的盟友而不是监护人和指导者，当学生和教师之间发生危机或冲突时，其中相当一部分房东，即使是最优秀的和最明理的房东，常常更多地支持学生而非教师。如果学生行为的直接后果不是很严重，他们往往抱怨教师多管闲事和不讲理。即使对于那些明显对社区有害、危及生命和身体以及屡禁不止的行为，也往往因寄宿家庭的对抗或至少是不支持的态度极大地削弱了学院对学生进行的必要教育的效果。当学院坐落在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村庄里时，学院会控制师生的情绪，要求教师抵制村庄以及学院的公共舆论，这几乎已经人所共知。在更大的社区中，常会出现这种情况：房东及其家庭成员反而受到学生的行为表现和偏见的误导，这有损学院的秩序或学生自身的利益。我们不应该寄希望于通过家庭生活对学生进行道德约束和净化，因为只有通过学院的集体生活才能实现这个目标，除非大学生居住在自己位于大城市的家里。对于那些在自己所在的城市或村庄上大学的学生来说，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果学生失去了学院集体生活带来的激励和约束作用，这种损失是否要比他们受到自己家庭生活的约束和监督所带来的收获更大？这使我们认识到，要形成一种有活力的和明确的集体生活，大学生宿舍是必不可少的。这是寄宿制的最重要的优点之一。如果保持这样的集体生活是值得的，那么宿舍就必不可少。为了建立学生集体，他们必须能够平等地交往。他们必须日夜居住在同一处所，以便他们随时可以见面。他们走路和休息时都可以聊天和交谈。他们可以讨论重大的话题或轻松些的个人爱好，包括国家的政治和学院的政治、当代主要政治家的性格、班级和学院主要人物的性格、古代和现代文学以及该圈子的著名作家、最后一次课、最后一次讲座、最后一次赛艇、最后一场聚会等。他们可以讲述和传播最新的笑话、消息和谣言。如果大学生分散居住在整个村庄或城市的住宅里，他们将形成亲密和排他的小圈子，可能会变得更加狭隘。他们不能参与学院丰富多彩的集体活动，因此无法了解当前的各种潮流，无法体验学院集体活动对极具可塑性且思想活跃的青年的积极影响。

寄宿制满足了学生独立自主的愿望，培养了符合这个年龄阶段特点的学生的自主意识，不能也不应该压抑学生的自主意识。同时，由于受到学生居住环境的限制，他的独立性被削弱。学生进入学院通常意味着他不再时时刻刻接受家庭的监督，在某种程度上要开展自我监督。爱默生说：“明智的教师会充分利用学生心理发展的关键期，培养他们合理安排时间和生活以及独处的生活习惯。大学生活最大的好处是为学生提供了一个有火炉的单间。在剑桥大学，父母肯定毫不犹豫地准许孩子拥有这样的房间，但是在家里，他们认为没有这种必要。”

在大学阶段，他必须经历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各种不同的考验，接受学院大家庭成员的约束。他从学院的各种专门活动中获得有益的影响，学院对他发挥的积极有效的影响超过了任何其他机构。让他局限于某种不确定的环境，接受私人的和排他性小群体的狭隘影响，是不合适的。他应该生活在学院集体环境中，接受合理的纪律约束以及明智的监督管理和激励，过一种健康的道德和宗教生活，这对他来说会更好、更安全。

学生住在宿舍比住在家里在道德上更安全。虽然必须承认寄宿制的确存在某些特定的诱惑，但是它也具有某些优势，因为它有利于更直接和恰当地监督学生，培养学生健康的集体感情。学生租房居住缺乏监督，更容易滋生错误的行为。在那些学生主要租房居住的学院，一些具有恶劣影响的事件往往发生在学生租住的公寓，因为远离了学院工作人员的检查和干预，而且最糟糕的是，那些居住在遥远和偏僻的住所里的学生经常犯错而不会被发现，导致更容易耽于声色和频繁地犯错。尽管对一群冲动易怒的年轻人来说，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诱惑而犯错，但是我们不要忘了，学院完全可以采取措施对他们的情感加以引导和约束，抵消其不良影响。

住宿舍比租房更便宜，因此，在一个规模较大的学院，宿舍是绝对必要的，除非它想成为一所专门为富人服务的学院，而这对富人和穷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有人说，学院没有义务为学生提供低于普通市场价格的宿舍。对此，我们从两个方面来回答。第一，学院能提供比私人团体价格更便宜的公共宿舍，这样做学院也没什么损失。第二，学院可以适当地降低房租并将其包含在学生的学费里。但是，众所周知，学院收取的学费还不到教学成本的一半，无论学生来自富人家庭还是穷人家庭。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管理体制上看，美国学院都是公益组织。只要它的这一性质不变，学院就应该提供学生集体宿舍，无论价格稍贵还是低廉，不仅因为这样做对学生更有利，而且因为学院是公益组织。

学院集体宿舍应该比私人公寓更方便和舒适，应该提供现代生活必须具备的电器、水、天然气和暖气，包括其他各种有利于学生健康或道德教育、保持整洁体面的生活设施。我们不会为没有提供这种条件的宿舍找任何借口或进行辩护，除了因为贫穷，这种情况下监护人和管理者可以不承担责任，因为他们与学生一样要受苦。这个话题我们讨论太久了，接下来，我们将讨论与学习相关的学院集体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