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结论

最后在旅程的终点，我们来回顾一下走过的路，以便可以对我们所穿行的这个领域来一次鸟瞰。

教育者所需要的是为爱所支配的知识，这种知识同时也是学生应该掌握的。在早些年，教师对学生的爱是最重要的；到了后来，学生对教师所教知识的爱的必要性越来越高。生理学、卫生学和心理学知识是最初的重要知识，最后一种知识对教师来说尤为重要。孩子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反射，在环境的影响下能够发展成各种各样的习惯，进一步发展成各种各样的品性。这些基本都是发生在婴幼儿时期，所以，这一时期是我们尝试对孩子品性培养最理想的阶段。那些喜欢已有的恶行劣迹的人喜欢说人性是无法改变的。如果他们指的是人性在6岁以后无法改变，那么这还算有一定的道理。如果他们是在说改变婴儿天生的本能和反射都让人们束手无策，那么这也是道出了一点事实，尽管优生学在这方面已经取得并还将继续获得显著的成果。不过如果他们的意思是说（正如他们经常觉得的那样）培养出品行上与现有人群完全不一样的成年人群体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们就是公然地违背了所有的现代心理学。假设有两个天性完全一样的婴儿，可能早期环境的不同会让他们变成性情迥异的成年人。早期教育的任务是对各种本能进行训练，让它们产生一种和谐的品性，这种品性是建设性的，而不是破坏性的，是热情的，而不是忧郁的，是坦率、理智和勇敢的。绝大部分儿童都可以取得这些结果，这在那些儿童能够获得正确培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现实。假如现有的知识能够得到充分的利用，经过试验的方法能够得到切实的推行，我们就可以在一代人之内，造就一个基本彻底远离疾病、恶意和愚昧的群体。我们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压迫和战争更投我们所好。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原生的本能既可以产生良好的行为，也可以导致恶劣的行为。在过去，人们不了解对本能进行训练，所以不得不诉诸压制。惩罚和恐惧曾是让所谓的美德得以实现的巨大推动力。现在我们知道了，压制这种方法十分的糟糕，一则因为它从来没有获得真正的成功，二则因为它导致精神混乱。训练本能则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方法，包括完全不一样的技巧。实际上习惯和技能就像引导本能的通道，按照通道的不同方向能够将本能导向不同的路径。培养正确的习惯和技能能够让孩子的本能自己将良好的行为激发出来。孩子不会产生压迫感，因为不用抵抗诱惑。孩子也不会遇到阻碍，所以会觉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我的意思并不是这些说法是绝对正确的，我们总会遇到一些意外的情况，到了那时可能还有必要采用旧的方法。然而儿童心理学这一门科学越完善，幼儿园给予我们的经验越丰富，应用新方法也就会越圆满。

我已经试着向读者描述过美妙的前景，目前这些前景已经在我们的面前展现开来。想一下这都意味着什么吧：自由、健康、仁慈、快乐、理智，并且基本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这样。只要我们自己愿意，就可以在一代人之内建设一个理想世界。

然而如果缺少了爱，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已经有知识了，然而缺乏爱妨碍了知识的应用。有时候人们的漠不关心儿童，让我接近绝望，比如在我发现我们那些德高望重的领导者在预防染上性病的孩子出生这件事上基本不打算采取任何措施时。不过人们对孩子的关爱正越来越多，无疑，这种关爱是我们的本能冲动之一。长达数个世纪的暴虐专制，将常人性情中自然具有的仁厚之心压制了下去。直到最近，有很多基督徒才停止教人们诅咒那些没有受洗的婴儿。民族主义是泯灭人道的另一种信条，欧战期间，我们让基本是全部的德国儿童都饱受佝偻病的折磨。我们一定要将我们本性中的善意释放出来，如果哪种信条要求我们让儿童蒙难受苦，那我们就拒绝它吧——无论它对我们有多么的重要。在差不多所有的情形里，残忍信条的心理根源都指向了恐惧，这也是我多次强调要将童年时期恐惧消除的原因之一。我们要将自己心灵阴暗处隐藏的恐惧彻底根除。现代教育所开启的幸福世界的前景，值得我们冒一些个人的风险，即使这种风险要比原来设想的更加严重。

如果我们勉力培养的年轻人可以远离恐惧和束缚，并可以避免叛逆或受压抑的天性，我们就能够将知识世界自由、彻底且毫无隐瞒地展现给他们，并且如果施行明智的教育，对受教者而言，这样的教育就是一桩乐事，而不是一项任务。向职业阶层的孩子们传授比目前一般所教的内容更多的知识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冒险和自由的精神，一种时刻准备踏上发现之旅的意识。如果正式教育的实施能够秉承这种精神，每个比较聪明的学生都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获得更多知识，更加充实，而人们应该尽量为这种努力提供机会。知识让我们挣脱了自然力和破坏性激情的支配，如果没有知识，我们期盼的理想世界就建不成。在没有任何恐惧的自由氛围中接受教育的一代人，将会拥有比我们广博、无畏的愿望，因为我们还需要和那些埋伏在潜意识里的、因迷信而产生的恐惧进行斗争。不是我们，而是我们所要创造的自由儿女，一定会看到那个新世界，先是出现在他们的梦想里，最后则是出现在光辉灿烂的现实当中。前进的道路一目了然。我们对子女的爱，是否足够让我们选择这条路？或者我们还是让他们去遭受我们曾经遭过的罪？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在年轻的时候遭遇扭曲、压制、恐吓，然后让他们在理智过于纤弱而未能避免的无谓战争里送了命？幸福和自由之路被从古至今绵延不休的无数恐惧所阻隔，但是爱可以战胜恐惧，只要我们爱自己的孩子，将这份美妙的礼物赠给孩子就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无论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我们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