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冬的耳朵

丁冬的耳朵

丁冬不可能听不见小辫子的话,丁建国也不可能听不见。

小辫子的话等于宣告了丁冬刚才的努力化为了泡影,也等于把真相告诉了丁建国。这不,丁建国将摩托车拦在丁冬的面前,冲丁冬“哼”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你跟我耍鬼心眼!你是不是爬过树了?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丁冬看也不看丁建国,他嘟着嘴巴,气呼呼地闪到一边,疾步朝前走着。

显然,丁冬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是生他爸爸丁建国的气。

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随随便便就揪他的耳朵?是不是想告诉陈家文他们,他的耳朵经常被揪?难道就不怕那些城里孩子笑话他?

丁冬原本是在青河镇中心小学读书的。如果不是家乡的土地被征用建汽车城了,如果不是中心小学也被征了,丁冬这时候应该继续在青河镇中心小学,做一名小学四年级的学生

丁冬是在四月份进了城里的博渊小学,满打满算,一个月的时间还不到。

在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认识或者不认识丁冬的孩子以及老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认为丁冬是一个淘气的孩子,甚至从一些同学友好的笑脸上,能看出他们对丁冬这个来自乡下的孩子是有好感的。

再说,丁冬已经有了郭东东和小辫子这样的朋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拥有好朋友,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至于班主任夏老师,对丁冬一次批评也没有过。

这些至少说明丁冬的表现是不错的。

可惜,丁建国却揪了丁冬的耳朵,最为糟糕的是一共有五个孩子看见了这一幕。这样一来,五张嘴巴必定一传十,十传百,然后传得满校园的孩子都知道丁冬的耳朵被他爸爸揪了。由耳朵被揪,进而很容易地推出这样的结论:丁冬一定是一个淘气包。

这真是很要命的事情。

丁冬担心的不是被爸爸识破真相,而是陈家文还要说什么。作为好学生,陈家文既然看出毛毛虫并没有掉进他的衣服里,那他肯定还要说出什么话来。

可能会是什么话呢?丁冬倒是想回头,跟陈家文他们一块儿走。只要他在场,陈家文想说的必定有所顾忌,那时他也可以为自己分辩。

可是,刚被丁建国揪了耳朵,丁冬还不好意思回头见那几个孩子。

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无论陈家文说什么,都会对他在郭东东、小辫子面前的形象造成极大的损害。而郭东东、小辫子他们可能会因此笑话他、疏远他。

丁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对刚刚走进城里学校的丁冬来说,他需要朋友,需要尽快融入新的集体中。

看到丁冬跑到自己的前面去了,丁建国再一次追上丁冬,语气缓和了一些,他要丁冬上他的摩托车,把丁冬带回家。

丁冬是喜欢坐爸爸的摩托车的,坐在车上有种飞起来的感觉。然而,正在气头上的丁冬怎么会坐丁建国的摩托车呢?丁冬继续气呼呼地说:“我才不坐你的车子!”

“好好好,你不坐!”丁建国说着,一踩油门,摩托车“嘟”的一声,一下子就蹿到丁冬的前面去了。丁建国经过丁冬的身边时,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赶紧回家,别在路上玩!”

不说这句话还好,丁建国一说这句话,丁冬故意慢了下来。丁冬放慢了脚步是有目的的,他要等小辫子,想问问小辫子,陈家文还说了什么话。

事实上,即使丁冬不等小辫子,小辫子也会赶上来。

小辫子跑到丁冬跟前时,上气不接下气,说出的话也是颠三倒四。不过,丁冬立刻听明白了小辫子说话的内容:陈家文对小辫子他们说,丁冬的耳朵为什么长得跟别人不一样?那是因为丁冬的耳朵经常被他爸爸揪。

小辫子在说出这几句话时,眼睛一个劲儿地瞧丁冬的耳朵。

听了小辫子的话,丁冬做出的第一反应是脱口骂了一句脏话。

小辫子惊讶地说:“你骂陈家文?”

小辫子的“惊讶”,一方面是因为陈家文是学校的好学生,也是他们红枫小区里的好学生,他们的父母常常用陈家文来和他们对比,对比的结果是他们什么都不如陈家文,他们需要以陈家文为榜样,向陈家文学习

然而,丁冬竟然敢骂陈家文!

另一方面,根据自己与丁冬的接触,小辫子觉得丁冬是一个好脾气的男生,不应该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我就是要骂他!”丁冬豁出去地说,他的脸涨得通红,“你去告诉他呀,我不怕他!”

丁冬的后一句话,说得似乎小辫子要做陈家文的“马屁精”一样。小辫子马上申辩说:“我绝不告诉陈家文!”

丁冬倒希望小辫子把他刚才骂人的话告诉陈家文,这样好出一口气。

实在是太令人气愤了!

在青河镇中心小学读书时,从来没有哪一个同学对丁冬的耳朵进行过非议,更没有谁觉得丁冬的耳朵是被他爸爸揪成那样的。在这么快的时间里,陈家文看出了丁冬的耳朵跟别人不一样。仅凭这一点,丁冬就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城里的学校,也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好学生陈家文。

“耳朵长在我自己的头上,关你陈家文什么事情?就是被我爸爸揪成那样的,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丁冬不可能把这几句话说给小辫子听,只能在心里说。

小辫子看丁冬耳朵的目光,让丁冬心里很不痛快。如果可能,丁冬这时候真想把自己的耳朵揣进衣兜里,谁也别想再看一眼。

小辫子偏偏凑近了一步,问:“丁冬,你的耳朵疼不疼呀?”

小辫子不识相地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看见丁冬被丁建国揪的那只耳朵红红的。小辫子还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摸一摸丁冬的耳朵。

丁冬也是气糊涂了,他不但不领小辫子的情,还使劲挥了一下手,差点打到小辫子的手,他说出的话充满火药味:“疼什么疼?不就是给我挠痒痒吗?”

小辫子的手无力地落下去:“不是说,你是装毛毛虫掉到衣服里面去了吗?”

丁冬跺着脚说:“谁告诉你我装了?”

“是陈家文告诉我们的!”

“哼!陈家文就是一个胆小鬼,连树都不敢爬的胆小鬼!”丁冬甩开膀子,把头昂得像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撇下小辫子走了。在这个时候,丁冬无论如何都要做骄傲的大公鸡。

小辫子愣愣地看着丁冬的背影,很委屈、很不甘地自语道:“又不是我说的,你怎么跟我生气?我要是跟你一样大,我肯定会爬树!”

小辫子觉得丁冬把他也划进了“胆小鬼”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