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思潮背景分析
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是一个极其短暂、脆弱却散发着无限魅力的“浪漫年代”(套用查建英《80年代访谈录》中的词语):
一方面前无古人的改革开放事业向思想理论界提出了许许多多的新课题;另一方面,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恢复的实事求是的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激活了人们由于种种原因被封闭已久的心灵,于是,面对滚滚而来的当代世界各种文化潮流,中华民族的思想轮子也开始了超速旋转。新的观念、新的发现、新的见解风起云涌,汇成种种错综复杂、影响巨大的人文思潮,其活跃、其新颖、其嬗变之多端、其演化之纷繁,已企及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高度。[1]
具体在文艺界,呈现出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活跃时期:
80年代文艺思潮是从反思和批判十年浩劫的历史立足
点上起步的。时代需要渐渐苏醒的理性去反思和抚慰十年浩劫遗留给今天的愚昧、落后和创痛,良心也需要人们,特别是作家、艺术家对一系列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进行深沉的反省,以清理过去沉淀下来的层层污垢。80年代初期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的波澜起伏,以及中期纪实文学的独领风骚,正是响应了这一迫切呼声,从而确立了80年代文艺直面生活的个性和在大众中的地位。[2]
朦胧诗、“星星”画展、意识流小说、第五代导演……。80年代的文化标签很多,但80年代文艺思潮的核心却只有一个:对人的价值的肯定与尊重。在一个庞大的集体大我轰然破碎之后,大家似乎一夜之间发现了另外一个渺小而真切的小我。于是对人的尊严、人的价值、人的审美的思考成为文艺界所深深迷恋的崭新课题。尤其值得一提的是80年代美学的兴盛,这个今天看来未免有些明日黄花的学科曾经盛极一时,各式各样的学科一经沾上美学之名便引来无数年轻人的追捧,[3]在我看来,80年代美学过度兴盛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人的本质力量在极度扭曲之后的过度释放。
这一时期,1989年是无可回避的转捩点。这场政治风波的影响也许还要过若干年才能得到充分评价,但是这个转捩点直接改变了中国社会思潮的走向却是不争的事实。王岳川把整个90年代分作三期,即1989年至1992年为第一期,以邓小平南巡讲话为界,此时民间盛行气功热,是“气功意识形态时期”;1992年至1997年为第二期,以邓小平逝世为界,是全民经商与人文精神大讨论相映成趣的“多种价值的骚动”时期;1998年至1999年为第三期,是“跨世纪的临界阶段”。[4]笔者认为以1992年为界分作前后两个时期或许更合理些。毫无疑问,邓小平南巡讲话把原本不明朗的中国再次助推进了向现代化行进的行列,此后的90年代,所有关乎价值的讨论都已经离不开迅速到来的全民经商背景了,人文精神大讨论如此,所谓的“世纪末情绪”亦如此。
对比八九十年代的文化思潮,王岳川分别用了八组新词进行概括,列之如下:[5]
如此整齐排列八九十年代的文化思潮,优点是便于分析对照,缺点是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似乎90年代完全是对80年代的全面反动。当然事实未必尽如此。相对而言,笔者对查建英在《80年代访谈录》中用“常见词”来概括一个时期思潮的做法倒是十分认同。许多人都知道米歇尔·福柯的名言:“重要的不是话语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话语的年代”,但是站在史学角度,人们也许忘了福柯所预设的一个前提,即如果没有讲述那些年代的话语,我们从何贴近那些讲述话语的年代?
查建英在《80年代访谈录》一书的封底列了一组关于八九十年代有关的常见词:
和80年代有关的常见词:
激情贫乏热诚反叛浪漫理想主义知识断层土傻牛肤浅疯狂
历史文化天真简单沙漠启蒙真理膨胀思想权力常识使命感
集体社会主义精英人文饥渴火辣辣友情争论知青迟到的青春
和90年代有关的常见词:
现实利益金钱市场信息新空间明白世故时尚个人
权力体制整容调整精明焦虑商业喧嚣大众愤青资本主义
身体书斋学术经济边缘失落接轨国际多元可能性[6]
从激情到现实,从思想家突显到“学问家突显、思想家淡出”,这是中国电视批评所发生的土壤,所有的争论与交锋都植根于那个渐行渐远的八九十年代的土壤,只能怀想,无法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