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与勤勉的生活

在我的实用主义中，我承认信仰绝对可以给与灵魂假日，W.A.布朗教授在8月15日的《哲学研究》上载文对此表示赞同，但他又批评我说这一让步不够宽宏大量，他用鲜明的事例来说明，同样的信仰可能对释放出一种勤奋的生活具有巨大的推动力。

我对这篇优秀的文章不想做任何批评，但是请让我解释一下“道德假日”为什么是我所专门强调的绝对的唯一礼物。在我的讲座中，我主要关注的是对比两个信念，其一是世界仍然处于创造过程中，其二是世界有一个“永恒的”版本，是现成的和完备的。前者是“多元论的”信念，是我的实用主义所支持的。两个信念都证实了我们勤勉的心态。多元论实际上需要它们，因为它使得对世界的拯救取决于给这个世界的多个部分——包括我们在内——注入活力。一元论也容许它们，因为无论它们可能是多么强烈，但是当我们想到它们将成为绝对的完美生活的表述时，我们总是能为自己容许它们提前找到理由。当你逃离你有限的知觉而进入对永恒的整体的认识时，你可以神化任何倾向。虽然绝对没发出任何指令，可是它将事后准许任何东西以及所有东西，因为，曾经存在于宇宙中的任何东西都将不得不被看作是其完美过程的一个有机成分。因此，寂静主义和狂热行为都获得了绝对的允许得以存在。那些天性懒惰的人继续保持一种顺从的被动态度；而精力旺盛的人可能变得更加肆意妄为。历史证明，寂静主义者和狂热份子都从绝对论的框架中汲取了灵感。它同样适用于病态的人和勤勉的人。

多元论就不是这样。它的世界总是脆弱的，因为其中的某个部分可能误入歧途；因为它没有“永恒的”版本可供其信奉者从中获得安慰，他们肯定总是有某种程度的不安全感。如果作为多元论者我们给自己一些道德假日，这些假日只可能是暂时的喘息机会，用来为明天的战斗重振我们的士气。从实用主义的观点来说，这给多元论造成一种挥之不去的自卑感。对那些无可救药的病人来说，它没有带来拯救他们的信息。而绝对论在带有其他信息的同时也带有这种信息，它是必须拥有这一信息的唯一框架。这构成了其优越感，成为其宗教力量的来源。这就是为什么我把其给与道德假日的能力看得如此之高的原因，我这样做是为了给予它以完全公正的地位。绝对论的这种主张是独一无二的，而它与勤勉的关系却不如多元论的框架与勤勉的关系更为一目了然。

在我的书的最后一讲中，我坦率地承认多元论的这种自卑感。它缺乏绝对论所表现出的那种广泛的漠然态度。它注定要让许多病人失望，而绝对论却能安慰他们。因此，如果绝对论者不充分利用这一优势，那他们就似乎采取了错误的策略。病人的需要肯定是最紧要的；相信绝对的人应该认为，能有效地满足这些需要是自己哲学中的一大优势。

我所为之辩护的实用主义或多元论不得不依靠一种极大的刚毅品格，愿意在没有保障或保证的情况下生活。对那些甘愿这样靠可能性而不是确定性生活的人来说，那种确信能带来某种拯救信息的寂静主义的宗教，微微带有一种油腻的腐败味道，这使它招来了怀疑的目光，即使在教堂里也是如此。到底哪一方是对的，谁知道呢？在宗教中，情感容易变得专横；但是哲学必须偏爱那种把自己与视野之内所有真理的整体和全部意义完美结合起来的情感，我认为这是那种最坚韧的情感；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它不能产生寂静主义的欣喜若狂，这是我所宣讲的多元论哲学的一个严重缺陷。

重印自《哲学研究》等，19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