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保持着革命斗志』
五四运动以后,毛泽东、邓中夏、何叔衡、恽代英等多次来到衡阳宣传马列主义和俄国十月革命,展开社会调查,组织建党建团工作,指导学生运动。1922年5月,毛泽东和何叔衡在中共湖南支部基础上建立了中共湘区委员会,毛泽东任书记,委员有何叔衡、易礼容、李立三等,后增加郭亮,并将区委机关设在长沙市清水塘22号——毛泽东与杨开慧的住处。
毛泽东是何宝珍十分敬佩的人,她在三女师读书时就听过毛泽东的演讲,内心触动非常大。有一次,毛泽东在湘南学联演讲《马克思生平及其艰苦斗争简史》,在演讲中毛泽东要求大家深入群众,团结群众,了解群众的思想状况,帮助群众进步,并强调:革命不是靠几个人就够了,而是靠培养更多的先进分子参加到我们的队伍中来。他还号召大家放下读书人的架子,脱掉长衫,到劳苦群众中去,到农村去,到水口山去。何宝珍听后热血澎湃,恨不能立即到工人群众中去。
还有一次,毛泽东参加湘南学联的会议,对大家坦言中国是农业大国,又沦为半殖民地,是跪着讨生活,号召大家到工农中去,同劳苦大众一道,争取光明的前途。他还谈到了如何对待家庭问题,要大家学习夏明翰的决裂精神,但不要都采取挥动斧头的办法,主要是思想上的决裂。这次会议时间不长,却给何宝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邓金声、肖腾芳的家都在长沙,而且邓金声是住在四川会馆里,房间比较充足,何宝珍与朱舜华开始的时候便住在邓家。邓金声本来姓金,因为丈夫姓邓,所以就跟着姓邓了。后来,邓金声的祖父要回四川去,她便跟着丈夫回了桂东(湖南郴州),何宝珍与朱舜华也就不能继续住在四川会馆里了。实在没有办法的两个女孩子只好向中共湘区委员会求助,毛泽东在与易礼容商议后,让何宝珍她们先住到清水塘易礼容房间后面的小房间里。1922年秋的一天傍晚,何宝珍和朱舜华便跟着杨开慧来到了清水塘。
在清水塘,毛泽东和杨开慧很关心何宝珍和朱舜华。有一次,何宝珍突然有些想家,杨开慧看出了她的心思,就亲切地对她说:“闹革命还怕没有家?这里不就是一个大家庭吗?一个人关在自己的小家里,就像螺蛳壳里做道场。你想,那样你舒服不舒服?一个革命者不能沉溺在自己的家里呀!”何宝珍听了这番话,两道愁眉顿时展开,垂下的头慢慢仰了起来。
几天过后,毛泽东将何宝珍叫到他的办公室。这办公室很简陋,除一张书桌、两张茶几和几张木椅子外,没有别的摆设。毛泽东示意何宝珍坐下来,态度和蔼地说:“听说你在湘南学联做了很多工作,表现很好。”
“谢谢您的夸奖!和您做的这些大事相比,算不得什么。”何宝珍诚恳地说。
“现在你被学校开除了,我打算让你去自修大学读书,学杂费全免,你看怎么样?”毛泽东对何宝珍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于是主动提出要减免学杂费。“你可以像在衡阳时一样,通过勤工俭学赚些零用钱。”他继续为何宝珍出主意。
何宝珍感激地望着毛泽东,急切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读书?”
毛泽东笑道:“明天,你和朱舜华跟着开慧一起过去看看。”
毛泽东继续说道:“宝珍,你这个名字好听,但字义太俗气,我改两个字,如果你认为不合适,也可以不采纳。”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写了两个字,交给何宝珍。何宝珍拿过一看,是“葆贞”二字。
毛泽东接着解释说:“‘葆’字是保持的意思,‘贞’是革命贞节。虽然意义改了,但字音没变。你觉得怎样?”
“永远都保持着革命斗志,这名字真好!”何宝珍欢快地说,“以后我就用何葆贞这个名字了。”(为了保持记述的统一性和习惯称呼,后文仍用何宝珍)
湖南自修大学是1921年8月间,由毛泽东、何叔衡等人在船山学社董事会总理仇鳌和社长贺民范支持下,利用船山学社社址和经费创办的。贺民范为首任校长,毛泽东任指导主任,负实际领导责任。1922年9月,湖南自修大学附设了补习学校,主要为年长失学之人、私塾改图之人,及乡校课程不够升学之人,及时补习英文、数学、国文、历史、地理五科而设,男女兼收。主事何叔衡,指导主任毛泽东,教务主任夏明翰,事务主任易礼容。
自修大学设有文、法两科。文科开设中国文学、西洋文学、英文、伦理学、社会学、新闻学、哲学、历史学、教育学;法科设有法律系、政治学、经济学,学员可以任选一科或多科。何宝珍就读于自修大学初级班,她选择法科,总是尽可能地多学习些知识,对于自修大学列出的学员学习书刊,如《共产党宣言》《哥达纲领批判》《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工资劳动与资本》等,认真、反复地阅读,并且在与学员交流时积极进行分享。
自修大学的教学方法是在学员自学的基础上学校辅以指导,担任指导者的有学长、专科指导员,还有临时聘请的学者。“李达任学长时,常为学员举办马克思主义的专题讲座,包括唯物史观、剩余价值论、社会发展史。”何宝珍还经常旁听各种专题讲座,不仅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更加深刻,视野也更加开阔。
一次,毛泽东讲到关于阶级的论述,特别指出妇女除了同男人一样受政权、族权、神权的压迫外,还多了一层夫权压迫的痛楚。有的因为受欺压上吊自杀,有的甚至生下来就被活活淹死。何宝珍听到这里,便联想到妹妹生下时的情景。当时妹妹一生下来,因为是女孩,而且家里四口人都已经揭不开锅,父亲开始说要溺死她,后来虽然没有舍得,但也送给了别人做养女。回到清水塘,何宝珍躲在房里大哭了一场。杨开慧过来劝慰,她便将家里的事情,包括自己从小由父母做主许给了蒋家,以及在三女师读书的钱大都是蒋家支付的情况说了出来。她在三女师被开除后不愿意回家,因为担心会被蒋家看管起来,很可能就不再有自由可言了。
杨开慧只比何宝珍大一岁,但因较早开始革命,且一直跟随在毛泽东身边,有比较丰富的革命经验和人生阅历。她与何宝珍既有师生之谊,又有姐妹之情。何宝珍对这位亦师亦姐的革命前辈也很敬佩,经常以杨开慧作为自己的人生楷模来严格要求自己。
杨开慧同情何宝珍的遭遇,对其缓缓地说道:“在这个男权社会,女人哪有人权可言!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学习,才要斗争,才要挣脱掉几千年来束缚着妇女的枷锁!”
“妹妹在两三岁时就送养了,我又被许了婚,女子在这个时代连生存和婚嫁的自由都没有,我真的能自由地学习吗?”何宝珍既像询问杨开慧,又像在问自己。
“可以的!”杨开慧斩钉截铁地说道。接着,她问道:“宝珍,你能说说你怎么看与蒋家的婚姻吗?”
“我当时还在上小学校,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蒋校长托媒,又答应供给我读书的费用,我父母实在无力供养我,于是就答应了。我是坚决反对的,可是又能怎样?”何宝珍无奈地说道。
“宝珍,你要仔细想清楚,如果你不满意这桩婚事,就应该及早解除婚约。这样你也可以放下包袱读书,干革命了。”
何宝珍认真考虑过后,终于下定决心,她写了一封信给父母,劝父母把房子卖掉,用来偿还蒋家。父母收到信后,知道了女儿的决心,于是将住房卖掉,还了蒋家的钱,从此和蒋家断绝了关系。自此,何宝珍一家人搬到了沈公祠的厨房里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