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密善:皇权即神权
第十一章
图密善:皇权即神权
深居罗马
公元81年9月14日,提图斯死后的第二天,图密善继位称帝,他是弗拉维王朝开国皇帝韦帕芗的小儿子,同时也是弗拉维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图密善皇帝,全名为提图斯·弗拉维乌斯·图密善尼乌斯(Titus·Flavius·Domitianus)。
图密善出生于公元51年,时年父亲韦帕芗四十二岁,哥哥提图斯十二岁。图密善在其成长过程中很少与父亲与哥哥相处。与哥哥和父亲较大的年龄差让图密善总是只能远远望着父亲与哥哥的背影,而不能与其同行。要知道,提图斯在公元57年就已经离开罗马城前往行省担任将校了,而图密善那年才六岁。公元63年,韦帕芗担任北非总督时,图密善也才十二岁。
在父亲与哥哥正值政治生涯的上升期,四处奔波于帝国各地之时,图密善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这也就导致,在图密善的童年中,父亲与哥哥永远都在外地奔波。而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随军携带图密善的话对他接受教育而言也十分不便。于是他就被交付给了在罗马城内元老院担任议员的伯父,萨宾乌斯。
前文曾提过,萨宾乌斯是韦帕芗的哥哥,早年曾参与罗马入侵不列颠战争,而后又担任了默西亚行省总督。图密善出生时,萨宾乌斯正好告别了军旅生涯,选择回到罗马为弟弟韦帕芗的仕途提供政治上的援助。就这样,图密善从生活起居,到教育社交,都由伯父萨宾乌斯负责照顾。
不同于哥哥提图斯在皇宫内接受教育,图密善则是同其他罗马贵族一样,聘请名师教学。关于图密善所接受的教育内容众说纷纭,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对罗马的历史、文学,以及经典都十分熟悉。他曾屡次在不同的场所引用过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1]以及荷马的《伊利亚特》。[2]
不过由于图密善的童年一直活在父亲与哥哥的阴影,以及伯父的管控下,他并没有与议员以及军队接触的经历,也没有人教授他军事知识,这为他日后对待元老院以及军队的态度埋下了伏笔。
事实上,图密善直至继位称帝之前,都几乎没有离开过罗马城,所以图密善对行省并没有概念,对军队与元老院的重要性也没有太深的认识,更不要提像韦帕芗和提图斯一样有着大量的行省执政的经验。这样深居罗马的生活深深地影响着图密善日后看待权力与制度的态度。
公元69年上旬,维特里乌斯带领莱茵河军团击败奥托,进入罗马称帝,这年图密善才十七岁。而维特里乌斯的到来,打破了图密善平静的生活,也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被架空的皇子
在维特里乌斯称帝时,韦帕芗就已经萌生了夺权篡位之心,而对于这一点,维特里乌斯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为了制约与威胁韦帕芗,维特里乌斯派人把图密善与萨宾乌斯软禁了起来,以他们为人质,牵制韦帕芗谋反。
然而这些行为对于韦帕芗来说似乎并不管用,他与提图斯依然选择了称帝谋反。或许韦帕芗的想法是,只要他称帝,维特里乌斯惧怕韦帕芗的势力太大,进而为了保全自身,就不敢再动图密善与萨宾乌斯了。又或者对于韦帕芗来说,小儿子与哥哥的死活没有皇权来得重要,不过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了。
韦帕芗在犹地亚行省称帝后,维特里乌斯在战争期间一直软禁着图密善与萨宾乌斯,并没有要伤害二人的性命。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叙利亚总督穆奇阿乌斯与普利斯将军围攻罗马城。
维特里乌斯的莱茵河军团见罗马城被围,军心越来越浮躁,士兵也越来越不受军纪所控制。在围城期间,愤怒的莱茵河军团士兵要先杀掉图密善与萨宾乌斯,随后与韦帕芗死战。情急之下,萨宾乌斯与图密善只能带着少量忠于韦帕芗的士兵躲入了朱庇特神殿之中。[3]萨宾乌斯零星的士兵显然抵挡不了怒火中烧的莱茵河军团士兵,门很快便被打破,萨宾乌斯也被士兵们乱刀砍死。
而图密善则在莱茵河军团士兵撞开门闩之前,乔装打扮,在少量士兵们的掩护下逃了出去。为了摆脱追兵的搜捕,图密善白天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埃及伊西斯女神的信仰者,并成功避开了士兵的搜索,逃到了台伯河沿岸。据说,逃亡到最后,图密善的身边只剩下一个士兵。[4]
图密善躲藏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数日之后,罗马城就被破城,皇帝维特里乌斯身死,穆奇阿乌斯带领军队进入罗马城。而图密善在这时,又代替其不能到场的父亲与哥哥接受军队的欢呼。据苏埃托尼乌斯记载,图密善被军士们高呼为“恺撒”,即刻就任罗马城大法官,并且拥有执政官之权。[5]或许在这一刻,是图密善第一次认为自己可以同父亲和哥哥并肩,然而这也可能是他继位前最后的高光时刻。
事实上,死里逃生的图密善并没有苦尽甘来。虽然他被任命为大法官,享有执政官之权,但是却只是名义上拥有,罗马城实际的军队领导人与政治领头人是父亲韦帕芗的盟友穆奇阿乌斯。在公元69年年底到公元70年年底的这一年间,图密善一直都只是一个被架空的皇帝代表人,实际的掌权人一直都是穆奇阿乌斯。
对于被架空一事,或许图密善的心中有过愤愤不平。他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韦帕芗与提图斯造反的时候,他和萨宾乌斯在罗马城内比远在埃及的韦帕芗要危险得多,好不容易劫后余生,结果还只是一个虚君。为此,图密善迫切地希望通过建立军功,掌握军权来追逐哥哥与父亲的脚步,提升自己的地位。
父亲与哥哥的阴影
公元70年,西威利斯在高卢省和日耳曼行省叛乱,穆奇阿乌斯再三考虑后命上日耳曼总督瑟瑞拉斯负责镇压。这时的图密善,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大展身手的机会,于是他申请与瑟瑞拉斯一起领兵镇压,或者自领一军团,协助瑟瑞拉斯一同作战。
在面对图密善请求的时候,穆奇阿乌斯并没有同意。穆奇阿乌斯认为图密善并没有资格与能力统领军队,他怕图密善一旦领兵,会被胜利与荣耀蒙蔽理智,鲁莽行事酿成大祸。[6]对此,穆奇阿乌斯屡次劝诫,但是图密善依然不依不饶。穆奇阿乌斯最终选择拖延时间,或许是寄希望于瑟瑞拉斯能速战速决。
公元70年上旬,前线便传来瑟瑞拉斯的捷报。虽然叛军尚未被完全剿灭,但是基本上也剥夺了图密善建立军功的机会。图密善在期望落空的同时,也认清了自己在帝国的地位。他是父亲与哥哥影子下的存在,不具备与父亲和哥哥并肩的资源与条件。[7]
事实上,在韦帕芗统治时期的图密善对这一点的认识要更为深刻。公元71年,提图斯彻底剿灭犹太人造反,在其回罗马之后,韦帕芗为其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凯旋仪式上,韦帕芗走在最前面,提图斯被抬轿子上走在军队的正中间,而图密善则骑着一匹马,不起眼地跟在二人的后面。
而在韦帕芗统治的十年间,图密善只在公元73年担任过一次执政官。而哥哥提图斯则担任了足足七次。[8]而图密善唯一一次担任执政官的理由还是因为哥哥提图斯不忍心让弟弟一直没有任何官职,所以主动让给图密善的,这无疑深深地刺痛了图密善的自尊心。这让他认识到了父亲韦帕芗根本不打算同他分享政治资源,而是选择将所有资源都用在培养继承人提图斯身上。
既然政治上图密善没有机会,他便再一次把建功立业的期望放在了军事上。韦帕芗统治后期,邻国的帕提亚帝国曾经向罗马借兵来抵御外族入侵。据说,图密善想尽一切办法向韦帕芗自荐领兵前去救援。然而韦帕芗最后还是拒绝了图密善的请求。[9]为此,图密善十分失落,他甚至开始背着父亲与哥哥给东部的庇护国国王们行贿,让他们都以此为由向罗马借兵,这样就能增加自己领兵的机会,然而这些阴谋也无一不石沉大海。[10]
公元79年6月,韦帕芗去世,提图斯继位。据苏埃托尼乌斯记载,图密善在这时便已经萌生了谋反之心。新皇帝登基,往往都需要大赏军队,这是从克劳狄乌斯时期便一直延续的传统。而图密善则想过要把哥哥提图斯的赏金加倍地赏给军队,以此来争取军队的支持。他甚至连篡位的借口都想好了,他计划声称提图斯篡改了韦帕芗的遗命,提图斯仅仅只是韦帕芗的政治盟友,而他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11]
不过这个篡权的计划最终也因为提图斯深得元老院与军队的拥护而最终流产。但是在这之后,图密善一直没有停止过篡权夺位的计划。尽管提图斯曾给他许诺了继承人的身份,甚至发表了公治帝国的宣言,但是没有掌握实权的图密善却一直不甘心。终于,在公元81年底,图密善等来了机会。他趁着哥哥提图斯发烧的契机,将其扔在了放满冰块的箱子之中,活活冻死了哥哥。[12]
被神化的兄长
公元81年9月末,刚刚过完三十岁生日的图密善称帝,开始了其长达十六年的皇帝生涯。
如同之前的许多皇帝一样,童年与青年时期的经历对图密善称帝之后的影响很大。图密善虽然正值而立之年,却从来没有过任何军事与执政的经验。从小到大他都活在父亲与哥哥的阴影之下,这导致他几乎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与能力。与此同时,他对父亲与哥哥也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弗拉维王朝,自然也没有他自己的地位。但是在他的心里,父亲与哥哥生前也无时无刻不压他一头,屡次阻挠他建功立业。
图密善在继位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元老院投票授予其“奥古斯都”以及代表皇帝的相关权利。图密善与元老院的关系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其原因则是元老院大多是提图斯与韦帕芗的拥护者,在两位先皇在位时,图密善便不曾被元老院看好,现在他的继位对于元老院来说更是一个坏消息。但是碍于图密善背后的禁军,元老院也不得不把皇权授予图密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元老院也并非彻底妥协。在投票授予图密善皇权的同时,议员们与图密善达成了一个附加协定,那就是把图密善的哥哥,已故的先皇提图斯,投票成神。图密善的继位与提图斯的神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这其实是一个很特殊的情况。
要知道,上一个被神化的皇帝韦帕芗,是在其去世六个月后才被投票神化。提图斯在稳固自己的统治之后,才与元老院协商将韦帕芗神化,一方面算是彻底满足父亲韦帕芗的愿望,而另一方面,也给弗拉维王朝的“神化”宣传一个正统理由。
克劳狄乌斯虽然也是在死后尼禄继位时,在尼禄的要求下才被神化,这是因为尼禄急迫地需要借用“神之子”的头衔来巩固自己正统继承人的地位。这一点在尼禄的硬币上便一目了然,我们常常可以在尼禄的钱币上看到“D F Caesar AVG”的字样。[13]对于尼禄来说,他可以和屋大维一样利用“神之子”的头衔给自己增加统治合理性。而屋大维则是因为整个元老院几乎都是他的被庇护人,所以享受与恺撒一样的神化待遇理所当然,提比略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但是对于图密善来说,他所面临的情况却与尼禄和提图斯都不太一样。图密善是弗拉维王朝的正统继承人,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的潜在皇储,所以图密善并不面临像尼禄一样的情况。而图密善神化这个被自己杀掉的哥哥甚至可以说对他几乎没有好处。由于韦帕芗已经被神化了,那么他就已经是“神之子”了,罗马帝国在这之前还真的没有见到过“神之弟”这种类型的头衔。在后来塞维鲁王朝时期这种用法才偶尔会在介绍皇帝全称时出现。[14]
神化提图斯,或许更有可能是元老院提出的。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阻止图密善继位,但是他们也希望通过神化提图斯,来表达元老院对提图斯仁慈政策的拥戴,同时也希望图密善能善始善终,不要与其哥哥和父亲的政举背道而驰。
图密善同意了元老院的请求,在继位的同时把提图斯神化,但是元老院的其他意图却无疑落空了。事实上,对于图密善来说,把提图斯神化只会让他回忆起前半生的“少不得志”,以及来自父兄与元老院的阻挠。据说,图密善装模作样地在提图斯的葬礼上哭泣,歌颂哥哥的功绩。[15]但是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却与他所言截然相反。
图密善非但没有公开对哥哥提图斯表达尊敬,反而禁止任何人说提图斯的好话。据卡西乌斯·狄奥记载,人们十分尊敬提图斯,但是不敢让图密善知道。对于图密善来说,称赞提图斯,就相当于是怒骂他自己。但是尽管如此,议员们依然会在背着皇帝的情况下,私下谈论提图斯统治时期的好。图密善对此一清二楚,所以他对元老院恨之入骨。[16]
“统治者超过一人没有好处”
图密善性格乖张暴戾,睚眦必报,这让与他共事的人不敢与其共情,因为他们不知道图密善会不会认为受到冒犯,或者认为他们虚伪。[17]
图密善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彻彻底底地把所有大权全部牢牢抓在手中,他已不愿再受制于人。同时,他也由衷地认为帝国的制度需要进一步改革。屋大维所缔造的皇权已经跟不上帝国制度的步伐,元老院的存在已经成了限制皇帝权威与皇权稳定的威胁。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图密善开始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着手缔造他理想的皇权制度。
在图密善的改革之中,最大的阻碍便是元老院。自屋大维建立帝制以来,元老院对皇权的约束是最大的。议员们无时无刻不掌控着帝国管理的命脉,其内部的贵族与他们的被庇护人官僚遍布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上至行省总督,下至基层的税务人员。可以说,没有了皇帝,罗马帝国依然可以正常运转,但是没有了元老院,帝国就失去了维持生活的全部器官,空剩一个头脑(皇帝)与一身无处发泄的肌肉(军队)。
图密善并不是第一个试图削弱元老院的皇帝。提比略、卡利古拉、克劳狄乌斯与尼禄都曾与元老院针锋相对。在这三人中,克劳狄乌斯算是最为成功的。他建立的解放自由人制度选拔了大量忠于皇帝的解放自由人官僚。由于解放自由人是帝国社会阶级的最底层,所以他们的一切都只能依附于皇权,是最理想的忠犬。
解放自由人制度无疑严重打击了元老院的权威,但是与此同时,克劳狄乌斯对议员们做足了表面工作,凡事都尽力给足了元老院的面子,他算是很成功地平衡了皇权与元老院的皇帝。但解放自由人制度在尼禄继位后便被废除,所以克劳狄乌斯为皇权所积累的政治资源也就付之东流。
图密善显然不准备效仿克劳狄乌斯,他想要的是更为集中的权力,更为绝对的权威。他要的不仅是制衡元老院,而是彻底用皇权吸收元老院。为此,图密善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把执法与立法的场所从元老院转移到皇宫,他仰仗着手里的军队,开始尝试从内部分化元老院。
图密善再度开始采用提图斯废除的“告密人制度”,并会给予告密人重奖。无疑,这是被提比略、卡利古拉与尼禄屡试不爽的内部分化元老院的手腕。
对于那些依附于他的议员,他给予他们皇宫内重要的职务,并且给予这些议员们非常宽厚的财富奖励。而对于那些守旧的、不愿意归顺的议员,图密善则毫不犹豫将其杀掉,并换上支持自己的人,巩固自己的统治。被图密善以谋反罪名杀掉的议员数不胜数,其中包括了许多前执政官。[18]图密善以各种理由杀掉与流放了大量受人爱戴的官员与贵族。[19]
如果说卡利古拉和尼禄杀议员是为了在剥夺其财产的同时杀鸡儆猴,那么图密善屠杀议员就如同一场大清洗,无论地位、家族,皆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图密善一度害怕杀人的频率太高,而引起恐慌。他假意流放了许多议员,当他们远离罗马,归隐乡间之后,便逼迫他们自杀。[20]
为此,元老院曾尝试颁布法案,勒令皇帝不得无故杀人。然而这些阻挠对于称帝后的图密善来说,显然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21]对此,元老院开始频繁地组织谋反,这更加速了图密善屠刀落下的速度。[22]在不断扼杀造反的过程中,图密善的手段也越来越严厉。他开始折磨那些他怀疑的人,在他们的家里纵火,甚至砍掉他们的双手。[23]
不同于卡利古拉与尼禄,图密善血腥的手腕出奇地有效。议员们与总督们都人人自危,谋反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大家都开始逐渐默认图密善大权独握的“皇宫”是真正的执政、立法,以及宗教的中心。图密善年轻时曾对荷马史诗中的一句话情有独钟:“统治者超过一人没有好处”。[24]称帝后的图密善,成功地实现了这一夙愿。
军权在握
元老院之所以对图密善敢怒不敢言,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被图密善雷厉风行地屠戮给震慑到了,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图密善在其执政期间,牢牢地抓紧了帝国的军权以及民心,让各地的总督没有造反的余地。而图密善在军队中的地位,要得益于其统治时期所发生的数次外敌入侵。
图密善自成年以来就一直想要通过建立军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当上皇帝之后,自然不会放弃这一理想。不过罗马帝国的领土已经趋于稳定,他也没有什么新的理由可以开始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于是图密善准备效仿卡利古拉突袭日耳曼部落的手腕,自己制造战争来提升自己的威望。
公元83年,图密善打着人口调查的名义前往高卢行省考察。他在到达高卢行省东边界时,立即下令组建新军团,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兵攻击了罗马边界的沙提部落(Chatti)。沙提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进攻打得措手不及,面对来势汹汹的军团,他们毫无任何反抗的余地,战争从一开始便如同单方面的屠杀。
图密善为了巩固自己的“战果”,他下令在上日耳曼行省,莱茵河两岸,以及沙提人的领土上建立了一个全新的边界。新的边防在后世被称为“日耳曼边防”(Limes Germanicus)。这是罗马帝国史上规模最大的边防工程之一,在莱茵河的沿途与两岸建满堡垒、瞭望塔,以及公路。在后世两百年间不断地被各个皇帝与将军巩固,改善,最终在3世纪中期形成了一个长达五百七十公里的莱茵河防线。沿途有六十多个堡垒要塞,以及近千座瞭望塔。
虽然胜之不武而且师出无名,但图密善依然在公元83年年底,于罗马举办了凯旋仪式,并给自己冠上“日耳曼征服者”(Germanicus)的头衔。
公元85年年初,多瑙河北岸的达契亚人在戴凯巴路斯(Decebalus)国王的带领下,联合苏维汇人(Suebi)、萨马尔提亚人(Sarmatian),一举进攻多瑙河南部的默西亚行省。时任默西亚行省总督奥皮乌斯(Oppius Sabinus)来不及组织军队抵御便被戴凯巴路斯的军队杀死了。
罗马的皇帝本来便有带兵上前线建立军功的传统,现在行省总督战死,图密善更是责无旁贷。他立刻调集军队,并且带上了禁军统领福斯库斯(Cornelius Fuscus)和其所带领的禁军。公元85年中旬,图密善与福斯库斯大破戴凯巴路斯,成功将达契亚人逐出默西亚行省。图密善留下福斯库斯在默西亚行省驻军,自己则返回罗马城,举办了第二次凯旋仪式。
不过福斯库斯却并没有完全按照图密善的命令行事,他建功心切,以至酿成大祸。公元86年,福斯库斯领兵入侵达契亚地区,被戴凯巴路斯埋伏,身陷囹圄,最终只有少部分战败军团得以逃回罗马境内,福斯库斯与其带领的禁军全军覆没。
图密善得知此消息之后,不得不再次带兵返回默西亚行省。为了更好地组织防御工事,抵御外敌,图密善效仿屋大维将日耳曼行省一分为二的举动,把默西亚行省也一分为二,建立了上默西亚行省与下默西亚行省。[25]两个行省形成掎角之势,并由两位总督领兵,可以更好地抵御外敌入侵。
为了加强上下默西亚行省的边防,图密善开始从帝国各个行省调动军队。其中也包括著名将军阿格里科拉的不列颠尼亚行省军团。阿格里科拉(Agricola)此时正带领军队占领不列颠半岛北部的最后领土,士气如虹,战争形势一片大好,突然的撤军直接葬送了大量攻占的领土。
其中的缘由除了集结兵力以外,也有图密善性格上的缺陷。图密善是一个对权力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怕阿格里科拉长期领兵在外,被军队黄袍加身,于是提前终止了征服不列颠半岛的战役,并将军团调走,阿格里科拉也同时被下令返回罗马。
自恺撒开始,从共和国到帝国,长达一个世纪的不列颠征服也正式落下帷幕。在这之后,罗马帝国再也没有机会征服北不列颠半岛,帝国与不列颠的战争也正式转入守势。
在重新部署了默西亚行省之后,图密善又先后领兵在莱茵河与多瑙河边界清剿其他存有异心的日耳曼部落。公元89年,日耳曼行省的总督萨图妮努斯(Lucius Antonius Saturninus)联合了被统治的沙提部落,组织造反。于是,图密善与日耳曼部落的战斗越来越胶着,而多瑙河军团又一直没能成功击败戴凯巴路斯的主力军。
为了防止腹背受敌,图密善只得与戴凯巴路斯签署停战协议,并许其每年八百万塞斯特尔提乌斯的赔偿。自此之后,罗马帝国与达契亚行省仍是摩擦不断,但是直至安敦尼王朝的图拉真时期之前,都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正面冲突。
图密善在其继位初的几年间,长期领兵在外,其军事活动行省大多集中在莱茵河与多瑙河附近,在莱茵河军团和多瑙河军团中积攒了许多声望。为了防止地方总督再度造反,图密善限制了每个军团的财政储备。[26]但是与此同时,他大幅度增加了军团士兵的年薪,每年每个士兵将多收到三枚金币。[27]
虽然他仍然忌惮阿格里科拉的不列颠军团,但是大部分帝国当时最精锐的军团都曾接受过图密善的调度。这拉近了图密善与这些军团的关系,也大大增加了总督拥兵自重、元老院策反军队的难度。
深得民心的皇宫政府
而图密善虽然彻底地架空了元老院,但是在掌控军队的同时,他的执政与新的皇宫政府却深受人民的爱戴。在执政方面,图密善的皇宫政府几乎可以被视为克劳狄乌斯政策与尼禄政策的结合体。图密善修建了许多利民工程,同时也常常举办各种娱乐活动。其皇宫内的政权也在逐渐蚕食本来属于元老院的职责。
图密善效仿屋大维,定期开仓放粮,周济穷人。并为了维系和拉拢皇宫与贵族、骑士、官员之间的关系,经常邀请他们参加皇宫内的晚宴,商讨国家大事。[28]他严令禁止任何人实施阉割手术,并下令压低阉人的价格,意在限制,乃至杜绝罗马帝国内的阉人奴隶买卖。[29]为了防止再遇上天灾人祸,图密善下令加大粮食的产出,减少葡萄酒产业的买卖与葡萄树的种植。此时的罗马帝国,由于各省的贵族与骑士阶级消费能力不断上升,葡萄酒的供应也在不断加大。许多行省,如西班牙行省、意大利行省,都开始逐渐由农业转向葡萄酒生产业,也大大地降低了这些行省的粮食产出。意大利更是完全不能自给自足,全都要依赖北非行省与埃及行省的粮食出口。这也就意味着粮食越来越贵,而平民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降低。
为了遏制这一现象,图密善下令拆除了大量葡萄树农场,并且颁布法令,严令禁止任何人在意大利继续开设葡萄树与葡萄酒产业。并且下令要求行省大规模裁撤葡萄酒庄园,改为农作谷物种植。[30]然而这一法令在行省受到的阻力太大,在许多行省更是一纸空文,而图密善的新政并没有足够的人力可以去贯彻,故很难评估图密善这一政策对帝国粮食产出的具体影响。[31]但是毋庸置疑,这对于许多需要救济粮食的平民来说,是不折不扣的福利政策。
对于图密善政府的执政效率以及成果,就连对图密善持反对意见的苏埃托尼乌斯也曾大加赞赏,形容图密善的执政十分勤勉、公正,遇事利析秋毫,细致入微。[32]他常常亲自坐审法庭,否决那些因为利益或人情而导致的不公正判决。[33]他怒斥那些对待证据不严谨的仲裁官员,并且严查法庭的受贿行为,凡有陪审人或证人受贿情况,一概降职严查。[34]
大权在握后,图密善仍不忘打压元老院。他鼓励保民官检举行为不检点、滥用职权、受贿索贿的议员,并且要求元老院自己指派陪审团,可谓让元老院自己打自己的脸。[35]他还派人监督行省官员与总督,防止滥权、专政,以及苛政的情况出现。[36]为此,许多总督与行省官员都被指控失职。[37]这一趟肃清,无疑进一步得罪了元老院,但是对于行省的平民而言,却是喜闻乐见。
除了大举推行利民政策,扼制元老院权限,图密善也没有忘记用最原始的方式来讨好民众。他经常举办十分昂贵的娱乐活动,其中包括赛马、角斗、戏剧,以及歌剧。[38]为了更好地与民同乐,他取消了剧院的阶级区域分化。屋大维曾经为了确保阶级鲜明,立下过法律,规定在任何公共娱乐的场所,贵族、骑士、平民需要分开坐。不过图密善废除了这一法律,让平民可以与骑士一同入座。[39]
频繁地举办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让图密善深受人民喜爱,而这也给了他进一步提升自己权威的条件。在从元老院手中夺回绝对权力,掌控了军权,又夺得了人民的喜爱之后,图密善决心要让皇帝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皇帝:“神”与“主人”
自帝国建立以来,只有去世了的皇帝才能被元老院投票成神,从来没有皇帝能活着称“神”。卡利古拉曾尝试过把自己提升为“神”,然而不仅元老院不承认,军队更是对其行为忍无可忍,最后落得一个暴死街头的下场。死后,非但没有被元老院投票成神,反而被元老院投票列为“除忆诅咒”的对象,将卡利古拉的名字从罗马抹除,并且不再允许人民提及这个罗马的耻辱。
而图密善,将成为帝国建立以来第二个试图自称为“神”的皇帝。不过不同于卡利古拉的众叛亲离,图密善认为自己已经具备了把皇权晋升成为神权的条件。他军权在握,元老院被杀得噤若寒蝉,人民则对新建立的皇宫政府称赞不已。图密善或许认为他成功地建立了绝对皇权的帝制,那么这种皇权的下一步,似乎也只剩下神权了。
屋大维在称帝之后为了保障贵族与平民的利益,推行了许多保护罗马传统宗教、传统价值观的政策,死后因其德高望重,被罗马人捧为“神”,奉为道德典范。而图密善既然想要超越屋大维,成为活着的“神”皇帝,第一步自然就是要效仿屋大维的宗教改革,唯有比屋大维更为偏激,才能有超越屋大维的可能。
不同于屋大维通过担任大祭司来达成目的,图密善选择了担任监察官。公元85年,图密善自己授予自己监察官之职,并开始大规模地推行传统价值观与传统宗教。为了巩固一家之长的主导地位,图密善开始严查通奸、乱伦,以及出轨等行为,并且以流放罪处置。
在这个基础之上,为了保护丈夫在家庭的主导地位,图密善也大大地限制了罗马女性公民的权利。他剥夺了许多他认为不检点、不传统的女性继承财产、土地与家族头衔的权利,让她们完全沦为丈夫与父亲的附庸。[40]
为了巩固社会男性的权威,图密善同时也推出了许多针对男性行为的法令。他会放逐那些行为不端正的议员,例如参与戏剧、舞蹈,或者角斗等活动。他会严惩那些妻子出轨,但事后又和好的男性,并勒令他们离婚。他甚至一度因为怀疑皇后出轨,而下令处死自己的皇后多米提雅(Domitia Longina)。[41]虽然后来皇后的罪名并未坐实,但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图密善依然选择了将皇后放逐。
后来,因为多米提雅十分受平民的爱戴,为了维护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图密善不得不将多米提雅接回罗马,重新为后。于是就产生了很讽刺的一幕,一个到处惩处通奸的皇帝,却要与一个疑似通奸的皇后“破镜重圆”,貌合神离。
图密善继承“神之子”的头衔以及“神圣的韦帕芗”的衣钵,大举宣传对弗拉维亚家族的个人崇拜。为此,他为弗拉维亚的皇帝在罗马城的奎利诺山丘(Quirinal)修建了一个巨大的皇室陵墓,其地势较高,站在陵墓可直接俯视罗马市中心的战神广场。与此同时,他还修建了韦帕芗神殿与提图斯神殿,鼓励人们前往祭拜。
在巩固了父亲与哥哥的“神位”之后,图密善自己也开始以“神”自居。不同于卡利古拉是非正式的“神”,图密善似乎直接就把自己代入了“神”的角色。他不仅在言语中以神自居,在法令、政策、文案中也自称为“神”。[42]
众所周知,罗马人信奉的是多神教,古希腊与古罗马宗教体系中的神数不胜数,然而除了朱庇特(宙斯)、天后朱诺(赫拉)、海神尼普顿(波塞冬)、密涅瓦(雅典娜)、哈迪斯(普鲁托)等主神外,其他的小神、半神,多如繁星,且并非诸神平等。图密善为了强调自己“神位”是主导地位,在“神”(Deus)这一称呼的基础之上,还附加了一个“主人”(Dominus)的头衔。图密善不仅仅是神,更是所有人的主人、主宰。
在角斗场、剧院等场所,民众会高呼图密善主人万岁。图密善也会在发布命令时,以“你们的神、你们的主人”自居。他为了能更好地让自己“神”的头衔名垂青史,开始效仿屋大维更改月历。屋大维曾为了宣传“神恺撒”以及自己,把七月由“Quintilis”改为“恺撒月”,把八月由“Sextillia”改为“August”即奥古斯都月。对此,图密善自然不甘落后,他把九月由“Septem”改为自己的头衔“Germanicus”,即日耳曼征服者月,把十月由“October”改为“Domitianus”,即图密善月。[43]
图密善的成神之路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皇权也在图密善的掌控下有了一个全新的面貌,是好是坏尚未可知,但是无疑,这并不是屋大维所构想中的帝制,也不是其父亲韦帕芗与哥哥提图斯能想象到的帝制。正当图密善春风得意,准备以神明的身份继续大展宏图时,他的生命,如同之前许多暴毙的罗马皇帝一样,戛然而止。
世界的主宰,罗马的神,死于管家和仆人
公元96年日耳曼征服者月(9月)18日,图密善遇刺,而后不治身亡,终年四十四岁。图密善成为罗马帝国建立以来第五个死于非命的皇帝。[44]
图密善的遇刺说来也蹊跷,且超乎所有人预料。谋杀皇帝的并不是军队,亦非议员和民众,更不是其他弗拉维家族的皇室勋贵,而是他自己的管家和仆人们。
随着图密善统治的时间越来越长,生性多疑的图密善也越来越害怕身边的人会加害于他。于是他开始频繁地听信告密人的举报,并将规模扩大到了自己的皇宫政府。对于每一个被告密的人,图密善都会把他们记在一个名单上,日后好算账。一日,一个家中的男童仆发现了图密善枕头下摆放的一个木蜡板,他随即把这个木板拿给了皇后多米提雅。
多米提雅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刻紧张起来。这个木板不是他物,正是图密善记录的身边被告密者的名单。其中包括了图密善曾经十分信任的两个管家,以及数名家内仆从。皇后多米提雅与图密善的关系本就十分紧张,虽然图密善碍于民众的要求,把多米提雅从流放中接了回来,但是心中的结是无法解开的。多米提雅虽然贵为皇后,但是也常常会担忧图密善一怒之下和她算旧账。
多米提雅立刻召集了木板上写着名字的管家与家仆,并希望他们好自为之。这消息一透露不要紧,图密善身边的这些家仆一个个都立刻开始紧张起来。他们知道图密善的残暴,杀起人来从不眨眼。于是他们把心一横,决定把图密善杀了,然后找被图密善打压多年的元老院寻求庇护。
参与这场谋杀的有图密善的两个管家帕耳忒尼俄斯(Parthenius)和西格尔斯(Sigerus),图密善的随身小吏恩特斯(Entellus),以及图密善的家仆斯特凡努斯(Stephanus)。
公元96年9月18日,管家与家仆们先是偷偷拿走了图密善藏在枕头下面防身用的短剑,随后又趁着图密善办公之时,把寝室的大门紧锁,不许外人进去。而后,家仆斯特凡努斯假装胳膊受伤,在一只胳膊的绷带下面藏了一把匕首,走进了图密善的房间。
图密善这时正在书桌前签署法案,并没有搭理斯特凡努斯。斯特凡努斯于是跟图密善说,他知道一个谋杀皇帝的阴谋,特意前来告密。图密善听到这话,立刻准许了斯特凡努斯上前的请求。斯特凡努斯在靠近图密善后,从绷带下拿出匕首,立刻朝着图密善肚子捅去。图密善一时反应不过来,小腹被捅。
被捅后的图密善并没有死,从军多年的他也算身强力壮,开始反抗。搏斗之中他尝试去够枕头下面的短剑,却发现它早已不知所踪。他又开始大呼其他仆人前来护驾,然而此时皇宫内哪里还有不知情的仆从。
在听到图密善的呼声之后,其他几位管家带着家仆闯了进来,一个个都手持匕首,开始对图密善补刀。一代神明,图密善,就这样被自己的家仆家奴乱刀捅死。说起来,倒是与恺撒颇有两分相似。只是恺撒是死于几十名元老院议员的刀下,而图密善则是死于一群出身卑微的家仆之手。[45]
图密善死后,膝下无子,之前也没有立皇储,所以一时间军队无人可以拥护。正在军队被皇帝遇刺的消息搞得无所适从时,元老院抓住时机顶了上来。之前尼禄死时,元老院就曾因为遇事不决,导致没有第一时间选出一个新皇帝,结果让带兵入城的加尔巴夺取了皇帝之位。现在被图密善打压了将近二十年,议员们一个个都立刻抓住这个权力真空的机会,赶在军队做出反应之前夺权。
在图密善死的当天,元老院得知消息后便立即投票选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议员继承皇位。这位老议员名为涅尔瓦,其称帝后开创的王朝被后世称为“涅尔瓦·安敦尼王朝”。
图密善的神权,皇权
实际上,图密善虽然表面上表现出一个尊重传统价值观的保守形象,然而他自身却没有像屋大维一样恪守这些原则。他虽然下令杜绝阉人买卖,但是自己却宠幸阉人。[46]他虽然严惩那些通奸犯,但是自己却不得不与多米提雅保持婚姻关系。这些无疑都拉大了图密善与屋大维的差距。
图密善的皇权改革是否成功一直都在学界饱受争议。一方面,图密善对元老院的残暴让他成了毋庸置疑的暴君。而另一方面,权力不断集中于皇权又好似大势所趋。图密善或许是第一个公开自称为“主人”与“神”的元首制皇帝,但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事实上,到了3世纪帝国危机的时期,戴克里先建立君主制之后,自称为“神”与“世界主宰”几乎成了每一个皇帝的惯例。君主制时期的皇权高度集中,元老院几乎彻底沦为摆设。从这点上看,或许图密善眼中的皇权并不落后,也并非开历史的倒车,与之相反,他对皇权的理解似乎前卫了两百年。
假以时日,也许图密善能证明皇权改革的成功,又或许会落得与卡利古拉、尼禄、加尔巴和维特里乌斯一样的下场,不过这一切,我们都不得而知。讽刺的是,图密善这位神明,自诩主宰世界,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1]Suetonius. Domitianus 9.1 拉丁语原文为“ut absente adhuc patre recordatus Vergilii uersum: impia quam caesis gens est epulata iuuencis”。
[2] Ibid. 12.3 拉丁语原文为“generum fratris indigne ferens albatos et ipsum ministros habere, proclamauit: οὐκ ἀγαθὸνπολυκοιρανίη”。
[3]Suetonius. Domitianus 1.2 拉丁语原文为“bello Vitelliano confugit in Capitolium cum patruo Sabino ac parte praesentium copiarum”。
[4] Ibid. 1.2 拉丁语原文为“sed irrumpentibus aduersariis et ardente templo apud aedituum clam pernoctauit, ac mane Isiaci celatus habitu interque sacrificulos uariae superstitionis cum se trans Tiberim ad condiscipuli sui matrem comite uno contulisset, ita latuit, ut scrutantibus qui uestigia subsecuti erant, deprehendi non potuerit”。
[5] Ibid. 1.3 拉丁语原文为“post uictoriam demum progressus et Caesar consalutatus honorem praeturae urbanae consulari potestate suscepit titulo tenus”。
[6]Tacitus. Historiae 4.68 拉丁语原文为“adsumuntur e civitate clarissimus quisque et alii per ambitionem. simul Domitianusus Mucianusque accingebantur, dispari animo, ille spe ac iuventa properus, hic moras nectens quis flagrantem retineret, ne ferocia aetatis et pravis impulsoribus, si exercitum invasisset, paci belloque male consuleret”。
[7]Suetonius. Domitianus 2.1拉丁语原文为“expeditionem quoque in Galliam Germaniasque neque necessariam et dissuadentibus paternis amicis incohauit, tantum ut fratri se et opibus et dignatione adaequaret”。
[8] 七次皆为提图斯与韦帕芗两人共同担任执政官,这七次分别是公元 70 年、公元 72 年、公元 74 年、公元 75年、公元 76 年、公元 77 年与公元 79 年。
[9] Ibid. 2.2 拉丁语原文为“nec tamen eo setius, cum Vologaesus Parthorum rex auxilia aduersus Alanos ducemque alterum ex Vespasiani liberis depoposcisset, omni ope contendit ut ipse potissimum mitteretur, et quia discussa res est”。
[10]Suetonius. Domitianus 2.2 拉丁语原文为“alios Orientis reges ut idem postularent donis ac pollicitationibus sollicitare temptauit”。
[11] Ibid. 2.3 拉丁语原文为“Patre defuncto diu cunctatus an duplum donatiuum militi offerret, numquam iactare dubitauit relictum se participem imperii, sed fraudem testamento adhibitam”。
[12]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66.26.2古希腊语原文为“ὡς δέ τινες γράφουσι, νοσήσας ἔμπνουν γάρ τοι αὐτὸνὄντα καὶ τάχα περιγενέσθαι δυνάμενον ἐς λάρνακα χιόνος πολλῆς γέμουσαν ὁ Δομιτιανὸς ἐνέβαλεν, ὡς δεομένης τῆςνόσου τάχα τινὸς περιψύξεως, ἵνα θᾶσσον ἀποθάνῃ”。
[13] 全拼为“Divi Filius Caesar Augustus”,翻译为“神之子,恺撒,奥古斯都”
[14]因为塞维鲁王朝是继安敦尼王朝之后的一个军阀皇帝所建立的王朝,开国时期政治极度混乱。再加上罗马帝国的制度与经济都面临崩溃,所以皇帝全称里“借用”的头衔就越来越多,也开始不断地往上捯祖宗辈分,神化的皇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比如赛维鲁王朝开国皇帝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Severus Septimius)皇帝的全称:“Imp. Caes(ar), divi M(arci)Antonini Pii Germ(anici)Sarm(atici)f(ilius), divi Commodi frater, divi Antonini Pii nep(os), divi Hadriani pronep(os), divi Traiani Parthic(i)abnep(os), divi Nervae adnepos, L(ucius) Septimius Severus Pius Pertinax Aug(ustus)Arabic(us)Adiab(enicus)Parthic(us) Maxim(us), Pontif(ex)Maxim(us), Trib(unicia)Potest(ate)XVIII, Imp(erator)XII, Co(n)s(ul) III, P(ater)P(atriae), Proco(n)s(ul)et”
在这里面,“divi Commodi frater, divi Antonini Pii nep(os), divi Hadriani pronep(os), divi Traiani Parthic(i) abnep(os), divi Nervae adnepos”的部分可以被翻译为:“……康茂德神之兄,安东尼·庇护神之孙,哈德良神之曾孙,图拉真神之玄孙,涅尔瓦神之来孙……”
[15]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67.2.6 古希腊语原文为“αὐτός τε γὰρ καὶ φιλεῖν τὸν ἀδελφὸν καὶ πενθεῖν προσεποιεῖτο,καὶ τούς τε ἐπαίνους τοὺς ἐπ᾿ αὐτῷ μετὰ δακρύων ἔλεξε καὶ ἐς τοὺς ἥρωας αὐτὸν σπουδῇ ἐσέγραψε, πάντα τὰ ἐναντιώταταὧν ἐβούλετο σκηπτόμενος”。
[16] Ibid. 67.2.5古希腊语原文为“ὥσπερ τι ἀντειπεῖν ἢ καὶ μὴ καταψηφίσασθαί τινος δυναμένοις. ἐπῄνουν δὲ τὸνΤίτον τινὲς οὐχ ὅτι καὶ ἀκούοντος τοῦ Δομιτιανοῦ (ἴσον γὰρ ἂν ἡμάρτανον ὥσπερ ἂν εἰ αὐτὸν ἐκεῖνον παρόντα καὶἀκούοντα ἐλοιδόρουν), ἀλλ᾿ . . . ὅτι ἠπίστατο αὐτοὺς λάθρᾳ τοῦτο ποιοῦντας”。
[17] Ibid. 67.2.7 古希腊语原文为“καὶ οἱ ἄλλοι οὔθ᾿ ὅπως συνάχθοιντο οὔθ᾿ ὅπως συνήδοιντο ἀσφαλῶς εἶχον, τὸ μὲν ὅτιτὴν γνώμην αὐτοῦ λυπεῖν, τὸ δὲ ὅτι τὴν προσποίησιν ἐλέγχειν ἔμελλον”。
[18]Suetonius. Domitianus 10.2 拉丁语原文为“Complures senatores, in iis aliquot consulares, interemit; ex quibus Ciuicam Cerealem in ipso Asiae proconsulatu, Saluidienum Orfitum, Acilium Glabrionem in exilio, quasi molitores rerum nouarum,ceteros leuissima quemque de causa”。
[19]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67.3.3 古希腊语原文为“Πολλοὺς δὲ τῶν πρώτων ἀνδρῶν κατὰ πολλὰς προφάσειςφόνοις τε καὶ ὑπερορίαις ἐκποδὼν ποιούμενος”。
[20] Ibid. 67.4.2 古希腊语原文为“Ὅτι καὶ συχνοὺς μεθιστάς που κατεχρήσατο, καὶ οὐκ ὀλίγους γε αὐτοὺς ὑφ᾿ ἑαυτῶνπαρεσκεύαζε τρόπον τινὰ ἀποθνήσκειν, ἵνα ἐθελοντηδὸν ἀλλ᾿ οὐχ ὑπ᾿ ἀνάγκης δοκῶσι τοῦτο πάσχειν”。
[21] Ibid. 67.2.4古希腊语原文为“οὔθ᾿ ὅτι ἡ γερουσία πολλάκις ἠξίου ψηφισθῆναι μὴ ἐξεῖναι τῷ αὐτοκράτορι τῶνὁμοτίμων τινὰ ἀπολέσαι”。
[22] 苏埃托尼乌斯在 10.2 中记载了许多被图密善杀死的议员与贵族。
[23]Suetonius. Domitianus 10.5 拉丁语原文为“Verum aliquanto post ciuilis belli uictoriam saeuior, plerosque partis aduersae,dum etiam latentis conscios inuestigato, nouo quaestionis genere distorsit immisso per obscaena igne; nonnullis et manus amputauit”。
[24] Suetonius. Domitianus 12.3 拉丁语原文为“οὐκ ἀγαθὸν πολυκοιρανίη”。这一句话出自荷马史诗的《伊利亚特》中的Book 2.204-205。原句是:“οὐκ ἀγαθὸν πολυκοιρανίη εἷς κοίρανοςἔστω, εἷς βασιλεύς”。中文翻译为:“统治者超过一人没有好处,人民只需要一个统治者,一个国王。”
[25] 上默西亚行省位于原默西亚行省的西南部,下默西亚行省位于原默西亚行省的东北部。
[26]Suetonius. Domitianus 7.3 拉丁语原文为“geminari legionum castra prohibuit nec plus quam mille nummos a quoquam ad signa deponi”。
[27]Ibid. 拉丁语原文为“addidit et quartum stipendium militi aureos ternos”。
罗马士兵的薪水主要由银币第纳尔组成,金币一般只有在新皇登基之后打赏军团时才会使用。图密善每年每个士兵发放三枚金币的行为对于普通士兵而言,是一笔非常可观的额外收入。
[28]Suetonius. Domitianus 7.1 拉丁语原文为“Multa etiam in communi rerum usu nouauit: sportulas publicas sustulit reuocata rectarum cenarum consuetudine”。
屋大维也曾经常举办晚宴,宴请各种议员、贵族,以及帝国内有才干的官员。详情可见Suetonius. Divus Augustus 74.1.
[29] Ibid. 7.1 拉丁语原文为“castrari mares uetuit; spadonum, qui residui apud mangones erant, pretia moderatus est”。阉人,拉丁语为“castrari mares”,直译为“被阉割的男性”。是一种非常不符合罗马传统的“职业”。与中国历史中的太监不同的是,罗马的阉人大多不是用来服侍女性的,而是被贵族男性们养作男宠。既然是男宠文化,那么普通平民自然不会参与这类文化,所以图密善的这一行为是为了遏制贵族的奢靡文化,自然会讨得人民的支持。
[30]Suetonius. Domitianus 7.2 拉丁语原文为“ad summam quondam ubertatem uini, frumenti uero inopiam existimans nimio uinearum studio neglegi arua, edixit, ne quis in Italia nouellaret utque in prouinciis uineta succiderentur, relicta ubi plurimum dimidia parte”。
[31] Ibid. 拉丁语原文为“nec exequi rem perseuerauit”。
[32] Ibid. 8.1 拉丁语原文为“Ius diligenter et industrie dixit”。
[33]Suetonius. Domitianus 8.1 拉丁语原文为“plerumque et in foro pro tribunali extra ordinem; ambitiosas centumuirorum sententias rescidit”。
[34]Suetonius. Domitianus 拉丁语原文为“reciperatores, ne se perfusoriis assertionibus accommodarent, identidem admonuit;nummarios iudices cum suo quemque consilio notauit”。
[35] Ibid. 8.2 拉丁语原文为“auctor et tr(ibunis) pl(ebis) fuit aedilem sordidum repetundarum accusandi iudicesque in eum a senatu petendi”。
[36] Ibid. 拉丁语原文为“magistratibus quoque urbicis prouinciarumque praesidibus coercendis tantum curae adhibuit, ut neque modestiores umquam neque iustiores extiterint。
[37] Ibid. 拉丁语原文为“e quibus plerosque post illum reos omnium criminum uidimus”。
[38] Ibid. 4.1 拉丁语原文为“Spectacula assidue magnifica et sumptuosa edidit non in amphitheatro modo, uerum et in circo”。
[39] Ibid. 8.3 拉丁语原文为“suscepta correctione morum licentiam theatralem promiscue in equite spectandi inhibuit”。
[40]Suetonius. Domitianus 8.3 拉丁语原文为“probrosis feminis lecticae usum ademit iusque capiendi legata hereditatesque”。
从共和国时期开始,罗马的女性便被法律授予了离婚、继承财产,以及继承家族土地的权利。虽然女子并不被允许上法庭,但是在罗马有许多“女权律师”,他们专门接女性财产的纠纷案件,代替女雇主前往法庭打官司。
[41]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67.3.1 古希腊语原文:“Τὴν δὲ γυναῖκα τὴν Δομιτίαν ἐβουλεύσατο μὲν σφάξαι ἐπὶ μοιχείᾳ,παρακληθεὶς δὲ ὑπὸ τοῦ Οὔρσου ἀπεπέμψατο, τὸν Πάριν τὸν ὀρχηστὴν ἐν μέσῃ τῇ ὁδῷ δι᾿ αὐτὴν φονεύσας”。
[42]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67.5.7古希腊语原文为“Ἤδη γὰρ καὶ θεὸς ἠξίου νομίζεσθαι, καὶ δεσπότηςκαλούμενος καὶ θεὸς ὑπερηγάλλετο. ταῦτα οὐ μόνον ἐλέγετο ἀλλὰ καὶ ἐγράφετο”。
[43]Suetonius. Domitianus 13.3 拉丁语原文为“Germanici cognomine assumpto Septembrem mensem et Octobrem ex appellationibus suis Germanicum Domitianusumque transnominauit, quod altero suscepisset imperium, altero natus esset”。
[44] 前四位分别是卡利古拉、克劳狄乌斯、加尔巴、维特里乌斯(奥托与尼禄是自杀,按照罗马斯多噶主义思想来说,不算死于“非命”。
[45]图密善的遇刺被苏埃托尼乌斯与卡西乌斯·狄奥描述得十分详细,故在本文中也做出了详细的叙述。如果有读者感兴趣想要读原文的话,可以去自行阅读Suetonius. Domitianus 17.1-3 与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67.14-16.
[46] 图密善有一个阉人男宠,名叫“Earin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