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奥勒留:哲学家皇帝
第十六章
马可·奥勒留:哲学家皇帝
“作为一个罗马人和一个男人,必须每时每刻都要坚定地思考,处理每一件事时,都要带着精准无误的决心和不可动摇的尊严,去实施爱、自由与公正;一心一意地做一件事,不要让任何其他想法阻挠了你的行动。”
Πάσης ὥρας φρόντιζε στιβαρῶς ὡς Ῥωμαῖος καὶ ἄρρην τὸ ἐν χερσὶμετὰ τῆς ἀκριβοῦς καὶ ἀπλάστου σεμνότητος καὶ φιλοστοργίας καὶἐλευθερίας καὶ δικαιότητος πράσσειν καὶ σχολὴν σαυτῷ ἀπὸ πασῶν τῶνἄλλων φαντασιῶν πορίζειν.)
——马可·奥勒留,《沉思录》(Τὰ εἰς ἑαυτόν),2.5.1。
新兴的官宦家族
公元161年3月7日,安敦尼·庇护病逝,时年四十岁的马克·奥勒留,与三十一岁的路奇乌斯·维鲁斯两位皇储共同继位。二人都接受了元老院“奥古斯都”的头衔,并被授予了属于皇帝的所有权力,这是罗马第一次两位继承人同时继位,无论是对军队和元老院,还是对奥勒留与维鲁斯二人,“双倍”的皇权都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维鲁斯的出身咱们在哈德良的前文中曾提到过,他是死去的皇储卢修斯·可欧尼乌斯·康茂德(Lucius Ceionius Commodus)的儿子,是元老院们翘首以盼的议员“代表”。可欧尼亚(Ceionia)家族是久居意大利的老牌贵族家族,其家族出过许多执政官精英,与西班牙出身的图拉真、哈德良,以及高卢出身的安敦尼·庇护有着极大的差别。这也是为什么,哈德良执意要让安敦尼·庇护收养两位皇储,一位代表元老院的选择,一位代表自己的选择。代表元老院的自然就是维鲁斯,而代表涅尔瓦·安敦尼王朝皇室选择的,就是马克·奥勒留。
马克·奥勒留,全名为“马克·安尼乌斯·维鲁斯”(Marcus Annius Verus),继位后因为被安敦尼·庇护收养,所以继承了哈德良与安敦尼·庇护的家族名称,改名为“马克·埃利乌斯·奥勒留·维鲁斯”(Marcus·Aelius·Aurelius·Verus),后世人简称他为“马克·奥勒留”(Marcus·Aurelius)。
奥勒留出身的“安尼亚”(Annia)家族与图拉真和哈德良的家族一样,都是来自西班牙贝提卡行省,不同的是,奥勒留的家族故乡并不在靠南边的意大利亚城,而是在相对更北方的Succuba城(今天的西班牙科尔多瓦市附近)。[1]
安尼亚家族也是共和国时便一直存在的平民家族,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大放异彩,担任了许多共和国内的高级官职,譬如大法官、保民官等。这一家族也有许多分支,并在布匿战争结束后有一些小家庭移民出了罗马,定居在西班牙、高卢等行省。
奥勒留的“安尼亚”家族便是西班牙贝提卡行省的一个家族分支。虽然罗马的安尼亚家族在共和国时期更为显赫,但是奥勒留的西班牙安尼亚家族却在罗马帝国时期大放异彩,成为罗马城声名赫赫的贵族家族。
要说到西班牙安尼亚家族的时来运转,就不得不提一下奥勒留的曾祖父。史料对于奥勒留曾祖父的记载并不多。按照年龄推算的话,他应该是在屋大维和提比略时期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与重用,成了家族中的第一个议员,并且随后担任了大法官。奥勒留的安尼亚家族也因其曾祖父而得名,该分支的家族被改名为“安尼亚·维鲁亚家族”(Annii Veri),取自奥勒留曾祖父的三名“维鲁斯”。在奥勒留曾祖父之后,奥勒留的爷爷、父亲,乃至奥勒留本人,都与其曾祖父同名,故在文中直接以辈分相称。
奥勒留的爷爷在图密善时期担任了一次执政官,而后又在哈德良时期,分别于公元121年和公元126年担任执政官,是弗拉维王朝晚期和涅尔瓦·安敦尼王朝早期的重臣之一。
奥勒留父亲英年早逝,只做到大法官的位置,便在公元124年病逝。不过奥勒留的伯父莱博(Marcus Annius Libo)依然继承了官宦家族的“衣钵”,于公元128年在哈德良麾下担任执政官,而后又在公元161年年初,在安敦尼·庇护麾下担任执政官。
安尼亚·维鲁亚家族在奥勒留往上的三代人当中,出了两个大法官,两个执政官,并且前后总计担任了四次执政官,实属地位非凡。其在涅尔瓦·安敦尼王朝官吏体系中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作为一个新兴的贵族家族,奥勒留的出身要比同样出身于西班牙贝提卡的图拉真与哈德良要好上许多,比安敦尼·庇护也要胜上一筹。
名师如云的童年
公元121年,马可·奥勒留诞生于罗马城。奥勒留的父亲在他三岁那年便去世,于是年仅三岁的奥勒留被带到了爷爷的身边生活。奥勒留从小就是个聪明又不苟言笑的小孩。[2]他思虑多,心思缜密,求知欲旺盛。当其他六七岁的小孩才刚刚脱离女仆的照顾,开始独自玩耍时,奥勒留却对玩乐没有丝毫的兴趣,反而是对知识产生了更大的渴望。[3]
奥勒留在六七岁的年纪,便要求家人给他请来哲学老师,教授他哲学以及历史。奥勒留十一二岁时,在其他孩子刚开始读书的年纪,他已经开始四处拜访名师求学,尤其是哲学、文学,以及演说学的老师,都是奥勒留想要拜其门下的对象。
奥勒留各个学科的老师无一都是当代学者中的翘楚,而奥勒留所从师的学科,也有许多超出了罗马传统贵族教育的范围。由于其老师们的地位与能力都过于惊艳,在《罗马皇帝传》中,曾给出一份详细的名单。马可·奥勒留可谓所有皇帝中,“学历”最高的一位了。
据《罗马皇帝传》记载,奥勒留有三位家庭教师,分别是文学老师欧福里翁(Euphorion),戏剧老师格米乌斯(Geminus),几何学与科学老师安德恩(Andron)。[4]除了这三位家庭教师以外,奥勒留还经常在外拜师学“艺”,有许多闻名整个帝国的学者也都曾担任过奥勒留的老师。比如著名希腊文法家,来自小亚细亚科蒂艾乌姆的亚历山大(Ἀλέξανδρος)、拉丁文法家特欧西乌斯(Trosius Aper)与尤提克乌斯(Εὐτύχιος Πρόκλος)。他还跟随阿尼乌斯(Aninius Macer),砍尼乌斯(Caninius Celer)和赫罗迪斯(Herodes Atticus)学习希腊语演说。拉丁语的演说则师从弗隆托(Fronto),就是当年在元老院内公开抨击涅尔瓦为弱主的那位议员。[5]
在诸多名师的教育下,奥勒留从小便颇有学术大家的风范,并且在深入研究过多项学科之后,他深深地沉迷于斯多噶主义哲学无法自拔。
斯多噶主义追随者
斯多噶主义哲学,又称斯多噶学派,是被罗马人奉为圭臬的哲学思想。从共和国晚期一直到元首制晚期,斯多噶主义一直都是许多罗马贵族行事、为人,以及道德的准则。在诸多古希腊哲学学派中,斯多噶主义在罗马的影响力远远胜于柏拉图的学院派与亚里士多德的逍遥学派和伊壁鸠鲁学派。
许多在罗马历史上被奉为道德典范的伟人,往往都是因为其遵循了罗马人与斯多噶主义的价值观判断。比如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小加图。他为了保护共和国的尊严,勇敢地反抗恺撒的独裁,最终因反抗无果,选择自杀来履行身为罗马人的职责。许多我们耳熟能详的罗马名人,也都是斯多噶主义的追随者,比如帝制的创始人屋大维、尼禄的老师塞涅卡、征服不列颠的将军阿格里科拉。
斯多噶主义之所以能够在罗马如此根深蒂固,其原因则是因为他与罗马人的传统价值观极为契合。一言以蔽之,斯多噶主义的核心思想是宇宙万物的一切都是在一个被提前计划好的轨道上,且总体都在朝着于人有益的方向发展。人在这一宇宙中的角色,便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提升自身的品质,平和自身的心态,改变自身与身边的恶习,成为历史发展与宇宙进程中的一颗“好齿轮”。
而传统、保守又极其看重责任感的罗马价值观与斯多噶主义一拍即合。斯多噶主义在共和国扎根后长久熏陶着罗马人,其所推崇的品质也自然变成了罗马人崇尚的品质。比如家长有责任照顾全家,庇护人有责任与义务照顾被庇护人。一个理想哲人的生活状态,应是让自己成为世界上一个品质高尚、淡薄名利、遵循自然的个体,为人奉献,在一个理想价值观的影响下,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日嬉皮笑脸的罗马人自然对罗马社会的发展毫无贡献。
一个理想的斯多噶主义者,要做到品质高尚,淡化喜怒哀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每天尽到自己的责任,并且帮助身边的人提升各自的道德思想品质。从这一点上,倒是和中国的佛、儒,以及道都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而事实上,斯多噶主义也是维护罗马社会安定的一个重要纽带,其所起到的作用也十分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儒家思想。
而奥勒留从十二岁起,便立志成为一个斯多噶主义哲学家,并且以斯多噶主义严格要求自己。他从十二岁起便整日穿着哲学家的袍子,效仿古希腊先哲一样,整日学习古希腊思想,累了便席地而睡。他的学习十分努力与刻苦,再加上其性格沉稳、不苟言笑,俨然一副少年哲学家的样子。后来在其母的屡次劝说下,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放弃睡在地上,转而睡在皮质的沙发上。[6]
心在哲学身在政
马克·奥勒留的哲学素养以及从小严格要求自己提高品质的行为很快在罗马传遍大街小巷,其达官显贵的出身也迎来了时任皇帝哈德良的关注。在奥勒留小时候,哈德良就经常关注奥勒留的教育与成长,并且时不时会亲自前来与奥勒留探讨哲学与文学。哈德良感慨于奥勒留的性格,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最正经的人”(Verissimus)。[7]
哈德良从奥勒留小时候起便对其寄予厚望,毕竟一个品质高尚、自我要求严格,且责任心强的人是罗马人心中的理想政客。
公元136年,在奥勒留十五岁那年,哈德良便有意把奥勒留推荐成为未来的皇储候选人,或至少也要做一个能让未来皇储赖以仰仗的重臣。为此,哈德良给奥勒留订下了婚事,让奥勒留迎娶了时任皇储卢修斯·可欧尼乌斯·康茂德(Lucius Ceionius Commodus)的女儿法比娅(Ceionia Fabia)为妻。[8]
不过由于两年后皇储卢修斯便因病去世,奥勒留虽然与法比娅订婚,但是尚未完婚,于是这场政治联姻也就不了了之。此时年仅十七岁的奥勒留对权力与政治毫无兴趣,虽然没有办法拒绝哈德良的安排,但是其大部分的时间依然倾注于哲学研究上,所以婚姻的作废反倒让奥勒留松了口气。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奥勒留随后便又被安排进了皇储的位置。公元138年,哈德良收养安敦尼·庇护为继承人,同时安敦尼·庇护收养了十七岁的奥勒留与年仅八岁的维鲁斯为皇储。这样算下来,奥勒留也是哈德良的孙子了,所以自然也与哈德良算作一家人。奥勒留被要求搬出母亲的庄园,与哈德良一起居住,“实习”一下当皇帝的业务。[9]也正是这一时候,哈德良给奥勒留安排了一个职位,让奥勒留担任财务官,是“荣誉之路”的起步官职之一。
对于皇储一事,奥勒留表现出了极大的抵触。正当别人都为他感到开心时,他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当家族中的其他人问起奥勒留为何对担任皇储如此难过时,奥勒留叹了口气,向他们一一列举了许多集权君主,或自愿,或被迫所犯下的恶行。这让他既恐慌,又绝望。[10]
公元138年7月10日,哈德良病逝,安敦尼·庇护继位称帝。奥勒留与维鲁斯也正是由皇储孙变成了皇储。安敦尼·庇护看出了奥勒留对待政治的抵触心理,所以他决定给奥勒留再安排一桩婚事,巩固他皇储的地位,让他不要再对卸任皇储抱有幻想。他在继位后不久,给奥勒留订了一桩新的婚事,女方是安敦尼·庇护自己的女儿,小福斯缇娜(Faustina the younger),二人日后于公元145年完婚。
公元140年,奥勒留与小福斯缇娜订婚后的第二年,安敦尼·庇护便直接破格把奥勒留升任成了执政官,并且授予其“恺撒”的头衔。[11]至此,奥勒留被死死地绑在了皇储的位置上,只能用闲暇之余和平日的朋友们探讨哲学。
日后,尽管奥勒留屡次想要拒绝,但是安敦尼·庇护仍然一直在给奥勒留安排职务,毕竟从奥勒留担任皇储的那一刻起,这就是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义务。奥勒留先是在皇宫和内阁任职,而后又于公元145年第二次担任执政官。
奥勒留对于政务感到身心俱疲,同时也对哲学研究与哲学家生活充满渴望,两者冲突之下,他的情绪一度十分萎靡不振。为此,奥勒留曾一度在自己的日记《沉思录》中安慰自己:“人的灵魂是被思绪所渲染的,让我用这一系列的思绪来为我的灵魂上色:只要一个地方能让人生活,人就能生活得很好。如果他必须活在皇宫里,那么他也一定可以在皇宫内活得很好。考虑到世间万物的存在皆为合理,那么既然存在,便会有一个被推动后前进的方向,而这事物注定的结局,必定也是在他所被推动的方向。结束的地方,也往往能证明事物本身好的一面。”[12]
公元153年,另一位皇储维鲁斯二十三岁时,安敦尼·庇护开始给维鲁斯逐渐授予重任,这也让奥勒留感受到了一点轻松。维鲁斯于公元161年与奥勒留一同担任执政官,并与奥勒留一同合作,开始逐渐从安敦尼·庇护手上交接权力。维鲁斯与奥勒留联手担任执政官的同年,安敦尼·庇护去世,享年七十四岁。
共享皇位
公元161年,四十岁的奥勒留正式继位皇帝。在安敦尼·庇护重病在床时,曾把马可·奥勒留叫到自己的床边,并要求奥勒留一人继承皇位。[13]安敦尼·庇护的这一决策无疑否决了当年哈德良的选择,不过或许哈德良也并没有料想到奥勒留与维鲁斯都能活到继承皇位的那一天。对于安敦尼·庇护的请求,奥勒留不置可否。
罗马帝国从来没有过两个皇帝,谁也不知道两个皇帝会怎么样。当年提图斯与韦帕芗共治确实十分顺利,但是韦帕芗死后不久,提图斯便被图密善给谋害了。安敦尼·庇护也是害怕奥勒留与维鲁斯如果一齐继位的话,会导致皇权之间相互争斗,最后毁掉图拉真、哈德良、安敦尼·庇护三代人的政治成果。
在安敦尼·庇护死后,奥勒留便前往元老院就任皇位。此时的元老院,经过多年的观察,已经不再认为维鲁斯是代表议员的唯一选择了。奥勒留的品格、行为处事,以及道德观念,无一不在力求成为一个合格的斯多噶主义者,这也让议员们更加喜欢奥勒留,进而不再支持维鲁斯。
元老院态度的转变与维鲁斯本人也有关系,正如同哈德良当年选择了安敦尼·庇护而没有选择维鲁斯时所说的一样,谁也不知道年幼的维鲁斯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而维鲁斯确实也没有让哈德良的这一预感“失望”。维鲁斯不喜政务,贪图享乐,十分喜欢参与摔跤、角斗等公共娱乐活动。所以面对奥勒留继位一事,元老院毫不犹豫地将称号一一授予了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奥勒留选择了尊重当年哈德良的安排,毕竟当年立三位皇储是哈德良、安敦尼·庇护、维鲁斯与奥勒留都同意的决定。奥勒留不想遵循安敦尼·庇护的遗嘱,而是想要尊重最开始哈德良的决定。
奥勒留要求元老院把安敦尼·庇护投票神化,并且要求元老院给予维鲁斯“恺撒”与“奥古斯都”的头衔,让他们两个人平等执政,共同统治帝国。元老院虽然此时已经不愿意再看到维鲁斯掌权,但是碍于奥勒留的面子,以及基于对奥勒留的信任,他们选择了同意奥勒留的提议。罗马帝国也在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两个皇帝。奥勒留在面临独掌大权的诱惑下,依然选择了遵守对哈德良的诺言,把皇位一起分享给了维鲁斯。[14]
在元老院投票结束之后,他们二人一同前往了禁军的营地,并给予每位禁军士兵两万塞斯特尔提乌斯作为登基的赏赐。[15]公元161年3月7日,奥勒留与维鲁斯一同继承皇位,成了涅尔瓦·安敦尼王朝的第五位与第六位皇帝。
二皇共治
维鲁斯的性格与声望都远不如奥勒留,但是二人的关系很好,维鲁斯也十分佩服奥勒留的自制力,所以二皇之间的合作,虽然说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也算坦诚相待。二人继位之后,保留了历代涅尔瓦·安敦尼皇帝们的传统,一方面对元老院表示了最大的尊重,并许下承诺绝不迫害议员,另一方面,又把所有的议员都拉拢到了皇帝的阵营,保障着自己的权威。
大部分时间,都是奥勒留在与元老院打交道,而维鲁斯则负责配合奥勒留执政下达政策。所以虽然二人名义上是平等,且享有一样的权力,不过显然更具备执政经验,为人也更为认真严肃的奥勒留在二人之间起到了主导作用。为了保证二人之间的关系稳固,奥勒留把自己的女儿,卢西亚(Lucilla)嫁给了维鲁斯,这样两位皇帝不仅是被收养的兄弟,也是翁婿,关系更为牢固了。[16]
在二人的继位之初,罗马帝国整体上维持着哈德良与安敦尼·庇护时的和平,所以奥勒留与维鲁斯的分工也十分明确。维鲁斯此时三十一岁,正值壮年。由于其不喜政务,也缺乏行政的经验,不过好在他对体育、竞技类活动颇有兴趣,又年轻力壮、精力充沛,奥勒留有意让维鲁斯负责帝国的军事防御,而自己则负责帝国的政务。
公元161年,两位皇帝继位后不久,罗马与帕提亚帝国,历经近半个世纪时光,又再度燃起了战火。帕提亚帝国的国王沃洛吉斯四世(Vologases IV)再度对亚美尼亚王国动了觊觎之心,想要光复属于帕提亚帝国血统的亚美尼亚王室。于是公元161年,沃洛吉斯四世带领军队入侵亚美尼亚,并计划立自己的家族成员为亚美尼亚国王。
当时负责军事保护亚美尼亚地区的人,是临省的卡帕多西亚总督塞维利亚纳斯(Marcus Sedatius Severianus)。在得知帕提亚帝国入侵的消息之后,塞维利亚纳斯很快便组织军队进入亚美尼亚组织反击。然而却遭到了帕提亚将军俦斯欧恩(Chosrhoes)的埋伏,全军覆没,总督塞维利亚纳斯也选择了自杀。
这件事来得十分突然,奥勒留与维鲁斯得知此事时,都有点儿惊讶,可能二人都没有想到帕提亚帝国对亚美尼亚仍旧心不死。奥勒留本身体质并不算强壮,加上常年克制自己过着哲学家般拮据的生活,体格瘦弱,不宜征战。于是维鲁斯带兵前去帕提亚平息战乱,而奥勒留就负责镇守罗马,处理政务,以及保障后勤。
事实上,虽然前线打仗,不过奥勒留还是相信维鲁斯以及其身边的将军们能把事情解决,于是自己也全身心地投入在治理帝国上。因为帝国得益于哈德良与安敦尼·庇护的制度与政策,政务不多,所以萧规曹随的奥勒留也能腾出许多时间来研究哲学、写书和访学。
据卡西乌斯·狄奥记载,奥勒留不会因为自己是皇帝,就舍不下面子来求学,他经常以学生的姿态拜访那些著名的哲学家们。他在当皇帝期间,曾当过著名哲学家塞克图斯(Σέξτος ὁ Χαιρωνεύς)的学徒。而这位塞克图斯,是史学家普鲁塔克的侄子。他还去听赫莫格尼斯(Ἑρμογένης)的文法课,同时经常光顾各种斯多噶主义学者的门庭,一同探讨哲学。[17]在研究哲学与政务之间,此时的奥勒留尚还能做到游刃有余。
再战美索不达米亚
帝国的另一端,维鲁斯的帕提亚远征非常成功,尽管他自己没有什么领兵的经验,但是身边不乏有许多能征善战的将领。为了辅佐维鲁斯,奥勒留特意把之前屡次击败布莱顿人的不列颠尼亚总督普利斯克斯(Marcus Statius Priscus)调到卡帕多西亚担任总督。维鲁斯本人确实没有什么打仗的本事,从公元162年至公元166年的战争期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前线后方的繁荣城市逗留,尤其是叙利亚行省的安提阿城。不过维鲁斯也有优点,就是他不好大喜功,他非常乐意把军队放权给那些有经验的将领,连同功劳与荣誉也都留给下属。
公元163年,罗马帝国的军队在前不列颠尼亚总督普利斯克斯的带领下,占领了亚美尼亚全境,把沃洛吉斯四世击退回了帕提亚帝国境内。公元165年,普利斯克斯再度带领军队反击,第二次攻入了美索不达米亚,即两河流域。在这场反击战期间,有一位将领尤其刚毅勇猛,胆识过人,他便是第三高卢军团(Legio III Gallia)的军团长,年轻的议员,卡西乌斯(Avidius Cassius)。他首先率军沿幼发拉底河南下,并屡战屡胜,击败了前来围剿的帕提亚军队,直捣黄龙,掠夺烧毁了帕提亚帝国的政治首都与经济中心:泰西封(Ctesiphon)与塞琉西亚城(Seleucia)。而后又在被切断后勤的情况下,带领军队全身而退。
公元166年,卡西乌斯再度带领军队返回两河流域,这次他直接跨过了底格里斯河,直捣腹地的美狄亚城(Media)。因为卡西乌斯的胜利,“坐镇”后方督军的维鲁斯被军队以及元老院授予了“最强大的帕提亚征服者”(Parthicus Maximus)以及“美狄亚征服者”(Medicus)的头衔。沃洛吉斯四世被迫与维鲁斯求和,放弃了美索不达米亚西部地区的所有权,并割地赔款。
维鲁斯之死
公元166年年末,维鲁斯带着胜利的消息返回罗马城,并且开始更为频繁地享乐,参与娱乐活动,观看角斗、赛马等比赛。但奥勒留与维鲁斯的安逸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又被一场战争打破。
公元160年至公元167年间,在多瑙河北部的马科曼尼民族把所有巴尔干半岛北部的民族全部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部落联盟,其中也包括不少之前罗马的宿敌民族,比如夸迪人(Quadi)、汪达尔人(Vandals),以及萨尔马提亚人(Sarmatians)。[18]
马科曼尼人自提比略时期便一直是罗马帝国的被庇护国,然而这一次在担任了联盟领头人之后,开始主动举大军入侵罗马的多瑙河北部领土,多民族部落的军队几乎同一时间攻击了多瑙河防线的西部、中部,以及东北部。面对来势汹汹的蛮人军队,维鲁斯一开始率先领兵出征,前往多瑙河防线。而后随着加入战争的民族部落越来越多,奥勒留也无法坐以待毙,也选择带兵出征。[19]
然而这一次,两个皇帝一起出征,维鲁斯不能再为奥勒留分担责任了。公元169年,帝国的先遣军队击败了夸迪人,夸迪人的国王也在战争中阵亡。夸迪人派遣使者前往罗马求和,并且为表诚意,承诺每次新国王继位前,都将征求罗马皇帝的意见。[20]
元老院有意接受夸迪人的求和,并要求前线的维鲁斯带兵撤退。不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维鲁斯决心要扼杀掉夸迪人的最后军力,所以带领军队继续进军。[21]而奥勒留,也认同了维鲁斯的决断,认为应该彻底扼杀掉任何野蛮人再造反的能力,不能让敌人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不过维鲁斯却在与奥勒留一同行军的路途中染病身亡。他在位七年,终年三十八岁。[22]
鞠躬尽瘁于边疆
在维鲁斯死了之后,整个帝国又再度回到了一个皇帝的状态。尽管奥勒留对于维鲁斯的死十分悲伤,不过对于许多罗马人来说这却也是一个好事。《罗马皇帝传》记载,在很多罗马人眼中,奥勒留的品格、性格,以及为人远胜维鲁斯,甚至很多时候,是维鲁斯拖了奥勒留的后腿。维鲁斯说话直白且粗鲁,而奥勒留严肃又文雅。[23]
维鲁斯死了之后,奥勒留要面临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日耳曼人联盟在多瑙河地区的入侵。而这一战,就是长达十四年的时光,榨干了奥勒留最后的人生,这场与日耳曼诸民族的战争被后世史学家们称为“马科曼尼战争”(Marcomannic Wars),被罗马人称为“日耳曼与萨尔马提亚战争”(Bellum Germanicum et Sarmaticum)。
奥勒留至其子康茂德时期,一共经历了三场马科曼尼战争。其中第一次马科曼尼战争于公元167年开始,在168年暂时击退了日耳曼联盟之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公元169年,罗马人再次出击,反攻日耳曼诸部,在这之后双方各有输赢,陷入了角力的持久战,双方都投入了上十万兵力,僵持不下。最终第一次马科曼尼战争于公元175年结束,以罗马的惨胜告终,奥勒留也终于得到暂时的歇息,回到罗马完成了自己的凯旋仪式。
这是罗马帝国建立以来,规模最庞大、参与军团人数最多的防御战争。奥勒留常年在前线督战,甚至在公元172年,把自己年仅十岁的儿子也带上了前线,随他一同督军,同时也方便让他更好地教育孩子。
卡西乌斯·狄奥曾感慨:“奥勒留在前线征战了很长时间,甚至可以说他的一生,一直在伊斯特(Ister,希腊语为“Ἴστρος”,指的就是多瑙河)地区与蛮人交战,先是与雅济吉斯人(属于萨尔马提亚人的一个部落)交战,后又与马科曼尼人交战,奥勒留以潘诺尼亚行省为基地,与一个敌人又一个敌人作战。”[24]
在罗马人眼中,这是自帝国建立以来,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战争,这场战争之中,罗马人英勇作战,而战争期间,一场瘟疫也带走了成千上万的平民与军兵,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皇后“谋反”于后方
而第一次马科曼尼战争中,当奥勒留在前线浴血奋战时,发生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谋反,而谋反的主人公,却是奥勒留一直疼爱的皇后,先皇安敦尼·庇护的女儿,小福斯缇娜。这事情的起源,则是一个错误的“情报”。
小福斯缇娜与奥勒留结婚多年,十分恩爱。不同于大多数罗马的居家女性,小福斯缇娜放弃了家中的安逸,一直坚定地跟随在奥勒留的身边,陪他一起行军、扎营,照顾他的起居。小福斯缇娜还在军中获得了一个尊称,叫作“军营之母”(Mater Castrorum)。[25]
小福斯缇娜从公元170年开始,便一直在多瑙河前线陪伴奥勒留,直至175年。但175年时,小福斯缇娜因不明原因与奥勒留分开,奥勒留继续留在军中。据说小福斯缇娜在离开军营后不久,便得知了奥勒留重病去世的消息。福斯缇娜顿时如遭雷殛,不禁想到年仅十三岁的儿子康茂德还在多瑙河前线,儿子年幼且难主持大局,奥勒留死后,多瑙河前线最有声望的将军庞培安努斯(Tiberius Claudius Pompeianus)又不一定会支持她与年幼的儿子。
在小福斯缇娜的脑海中,一旦奥勒留死去,帝国的皇位便会易主,那么自己和儿子的安全则都难以保全。为此,小福斯缇娜决心前往罗马唯一一个皇帝专属的行省:埃及省。此时的埃及总督正是前文所提到过的,在帕提亚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劳的卡西乌斯。
小福斯缇娜告诉了卡西乌斯奥勒留的死讯,并希望他能在埃及称帝,收养远在多瑙河前线的儿子当皇储,借此来制衡她的假想敌,庞培安努斯。这样既能让庞培安努斯不轻举妄动,又能保全儿子和自身的性命。于是公元175年,埃及总督卡西乌斯以小福斯缇娜的名义,在军中称帝。[26]
而奥勒留此时在军中得知了这一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之后。他不愿意相信心爱的皇后会挑唆自己的将军自立门户,但是埃及是帝国最大的粮仓与后勤,后院着火不得不灭。于是奥勒留放弃了前线的大好形势,转身领军前往埃及。
奥勒留此时似乎也对这件事情是误会抱有一丝希望。卡西乌斯的造反在一开始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由于其之前在帕提亚帝国的军功以及声望,当奥勒留已死的消息传出之后,卡西乌斯很快便获得了许多东部行省的支持,其中也包括叙利亚行省。然而当奥勒留还活着的消息传出之后,局势又瞬间倾斜到了奥勒留一方。
元老院宣布卡西乌斯为国家公敌,卡西乌斯的军队以及支持他的行省们也不愿与德高望重的奥勒留为敌,纷纷倒戈哗变。在距离称帝后的三个月零六天,卡西乌斯被自己军中的士兵杀死,随后被砍下了头颅送到了奥勒留手上。奥勒留十分悲伤,厚葬了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将军。
而小福斯缇娜则于175年年末,在卡帕多西亚的哈拉拉城(Halala)去世。关于她的死亡,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愧疚难当,自杀谢罪,有人说她是因病去世,也有人说她是被暗杀。但是无论她的死因如何,其很大概率与奥勒留无关。事实上,卡西乌斯死后,奥勒留在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并没有怪罪小福斯缇娜。而在小福斯缇娜去世后,奥勒留悲痛万分,他请求元老院把小福斯缇娜神化,更将哈拉拉城改名为福斯缇娜城(Faustinopolis/Φαυστινόπολις)。
哲学家皇帝
奥勒留在175年凯旋回罗马城之后并没有休息太久。公元177年,夸迪人再次造反,并且又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入侵,史称第二次马科曼尼战争,罗马人又称“日耳曼二次远征”(Secunda Expeditio Germanica)。奥勒留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前往多瑙河前线,亲自督军。
其实公元175年时,奥勒留本有机会一举剿灭所有日耳曼民族,甚至动了建立萨尔马提亚行省以及马科曼尼行省,一劳永逸的念头。然而无奈,卡西乌斯的造反几乎搅乱了整个帝国后方的安定,半壁江山动荡不堪的情况下,奥勒留只得撤兵灭火,于是日耳曼诸部落便又有了喘息之机。
奥勒留带领军队于公元178年至公元180年间打了数场胜仗,一路把夸迪人及其党羽部落驱赶至日耳曼地区的腹地。然而常年的征战与焦虑终于追赶上了奥勒留的健康,他本身体质便十分孱弱,加上十余年的军旅生活,于公元180年病逝于文多波那城(Vindobona,今天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终年五十八岁。奥勒留去世之后,其十九岁的儿子康茂德独自一人继续担任皇帝,同时也是涅尔瓦·安敦尼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
奥勒留是一个十分尽责的皇帝,虽然他的前任皇帝,安敦尼被授予了“庇护”这一头衔,但是纵观两人的一生,奥勒留也完全担当得起“庇护”这二字。奥勒留把罗马人对责任的重视奉为人生的信条,为此,他不惜牺牲掉了自己成为哲学家的追求。他的著名作品《沉思录》,其实是他的日记本,在沉思录中,奥勒留不仅仅分享的是自己对于斯多噶主义哲学的见解以及看法,同时也是他对自己“不幸”人生的控诉与安慰。
奥勒留一生别无他求,只是想要成为一代哲学大师,探求斯多噶哲学的意义,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淡泊喜怒、尽职尽责的哲学家。他不喜政务,却被迫地去精于政务,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他不通兵法,亦不愿动兵,却不得不在十余年的战争中亲临前线,督军调度。他虽然依然能时不时地拜访学者,在东部行省经常访问名师,但是他的精力、时间,以及生命,都不得不消耗在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之中。正如卡西乌斯·狄奥所言,与日耳曼人的战争,占用了他大部分的人生。或许也可以说,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生命。
马科曼尼战争是奥勒留一生最高的军事荣誉,但同时也是他一生的败笔。虽然他在公元175年赢得了元老院的荣誉,赢得了凯旋,赢得了无数头衔。但是他失去了一位得力的将军,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也失去了一劳永逸彻底清剿日耳曼部落的机会。这样导致他不得不于177年再度出征,最后病逝军中。
而战争所带来的后果,亦是奥勒留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常年的穷兵黩武几乎挥霍掉了哈德良与安敦尼·庇护所留下的全部积蓄。为此,奥勒留不得不再次降低银币第纳尔的含银量,来为帝国创造更多的流通货币,但是这样,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临时之举。
史学家维克多曾评价奥勒留:“他展现了自己的一切超乎凡人的美德和天性,并像捍卫者一样被推到了灾难面前。因为的确,如果不是他出生在那个时代,许多罗马人会一一倒下,整个罗马帝国也会随之崩溃。”[27]
而史学家卡西乌斯·狄奥,曾惋惜地在有关奥勒留记载的结尾,为其写下了一段由衷的称赞,同时也以奥勒留的死,引出了终结涅尔瓦·安敦尼王朝的下一任皇帝:“他(奥勒留)并没有得到他应得的时运,他的身体并不健壮,但是却在其统治期间,一次又一次地被卷入大规模的战争之中。但就我而言,这些原因让我更加敬佩他。他在不同寻常的困境下幸存了下来,并且保全了帝国。然而一件事阻断了他的快乐,即在以最好的方式抚养和教育他的儿子后,他对他感到失望。我们(罗马人)的历史,现在从黄金的帝国,衰退到了铁锈的帝国,就像奥勒留死去那一天的罗马人一样。这也是我们下一段记载的话题。”[28]
[1]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1.4 拉丁语原文为“Succubitano municipio ex Hispania”。
[2]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2.1 拉丁语原文为“Fuit a prima infantia gravis”。
[3] Ibid. 拉丁语原文为“at ubi egressus est annos qui nutricum foventur auxilio, magnis praeceptoribus traditus ad philosophiae scita pervenit”。
[4] Ibid 2.2拉丁语原文为“usus est magistris ad prima elementa Euphorione litteratore et Gemino comoedo, musico Androne eodemque geometra”。
[5]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2.3-4 拉丁语原文为“usus praeterea grammaticis, Graeco Alexandro Cotiaeensi, Latinis Trosio Apro et Pollione et Eutychio Proculo Siccensi. oratoribus usus est Graecis Aninio Macro, Caninio Celere et Herode Attico, Latino Frontone Cornelio”。
[6]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2.6拉丁语原文为“Philosophiae operam vehementer dedit et quidem adhuc puer. nam duodecimum annum ingressus habitum philosophi sumpsit et deinceps tolerantiam, cum studeret in pallio et humi cubaret, vix autem matre agente instrato pellibus lectulo accubaret”。
[7] Ibid. 4.1拉丁语原文为“Verissimum nominabat”Verissimum为该词的最高级形式(Superlative),原词为Verus,意为正经,正义,真实。
[8] Ibid. 4.5拉丁语原文为“Virilem togam sumpsit quinto decimo aetatis anno, statimque ei Lucii Ceionii Commodi filia desponsata est ex Hadriani voluntate”。
[9]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5.3拉丁语原文为“ubi autem comperit se ab Hadriano adoptatum,magis est deterritus quam laetatus iussusque in Hadriani privatam domum migrare invitus de maternis hortis recessit”。
[10] Ibid. 5.4拉丁语原文为“cumque ab eo domestici quaererent, cur tristis in adoptionem regiam transiret, disputavit quae mala in se contineret imperium”。
[11]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6.3 拉丁语原文为“his ita gestis adhuc quaestorem et consulem secum Pius Marcum designavit et Caesaris appellatione donavit”。
[12]Marcus Aurelius. Meditation 5.16.1-3 古希腊语原文为“βάπτεται γὰρ ὑπὸ τῶν φαντασιῶν ἡ ψυχή. βάπτε οὐν αὐτὴντῇ συνεχείᾳ τῶν τοιούτων φαντασιῶν: οἷον, ὅτι ὅπου ζῆν ἐστιν, ἐκεῖ καὶ εὖ ζῆν: ἐν αὐλῇ δὲ ζῆν ἐστιν: ἔστιν ἄρα καὶεὖ ζῆν ἐν αὐλῇ. καὶ πάλιν, ὅτι οὗπερ ἕνεκεν ἕκαστον κατεσκεύασται, πρὸς τοῦτο φέρεται: πρὸς ὃ φέρεται δέ, ἐν τούτῳτὸ τέλος αὐτοῦ: ὅπου δὲ τὸ τέλος, ἐκεῖ καὶ τὸ συμφέρον καὶ τὸ ἀγαθὸν ἑκάστου”。
[13]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7.3 拉丁语原文为“Ob hoc Antoninus Pius, cum sibi adesse finem vitae videret, vocatis amicis et praefectis ut successorem eum imperii omnibus commendavit”。
[14]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7.5 拉丁语原文为“Post excessum divi Pii a senatu coactus regimen publicum capere fratrem sibi participem in imperio designavit, quem Lucium Aurelium Verum Commodum appellavit Caesaremque atque Augustum”。
[15]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7.9拉丁语原文为“actis igitur quae agenda fuerant in senatu pariter castra praetoria petiverunt et vicena milia nummum singulis ob participatum imperium militibus promiserunt et ceteris pro rata”。
[16] 值得一提的趣事是,如果有读者看过好莱坞的电影《角斗士》,那么想必一定记得那个美丽端庄的寡妇女主角。她是康茂德皇帝的姐姐,男主角年轻时的情人。其历史原身,便是这位嫁给维鲁斯的卢西亚。
[17]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71.1.2-3 古希腊语原文为“αὐτὸς μὲν γὰρ ἀσθενὴς ἦν τῷ σώματι καὶ τὰ πολλὰ λόγοιςἐσχόλαζε λέγεται γὰρ καὶ αὐτοκράτωρ ὢν μὴ αἰδεῖσθαι μηδὲ ὀκνεῖν ἐς διδασκάλου φοιτᾶν, ἀλλὰ καὶ Σέξτῳ προσιέναιτῷ ἐκ Βοιωτῶν φιλοσόφῳ, καὶ ἐς ἀκρόασιν τῶν ῥητορικῶν Ἑρμογένους λόγων μὴ ὀκνῆσαι παραγενέσθαι προσέκειτοδὲ τοῖς ἐκ τῆς στοᾶς μάλιστα δόγμασιν……”。
[18] 萨尔马提亚人曾经和图拉真与哈德良都交过手,是帝国多瑙河北部最大的宿敌民族之一。
[19]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14.1拉丁语原文为“Profecti tamen sunt paludati ambo imperatores et Victualis et Marcomannis cuncta turbantibus, aliis etiam gentibus, quae pulsae a superioribus barbaris fugerant, nisi reciperentur, bellum inferentibus”。
[20] Ibid. 14.3 拉丁语原文为“Quadi autem amisso rege suo non prius se confirmaturos eum qui erat creatus dicebant,quam id nostris placuisset imperatoribus”。
[21] Ibid. 14.4 拉丁语原文:“Lucius tamen invitus profectus est, cum plerique ad legatos imperatorum mitterent defectionis veniam postulantes.”
[22] 比较常见的说法是认为维鲁斯死于瘟疫,或者天花。而《罗马皇帝传》的记载中,则是死于中风。14.8 拉丁语原文:“Lucius apoplexi arreptus periit.” 拉丁语的“apoplexis”即“中风”。
[23]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16.3 拉丁语原文为“Post Veri obitum Marcus Antoninus solus rem publicam tenuit, multo melior et feracior ad virtutes, quippe qui nullis Veri iam impediretur aut simplicitatis calidaeque veritatis, qua ille ingenito vitio laborabat, erroribus aut iis qui praecipue displicebant Marco Antonino iam inde a primo aetatis suae tempore vel institutis mentis pravae vel moribus”。
[24]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72.3.1 古希腊语原文为“αὐτὸς δὲ τοῖς περὶ τὸν Ἴστρον βαρβάροις, Ἰάζυξί τε καὶ Μαρκομάνοις,ἄλλοτε ἄλλοις χρόνον συχνὸν ὡς εἰπεῖν δι᾿ ὅλου τοῦ βίου, τὴν Παννονίαν ἔχων ὁρμητήριον, ἐπολέμησε”。
[25] Historia Augusta. Marcus Antoninus Philosophus 26.8 拉丁语原文为“quam secum et in aestivis habuerat, ut matrem castrorum appellaret”。
[26]Ibid. 24.6 拉丁语原文为“nisi Avidius Cassius rebellasset sub eodem in Oriente; atque imperatorem se appellavit, ut quidam dicunt, Faustina volente, quae de mariti valetudine desperaret”。
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72.22-23 古希腊语原文为“τοῦτο δὲ δὴ δεινῶς ἥμαρτεν ὑπὸ Φαυστίνης ἀπατηθείς αὕτηγὰρ τὸν ἄνδρα ἀρρωστήσαντα (ἦν δὲ τοῦ Εὐσεβοῦς Ἀντωνίνου θυγάτηρ) προσδοκήσασα ὅσον οὐκ ἤδη τελευτήσειν,ἐφοβήθη μὴ τῆς ἀρχῆς ἐς ἄλλον τινά, ἅτε τοῦ Κομμόδου καὶ νέου καὶ ἁπλουστέρου τοὺς τρόπους ὄντος, περιελθούσηςἰδιωτεύσῃ, καὶ ἔπεισε τὸν Κάσσιον δι᾿ ἀπορρήτων παρασκευάσασθαι ἵν᾿, ἄν τι ὁ Ἀντωνῖνος πάθῃ, καὶ αὐτὴν καὶ τὴναὐταρχίαν λάβῃ”。
[27]Sextus Aurelius Victor. Epitome de Caesaribus 16. 2拉丁语原文为“Iste virtutum omnium caelelstisque ingenii exstitit aerumnisque publicis quasi Defensor obiectus est. Etenim nisi ad illa tempora natus esset, profecto quasi uno lapsu ruissent omnia status Romani。
[28]Cassius Dio. Historia Romana 72.36.3-4古希腊语原文为“οὐ μέντοι καὶ ἐπαξίως ἑαυτοῦ εὐδαιμόνησεν οὔτεγὰρ τὸ σῶμα ἔρρωτο, καὶ κακοῖς πλείστοις παρὰ πᾶσαν ὡς εἰπεῖν τὴν ἡγεμονίαν περιέπεσεν. ἀλλ᾿ ἔγωγε ἐξ αὐτῶντούτων μᾶλλον αὐτὸν τεθαύμακα, ὅτι ἔν τε ἀλλοκότοις καὶ ἐν ἐξαισίοις πράγμασι αὐτός τε διεγένετο καὶ τὴν ἀρχὴνδιεσώσατο. ἓν δ᾿ οὖν τοῦτο ἐς τὴν οὐκ εὐδαιμονίαν αὐτοῦ συνηνέχθη, ὅτι τὸν υἱὸν καὶ θρέψας καὶ παιδεύσας ὡςοἷόν τε ἦν ἄριστα, πλεῖστον αὐτοῦ ὅσον διήμαρτε. περὶ οὗ ἤδη ῥητέον, ἀπὸ χρυσῆς τε βασιλείας ἐς σιδηρᾶν καὶκατιωμένην τῶν τε πραγμάτων τοῖς τότε Ῥωμαίοις καὶ ἡμῖν νῦν καταπεσούσης τῆς ἱστορία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