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到底取到了什么“真经”?

唐僧到底取到了什么“真经”?

唐僧师徒来到西天大雷音寺,拜见如来佛祖,佛祖说了这么一段话,很有意思:

“我今有经三藏,可以超脱苦恼,解释灾愆。三藏:有《法》一藏,谈天;有《论》一藏,说地;有《经》一藏,度鬼。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真是修真之径,正善之门。凡天下四大部洲之天文、地理、人物、鸟兽、花木、器用、人事,无般不载。汝等远来,待要全付与汝取去,但那方之人,愚蠢村强,毁谤真言,不识我沙门之奥旨。”叫:“阿傩、伽叶,你两个引他四众到珍楼之下,先将斋食待他。斋罢,开了宝阁,将我那三藏经中,三十五部之内,各检几卷与他,教他传留东土,永注洪恩。”

这一大段话里,凡是画出来的,都很有意思,值得一读再读。

读真经,吃真饭,喝真水

首先,“三藏”,是佛教经典的总称,分经、律、论三部分(通晓“三藏”的僧人,被称为三藏法师,如玄奘称“三藏法师”,其实历史上有许多“三藏法师”)。这就奇怪了!《西游记》里如来把经、律、论改成了法、论、经,总称为“三藏真经”(第八回),难道是冒牌的?而且“真经”这个词,简直就成了唐僧化斋的口头禅,一部《西游记》从头说到尾,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

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拜佛求取真经的。

然而,只要检索一下《大藏经》就知道,佛教并不会把自己的经典称为“真经”,尤其是经书的名字,也从来没有什么“三藏真经”或者“楞严真经”“金刚真经”“阿含真经”“地藏真经”(这些经典在佛教界和文献意义上的真伪,不在本书讨论范围内)……“真经”这个词,在佛典里出现的是很少的。反倒是道教喜欢管自己的经典叫“真经”。比如:《道德真经》(《老子》)、《南华真经》(《庄子》)、《通玄真经》(《文子》)、《冲虚真经》(《列子》)、《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元始天尊说灵应药王救八十一难真经》、《混元八景真经》、《上清明鉴真经》、《元始天尊济度血湖真经》等等。此外还有《灵宝真经》《八素真经》《大洞真经》《洞神真经》……去《道藏》里一抓一大把。真经,本来是道教的专属标签,佛教基本是不会来抢的。

经就是经,何必非得加一个“真”字?这就好比今天网上各种假冒盛行,所以购物网站才强调“官网”,媒体才强调“官媒”,微博有“官微”,微信号有“官号”……

历代皇帝都喜欢修实录,也是这个原因。录就是录,何必“实录”?这一点启功先生讲得很清楚:

人每日饮食,未闻言吃真饭,喝真水,以其无待申明,而人所共知其非伪者。史书自名“实录”,盖已先恐人疑其不实矣。又“实录”开卷之始,首书帝王之徽号,昏庸者亦曰“神圣”,童(呆蠢)者亦曰“文武”,是自第一行即已示人以不实矣!

强调自己的经为“真经”,正说明了一种敏感的心态:一是“假经”比真经多,二是真经本身也未必真!怕别人看出来是假的,先抓一个“真”字充场面。诸位千万要相信啊,我叫真李天飞,性别是个真男人,长着两只真眼,伸着一双真手,敲着真键盘,讲解真《西游记》……

佛教的经典完全是公开的,当然,伪经也不少,但很容易拿出来辨证。实在没有必要再加个“真”字。而道教的经书讲究密授,“非其人不传”,无从验证,所以也说不清真的假的,反正谁都说是真经,千真万确实实在在毫无虚假万分真实。例如葛洪《抱朴子》:

或有颇闻金丹,而不谓今世复有得之者,皆言:“唯上古已度仙人乃当晓之。”或有得方外说,不得其真经;或得杂碎丹方,便谓丹法尽于此也。

唐天宝元年(742),唐玄宗把老子、庄子、文子、列子四位封为真人,《老子》《庄子》《文子》《列子》四部书封为“真经”。“真经”从此就牢牢地跟定了道教!看来皇上们既喜欢封“真经”,又喜欢修“实录”,倒不违和!

道教和民间信仰,又是分不清扯不开的,于是又搞出许多“真经”来。尤其是佛经原本没有“真”字,被民间信仰改造了之后,反倒喜欢加“真”字,如冒牌《地藏经》的《地藏菩萨度人真经》、冒牌《法华经》的《佛说大乘通玄法华真经》,还有疑似冒牌《五道受生经》的《五斗金章受生真经》……就像很多冒牌货反倒在包装上标“正品”、盗版书喜欢在封面上标“正版”一样,谁说你不是正品了,什么时候见过中华书局的书封面上自称“正版”了,这么心虚干吗?

道教的真经

冒牌的“三藏”

而且,正版的经、律、论“三藏”中,经是总说根本教义的,律是记述戒律威仪的,论是阐明经义的。而《西游记》里如来偏偏说《法》藏谈天,《论》藏说地,《经》藏度鬼,这也是冒牌的!总的内容竟然是“凡天下四大部洲之天文、地理、人物、鸟兽、花木、器用、人事,无般不载”,如来什么时候不讲佛法,改说百度百科了?

佛教正版的“三藏”指经、律、论,这属于基本常识——就像学过英语的人都知道字母表里有ABC——稍微熟悉点佛教的人就了解。这么重大的问题都会写错,原因只能理解为与六耳猕猴那回——如来佛在整部《西游记》唯一出场一次讲的经,反倒是道教的《护命经》——一样,这就是作者故意的!

况且如来还说这“三藏”“真是修真之径,正善之门”。“正善”固然一股佛教味,但“修真”一般指的是道教的修炼。不要说古人,就是今天的“修真小说”,也都是讲内丹真气这一套的!

这“修真之径,正善之门”,如来在第八回也说过一遍,这次是第二次重复。如果我们再翻回到乌巢禅师授《心经》那一回,可以看到类似的话:

此时唐朝法师本有根源,耳闻一遍《多心经》,即能记忆,至今传世。此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也。

《西游记》里认为《心经》是所有佛经的根本,如果“作佛之会门”可以对应“正善之门”,那“修真之总经”对应什么呢?“作佛”与“修真”岂不正是佛道对应的一对概念?

所以说,如来的这“三藏真经”,仍然体现了佛道合一、仙佛同源的概念:“三藏”是佛家的,“真经”是道家的;“正善”是佛家的,“修真”是道家的。而《法》藏谈天、《论》藏说地、《经》藏度鬼的内容,也正是彻底地把佛教给窜改了!因为我国本土所崇奉的神灵,正是分为天神、地祇、人鬼三个系统!这套体系肯定不是印度传来的!而且,这还真不是道教的专利,因为早在《尚书·舜典》里就有,大舜帝说:

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

意思就是说:“众位爱卿,有谁能主管朕的‘三礼’呢?”这里的“三礼”,就是祭祀“天神、地祇、人鬼之礼”(汉马融说),这是我国传承了几千年的祭祀“三件套”。漫说皇上家南有天坛、北有地坛,中间有太庙,就算一个小县城,都有“风云雷雨坛”、“城隍庙”、“邑厉坛”(祭祀厉鬼的),正好隐隐分出天神、地祇、人鬼三个体系。不管其中有佛教、道教、民间信仰的多少成分掺和在一起,这天、地、鬼的大框架基本是不变的。

道教源于上古的方术,同时也承担了一部分国家祀典的功能。道教崇拜的神,也正分为天神、地祇、人鬼三个大类。另外,“三藏真经”里“凡天下四大部洲之天文、地理、人物、鸟兽、花木、器用、人事,无般不载”,这个功能是什么呢?这是古代的百科全书,它的名字叫“类书”!《西游记》里“三藏真经”的这套编纂体系和古代类书“天地人事物”的顺序是一样的,这是儒家思想的反映,绝不是源自佛教或道教的思想。

所以说,如来这里短短的一段话,其实已经暴露了《西游记》中唐僧千辛万苦要取的“真经”的真相:它根本不是纯粹宣扬佛教的,也不是纯粹宣扬道教的。它只是借取经这个故事,要讲三教合一的道理。先是大摇大摆地把道教拉进来,然后再暗搓搓地把儒家拉进来。老君、孔子,三个搅在一起,看不出谁是谁了!

至于为什么把经、律、论三部分变成法、论、经?恐怕也是在不做大手术的情况下,尽量冲淡其佛教色彩。因为“律”字面意思太明显,只能理解为“戒律”,是必须改掉的,所以不妨用一个“法”字来代替。按字面意思,“法”的涵盖面最广,相当于“道”(道乃法之体,法乃道之用),可以配天;“经”是用来念的,念经超度鬼魂没有问题;剩下一个“论”,就凑合着让它“说地”得了!

无字真经和索贿

阿傩、迦叶二尊者带着唐僧师徒去藏经阁取经,到了地方却又索要“人事”。没有“人事”,就给了一堆白纸本子。这一点,经常被理解为对佛教的讽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真理本来就应该是无字的!《道德经》劈头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语言这东西,只是一个思维的外壳而已,并不是思维本身。思维,也只是意识的外壳而已,并不是意识本身。意识,也只是……而已、而已、而已。好了,不多说了!

所以语言文字,只能作为一种求得真理的辅助手段,绝不是求得真理的康庄大道。要求得真理,关键还是在于内修心性、外行实务。光靠看书,是有很大局限性的。

别看我天天讲《西游记》,其实我最佩服的人,是颜元和李塨二位先生。所谓:“人之岁月精神有限,诵说中度一日,便习行中错一日;纸墨上多一分,便身世上少一分。”可为终日钻在纸堆里,既脱离实际又蔽塞真心的人物,作一大狮子吼!

语言文字之无力,表现在很多方面。例如“解释”这个词,我们用语言来给它下个定义:《汉语大词典》的词条“解释”就是“分析说明”;什么是“说明”呢?词条“说明”就是“解说明白”;什么是“解说”呢?词条“解说”就是“解释说明”。咦,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成了死循环,獐旁边就是鹿,鹿旁边就是獐,等于什么都没说。

所以《西游记》里反复说“千经万典,只是修心”。当然还得走十万八千里,经过八十一难。就是金顶大仙说的:

你认得的是云路。圣僧还未登云路,当从本路而行。

云路是修心,本路是实行。西天胜境,一念可到;可是还得一步一步、一难一难地走过去。试想,一部《西游记》,很多故事,不都是从孙悟空和唐僧讨论《心经》开始,到孙悟空打败妖怪救出唐僧结束的吗?此二者外,其实更不必宣讲什么佛理了。说实话,佛经里精义多了去了。不读《楞严经》,不知迷悟之关键;不读《法华经》,不知如来之苦心;不读《华严经》,不知佛家之富贵……然而这些,无妨交给钻研佛理的专业人士去做,比起心性和实务二者来,这又是次一等的内容了。

所以理论上说,文字是没有用的。所以,虽然我写到这一讲了,前前后后五六十万字,还是等于一个字没有写。

所以,历来的禅宗高僧也好,全真高道也好,都喜欢讲“无字经”,“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是高明的智慧。然而虽然真经无字,却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得了的。对于普通人,还是得用适合普通人的办法。

这里讲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关于玄奘法师的第一手史料《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和《大唐西域记》,都有这样一段记载:印度的醯罗城有如来的骷髅骨和一片顶骨。用香末和泥印一下顶骨,观察泥巴上的纹路可以知道吉凶。还有一颗如来的眼睛,像李子那么大个,“光明清彻曒映中外”。还有一件如来的袈裟、一柄锡杖。这五件展品,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看守的和尚本来不想开放,但要求参观的人太多。于是“以为财用人之所重。权立科条以止喧杂”,开始设卡卖票:参观如来顶骨,交一个金币。用泥印一下,交五个金币。参观眼睛、袈裟、锡杖再交金币。玄奘法师来参观了一次,“施金钱五十,银钱一千,绮幡四口,锦两端,法服二具”,立马成了VIP会员!

这和今天各个寺庙里的事简直一模一样!虽然看顶骨、眼珠,如见如来本尊。即便这样,也是要向和尚交钱的!因为没办法啊。其实修佛就老实修佛得了,一块破骨头、一个眼珠子(弄不好还是假的,真的怎么保存一千多年?)有啥值得看的?可是老百姓就是在意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这和读书人在意书本上写的东西有什么区别?所以,看守的和尚卖票是很正常的,他需要雇人维护展品安全、管理参观秩序。要不你印一下,我摸一下,佛骨早就碎了。

况且,观音菩萨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只说真经“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充其量只是个广告,从头到尾,就没说白给呀。凭什么我们就认为一定要白给,唐僧去了就能拿到?人家要“人事”还不爽,这是什么心态?你千辛万苦来了就有理了?有本事拿白纸走啊。历史上的玄奘法师,看了一眼佛头骨还给了五十个金币、一千个银币呢,绝不说“我大老远来的,你给免票吧”。这就是差别和境界!

所以阿傩、迦叶向唐僧要“人事”,其实也是很正常很现实的事情。只要落到实处的东西,就一定得消耗人力物力,需要交换才能得到。有字的佛经,不需要纸张吗?不需要印刷或抄写吗?不需要装订吗?这样算下来,一个印张的成本起码得三四毛钱!要是精装,还有人工装订费;布面精装还有布钱;锁线订比胶订还要贵,装成唐代的卷轴更贵了;雷音寺的管理成本还得摊进几成吧;涉及图像还得手绘吧……这还是佛祖不要稿酬的情况下。五千零四十八卷经就是按今天批量印刷的情况算下来,光成本也得上万,印数少或只是抄写的话,成本还会数倍乃至数十倍地翻。根据敦煌文书,唐代抄经一卷约一千文(据某些论文的折算,未细考),五千四十八卷大致合五千多两银子。菩萨当年跑到长安狮子大开口,一领袈裟也不过五千两。用一个紫金钵盂换,值大发了!

《西游记》里佛经的卷数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西游记》里,这个“一藏之数”实际上是唐玄宗时期,智升的《开元释教录》中汉文《大藏经》的卷数。《大藏经》是佛教典籍的总称,这里指唐玄宗时期中土的汉文佛经,包括大乘、小乘及各种文集、传记,共一千零七十六部,合五千零四十八卷。

唐代以后,汉文佛教经典亡佚了不少,但也有新经典不停地加进来。所以《大藏经》的卷数不停地增长。五千零四十八本来就是个普通数字,没有什么隐含意义,但因为出现得比较早,后世一直沿用,当成了一个成数。北宋的《开宝藏》就依据这个数,印了五千零四十八卷,尽管后世佛教经典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卷数,只要不是研究佛教文献的,民间仍然愿意说一部《大藏经》是五千零四十八卷,这就是习惯的力量。例如:

三藏顶礼,点检经文,五千四十八卷,各各俱足;只无《多心经》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

久闻大德。精隐西林。经已看五千四十八卷月下工夫。卦未卜三百八十四爻身中门路。(孤本元明杂剧《太平仙记》)

而且,在禅宗的影响下,这个“五千四十八卷”,渐渐用于一种表示佛教经典有千言万语、多得不得了的场合,且一定会用一种极为简单的思路和五千零四十八卷对比,例如:

佛菩萨语流布人间,凡五千四十八卷,而一祖西来,直指心源,不立文字。(《栟榈集》)

故八万四千偈,不离于当处,而五千四十八卷,皆作戏于逢场。(李之仪《姑溪居士集》)

这些都是宋代以后人的话,而且还是有名的文人。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去核查当时的汉文佛经是多少卷。例如李之仪是北宋末年人,这时《开宝藏》又增入了一千五百八十卷。他写文章的时候,总不会真的去核查一下,做5048+1580=6628这样的算术题了。

《开宝藏》

在玉华州,猪八戒、沙和尚说自己兵器的重量,都是“一藏之数”,五千零四十八斤,这也是对这个数字的神秘化。有朋友问这个重量有什么深意,答曰,恐怕没有什么深意,就是故意选一个神秘数字,使兵器看起来有来历而已。

这种神秘数字,比《西游记》再早的古人一样玩,例如嘉靖《常德府志》记载,元朝的一位和尚名叫大德(他就叫“大德”,不是高僧大德的通称),沅陵人,有一次登安阳山修道,正好走了五千零四十八步,于是就在山顶飞升了。凡是他插过锡杖的地方,都成了泉眼(看来想成仙成佛,必须买一个计步器)。

又比如明代南京祭功臣庙,都要用五千零四十八个馒头。从江宁、上元两个县征二十担面,祭完了就拿到工部,给工人们分着吃了。这可是政府行为,可见社会各界,都是喜欢凑这种“一藏之数”的。

神秘数字的迷恋

中国人喜欢凑神秘数字。我在上本科的时候,有一次学生会组织活动,一位老师讲古琴,用一种非常神秘的腔调说,“古琴是传统文化的精髓,上面圆,下面平,象征天圆地方;琴长三尺六寸五分,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古琴的十三个徽,代表十二个月和一个闰月”……此公说到声情并茂的时候,我举手发言说:“老师,那也不对呀,阳历碰上闰年就是三百六十六天了,农历一年有三百五十四天的,有三百五十五天的。闰年还有三百八十四天的。”此公说:“是平均数,一年平均三百六十五天。”我说:“那也不对呀,为啥徽位只因有十三个就算上闰月,一年的天数就算平均值,月数为啥不算?这不是故意凑的吗?”于是这位彻底不爱理我了。

三百六十五天和五千零四十八卷,其实都是一种神秘数字。这种对神秘数字的依恋,今天也有,但凡结婚,都要十点五十八分开始。其实提前一小时婚礼,十二点整吃饭是合理的,但为什么非得选十点五十八,也只是求吉利。我结婚的时候,正赶上11月3日,一查农历是个十月初一,立即有朋友劝说:“啊呀不得了啊,十月初一是给阴间送寒衣的日子,怎么能结婚?”可除了那天之外,酒店都订满了呀!我查了一下皇历,这一年的十月初一还真是“宜婚娶”!那听谁的呢?于是我说:“皇历说了,宜婚娶没问题。另外每月初一好啊,阴历的初一正是日月合朔,太阳和月亮会合的日子,一个月就这么一天。象征阴阳和合,美满幸福……”于是皆大欢喜。所以很多事情,没有对错,解决办法就是四个字:心安理得。

其实全世界都差不多,牛顿用三棱镜将白光分解了,说是七色光。但后来看网上有文章说,其实就是一个连续光谱而已,分多少色都行。牛顿管它叫七色光,只是对“七”这个数字比较迷信。这里多扯一句,今天大家公认的比较完善的汉文藏经《大正藏》,计正藏、续藏、图像和总目录共三千四百九十三部,一万三千五百二十卷。这个数正好又接近孙悟空金箍棒的重量!这仍然是个巧合。以后若有新的西游同人故事,这又是一个潜藏的设定了。

潜藏的丹道知识

然而,在明代人心目中,五千零四十八还有特别的含义。

明代人讲采补的,把女孩的初潮看得很神秘,认为这是采补的大药。而如果按一年三百六十天算(其实是三百六十五天,这里只是为了让一年的天数也神秘化),刚满十四岁的少女正好活了五千零四十天,这和“一藏之数”又很接近。所以,干脆给它凑上那个神秘数。例如:

(红铅)亦名先天梅子五钱,此室女初次经血,扣算女子年岁,凡五千四十八日,即女子天癸将至之日,须预备锡铅候取,以茯苓末收渗晒干。或以丝绵渗取,用乌梅煎汤。

在明朝人看来,这种东西又叫“白虎首经”,是可以吃的珍贵补品,其实,怎么可能所有少女都是五千零四十八天来初潮?这只是一种迷信。

内丹家借用了这个“白虎首经”概念,来比喻体内一种铅汞相交的状态。例如张伯端“白虎首经至宝,华池神水真金”,托名吕洞宾的《真经歌》:

说真经,笑盈盈,西川涧底产黄金。

五千四十归黄道,正合一部大藏文。

明代孙绪的《沙溪集》有这么一段话,也可以参考:

藏经至于五千四十八卷,喻五千四十八日金经发见之时也。《度人经》注“度人须用真经度,若问真经癸是铅”是也。释氏相传:唐僧不空取经西天,西天者,金方也,兑地,金经所自出也。经来白马寺,意马也。其曰孙行者,心猿也。这回打个翻筋斗者,邪心外驰也。用咒拘之者,用慧剑止之,所谓万里诛妖一电光也。诸魔女障碍阻敌,临期取经采药魔情纷起也,皆凭行者驱敌,悉由心所制也。白马驮经,行者敌魔,炼丹采药全由心意也。

至于为什么这样作比,因为这事太隐晦,我翻了许多资料,也看不出原因。

总之,内丹家认为,经过五千零四十八天的修炼,可以“金经发见”“天心复现”,获得“华池神水”。至于具体是什么,没有炼过,不能从字面上乱猜。但有一点是可以注意的,就是内丹术里说的年月日时,和我们平时说的年月日时是不一样的。它所说的五千零四十八天,只是概念上的天数,未必是实际上的天数。我们只要理解为内丹家喜欢的一种神秘数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