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四个梦

四、第四个梦

梦者被一大群暧昧的女性形式的东西包围着(参见图33)。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说道:“首先我必须逃离我父亲。”

这里的心理气氛是被中世纪关于淫魔(succubi)的传说激发起来的。这使我们想起了埃及的圣安东尼(St.Anthony)看到的幻象,福楼拜(381)对此做了非常博学的描述。幻想的成分是当一个人把想法大声说出来时表现出来的东西。“首先我必须逃离”这句话是在表达一个结论,它的前一句话可能会表明其原因,即“为了……”(in order to)。大概会这样说,“为了追随无意识,即引诱人的女性形式”(图9)。父亲,即那个在宗教或一般生命哲学中表现出来的传统精神的化身,正挡住他的路。他把梦者囚禁在意识心灵及其价值观的世界中。传统的男性世界,连同其唯智论和理性主义,正在成为一个障碍,由此我们必然得出结论认为,现在正向他趋近的无意识,是与意识心灵的倾向直接对立的,尽管有这种对立,但梦者已经倾向于朝向无意识。由于这个缘故,就不应该让后者接受意识心灵的理性判断;相反,它应该是一种自成一格的(sui generis)体验。诚然,让理智接受这一点并非易事,因为它至少包含着部分的,即便不是全部的,知性的牺牲(sacrificium intellectus)。再者,由此而引发的问题是现代人非常难以把握的;因为一开始他只能把无意识理解为意识心灵的一种非基本的和不真实的附属物,而不是理解为有其自己法则的独特的经验领域。在以后的做梦过程中,这种冲突将一再出现,直到梦者最后发现了与意识和无意识都相关的正确方案,把人格安置在两者之间正确的位置上。另外,这种冲突不可能通过理解来解决,而只能通过经验来解决。经验的每一个阶段都必不可少。没有任何解释技巧或任何其他谋略能使人避免这种难题,因为意识与无意识的统一只能一步一步地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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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把睡着的国王唤醒被描述为帕里斯的判断,而赫尔墨斯则被描述为死神的向导。引自Aquinas,“De alchimia”(手稿,16世纪),20,ⅸ,fol.78。

意识心灵对无意识的抵抗以及贬低,在人类心理的发展中有其历史的必要性,因为若非如此,意识心灵就绝不可能分离出来。但现代人的意识已经偏离无意识的事实太远了,我们甚至忘记了,心理根本就不是我们设计的,而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主发生的和无意识产生的。因此,无意识的到来在文明人中引起一阵恐慌,尤其是在把它比作有威胁的精神错乱时。理智并不反对把无意识作为一个被动的客体来“分析”;相反,这种活动与我们的理性期待是一致的。但是,让无意识自行其是并且把它作为现实来体验,是一件超出了一般欧洲人的勇气和能力的事情。他倒是宁愿不去理解这个问题。但对于精神比较软弱的人来说,这反而会是较佳的选择,因为任何事情都不是没有危险的。

无意识体验是一种个人秘密,只能和极少数人进行沟通交流,而且即使尝试进行沟通也相当困难;由此而产生上述隔离效果。但是,隔离就会引起对心理气氛的补偿性激发,使我们对这种神秘离奇的东西感到震惊。在梦中出现的那些人物是女性,因而指的是无意识中的女性性质。她们是仙女、迷人的塞壬或拉弥亚(图10、图11、图12;也请参见图157),她们使孤独的徘徊者被冲昏了头脑,最终误入歧途。同样,在波利菲尔(Poliphile)[3]的《尼克亚》[4]中一开始出现的是一个很诱人的少女(图33),而帕拉赛尔苏斯的梅露西娜[5]则是另一个类似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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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图11、图12 梅露西娜;两个头的梅露西娜;戴面具的美人鱼。引自Eleazar,Uraltes chymisches Werk,153,三个图分别对应于第85页、第85页和第9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