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梦中的曼荼罗
为了完整起见,我扼要概述一下已经讨论过的在原初的梦和幻象中出现的曼荼罗象征:
1.围绕梦者盘成一个圆圈的蛇(第五个幻象)。
2.蓝色的花(第十七个梦)。
3.手上拿着金币的男子,以及供各种表演用的封闭空间(第十八个梦)。
4.红色的球(第十九个幻象)。
5.球(第二十个幻象)。[8]
在新的梦系列中的第一个梦里出现的另一个曼荼罗象征:
6.梦境:
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追赶梦者。他在一个圆圈里一直转着圈地跑。
在第一个曼荼罗梦中的蛇是预见性的,就像一个人在把无意识的某一方面拟人化时,或者当他体验到主体自身在未来才会体验到的事情时所经常发生的那样。蛇是对环形动作的预见,主体要被包含在内;就是说,在无意识中发生了某件被视为环形动作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发生如此强烈地进入意识之中,以致主体都被它吸引住了。那个代表无意识的陌生的女人或阿尼玛继续不断地骚扰梦者,直到他开始在圆圈里转着圈地跑起来。这显然表明,它是一个与自我不同但自我又围绕它旋转的潜在中心。
7.梦境:
阿尼玛责备梦者几乎不注意她。有一个钟表,指针显示还有五分钟就到整点了。
与前一个梦完全一样:无意识就像一个苛求的女人那样纠缠着他。这种情况也适用于对钟表的解释,因为钟表的指针是围绕一个圆圈转动的。还有五分钟就到整点,意味着一个靠钟表生活的人的紧张状态:五分钟一到,他就必然要做点什么事情。他甚至可能会感到时间紧迫(参见图13,环形动作的象征必然与某种紧张感受相联系,我们在后文中将会看到)。
8.梦境:
在船上。梦者忙着用一种新方法来辨别方位。有时他离得太远了,有时又离得太近了:正确的地点是在中间。有一张海图,图上画着一个带有核心的圆圈。
显然,这里提出的任务是找到中心,即那个正确的地点,而且那就是一个圆圈的中心。当梦者用笔记录下这个梦时,他记起不久前他曾梦见在射击一个靶子(图48):有时他射得太高,有时则射得太低。正确的目标就在靶心。这两个梦对他意义重大,使他深受触动。靶子是一个有中心的圆。海上的方位由星辰围绕地球的明显转动而确定。因此,梦描画一种活动,其目的是为了建构或确定一个客观的中心,即一个位于主体之外的中心。
图48 腐化(putrefactio),若没有腐化,炼金工作的“目标”就不可能达到(因此这是一种有目的的制动)。引自Stolcius de Stolcenberg,Viridarium chymicum,307,fig.Ⅷ。
9.梦境:
钟摆在永不停息地走动着,不会因其重量而掉落下来。
这是一个其指针永不停息地走动的时钟,而且,由于它显然不会因摩擦而失去重量,所以它是一台永动机(perpetuum mobile),一种永无止境的环形运动。在这里我们遇到的是一种“形而上学的”(metaphysical)属性。正如我已经说过的,我是在心理学意义上使用这个术语的,因而是一种比喻。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永恒是由无意识断定的一种属性,而不是原质(hypostasis)。梦中的说明将显然有悖于梦者的科学判断,但这是赋予曼荼罗独特意义的东西。非常有意义的东西之所以经常会受到拒绝,是因为它们似乎与理性相矛盾,也因此被布置了非常艰巨的考验。这种没有摩擦的运动表明,这个时钟是宇宙的,甚至是超验的;它至少向我们提出了这个关于性质的问题,这个问题使我们开始怀疑,在曼荼罗中表现出来的心理现象是否受时空法则的支配。而这指的是一种与经验主义的自我完全不同的东西,在两者之间的鸿沟上是难以搭建桥梁的;也就是说,人格的另一个中心位于与自我不同的水平面上,它们的区别在于这个中心具有“永恒”的性质或相对没有时间限制。
10.梦境:
梦者在苏黎世的彼得霍夫斯塔特(Peterhofstatt),和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以及一位医生在一起,还有那个“洋娃娃式的女人”。后者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不说话,也没有人和她说话。问题:这个女人属于三者当中的哪一个?
苏黎世圣彼得教堂的塔上有一个钟,钟面大得惊人。彼得霍夫斯塔特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从这个词最真实的意义上说,它是一个神圣围地,是教堂的管辖区。他们四个都发现自己处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钟表的圆度盘被划分成四等分,就像地平线一样。在这个梦中,梦者代表他自己的自我,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代表“被雇用的”理智(靡菲斯特),而那个“洋娃娃似的女人”则代表阿尼玛。由于洋娃娃是一个孩子玩的东西,所以它是阿尼玛的非自我本性的一个卓越意象,进而可以把它描述为一个“没有人和它说话”的东西。(在上述第六和第七个梦境中表现出来的)这个被动的因素表明,在意识心灵和无意识之间有一种不恰当的关系,就像那个问陌生的女人属于哪一类人的问题一样。那个“医生”也属于非自我;他很可能是悄悄地暗指我,尽管在那时我还没有和梦者联系。[9]另一方面,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却属于自我。这个完整的情境使人回想起在关于意识功能的图中描述的那些关系(图49)。如果我们认为这些心理功能[10]都被安排在一个圆圈内,那么最有差别的功能通常就是自我的承载者,而且,同样经常会有一个与之相联系的辅助功能。另一方面,“劣势”功能是无意识的,并由于这个原因而被投射到一个非自我之中。它也有一个辅助功能。因此,梦中的这四个人代表的是作为完整人格之构成要素的四种功能(即,如果我们把无意识也包括在内的话)。但是,这种完整性是自我加上非自我。因此,表达这种完整性的那个圆的中心就不会与自我相对应,而是与作为完整人格之象征的自性相对应。(圆的中心是对上帝本性的一种非常著名的类比。)在《奥义书》(Upanishads)的哲学中,自性一方面是个人的(personal)灵魂,但同时作为超个人的(suprapersonal)灵魂,它又具有宇宙的和形而上学的性质。[11]
我们在诺斯替教中也遇到了类似的观念。我会提到在《布鲁西抄本》(Cordex Brucianus)中关于原人(Anthropos)、佩雷诺玛(Pleroma)、单子(Monad)、闪光(Spinther)的观念:这同样适用于居住在单子之中的“Monogenes”,而单子在塞西乌斯(Setheus)之中,那是一个谁也说不出到底在哪里的地方……单子就是从那里产生的,其形状像是一艘船,里面装满了各种美好的东西,它也表现为田野的形状,上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它还表现为城市的形状,里面有各色人种的人……这就是单子的样式,所有这些存在都位于其中:用十二个单子做成一顶皇冠戴在它的头上。围绕着它的面纱表现出防御工事(π
ργοζ,意为塔)的样子,周围有十二道门……这种情况也同样适用于生了个独生子(μονογεν
ζ)的母亲城(μητρóπολιζ,图51)。[12]
图49 这个图表示意识的四种功能。思维,在本案例中是优势功能,它占据着这个圆圈光明的一半的中心,而作为劣势功能的情感则占据着黑暗的一半。两种辅助功能则部分地在光明中,部分地在黑暗中。这是作者画的图,引自Jacobi,The Psychology of Jung,418a,fig.Ⅳ。
图50 有害的精灵正在攻击坚不可摧的城堡。引自Fludd,Summum bonum,164。
图51 哲人石的圣殿,也是一个迷宫,被行星轨道环绕着。引自VanVreeswyk,De Groene Leeuw,319,p.123。
作为解释,我要补充一句,“塞西乌斯”是上帝的一个名字,意思是“造物主”。“Monogenes”是上帝唯一的儿子。把单子与田野和城市相比,就很符合神圣围地这个观念(图50)。而且,单子也头戴王冠[参见第一个梦系列的第一个梦中出现的那顶帽子(第52自然段)和这个梦系列的第三十五个梦境(第254自然段)]。作为“中心地”的单子是女性,就像“莲花”(padma)一样,是喇嘛教的曼荼罗的基本形式(中国的太乙金华和西方的玫瑰或金花)。上帝之子,即上帝的表现形式,就居住在这朵花之中。[13]在《启示录》中我们发现,那只羔羊就位于天堂耶路撒冷的中心。而在科普特文献中我们被告知,塞西乌斯就居住在佩雷诺玛(即灵性世界)的最幽深和最神圣的隐秘之处,一个有四道门的城市(等同于位于世界中心的须弥山上的印度梵天之城)。在每一道门里都有一个单子。[14]由天然基因(即“Monogenes”)进化而来的人的四肢相当于城市的四道门。单子是一道闪光,也是父亲的一种意象,等同于上帝唯一的儿子。有一段祷文是这样说的:“你是房子,也是房中的居住者。”[15]上帝唯一的儿子站在一个“tetrapeza”[16]上,即一个有四根柱子的桌子或平台,这四根柱子则对应于四个福音传教士的四元数(quaternion)。[17]
哲人石的观念与所有这一切都相关联。赫尔墨斯中的哲人石说道:“因此,在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事物中,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我自己和我的儿子的结合更好和更值得敬仰的了。”[18]上帝唯一的儿子也被称为“暗光”(dark light)。[19]《哲学玫瑰园》引用了赫尔墨斯的一句话:“我(哲人石)产生了光明,但黑暗也是我的性质。”[20]同样的,炼金术也具有“sol niger”,即黑色太阳的观念(图34)。[21]
图52哈波奎特斯(Harpocrates)[22]坐在莲花上,诺斯替教的宝石。引自King,The Gnostics and Their Remains,439,fig.6。
图53 四联像,教会的骏马;在“快乐花园”(Hortus deliciarum)中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详见181。引自Keller and Straub,437,Plate ⅩⅩⅩⅧ。
以下引自《论黄金》的这段话提供了对上帝的唯一儿子的一种有趣类比,这个上帝之子居住在母亲城内,与那个戴着皇冠和面纱的单子相同:
国王即位了,如其兄弟们亲眼所见,(并且)说:“我戴上了王冠并且穿上了皇袍,我发自内心地高兴;因为,在被母亲抱在怀里喂奶并且吸收她的物质的时候,我就使我的物质聚集在一起休养生息;我用可见的东西构成了不可见的东西,使神秘学出现,哲学家们隐藏的一切将从我们这里产生出来。然后倾听这些话语,并且理解它们;保留它们,并且对它们进行沉思,不再寻求其他更多的东西。人是由自然原则产生出来的,其生命是肉体形式的,而不是其他的物质。”(第四章)
“国王”指的就是哲人石。哲人石是“主人”,这一点在下面这段引自《哲学玫瑰园》的话中显而易见:“因此,哲学家并不是石头的主人,而是他的臣民。”[23]同样,以头戴皇冠的雌雄同体形式最后生产出来的哲人石,就被称为神秘的国王(aenigma regis)。[24]一段德文诗节对神秘做了如下说明:
现在诞生的是有至高荣耀的皇帝
再也不能生出比他地位更高的人了,
用艺术做不到,用自然的力量也做不到
任何活的生物的子宫里是生不出来的。
哲学家们把他说成是他们的儿子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由他来做出的(图54)。[25]
最后两行诗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指的就是上述赫尔墨斯的引文。
看起来这种观点曾启发了炼金术士,根据经典的(和基督教的)传统,这个永远居住在圣父之中,并且作为送给人类的礼物而表现出来的圣子,是人类可以从自己的本质中生产出来的东西,当然,这需要上帝的帮助。这种观点属于异端邪说,这是显而易见的。
劣势功能的女性性质源自无意识的污染。由于其女性特点,无意识便化身为阿尼玛(即,在男人心中的女性特征;而在女性心中它是男性化的)。[26]
如果我们设想,这个梦及其所代表的事物确实意味着某种能够恰当地唤起梦者心中某种意义感的东西;如果我们进一步设想,这种意义或多或少地与我们在评论中提出的看法保持一致,那么我们就达到了一种高度的内省和直觉,其大胆堪称尽善尽美。但是,对毫无准备的意识来说,即便是那个永不停息的钟摆,也是一口难以消化的食物,而且可能会使任何过于崇高的思想受到削弱。
图54 一手三条蛇和一手一条蛇的雌雄同体者,下方是长着三个头的墨丘利乌斯龙。引自Rosarium,2,ⅹⅱ,p.359。
11.梦境:
梦者、那个医生、一个飞行员和那个陌生的女人一起乘飞机旅行。一个槌球突然把镜子打碎了,这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导航仪器,飞机坠毁在地面。这里再次提出同一个疑问:那个陌生的女人是谁?
他们三人都是陌生人的事实可以说明,医生、飞行员和那个陌生的女人都具有非自我的特点。因此,梦者成为唯一保留这种分化功能的人,而这种分化功能承载着自我;也就是说,无意识获得了很高的地位。槌球是一种在平地上用槌击球并使其穿过小拱门的游戏。第一个梦系列的第八个幻象(第69自然段)说,人们不应该超越那道彩虹(飞跃过去?),而是必须从它下面走过。那些从它上面走过去的人就会跌落到地上。看起来这种飞行似乎有点太高了。槌球是在地上玩的,而不是在空中玩的。我们不应该借助“宗教精神的”直觉而上升到地球之上,脱离坚固的现实,就像经常发生在那些有着非凡直觉的人身上的那样。我们绝不可能到达我们直觉的水平,因此不应该使我们自己与直觉相一致。只有神祇才能从彩虹桥上走过去;终有一死的人类必须立足于大地并且服从其法则(参见图16)。根据直觉所揭示的可能性,人的世俗性当然是一种可悲的瑕疵;但这种瑕疵是其先天存在的一部分,是其现实的一部分。他不仅拥有最好的直觉、最高的理想和志向,而且还拥有一些令人厌恶的状况,例如,遗传和一些不可磨灭的记忆,它们在他背后喊叫着:“这就是你做的,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人可能已经失去了其蜥蜴尾巴,但是取而代之的是,他有了一个紧紧拴住其精神的链条,把他和大地连在一起——一个类似荷马式链条[27]的东西,对这些状况我们如此看重,以致我们最好是保持着它们,甚至不惜冒着既不会成为英雄也不会成为圣人的危险。(历史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正当理由,不要把任何绝对价值与这些集体规范联系在一起。)我们和大地连在一起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不能成长;相反,它是成长的必要条件。任何高贵而又成长良好的树木都不会断绝与其黑暗根源的联系,因为它不仅会向上生长,而且也会向下生长。我们打算向哪里去,这个问题当然极端重要;但在我看来,同样重要的似乎是,谁打算向哪里去这个问题。这个“谁”总是隐含着“哪里”的含义。要想永久地占据这些高度,是要付出某种巨大努力的,但任何人都能超越其自身。困难在于命中死亡中心(参见第八个梦境,第132自然段)。为此,对人格的两面性,对其各自的目的和起源有所觉察,是很有必要的。这两个方面绝不可能通过傲慢自大或懦弱胆怯而被分离开来。
“镜子”是不可或缺的“导航仪器”,这毫无疑问指的是理智,理智能进行思考,并且不断地说服我们与其知觉(反思)相一致。镜子是叔本华(Schopenhauer)最喜欢使用的对理智的一种明喻。“导航仪器”这个术语是对它的一种适当的表达,因为它确实是人迹罕至的大海上的一种不可或缺的导航仪器。但是,当大地在他的脚下逐渐远去,他开始怅惘地思索时,受到翱翔飞升的直觉引诱,情况就变得危险了(图55)。
在这里,梦者和三个梦中人物再次组成了一个四位一体。那个陌生的女人或阿尼玛必然代表劣势功能,即不分化的功能,在我们的这位梦者的情况下,这种功能就是情感。槌球与“圆形”这个主题相联系,因此是整体性的象征,也就是说,是自性的象征,这里还表明它和理智(镜子)是对立的。显而易见,梦者受理智的“导航”太多了,从而扰乱了自性化过程。在《长命百岁》这本书中,帕拉赛尔苏斯把“四”描述为“Scaiolae”[28],却把自性描述为“Adech”(源自亚当,意为第一个男人)。正如帕拉赛尔苏斯所强调的,这两者对炼金术“工作”制造了那么多的麻烦,以致人们几乎可以说“Adech”是个敌人。[29]
图55 浮士德在魔镜前。伦勃朗(Rembrandt)的蚀刻版画(1652年)。
12.梦境:
梦者发现自己和父亲、母亲以及姐姐都在电车月台上,并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情境中。
梦者与其他的梦中人物再次构成了一个四位一体。他回到了童年时代,那是一个我们距离整体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时代。整体性是以家庭作为代表的,而且其成分仍然要被投射到家庭成员身上并且通过他们表现出来。但是,对成人来说,这种状态因为退行而显得很危险:它表示一种人格分裂,古人把这种分裂体验为危险的“灵魂丧失”。在分裂状态下,已经和这些痛苦整合在一起的个人成分再次被卷入外部世界里。个体失去了其内疚感,用婴儿的天真和它进行了交换;他可以再次为这件事而责备邪恶的父亲,为那件事而责备没有爱心的母亲,他一直纠结在这种不可逃避的因果关系中,就像一只苍蝇飞到蜘蛛网上,却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失去了其道德自由。[30]但是,无论父母或祖父母对孩子做了多少恶事,真正长大成人后也要把这些罪恶作为他自己必须考虑的现状而接受下来。只有傻瓜才对别人的罪恶感兴趣,因为他不可能从中学到任何东西。智者只会从他自己的罪过中学习。他将扪心自问:这一切竟然发生在我身上,那么我究竟是谁呢?为了找到解答这个命运问题的答案,他就要深入探究他自己的内心世界。
和在前面那个梦中交通工具是一架飞机一样,在这个梦中它是一辆电车。这类交通工具在梦中表示某种运动或梦者及时向前移动的方式,换句话说,他是怎样过其心理生活的,是个体的方式还是集体的方式,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还是借助于他人的力量,是自发的还是机械的。在那架飞机上,他是靠一个不认识的飞行员来驾驶飞行的;也就是说,他是凭借发自无意识的直觉而生存的。(错误之处在于,“镜子”使用得太多了,根本绕不过去。)但是在这个梦中,他是在一个集体使用的交通工具中,一辆电车里,任何人都可以乘坐,也就是说,他的动作和行为就像大家一样。同样,他还是四个人中的一个,这意味着,由于他的无意识正在追求整体性,所以他同时处在这两种交通工具之中。
13.梦境:
在海里有一个宝藏。为了得到它,他就不得不潜水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道。这很危险,但在海底下他将发现一个同伴。梦者尝试冒险潜入黑暗之中,在深处发现了一个美丽的花园,花园是对称分布的,中间有一个喷泉。(图56)
图56 年轻人的喷泉。引自Codex de Sphaera,miniature,20,ⅹⅹ;也参见Carbonelli,349,fig.Ⅸ。
“难以得到的宝藏”隐藏在无意识的海洋里,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到达那里。我猜想,这个宝藏也就是那个“同伴”,一个终生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人——很有可能是对孤独自我的一种类比,这个孤独的自我在自性中发现了一个同伴,因为自性首先是一个陌生的非自我。这是一个关于旅行同伴的魔幻主题,我要给其提供三个著名的例子:在去往以马忤斯(Emmaus)路上的信徒们;《薄伽梵歌》(Bhagavade Gita)中的克利须那(Krishna)和阿诸那(Arjuna);《古兰经》第十八章里的摩西(Moses)和海德尔(Khidr)。[31]我进而猜想,大海中的宝藏、同伴和有喷泉的花园,全都是同一样东西:自性。因为花园是另一个神圣围地,而喷泉则是《约翰福音》7:38中提到的“活水”之源,《古兰经》里的摩西也寻找并发现了它,在喷泉旁边的是海德尔[32],“他是我们的仆人之一,我们把他覆盖在我们的恩典和智慧之中”(第十八章)。这个传说认为,在海德尔周围的地上盛开着春天的花,尽管这里是沙漠。在伊斯兰教中,建造带有喷泉的神圣围地计划,在早期基督教建筑学的影响下,发展成为清真寺庭院,庭院中央有举行仪式的洗涤室(例如,开罗的艾哈迈德·伊本·图伦清真寺)。在西方修道院的回廊里我们也看到过完全相同的东西,花园里的喷泉。这也是“哲学家的玫瑰园”,对此我们是从炼金术的论著以及许多漂亮的版画中了解到的。“居住在房子里的人”(参见对第十个梦境的评论,第139自然段)就是那个“同伴”。在这里由喷泉和花园所代表的中心和圆圈,是对哲人石的类比,在所有的存在物当中它才是活的存在物(参见图25、图26)。赫尔墨斯中的哲人石说道:“保护我吧,我也要保护你。把我应有的权利给我,我就可以帮助你。”[33]在这里哲人石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个好朋友和助人者,他帮助那些帮助他的人,而且这指的是一种补偿关系。(这使我想起了在第十个梦境的评论中说过的话,第138自然段及之后数段,尤其是把上帝的唯一儿子与哲人石和自性相提并论。)
因此,在地上坠毁指的是进入大海深处,进入无意识之中,梦者到达了神圣围地这个庇护所,以防止他由于退行到童年时代而引起人格分裂。这种情况很像是第一个梦系列中的第四个梦和第五个幻象(第58自然段和第62自然段),其中的“魔圈”是为了抵御无意识及其多种女性形式的诱惑。(在波利菲尔的《尼克亚》开篇处,这些诱惑的危险也以完全同样的方式发生过。)
和海德尔一样,生命之源是一个好伙伴,虽然这并非没有危险,根据《古兰经》的观点,老年的摩西是付出了代价才发现此事的。它是永远不断地更新自己生命力的象征(图57;也请参见图25—28和图84),也是永不停歇的钟摆的象征。关于我们的上帝的一种不规范的说法是这样的:“谁要是靠近了我,就是靠近了火。”[34]正是因为这个深奥的耶稣基督是火之源(图58)——很可能并非与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的永恒之火(π
ρ
ε
ζ
ον)无关——所以研究炼金术的哲学家们才把他们的那种“我们的水”看作“火”(ignis)。[35]这个根源的意思不仅是指生命的流动,而且是指其温暖,甚至是指其热度、激情的秘密,其同义词必然是火热的。[36]把“我们的水”完全溶解是哲人石生产过程中的一个必要因素。但是这个根源在地下,因此这条路通往地下:只有在地下我们才能发现火热的生命之源。这些深奥的东西构成了人类的自然史,人与本能世界的必然联系(参见图16)。除非这种联系被重新发现,否则哲人石和自性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图57 在太阳和月亮的影响下,用神奇的泉水进行的帝王浴。引自“Debalneis Puteolanis”(手稿,14世纪),20,ⅹlⅴ;也参见Carbonelli,349,fig.Ⅺ。
图58 作为火之源,带着“燃烧的”圣痕的耶稣基督。位于瑞士阿尔高州居尼斯费尔登(Konigsfelden)前修道院教堂唱诗班里的一块14世纪的彩色玻璃窗。
14.梦境:
梦者和他的父亲走进一家药店。昂贵的东西在那里也能便宜地买到,尤其是一种专门的水。他的父亲给他讲述了这种水的来源国。此后他乘火车跨过了卢比孔河。
一家传统的药店,有大玻璃瓶和药罐,有水,有圣石(lapis divinus)和地狱(infernalis)以及各种灵丹妙药,保留着炼金女巫工坊里那最后可见的痕迹,人们在圣灵的礼物(donum spiritus sancti)——宝贵的礼物——中看到的无非就是制作金子的奇美拉(chimera)。那种“特殊的水”的字面意思是“我们并不俗陋的水”(aqua nostra non vulgi)。[37]这就很容易理解了,为什么是梦者的父亲把他引导到火之源,因为父亲就是梦者生命的自然之源。我们可以说,父亲代表生命起源于此的国土或土壤。但是,打个形象的比喻,他就是那个“鼓舞人心的精灵”,向梦者传授生命的意义,并且根据古老的教义来解释生命的奥秘。他就是传统智慧的传递者。但现如今这位像父亲般的教师只能在其儿子的梦中实现这种功能了,在梦中他是以父亲、“智慧老人”的形象出现的。
生命之水是很容易获得的:人人都拥有它,虽然没有人知道它的价值。“被愚者拒绝”(Spernitur a stultis)——它受到愚蠢的人们的鄙视,因为他们认为,所有美好的事物必然位于外部和某个其他地方,位于自己灵魂中的根源其实“啥都不是”。[38]和哲人石一样,它也是“以很低的价格卖出的”(pretio quoque vilis),因此,和斯皮特勒的《普罗米修斯和厄庇米修斯》中的宝石一样,人人都看不上它,上至大主教和大学者,下至普通农民,“受某种方式拒绝”(in viam eiectus),被扔到大街上,亚哈随鲁(Ahasuerus)[39]把它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个宝物已经再次沉入到无意识之中了。
但是,梦者已经注意到某些事情,并且怀着跨过卢比孔河的决心。他已经认识到,生活的潮起潮落和生命之火并没有被低估,而且对达到整体性来说是绝对必要的。但是,梦者并没有再次跨过卢比孔河。
15.梦境:
四个人正向一条河走去:梦者,他的父亲,某个确定的朋友,还有那个陌生的女人。
既然“朋友”是梦者很熟悉的某一个确定的人,那他就像父亲一样,属于自我的无意识世界。因此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第十一个梦境中无意识是三比一,但现在情况反过来了,梦者一方是三比一(一就是那个陌生的女人)。无意识已经被削弱了(depotentiated)。其原因就是,通过“冒险一搏”,梦者把阳间和阴间结合起来了,即,他已经决定不只是作为一个没有身体的抽象存在物而活着,而是要接受身体和本能的世界,接受爱和生活提出的问题这个现实,并且采取相应的行动。[40]这就是被跨过的卢比孔河。个体,正在成为自性,这不仅仅是一个精神的问题,它也是一个完整生命的问题。
16.梦境:
许多人都在场。他们都绕着一个广场向左转圈。梦者并不在中间,而是在一边。他们说,一个长臂猿就要在那里重新出现。
广场在这里是第一次出现。它很可能是在四个人的帮助下于圆圈中诞生的(这将在后面得到证实)。和哲人石、红色酊剂(tinctura rubea),以及哲学的金子一样,圆形变成正方形也成为一个使中世纪的心智大伤脑筋的问题。它是炼金工作(opus alchymicum)的一个象征(图59),因为它把原初混沌的统一体分成四种元素,然后再把它们结合成为一个更高的统一体。统一体是由一个圆形和一个正方形的四种元素为代表的。从四中减去一的产物就是蒸馏和升华过程的结果,该过程采取的是所谓“循环的”形式:馏出物需要经过各种蒸馏过程[41]才能获得,这样“灵魂”或“精神”就会以其最纯净的状态而被抽取出来。这个产物通常被称为“第五要素”,尽管这根本就不是人们一直在渴求却从未能发现的那个“一”的唯一名称。正如炼金术士们所说,它有“一千个名称”,例如,原初物质。海因里希·昆哈特(Heinrich Khunrath)在其自称为“忏悔录”的著作中就这个循环的蒸馏过程是这样说的:“通过绕圈旋转或者通过对四(Quatemarius)的一种循环式哲学旋转,它就被带回到最高级和最纯净的‘天主教最完美的单子一’的简洁性之中……从粗糙而又不纯净的一中产生出一种格外纯净和精细的一”,等等。[42]灵魂和精神必定是从身体中分离出来的,而且这就相当于死亡:“因此大数城(Tarsus)[43]的保罗说道,我渴望被融化并且和耶稣基督在一起。[44]所以,我亲爱的哲学家,你必须抓住麦格尼西亚(Megnesia)的精神和灵魂。”[45]精神(或精神和灵魂)是三元(ternarius)或数字三,必须首先把它从身体中分离出来,在对后者进行净化之后,再把它注回到身体之中。[46]身体显然就是第四位。所以,昆哈特引用的伪亚里士多德(Pseudo-Aristotle)的一段话[47],即圆形在四方形设立的三角形中重新出现。[48]这个圆形的人物,连同那条咬尾蛇(即首先吞食自己尾巴的那条龙)就是炼金术的基本曼荼罗。
图59 万物确实都居住在三之中/但是在四之中它们也很快乐(把圆形用四方形围起来)。引自Jamsthaler,Viatorium spagyricum,199,p.272。
东方的曼荼罗,尤其是喇嘛教的曼荼罗通常包含着一个正方形佛塔的草图(图43)。我们从以稳固的形式建构起来的曼荼罗中可以看出,佛塔的意思是指一个建筑物。在这些建筑物中,四方形的图形提供的是一幢房屋或寺庙的观念,或者是一个在内部用墙围起来的空间的观念。[49]根据礼仪规定,佛塔必须绕着右边走,因为向左移动是邪恶的。左侧,“邪恶的”那一侧,就是无意识那一侧。因此,向左移动就等于是向无意识方向移动,而向右移动是“正确的”,其目的地是意识。在东方,这些无意识的内容已逐渐通过长期实践而开始形成一些明确的形式,这些形式必须按照固定套路被接受,并且被意识心灵所保留。瑜伽,就我们所知,作为一种已经确定下来的实践,就是以完全相同的方式运作的:它在意识中留下了固定形式的印象。在西方与其相似的最重要的类似物就是依纳爵·罗耀拉(Ignatius Loyola)的《神操》(Exercitir spiritualia),它给人留下的印象同样是关于精神获得拯救之类的固定概念。只要这种象征仍然是无意识情境的有效表达,这个过程就是“正确的”。只有当无意识过程(它能预见意识的未来改变)发展到某种程度,由其产生的各种各样的意义已不能被传统的象征所表达,或者与传统的象征不相符合之时,此时,且只有此时,一个人才能说,象征已经失去了其“正确性”。这整个过程表示出人的无意识世界观在几百年里发生了逐渐改变,而且与对这种观点的理智批评毫无关联。宗教象征是生活现象,是一些明白的事实,而不是观点。如果教会这么长时间一直坚持这种观点,认为太阳是围绕地球旋转的,直到19世纪才放弃这种观点,那么它就总能诉诸心理事实,因为在数百万人看来,太阳确实是围绕地球旋转的,只是在19世纪大多数人才完全确信理智功能掌握了地球的星体本质的证据。遗憾的是,除非人们理解了它,否则这就不是“事实”。
向正方形的左侧绕行很有可能表示,把圆形用正方形围起来是通往无意识的道路上的一个阶段,一个指向某一目标的转折点,这个目标尚未得到系统的阐述。它也是通往非自我之中心的诸多道路之一,这些道路也被中世纪的研究者们在生产哲人石时踩踏过。《哲学玫瑰园》[50]中说道:“一个圆形是从男人和女人中制作出来的,四边形也是由此制作出来的,而三角形又从四边形制作而成。制作一个圆形,你就将获得哲人石。”[51](图59、图60)
现代理智当然会把所有这一切视为胡说八道。但是,这种看法并没有排斥下述事实:这一系列互相联系的观念确实存在,它们甚至在很多世纪里发挥了某种重要的作用。这就要靠心理学来理解这些事情了,就让那些外行放肆地胡说八道和狂热地宣扬蒙昧主义吧。许多批评我的人自认为是做出“科学的”行为,就像是主教把那些不恰当增殖(proliferation)的金龟子(cockchafer)逐出教会一样。
图60 把圆形用正方形框起来,使两性成为一个整体。引自Maier,Scrutinium chymicum,221,Emblema ⅩⅪ,p.61。
正如佛塔把佛教的遗迹保存在其最深处的寺院里一样,在喇嘛教的四边形的内部,以及在中国的“地方”(earthsquare)中,都有一个发挥其魔力作用的至圣场所(Holy of Holies),它就是宇宙的能量源,无论它是湿婆神、佛祖、菩萨或者是一位伟大的导师。在中国它就是天(老天爷)以及从中散发出的四种宇宙力量(图61)。在西方中世纪基督教世界的曼荼罗中,神同样占据着中间的最高地位,常常是以神气活现的救世主形象出现,连同四位传播福音的象征人物一起(图62)。现在,我们梦中的象征与这些非常形而上学的观点形成了最强烈的对照,因为它是一个长臂猿,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类人猿,是在中心被重新建构起来的。在这里,我们再次遇到了曾在第一个梦系列的第二十二个幻象中出现的那种类人猿(第117自然段)。在那个梦中,它曾引起一阵恐慌,但它也对理智做出了有益的干预。现在它要“重新出现”,这只能意味着,类人猿(即作为一个古代事实的人)又要整合在一起了。“左手路径”(lefthand way)[52]显然并没有向上引导到诸神和永恒理念的王国,而是向下引入到自然历史之中,引入到人类存在的兽性本能基础之中。因此,用古典的语言来说,就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奥秘。
图61 作为天之象征的珍珠,被四个宇宙放射物(龙)包围着。中国唐朝的铜镜(7—9世纪);引自Laignel-Lavastine,444,Ⅰ,p.543。
图62 用十字图形绘制的长方形曼荼罗,中间的羊被四个福音传播者和四条天堂之河包围着。在圆形装饰中的是四种基本美德。引自Zwiefalten Abbey breviary,20,lⅷ,fol.10(12世纪);参见Loffler,452,Plate 20。
这个四边形与神圣围地相对应(图31),在那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戏剧——在这种情况下是用类人猿的戏剧来取代羊人剧。“金花”的内部是一个“播种之地”,在那里生产出的是“钻石的身体”。那个同义词“祖先的土地”(ancestral land)[53]实际上可能是一种暗示,这个生产过程是把祖先的诸阶段整合起来的结果。
祖先的精神在古代关于重生的仪式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澳大利亚中部的土著居民甚至把自己与他们梦幻时代(alcheringa)的神话祖先相等同,那是一个类似荷马史诗的时代。同样,陶斯(Taos)的普韦布洛印第安人,在为仪式舞蹈做准备时,就把自己与太阳相等同,认为他们是太阳之子。在心理学上,我们可以把这种人类与其动物祖先的返祖认同解释为一种无意识的整合,一种在生命之源中真正的浴火重生,在那里一个人再次成为一条鱼,就像在睡眠、中毒和死亡中那样处于无意识状态。因此,这就是潜伏期的睡眠、狄俄尼索斯的纵酒和在启蒙仪式上的仪式化死亡。诚然,这些程序必然发生在某个神圣之地。我们可以轻易地把这些观念转换成具体的弗洛伊德理论:神圣围地就是母亲的子宫,而仪式就是向乱伦退行。但这些是对某些人的神经症的误解,这些人部分地停留在婴幼儿时期,他们并没有认识到,这些事情自远古以来就已被成年人实践过了,我们不可能把成年人的活动简单地解释为向幼稚行为的退行。否则,人类最高级和最重要的成就无非就是儿童的性倒错的愿望而已,“孩子气的”这个词就会失去其存在的理由。
既然炼金术的哲学方面充斥着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和吸引了最现代的心理学之兴趣的那些问题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那么,稍微深入地探讨一下在正方形中重新建构的类人猿这个梦中主题,可能是很有价值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炼金术将其转换物质与“汞”或墨丘利乌斯相等同。从化学上讲,这个术语指的是水银,但在哲学上它的意思是生命精神(spiritus vitae),甚至指世界灵魂(参见图91),因此墨丘利乌斯也具有启示之神赫尔墨斯的意思。(这个问题将要在其他地方详细探讨。[54])赫尔墨斯与圆形的观念有关,也与方形的观念有关,尤其是在《古希腊魔法纸莎草书》(Papyri Graecae Magicae)[55]的第五卷(第401行)中可以看到,在该文献中他的名字是“圆”和“方”(στρογγ
λοζ χα
τετράγωνοζ)。他也被称为“四边形”(τετραγλ
χιν)。一般地说,他与四这个数字有关联;因此,才有一个“长着四个脑袋的赫尔墨斯”(Ερμ
ζτετραχέφαλοζ)之名。[56]这些属性在中世纪就已被人们所熟知,例如,就像卡尔塔里(Cartari)的著作所表明的。他说:
再者,有着方形特征的墨丘利(赫尔墨斯,图63)仅仅由一个头和一个男性躯体组成,强调太阳是世界之首,照耀大地,万物生长;方形特征的四个方位与构成墨丘利的四弦摇铃有着相同的意义,也就是说世界的四个方位或者一年四季,春分秋分,冬至夏至,它们构成了黄道的四个部分。[57]
人们很容易看出,这些属性为什么会使墨丘利乌斯成为炼金术的神秘转换物质的一个非常适合的象征;因为它是圆形的和方形的,也就是说,是一个由四个部分(四种元素)组成的整体。因此,诺斯替教的那个由四部分组成的初始之人[58](图64)以及基督教的全能的主(Pantokrator)是一个哲人石的意象[59](图65)。西方的炼金术主要起源于埃及,所以我们不妨先把注意力转向古希腊文化中的赫尔墨斯·特利斯默吉斯忒斯(Hermes Trismegistus)这个人物,他在担任中世纪墨丘利乌斯的教父时,就曾起源于古代埃及的透特(Thoth,图66)。透特的属性是狒狒,或者说,他的公开身份是以类人猿为代表的。[60]这种观点在无数种版本的《亡灵书》(Book of the Dead)中都明确地保留了下来,一直到最近的时代。确实,在现存的炼金术文本中(有少数属于基督教时代的例外),透特—赫尔墨斯和类人猿之间的古代联系已经消失了,但在罗马帝国的时代它还存在。虽然墨丘利乌斯与魔鬼有不少相似之处(但我们不在此涉及此事),总之,类人猿再一次意外地出现在作为猿人上帝(simia Dei)的墨丘利乌斯的身边(图67)。这个转换物质的本质一方面是极其普通的,甚至是很卑鄙的(这在它与魔鬼共有的一系列属性中表现出来,例如蛇、龙、食肉动物、狮子、毒蜥和秃鹰),但另一方面它又含有价值重大的意义,更不要说其关于神圣的方面了。因为这种转换是从深处向高处转换,是从野兽般的原始和婴儿状态向完美理智的成年人(homo maximus)转换。
图63 赫尔墨斯。在汉密尔顿收藏中的古希腊花瓶上的绘画;引自LeNormont and Witte,450,Ⅲ,Plate LⅩⅩⅧ。
图64 作为人的耶稣基督,站在球上,旁边是四种元素。引自Glanville,LeProprietaire des choses,172a。
图65 站在两个轮子上的四联像(古人的象征),旧约和新约全书的象征。引自希腊圣山上的瓦托佩蒂(Vatopedi)隐修院(1213年);参见Gillen,392,p.15。
图66 太阳神(Ammon-Ra),古埃及的四元素精灵。引自Champollion,Panthéon é gyptien,350(“Ciba-Zeitschrift”图画收藏,巴塞尔)。
图67 以猴子形象出现的魔鬼。引自“Speculum humanae salvationis”(手稿,14世纪),20,ⅹⅹⅹⅱ。
重生仪式的象征作用,如果我们严肃看待的话,其含义远不止表示原始和婴儿状态指代的人的先天心理倾向,更可以一直追溯到动物水平的祖先生活的结果和积淀——所以这是祖先和动物的象征作用。举行仪式的目的是想要消除意识心灵和无意识(即生活的真正根源)之间的分离,并且把个体与构成其遗传和本能的本地土壤重新结合起来。如果这些重生仪式没有产生明确的结果,那它们不仅会在史前时代就消亡,而且甚至根本就不可能产生。我们面前的这个案例证明,即便意识心灵与重生仪式这些古代的概念相距甚远,无意识仍然力图使它们在梦中靠得更近些。确实,要是没有自主性和自给自足的特性,就根本不可能有意识,但是这些特性也会带来隔离和孤寂的危险,因为,通过把无意识分离开来,它们就会造成不可忍受的本能的疏离。本能的丧失是无数错误和混乱之源。
最后,梦者不是在中间,而是在一边,这个事实是对将要在他的自我中发生的事情的一个惊人暗示:自我再也不可能要求占据中心地位了,而可能必须满足于这样的地位,即成为一个围绕太阳旋转的卫星或行星。显然,处在中间的重要位置是为即将得到重新建构的那个长臂猿保留的。长臂猿属于类人猿,而且,考虑到它和人类的亲缘关系,长臂猿是下降到低于人类精神的那一部分的一个适当象征。再者,我们已经从狗头人(cynocephalus)或者与透特—赫尔墨斯有关联的那个长着狗头的狒狒(图68)那里看出,这是埃及人所知道的类人猿中的最高级动物,它那近似于神的属性使它同样成为超越了意识水平的无意识那一部分的一个适当象征。位于意识之下的人类精神是有层次的,这个假设不会引起严重的反对。但是,若认为可能同样也有位于意识之上的层次,这似乎是接近“犯有背叛人类尊严之罪”(crimen laesae majestatis humanae)的一种推测。按照我的经验,意识心灵只能要求有一个相对中心的地位,而且必须忍受无意识精神会超越它,而且可能在四面都包围着它的事实。无意识内容向后一方面把它与生理状态联系起来,另一方面又与原型资料联系起来。但是,它也通过直觉向前得到扩展,而直觉是部分地以原型,部分地以阈下知觉为条件的,这要依赖于无意识中时空的相对性而定。我必须把它留给读者,在对这个梦系列及其展现出来的问题进行了透彻的考虑之后,读者就会对这种假设的可能性形成他自己的判断。
图68 狗头人身的透特。出自埃及法老王墓地群,在卢克索的戴尔美迪纳附近(古埃及第二十王朝,公元前12世纪);收藏于Hahnloser Collection,德国波恩。
下面这个梦是未经删节的,以原始文本呈现的:
17.梦境:
所有的房子里都有一些与他们有关的具有喜剧效果的东西,包括舞台场景和装饰。萧伯纳(Bernard Shaw)的名字被提到了。可以认为这出戏将要发生在遥远的未来。在其中的一个布景上有一个用英文和德文书写的通告:
这是万能的天主教堂。
它是上帝的教堂。
所有那些觉得自己是上帝之工具的人都可以进入。
在这个通告的下面用更小的字母写着“这个教堂是耶稣和保罗建立的”——就像是一个公司为其长期声望做的广告。我对我的朋友说:“来啊,我们来看看这个。”他回答说:“我弄不明白,许多人在感受宗教的时候,为什么不得不聚集在一起。”我回答说:“作为一个新教徒,你是绝不可能理解的。”一个女人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赞同。接着我在教堂的墙上看到一个布告。上面写着:士兵们!
当你觉得你处在耶稣基督的力量影响之下时,请不要直接对他说话。耶稣基督是不可能通过话语达到的。我们也强烈地忠告你,不要沉溺在你们之间关于耶稣基督之属性的任何讨论之中。这是徒劳无益的,因为任何有价值的和重要的事情都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签字)教皇……(名字难以辨认)
现在我们走进去。里面很像是一个清真寺,更具体点说就是圣索菲亚大教堂(Hagia Sophia):没有座位,奇妙的空间效果;没有图画,只有用镜框装饰在墙上的文本(就像是圣索菲亚大教堂中的《古兰经》文本)。其中一个文本上写着:“不要阿谀逢迎你的施主。”那个曾赞同我的观点的女人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着说:“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了!”我回答说:“我觉得这非常对!”但她突然消失不见了。起初我站的地方有一根柱子立在我面前,我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我改变了一下站的位置,看见了一大群人。我不属于他们的一员,于是独自站在一旁。但是他们都很清晰,我能看清他们的脸。他们齐声说道:“我们忏悔,我们都在耶稣基督的力量影响之下。天的王国就在我们内心之中。”他们非常庄重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接着管风琴开始演奏,他们和唱诗班一起唱了一首巴赫赋格曲。但是开头的那段歌词被省略了;有时候唱的只有一种花腔,然后不断重复以下这句话:“所有这一些东西都是纸”(意思是并没有给我留下生动的印象)。当唱诗班的声音消失之后,令人愉快的(gemutlich)仪式部分开始了;这差不多就像是一次学生聚会。人们全都快乐而且平和。我们四处走动、交谈和相互问候,现场准备了(来自圣公会神学院的)红酒和其他点心。大家举杯向教会祝酒,仿佛是要表达,看到人员增加大家都很快乐。一个大喇叭用叠句唱出拉格泰姆(ragtime,又称散拍乐,是一种源于美国黑人乐队的早期爵士音乐)曲调,叠句是这样的:“查尔斯现在也和我们在一起。”一位牧师向我解释说:“这些多少有些单调的娱乐活动已经得到了官方的批准。我们必须要稍微适应一下美国的方法。像我们这样有这么一大群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由于我们有明显的反禁欲倾向,因此我们在原则上不同于美国的教会。”随后我就醒了,感到非常的宽慰。
遗憾的是,我必须克制自己对这个完整的梦[61]做出评论,而是将话题仅限于我们的主题上。(根据早先提供的暗示)神圣围地已成为一个神圣的建筑物。这样一来,这些进程便具有了“宗教的”特点。酒神狄俄尼索斯奥秘的荒唐—幽默方面,是在所谓令人愉快的仪式部分表现出来的,那里提供了红酒并且为教会的健康存在而祝酒。在奥菲斯—狄俄尼索斯圣坛的地板上刻写的铭文对此做了非常贴切的说明:只是没有水啊!(μóνον μ
σωρ)[62]狄俄尼索斯在教堂里的遗物,例如鱼和红酒的象征、大马士革圣餐杯、画有耶稣受难像且刻有铭文“奥菲斯受难”(OPΦEOC BAKKIKOC)[63]的圆柱形图章,此外还有很多,这里只能随便地提一些。
“反禁欲”倾向显然标示着与基督教教会截然不同的观点,在这里其被定义为“美国的”(参见对第一个梦系列的第十四个梦的评论)。美国是一个有着实践理智的合理观念的理想国度,它很想借助于“脑信任”(brain trust)把世界带向正义。[64]这种观点与“理智=精神”这个现代公式是一致的,但它完全忘记了以下事实,即“精神”绝不是人类的一种“活动”,更不是一种“功能”。因此可以肯定,向左移动就是从现代的观念世界中撤出,并且向前基督教的狄俄尼索斯崇拜退行,从基督教意义上说,“禁欲主义”在那里是未知的。同时,这种移动并没有使右边脱离神圣之地,而是保留在其内部;换句话说,这并没有失去其神圣宗教的特点。它并没有简单地陷入混乱和无秩序状态,而是把教堂与狄俄尼索斯圣坛直接联系起来,就像历史进程所做的那样,尽管是以相反的方向。我们可以说,为了达到前基督教时代的那个层次,这种退行的发展真实地修复了历史的道路。因此这不是一种旧病复发,而是一种系统地下降到地狱(图69),一种心理学的“尼克亚”。[65]
我曾在一个牧师的梦中遇到过非常类似的事情,他对其信仰持有一种非常成问题的态度:
图69 但丁和维吉尔在通往地下世界的旅途中。引自但丁的《神曲:地狱篇》(Inferno);参见Codex Urbanus Latinus 365(15世纪),20,ⅹlⅵ。
晚上,他一进入教堂,就发现唱诗班所在高台上的整个一堵墙全都坍塌了。圣坛和废墟上长满了葡萄藤,上面悬挂着一串串的葡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
另外,一个满脑子宗教问题的人做了下面这个梦:一个巨大的哥特式大教堂,里面几乎漆黑一团。正在举办大弥撒。突然过道的整个一堵墙都坍塌下来。炫目的阳光照射到里面,还有一大群公牛和母牛。这种场景显然更具有密特拉教(Mithraic)[66]的意味,但是,密特拉与早期教会的关系就像狄俄尼索斯与教会的关系一样。
相当有趣的是,我们梦中的教堂是一个融合的建筑物,因为圣索菲亚大教堂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基督教堂,但它直到最近还一直作为清真寺被使用。因此,它与梦的目的非常适合:尝试把基督教与狄俄尼索斯的宗教观念结合起来。显然,这件事情的达成无需一方排除另一方,无需毁灭任何价值观。这是极其重要的,因为“长臂猿”的重新建构是要在神圣的场所发生的。这种亵渎神圣可能会轻易地导致人们做出危险的假设,向左移动是一个“欺诈恶魔”(diabolica fraus),而长臂猿就是魔鬼——因为魔鬼实际上被认为是“上帝的类人猿”。所以向左移动就是对神圣真理的一种歪曲,目的是为了建立“其黑色陛下”来取代上帝。但是,无意识并没有这种渎神的意图;它只是想要把失去的狄俄尼索斯恢复到宗教世界之中,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狄俄尼索斯在现代人当中已经缺失了(对不起啊,尼采!)。在第二十二个幻象的结尾(第117自然段),长臂猿第一次出现,幻象中有声音说道,“一切都必须由光明来统治”,我们则可以补充说,所有的一切,也包括那个长着触角和分趾蹄的黑暗之神(Lord of Darkness)——只是一个狄俄尼索斯式的纵乐者,他相当出乎意料地上升到了王子的行列。
狄俄尼索斯的这个成分必然与情绪和情感有关,在占支配地位的是阿波罗崇拜和基督教精神气质的时代,情绪与情感没有找到合适的宗教宣泄方法。中世纪的狂欢和教会的手掌游戏(jeu de paume)[67]较早地就被抛弃了;因此狂欢变成了世俗化的东西,与之相伴随的神圣醉酒也从神圣场所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是哀悼、诚挚、严肃和好脾气的宗教精神的快乐。但是醉酒,这种最直接和最危险的占有形式绕开了诸神,以其生机勃勃和哀婉动人把人类世界包裹起来。异教在其崇拜中给这种酗酒的心醉神迷以一席之地,因而遭遇到这种危险。当赫拉克利特说,“但是冥王哈迪斯和酒神狄俄尼索斯是一样的,他们变得疯狂并且保留着酒缸这个令人愉悦的东西,是为了向哈迪斯和狄俄尼索斯致敬”,毫无疑问,此时赫拉克利特看到了支撑这种状态的究竟是什么。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纵酒狂欢获得了宗教的许可,以便驱除来自哈迪斯的危险。然而,我们的解决方法却可以打开地狱之门。
18.梦境:
一个四方形的场地里正在举行一些复杂的仪式,其目的是想把动物变成人。有两条朝相反方向移动的蛇不得不立即被除掉。还有一些动物,例如狐狸和狗。人们围绕着这个正方形走着,而且必须让自己在四个角落里被这些动物咬住(参见图118)。如果他们跑走的话,那么一切就都会失去。现在一些更高级的动物出现在场景上——公牛和巨角塔尔羊。四条蛇滑行到四个角落里。然后集会结束了。两个献祭的牧师带来一只巨大的爬行动物,他们用这只爬行动物来触摸一个没有形状的动物胚或生命团的前部。那里立刻就长出了一颗人头,发生了变形。一个声音宣告说:“这些就是存在的尝试。”
人们几乎可以说,对这个梦所做的“解释”,就是在这个正方形的空间里发生的一切。要把动物变成人;一个没有形状的生命团通过用爬行动物进行魔力接触,就可以变成一个变形的(受到启示的)人头。动物胚或生命团代表着就要和意识结合在一起的天生就有的无意识。这是通过在仪式上使用一只爬行动物,很可能是一条蛇,而使其发生的。借助于蛇而获得转换和再生,这种观念是一个非常具体的原型(图70)。它就是那条治病的蛇,代表的是神祇(图203、图204)。在萨巴最俄斯(Sabazius)[68]的奥秘中讲道:“一条金色的蛇被放进被创造者的腹中,然后又从身体下部拿走。”[69]在拜蛇教(Ophites)中,耶稣基督就是蛇。作为人格再生的蛇的象征作用,其最重要的发展很可能就是在昆达利尼瑜伽(Kundalini yoga)中发现的。[70]因此,在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牧羊人与蛇在一起的那种体验就是一种命运的预兆(而且不只是唯一的一种——参见那个走钢丝的演员在死亡时的预言)。
图70 中世纪异教的转换仪式,与蛇在一起。引自Hammer,Mémoire surdeux coffrets gnostiques,404,PlateK。
那个“没有形状的生命团”立刻就使人想起了炼金术的“混沌”[71]理念,massa或materia informis或confusa,其中包含着自创世以来就存在的神圣的生命种子。根据《米德拉什》(Midrash)[72]中的观点,亚当就是以完全相同的方式被创造出来的:在第一个小时里上帝把泥土收集起来,在第二个小时里用泥土做了一个没有形状的泥团,在第三个小时里制成了四肢,等等(图71)。[73]
图71 把亚当从原初物质的泥土中造出来。引自Schedel,Das Buch derChroniken,299,p.Ⅴ,木版画。
但是,要想使生命团得到转换,就必须环行(circumambulatio),即全神贯注于那个中心,那个创造性改变之地。在这个过程中人会被动物“咬住”;换句话说,我们必须使自己暴露在动物的无意识冲动之中,而又不会使我们自己与它们相识,不会“跑走”;因为逃离无意识就会使整个过程的目的失效。我们必须坚守住我们的立场,在这里的意思是,由梦者的自我观察所引发的过程在所有的细节方面都必须被体验到,然后用意识来进行明确表述,使之得到最好的理解。由于意识生活与无意识过程完全无法进行比较,这常常会产生一种几乎难以忍受的紧张,而这种紧张只有在最深处的灵魂中才能被体验到,而且根本就不可能触及生活的可见表面。意识生活的原则是:“理智中的任何东西无一不是首先存在于感观之中。”但无意识的原则是精神本身的自主性,它反映出的不是世界而是其自身的意象,即便它为了使其意象更清晰,而利用了可感觉到的世界所提供的作为例证的可能性。然而,感观数据并不是它的一个有效原因;它是自主选择的并且是被精神借用的,其结果就是,宇宙理性不断地以最令人苦恼的方式受到侵犯。但是,当可以感觉到的世界作为动力因(causa efficiens)而突然闯入更深层的心理过程时,可以感觉到的世界就会对更深层的心理过程产生破坏性的影响。如果要做到一方面保证理性不会受到伤害,另一方面意象的创造性活动也不会受到粗暴的压抑,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小心谨慎且有先见之明的程序来使这对势不两立的事物达到自相矛盾的结合(图72)。这就是在我们的梦中与炼金术相类似的东西。
图72 “势不两立事物的结合”:水与火的婚姻。画中的两个人物都有四只手,象征着他们多种不同的能力。引自一幅印度油画,参见Mueller,Glauben,Wissen und Kunst der alten Hindus,468,PlateⅡ,fig.17。
梦境中出现的要求把注意力集中在中心以及关于“跑走”的警告,这在炼金工作中有明显相似的东西: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项工作上并且对其进行沉思,这种观点一再受到强调。但是,想要跑走的倾向不应归咎于操作者,而应归咎于转换中的物质。墨丘利乌斯(汞)是易挥发的,而且被称为仆人(servus)或逃跑的雄性动物(cervus fugitivus)。必须把器皿很好地密封起来,这样里面的东西才不会跑出来。关于这个仆人,艾丽纳义乌斯·菲拉利西斯(Eirenaeus Philalethes)[74]是这样说的:“关于怎样管理他们,你必须非常小心,因为如果他能够找到一个机会,他就会巧妙地避开你的警觉,穿梭而过,只留下你面对一大堆灾祸而目瞪口呆。”[75]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那些追寻投射的哲学家身上,他们越是归因于物质,就离他们期待的心理根源越远。从这个梦中的材料及其与中世纪的前辈之间的差异中,我们就可以测量出心理学的进展:现在跑走显然是梦者的一个特点,也就是说,它不再被投射到未知的物质之中。因此跑走就成为一个道德问题。这个方面已被炼金术士们认识到了,因为他们强调,对他们的工作必须要有一种独特的宗教忠诚;但是,人们不可能完全清除这种怀疑,即他们会利用祈祷者和虔诚的仪式活动强行创造奇迹——甚至有些人把追求圣灵作为他们的常态!但是,对他们要说句公道话,我们不能无视这个事实,在文献中有大量的证据表明,他们认识到这是与他们自己的转换有关的事情。例如,一位炼金术士高喊:“把你自己转换成活的哲人石吧!”
考虑到意识和无意识的对抗性特点,当把它们分开的时候,就很难使它们再次接触。因此在这个梦的一开始,那些朝相反方向移动的蛇就必须被驱除;也就是说,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冲突要立即坚决终止,意识心灵被迫凭借环行来承受紧张。由此而追踪的那个魔圈也将阻止无意识挣脱开,因为这种迸发就相当于精神病。“Nonnulli perierunt in opere nostro”,即“有不少东西就毁灭在我们的工作中”,我们可以和《哲学玫瑰园》的作者一起说出这句话。这个梦表明,这种自相矛盾的困难的思维操作(只有最高的理智才能掌握的一种技艺)已经获得了成功。那些蛇不再跑走,而是定居在四个角落里,而且转换或整合过程也开始发挥作用。“变形”和启示,对中心的有意识认知已经达成,或至少在这个梦中达到了预期。这个潜在的成就(如果能够保持下去,即,如果意识心灵不会再次失去与中心的联系)就意味着人格的再生。[76]因为它是一种主观状态,其现实不可能凭借任何外部标准来证明,想要进一步描述和解释它的任何企图都是注定要失败的,因为只有那些有过这种经验的人才能够理解和证实其现实性。例如,“幸福”(happiness)就是这样一种明确的现实,没有一个人不去追求它,而且有不止一种客观标准会毫无疑问地证明,这种状况必然存在。就像那些最重要的事情经常发生的那样,我们不得不设法做出某种主观判断。
把蛇安排在四个角落里象征着无意识中的秩序。仿佛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预先存在的基本计划,一种毕达哥拉斯式的“圣四”(tetraktys)。在这方面我非常频繁地观察到四这个数字。它完全可以用来解释十字架或被分成四份的圆圈的那种普遍的影响方式和魔力般的意义。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重点似乎是要把握和调节动物本能,以便驱除陷入无意识之中的危险。这完全可能就是十字架的那种战胜了黑暗力量的经验基础(图73)。
在这个梦中,无意识通过将其内容危险地强行推进到意识领域附近,因而取得了强有力的进展。看起来梦者深深地纠缠在神秘的虚构仪式之中,并将永久地将其对梦的持久记忆带入到其意识生活之中。经验表明,这会导致意识心灵产生严重的冲突,因为这样做时,意识并非总是愿意或者能够运用那种超乎寻常的理智和道德力量,而这种力量是严肃地看待某一悖论所必需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像真理那样要求绝对的忠诚。
只要对中世纪心灵的历史瞄上一眼就会明白,我们现代人的全部思想就是由基督教塑造的。(这和我们是否相信基督教真理毫无关系。)因此,这个梦所提出的在神圣场所中对类人猿的重新建构是如此令人震惊,大多数人都将在完全不理解当中寻找避难所。其他人则会漫不经心地忽略深不可测的狄俄尼索斯奥秘,并将欢迎达尔文的理性观念,认为梦的核心就是对神秘的一种预防。只有极少数人将感受到这两个世界的冲突,认识到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这个梦相当明白地指出,根据传统的看法,类人猿就是在神祇居住的这个地方出现的。这种替代几乎就像黑弥撒(Black Mass)一样邪恶。
图73 把人从龙的力量下解救出来。引自Codex Palatinus Latinus 412(15世纪),20,ⅹlⅶ。
在东方的象征中,四方形,在中国表示土地,在印度表示莲花——具有“yoni”(即女性)[77]的特点。一个男人的无意识是女性的,而且是作为阿尼玛[78]体现出来的。阿尼玛也代表“劣势”功能[79],且因为这个原因而经常具有阴影的特点;实际上她有时也代表邪恶本身。一般地说,她是第四个人(参见第十、第十一、第十五个梦境;第136、第147、第162自然段)。她是黑暗而令人敬畏的母亲的子宫(图74),她具有某种本质上自相矛盾的性质。基督教的神就是这三个人中的一。在天堂戏剧中的第四个人无疑就是那个魔鬼。在更无害的心理学观点中,他只不过就是劣势功能。根据道德评价他就是人的罪孽;因而是一种属于他的功能,所以是男性的。神的女性成分被保留在非常黑暗的地方,把圣灵解释为索菲亚(Sophia)被认为是异端邪说。因此,基督教的这出形而上学的戏剧,“天堂里的序幕”,只有男性演员,这是一种和许多古代奥秘共享的观点。但是女性成分必定显然就在某个地方——所以很可能会在黑暗之中发现。不管怎么说,这就是古代中国哲学家为其定位之处:在阴之中。[80]虽然男人和女人可以结合,但他们代表势不两立的对立物,一旦被激活,就会退化成为致命的敌意。这一对原始的对立物是对每一对可以想象到的、可能出现的对立物的象征:热和冷,光明和黑暗,北方和南方,干和湿,好和坏,意识和无意识。在功能心理学中有两种意识,因此可以认为,男性功能,被分化出来的功能及其辅助功能,在梦中是以父亲和儿子为代表的,而无意识功能则是作为母亲和女儿出现的。由于两种辅助功能之间的冲突几乎并不像被分化出来的功能和劣势功能之间的冲突那么大,第三种功能(也就是无意识的辅助功能)就能够上升到意识层面,从而成为男性的。但是,它也会携带着受劣势功能污染的痕迹,从而表现出一种与无意识黑暗的联系。正是为了与这个心理学事实保持一致,圣灵才会被异端邪说解释为索菲亚,因为他是肉体诞生的中介,能够使神性在世界的黑暗之中发出闪耀的光芒。毫无疑问,正是这种联想,才使人猜想圣灵是女性,因为圣母玛利亚就是田野里的黑暗土地——“处女的土壤还没有得到雨水的浇灌”(illa terra virgo nondum pluviis irrigata),正如德尔图良(Tertullian)对她的称谓。[81]
图74 使土壤肥沃并且诞生出人类的天堂。引自Thenaud,“Traité de lacabale”(手稿,16世纪),20,ⅹⅹⅸ。
第四种功能受到了无意识的污染,而且在成为意识的时候,会把整个无意识都拖进来。所以我们必须与无意识保持一致,并努力产生一种对立物的综合。[82]一开始会产生某种强烈的冲突,例如,当任何有理性的人明显产生了很多荒谬的迷信思想时,他就会体验到的那样。当一切都涌上心头,他就要绝望地使自己全力抵抗那些在他看来既凶残又荒谬的东西。这种情境可以解释以下的这些梦。
19.梦境:
两个民族之间的惨烈战争。
这个梦描述的是冲突。意识心灵在捍卫其地位,并试图压抑无意识。这样做的最初结果是排除了第四种功能,但是,由于它把第三种功能污染了,因此第三种功能也有消失的危险。然后事情就会转向目前这种状态之前的状态,那时只有两种功能是意识的,而另外两种是无意识的。
20.梦境:
在一个洞穴里有两个男孩子。第三个男孩子仿佛是通过一个管道掉进来的。
这个洞穴代表无意识的黑暗和僻静;那两个男孩子则相当于两种无意识功能。从理论上讲,第三个男孩子一定是辅助功能,这表示意识心灵已被完全吸收到被分化出来的功能之中了。现在的比例是1∶3,非常有利于无意识。因此我们可以预料它会出现第三次进展,回到其以前的地位。那些“男孩子”是暗指小矮人这个主题(图77),以后还会有更多。
21.梦境:
一个很大的透明的球体,里面包含着很多小球体。一棵绿色的植物从顶上长出来。
球体是一个包含着其全部内容的整体;由于无用的争斗而停顿下来的生活又再次成为可能。在昆达利尼瑜伽中,“绿色的子宫”是从其潜伏状态浮现出来的湿婆神的一个名字。
22.梦境:
梦者在一家美国旅馆里。他乘坐电梯上楼,大约想去三楼或四楼。他不得不和其他许多人一起在那里等候。一位朋友(一个真实的人)也在那里并且说,梦者不应该让那个黑暗的陌生女人在下面等那么久,既然他已经把她控制在其(梦者)手中了。现在那个朋友给了他一张未封口的纸条,让他交给那个黑暗的女人,纸条上写着:“拯救并非来自拒绝逃跑或拒绝不逃跑。它也并非来自放任自流。拯救来自完全的放弃,他的眼睛总是转向中心。”在这个纸条的边上有一幅画:一个轮盘或花环,上面有八个辐条。这时一个负责电梯升降的男孩子出现了并且说道,梦者的房间在八楼。他进入电梯往上,这次到了七楼或八楼。一个不认识的红头发的男人站在那里,以友好的方式向他问好。接着场景改变了。据说在瑞士发生了一次革命。军方正在为“完全扼杀了左派”而进行宣传。认为左派的力量太弱,人们对这种反对意见给出的回答是,这正是为什么它应该被完全扼杀的原因。现在出现了一些穿着旧式服装的士兵,他们都很像是那个红头发的男子。他们用通条给枪装子弹,站成一个圆圈,准备向中心射击。但最终他们并没有射击,而似乎是离开了。梦者在恐惧之中醒来。
图75 印度教三神一体的图画。三角形象征着向统一点汇聚的宇宙倾向。乌龟代表毗湿奴;从两朵火焰之间的头颅上长出来的莲花,代表湿婆;构成背景的闪耀的太阳代表梵天。这个图画就相当于炼金工作,乌龟象征着混沌,头颅象征着转换的器皿(vas),而花朵象征着“自性”或整体性。引自一幅印度油画,载于Mueller,Glauben,Wissen und Kunst der alten Hindus,468,Plate Ⅱ,fig.40。
重建一种整体状态的倾向(已在前面的梦中指出过)再次表现出来,以某种完全不同的方向对抗着意识。因此,这个梦应该有一个美国的背景,这是很合适的。电梯向上走,当某件事情从“下”意识(“sub”-conscious)中浮现“上来”时,这是正确而合适的。浮现上来的是无意识内容,即具有四这个特点的曼荼罗(参见图61、图62)。因此电梯应该上升到四楼;但是,由于第四种功能是禁忌,它只上升到“大约三楼或四楼”。这种事不仅发生在梦者身上,而且也发生在其他许多人身上,他们都必须和他一样等着,直到第四种功能能够被接受为止。这时一个好朋友让他注意这样一个事实,他不应该让那个黑暗的女人(即代表禁忌功能的阿尼玛)“在下面”等着,意即,在无意识中,这就是为什么梦者不得不和其他人一起等着上电梯的根本原因。这实际上不仅是个人的问题,而且是集体的问题,因为无意识的活跃在近代已变得如此明显,正如席勒(Schiller)所预见的,这已经引起了19世纪连做梦也没有梦到过的问题。尼采在其《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拒绝那条“蛇”和“丑陋的男人”,从而使他自己处于一种英雄般的意识骚动之中,导致了在同一本书中预见到的那种崩溃,这是相当符合逻辑的。
纸条中给出的那个忠告非常切题而且深刻,因此确实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在它或多或少地被梦者接受之后,上升就能够恢复。我们必须认为,第四种功能的问题已被接受,至少是广义上的,因为梦者现在已经到达了第七层或第八层楼,这意味着,第四种功能不再以四等分为表征,而是以八等分为表征,而且显然被缩减了一半。
相当令人好奇的是,达到整体性的最后一步之前的这种犹豫不决,似乎在《浮士德》(第二部)也发挥过某种作用,书中写道,在关于众卡比洛斯(Cabiri)的场景中,“靓丽的美人鱼”从水面上浮现出来。海之女神涅瑞伊得斯(Nereids)和人鱼特里同(Tritons)唱道:
我们手中带来的东西
应当让你们都感到宽慰。
一种森严的意象隐现
在刻罗涅那巨大的龟壳里。
这就是我们带来的神祇,
让我们高唱赞美的诗歌。
女海妖们: 身材虽矮小,
力量却强大!
拯救失事船只,
上古尊崇的神祇。
涅瑞伊得斯和 我们带来众卡比洛斯
特里同: 来庆祝和平,
因为在它们统治的地方
海神尼普顿也会很温柔。
一种“森严的意象”是由“美人鱼”带来的,这是一些女性角色(参见图10、图11、图12、图157),可以认为她们就是无意识的大海和波浪。“森严的”这个词使我们想起了“严肃的”建筑形式或几何形式,这表示一种明确的观念,没有任何浪漫的(有情调的)装饰品。它从海龟[83]的壳里“隐现出来”(图76),它是一种像蛇一样原始而冷血的动物,象征着无意识的本能方面。不知怎么的,这种“意象”却以看不见的、创造性的小矮神自居(图77),戴着兜帽和斗篷的小矮人,他们一直隐藏在黑暗的小匣子(cista)之中,但是他们也在海边出现,是一些大约一英尺高的小矮人,作为无意识的近亲,他们在那里为水手护航,也就是说,冒险进入黑暗和不确定之中。他们以达克堤利[84]的形象出现,作为发明之神,身材矮小,而且就像无意识冲动那样地位低微,但又有着同样强大的力量。
图76 乌龟:一种炼金术工具。引自Porta,De distillationibus,276,p.40。
图77 泰莱斯福鲁斯(Telesphorus),众卡比洛斯的一种,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后裔:(左)圣日耳曼—昂莱的铜人;(右)阿维尼翁的大理石雕像。两者均引自Roscher,487,p.316。
涅瑞伊得斯和
特里同:
我们带来三位神祇
但第四位不肯光临。
他说,他才是正确的那一个,
他为他们所有人着想。
女海妖们:我们看见一个神
在嘲笑另一个神!
向所有的恩典表示敬意,
害怕每一种伤害。
第四位应该是思想者,这是具有歌德情调的特点。如果最高原则是“情感就是一切”,那么思想就不得不忍受于待在一个非常小的部分并被掩盖住。《浮士德》(第一部)描述了这个发展过程。既然歌德充当的是他自己的模型,那么思想就成为第四种(禁忌)功能。由于它受到无意识的污染,因此它呈现出众卡比洛斯的奇异形式,因为作为小矮人的众卡比洛斯是阴间的神祇,所以是奇形怪状的。(“我把他们称为用普通泥土制作的大肚皮的小玩意。”)因此他们以奇异的形象出现,与天堂的诸神形成对比并且取笑他们(参见“上帝的类人猿”)。涅瑞伊得斯和特里同唱道:
本来应该有七位。
女海妖们:那三位在哪里呢?
涅瑞伊得斯和
特里同:
我们无法回答你的那个问题。
你可以到奥林匹斯山上去询问
第八位也居住在那里
没有人会想到他!
他们给我们带来恩典
但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些,不可比拟的存在,
奋力地,没有休息地,
追求那高
不可攀的探求!
我们获悉,他们“确实”有七八个之多;但是再说一遍,就像以前对付第四种那样,对付第八种也有一定的困难。同样地,这与之前强调的他们在黑暗中的低级起源相矛盾,现在看来,众卡比洛斯实际上可以在奥林匹斯山上找到,因为他们永远在力求从深处向高处进发,所以必然可以在下方和上方找到。那种“森严的意象”显然是一个奋力追求光明的无意识内容。它寻求的是,而且它本身就是,我在其他地方所说的“难以获得的宝藏”[85]。这个假设立刻便得到了证实:
女海妖们:上古的英雄们
正在追求荣耀
无论多么辉煌灿烂——
当他们经过漫长的寻找,
终于找到了金羊毛:
那就是你,众卡比洛斯。
“金羊毛”是商船队渴求的目标,是危险的追求,它是获得不可获得之物的无数同义词之一。泰勒斯(Thales)对此做了一个明智的说明:
这确实是人在地球上最想要寻找的东西:
正是这种铁锈本身才赋予了硬币以价值!
无意识必然是油膏中的苍蝇,是完美的事物中不为外人所知的家丑,是向所有理想主义声明发出的痛苦谎言,是依附于我们人类本性并悲哀地遮蔽我们渴求水晶般清澈之物的物质现实。在炼金术看来,铁锈,就像铜绿一样,是金属的疾病。但与此同时,这种类似麻风病的东西又是真正的原初物质,是为哲学的金子做准备的基础。《哲学玫瑰园》说道:
我们的金子不是普通的金子。而是你一直在寻求的绿色(viriditas,很可能就是铜绿),考虑到铜身上所具有的那种绿,可以认为铜就是患有麻风病的身体。所以我对你们说,在铜身上完美的东西就只有那种绿,因为那种绿才能被我们的工匠们直接变成我们最真实的金子。[86]
泰勒斯的这个自相矛盾的说法,即铁锈本身才赋予了硬币以价值,是一种炼金术式讥讽,说到底这只不过是说,若没有阴影就没有光明,若没有不完美就没有心理的整体性。为了使自己获得圆满,生命寻求的就不是完美,而是完善;为了达到这一点,就需要“在肉中长角”,忍受缺陷之痛苦,若没有这种痛苦,就不可能有进步,也不可能上升。
歌德在这里已经解决了的那个关于三和四、七和八的问题,对炼金术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并且在历史上可以追溯到被认定为是克里斯蒂亚诺斯(Christianos)[87]所写的文章。在那篇关于生产“虚构的水”的文章中:“因此希伯来的那位女先知无所顾忌地呼喊着,‘一变二,二变三,从三中产生出作为四的一’。”[88]在炼金术的文献中,这位女先知被认为是玛利亚·普罗费提莎(Maria Prophetissa)[89](图78),也被称为犹太女人,摩西的姐姐,或科普特人,若说她和诺斯替教传统的玛利亚(Maria)有联系也并非不可能。埃皮法尼乌斯(Epiphenius)证明了确实有这个玛利亚写过的作品,即《论伟大》(“Interrogationes magnae”)和《论渺小》(“Interrogationes parvae”),据说这些作品描述了一种幻象,即耶稣基督怎样在一个山上使一个女人从他身边出现,以及怎样使自己与她交往。[90]在这篇由玛利亚撰写的文献中,其与哲学家阿洛斯(Aros)[91]进行的一次对话探讨了关于“炼金术婚配”(matrimonium alchymicum)的主题,从中诞生出人们后来经常重复的一种说法,即“如胶似漆才是真正的婚姻”[92],这很可能并非偶然。最初它可能是“阿拉伯树胶”,由于其黏性,在这里被用作转换物质的一个神秘名字。所以,例如昆哈特就宣称,这种“红色的”树胶就是“智者的树脂”——转换物质的一个同义词。[93]和生命力(vis animans)一样,这种物质被另一位解释者比作“世界之胶”(glutinum mundi),它是心与身以及两者的结合之间的媒介。[94]那篇古老的文献《智慧的化合》(“Consilium coniugii”)解释说,“哲学的人”是由“石头的四种性质”组成的。其中三种是泥土的或者在泥土之中,而“第四种性质是石头中的水,即那种有黏性的金子,它被称为红色树胶,三种泥土的性质就是以此来染色的”。[95]我们在这里获悉,树胶是重要的第四种性质:它是双性的,既是男性也是女性,同时也是唯一的水银之水(aqua mercurialis)。所以这两者的结合是一种自体受精,人们常常会认为这是那条易变的龙的特点。[96]从这些暗示中可以很容易地看出这个哲学的人究竟是谁:他就是雌雄同体的原始人或诺斯替教的原人[97](参见图64、图82、图117、图195),在印度与它相类似的是“神我”(purusha)。《广林奥义书》(Brihadaranyaka Upanishad)在谈到他时说:“他就像是一对拥抱着的男女那么大。他把他的灵魂(atman)分成两个,丈夫和妻子便由此而生。他使自己与她相结合,人就被生出来”,等等。[98]这些观点的共同起源存在于涉及双性原始人的原始概念之中。
图78 女先知玛利亚。在背景中:上与下的统一体(化合)。引自Maier,Symbolae aureae mensae,222,Ⅱ,卷首插画。
我们再回到《智慧的化合》这个文本中去:第四种性质直接导致了代表人的整体性的原人这种观念,即统一的存在这个概念,它在人类之前就存在了,同时也代表人的目标。作为第四种性质的一加入到三之中,从而在一个统一体中产生四的综合(图196)。[99]我们似乎是在探讨与七和八的案例中完全相同的东西,尽管这个主题在这个文献中不太经常出现。我们可以在帕拉赛尔苏斯的《天文学另解》(Ein ander Erklärung der gantzen Astronomey)中发现它,歌德曾读过这本书。[100]“一很强大,六是主体,八也很强大”——而且比第一个还强大。一是国王,六是他的仆人和儿子;所以在这里我们便有了太阳这个国王和六颗行星或金属矮人,正如亚努斯·拉齐尼乌斯(Janus Lacinius)以佩特鲁斯·博努斯(Petrus Bonus)的文本为基础,在1546年编写的《奇珍新珠》(Pretiosa margarita novella)中所描述的那样(图79)。[101]实际上第八个并没有在这个文本中出现;帕拉赛尔苏斯似乎是自己发明了这个概念。但是,由于第八种比第一种更加“强大”,所以皇冠很可能要戴在他的头上。在《浮士德》中,居住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第八个直接参考了帕拉赛尔苏斯的这个文本,因为它描述了“奥林匹斯山上的占星家”(Astrologus Olympi,这里指的是星体的结构)。[102]
图79 太阳国王和他的六个行星—儿子。引自Bonus,Pretiosa margarita,126。
现在回到我们的梦中,我们在这个关键点上(第七或第八层)发现了那个红头发的人,这是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的同义词,因此也是那个狡猾的靡菲斯特的同义词,他魔幻般地改变了这个场景,因为他关心的是浮士德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个“森严的意象”,象征着最高的宝藏、不朽的自性。[103]他把自己变成了士兵,统一性和集体意见的代表,天然就反对容忍任何“不合适的”东西。因为,根据最高权威的看法,根据集体意见,数字三和七是神圣的;但四和八是邪恶的——“普通的泥土!”——根据权威的严格判断,是一种没有权利存在的东西。“左派”要被“完全压制住”,意指无意识和由其产生的所有“凶恶的”东西。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陈旧的观点,一种使用陈旧方法的观点;但是甚至前装枪(muzzle-loader)都能击中这个目标。由于未知的原因,即没有在梦中说明,对“中心”的毁灭性攻击(根据忠告,人的眼睛必须总是转向这个中心)草草结束。在纸条边上的画中,这个中心被描绘成有八根辐条的轮盘(参见图80)。
23.梦境:
在那个正方形的空间里。梦者正坐在那个陌生女人的对面,可以认为他正在画画。但是,他画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三叶草,或者以四种不同颜色画成的扭曲的十字架:红色、黄色、绿色和蓝色。
图80 墨丘利乌斯转动着有八根辐条的轮盘,轮盘象征着这个过程。他另一只手拿着激情之矛(telum passionis)。引自“Speculum veritatis”(手稿,17世纪),20,lⅲ。
和这个梦相联系,梦者自发地画了一个圆,上面有四个方位,用上述四种颜色为它着色。那是一个有八根辐条的轮盘。在中间有一朵长着四片花瓣的蓝色花朵。之后梦者又在较短的时间间隔内相继画出了很多幅画,内容都涉及那个奇妙的“中心”结构,都来源于梦者需要发现一个可以适当地表达这个中心之性质的结构。这些绘画部分地基于视觉印象,部分地基于直觉,部分地基于梦境。
值得注意的是,轮子是炼金术中代表循环过程的一个合适的象征。其意思首先是上升和下降,例如,鸟的起落象征着蒸汽的沉淀物。[104]其次,宇宙的旋转是这项工作的一个模型,因此也是这项工作发生的年代循环。炼金术士并没有觉察到这种旋转(rotatio)与他画的圆圈之间的关联。当代关于轮子的道德比喻强调,上升和下降是上帝下降到人间,人类上升到神界。根据圣伯纳德(St.Bernard)的一个关于布道的权威观点:“通过他的下降他为我们确定了一种快乐和有益于健康的上升。”[105]再者,轮子也表示对这项工作至关重要的美德:持之以恒、服从、谦恕、公平以及谦卑。[106]再说一遍,关于轮子的神秘联想在雅各布·伯麦(Jakob Böhme)那里发挥的作用可不小。和炼金术士们一样,他也援引了《以西结书》(Ezekiel)中的宇宙之轮:“所以我们发现,宗教精神的生活转身向内面向它自己,自然的生活转身向外面对它自己。因此我们可以把它比作一个可以到处滚动的圆形的轮子,正如《以西结书》中的宇宙之轮所表示的那样。”[107]他继续解释说:“自然之轮是从外向内转向它自己的;因为上帝就居住在他自己之内,而且有这样一个人物形象,并不是说能够把它画出来,而只是一种自然的类似,就像上帝以这个世界的形象描绘其自身一样;因为上帝在每个地方都是完整的,所以其居住在他自身之内。注意:更外部的轮子是星辰的黄道十二宫,之后才出现七颗行星”,等等。[108]“虽然对这个人物的塑造不够充分,但它是一种沉思:我们可以把那些不太理解的沉思在一个大圆圈上很好地画下来。因此请注意,欲望是发自内心地转向它自己,这就是上帝”,等等。但是伯麦的轮子也是永恒意志的“印象”,用炼金术的术语来说,就是“概念”(informatio)。它具有母亲的性质,或母亲的“心灵(Gemüth),她是在那里持续不断地创造和工作的;那些有着行星之轮的星辰模仿了永恒的星球(astrum)模型,这个永恒的星球只是一种精神,以及一种存在于上帝智慧之中的永恒心灵,意即,永恒的性质,而永恒的精神就是在那里形成,并且成为一种创造性的存在”。[109]轮子的这种“性质”是以“四个地方行政官”的形式表现出来的生命,她“以赋予生命的母亲的名义实施统治”。这些地方行政官就是四种元素,“心灵的轮子,意即星球,把意志和欲望赋予了这四种元素;因此,这个整体的实质就只不过是一件东西,就像人的心灵那样。正如他在灵魂和身体之中一样,这个整体的实质也是如此”,因为他就是作为和这个“整体实质”相似的东西而被创造出来的。不过在她的四种元素中,其性质也是一个与灵魂联系在一起的整体实质。[110]这个“硫黄之轮”是善与恶的起源,或者相反,它引导我们进入善与恶之中,又远离其中。[111]
伯麦的神秘主义深受炼金术影响。因此他说:“其诞生的形式就像是一个旋转的轮子,这是墨丘利乌斯用硫黄制作的。”[112]这个“诞生”出来的孩子就是“金童”(哲学之子,即圣子的原型[113]),“这件作品的主人”就是墨丘利乌斯。[114]墨丘利乌斯本人是以蛇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暴躁的实质之轮”。同样的,那个(未经启蒙的)灵魂就是“这样一个暴躁的墨丘利乌斯”。当伏尔甘(Vulcan)[115]从上帝那里“分离出来”时,他就在灵魂之中点燃了这个暴躁的实质之轮;欲望和罪孽便由此而来,欲望和罪孽就是“上帝的愤怒”。因此灵魂就像“暴躁的蛇”一样是一条“蠕虫”(worm),一条“幼虫”和一头“怪兽”。[116]
伯麦对轮子的解释揭示了与炼金术的神奇奥秘有关的一些东西,因此在这一方面以及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这是相当重要的:轮子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整体性概念,它是曼荼罗象征作用的实质,因而包括罪恶的奥秘(mysterium iniquitatis)。
所有这一切都旨在表明,无意识一再强行施加到意识心灵中的“中心”这个概念,正开始在那里获得稳固地位,并且施加某种独特的魅力。下一幅画还是和蓝色的花朵有关(参见图85),但这次分成了八个;之后是四座大山围绕着一个火山口形成的湖泊的图画,一个红色的环放在地上,还有一棵干枯的树立于其中,一条绿色的蛇绕着它(参见图13)向左侧环行。
外行的人可能会对严肃地关注这个问题而深感困惑。但是,稍微有一点关于瑜伽和中世纪哲人石的知识,就会十分有助于理解。正如他已经说过的,用正方形把圆框起来是生产哲人石的方法之一;另一种方法是使用想象(imaginatio),正如下面这篇文章准确无误地证明的那样:
请小心,把你的门紧紧地关闭好,这样里面的人就不可能逃跑,而且(按照上帝的意愿)你将达到目标。大自然会逐渐地实施她的操作;而且也一定会让你做同样的事情:就让你的想象完全受本性指导吧。根据本性来进行观察,通过本性物质就可以在泥土制作的碗里使自己获得再生。请用真实的而不是用虚幻的想象来对此进行想象吧。[117]
“密封的器皿”是炼金术中经常提到的一个预警规则,而且等同于那个魔圈。在这两种情况下,该观念都是为了保护内部的东西免受外部东西的入侵和混合,也为了防止它跑掉。[118]在这里可以把“想象”理解为创造意象的那种真实的和毫不夸张的力量:这个词的古典用法可以和幻想(phantasia)形成对照,后者的意思只不过是指在并不实际的想法这个意义上的“空想”、“理念”或“预感”(Einfall)。在《萨蒂利孔》(Satyricon)中这种内涵更是得到了加强:“Phantasia non homo”[119]在文中意指“滑稽”。想象是根据本性对(内部)意象的积极唤起,是思想或构思的一种本真的行动,它并不是要把没有目的和基础的幻想编造成“无影无踪的东西”,也就是说,并不是想要玩弄其对象,而是试图要把握这些内部事实,并且在符合其本性的意象中描述它们。这种活动就是一个过程,一项工作(opus)。我们不能把梦者应对其内在体验对象的方式称为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其他事情,请考虑一下,他是多么认真、准确和小心地记录与阐述现在正强行进入其意识的内容啊。任何一个熟悉炼金术的人都可以明显地看出它与炼金工作的相似性。另外,这种相似性是通过梦本身而产生出来的,正如后文中第二十四个梦境将要表明的那样。
现在这个梦(即上面提到的那些绘画的源头)并没有表现出“左侧”以任何方式受到压制的迹象。相反,梦者发现自己再次处在神圣围地之中,面对那个陌生的女人,她体现的是第四种功能或“劣势”功能。[120]他的画已经被这个梦预见到了,这个梦以拟人化的形式提供给梦者的东西,作为一种抽象的表意符号而得以再现出来。这完全可能是一种暗示,拟人化的意思是对某物的象征,这个事物可以很容易地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这个“另一种形式”指的是第一个梦系列的第十六个梦中的纸牌梅花A(第98自然段),在那里我们强调要把它与不规则的十字相类比。这种类比在这里得到了证实。我想把当时那种情境做如下阐述:基督教的三位一体,但做了改变,上了颜色,或者被四(种颜色)所遮蔽。这些颜色现在看起来像是四元(圣四)的具体化。《哲学玫瑰园》引用了来自《论黄金》的一个类似的说明:“那只秃鹫[121]……大声地宣告:我是白色和黑色的,也是红色和黄色的。”[122]另一方面,它强调,哲人石在其自身之中与所有的颜色相结合。我们由此可以认为,这些颜色所代表的四位一体是一种初始阶段。这一点已被《哲学玫瑰园》(2,ⅹⅱ,pp.207—208)所证实:“我们的石头来自四种元素。”(参见图64、图82、图117)在《哲学玫瑰园》中,对于“哲学的金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四种元素以同样的比例被包含在金子之中。”(2,ⅹⅱ,p.208)事实是,梦中的这四种颜色也代表从三位一体向四位一体的转变,即转变为用正方形把圆框起来(参见图59、图60),根据炼金术士们的观点,由于它是圆形的或具有完善的简单性,所以这个图形最接近于哲人石。因此,雷蒙德(Raymundus)提出了为制作哲人石做准备的一种诀窍,他说:
图81 “地球在黑暗与光明的中间”(Sol et eius umbra)。引自Maier,Scrutinium chymicum,221,Emblema ⅩLⅤ,p.133。
图82 与四种元素联系在一起的原人。引自一份18世纪的俄国手稿(私人收藏)。
利用那个最简单的圆形物体,而不要利用除圆形之外的三角形或四角形,因为圆形比三角形更接近简单性。所以,值得注意的是,一个简单的物体是没有角的,因为它是行星中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就像太阳在群星之中一样。[123]
24.梦境:
两个人正在谈论水晶,尤其是谈论一种钻石。
在这里我们几乎不可避免地会想到哲人石。实际上这个梦揭开了历史背景,并且表明,我们确实是在应对那个令人垂涎的哲人石,那“难以获得的宝藏”。梦者的工作就等于是在无意识地概述赫尔墨斯哲学所付出的努力。(更多关于钻石的内容可参见下述第三十七、第三十九和第五十个梦境。)
25.梦境:
这个问题与建造一个中心点有关,并且通过反思这个中心点而使这个图对称。
“建造”这个词指的是炼金工作的综合性特点,也指耗费了梦者能量的艰苦的建造过程。“对称”是对第二十二个梦境中冲突(“完全压制住左侧”)的回答。每一侧都必须使作为其镜像的另一侧完全保持平衡,这个图像是要落在“中心点”上的,这显然具有反思的性质——它是一块玻璃(vitrum)[124],一块水晶或一片水(参见图209)。这种反思的力量似乎是对哲人石、哲学的金子、长生不老药、我们的水等潜在观念的另一种暗指(参见图265)。
正如“右侧”表示意识世界及其原则一样,通过“反思”就可以把这幅世界图画转向左侧,从而产生一个相对应的镜像世界。同样,我们完全可以说:通过反思,右侧看起来就像是左侧的颠倒。所以左侧似乎像右侧一样有效;换句话说,无意识及其(因为大部分都是不可理解的)秩序就变成了与意识心灵及其内容相对称的对应物,虽然我们还不太清楚,它们的哪一部分是被反思的,哪一部分是进行反思的(参见图55)。把我们的推理再向前推进一步,我们可以认为这个中心就是两个世界的交叉点,这两个相对应的世界由于反思而互为镜像。[125]
所以,创造一种对称的观点就表示,接受无意识并把它结合到一幅普遍的世界图画之中这项任务达到了某种顶点。无意识在这里表现出一种“宇宙的”特点。
26.梦境:
现在是夜晚。天上闪烁着星光。一个声音说道:“现在要开始了。”梦者问道:“开始什么?”于是这个声音回答说:“旋转可以开始了。”这时一颗流星画了一道奇特的向左的弧线降落下来。画面改变了,梦者在一个相当肮脏的娱乐场所里。那个老板,看起来像个无耻的骗子,正和一些看上去脏兮兮的姑娘们在一起。发生了一场关于左和右的争吵。这时梦者起身离开,坐在一辆出租车里绕着一个广场的四周转起来。然后他又在小酒馆里了。老板说:“他们说的那些关于左和右的话并不能使我感到满意。难道人类社会真的有所谓左和右这类事情吗?”梦者回答说:“左的存在和右的存在并不矛盾。它们在每一个人身上都存在着。左是右的镜像。每当我产生那种感受的时候,我就和我自己达成一致。人类社会既没有右边也没有左边,而只有对称的和不对称的人。不对称的人是那些只能实现他自己的某一侧面的人,要么左侧要么右侧。他们仍然处在童年状态。”老板沉思地说道“现在好多了”,然后就去忙他的生意去了。
我已经把这个梦全部呈现出来了,因为它是一个绝妙的例证,来证明在上一个梦中所暗示的观念是怎样被梦者采纳的。对称均衡的观念被剥夺了其宇宙的性质,并被转换成为心理学的术语,以社会象征的形式表现出来。对“右”和“左”的使用几乎就像是政治口号。
但是,这个梦的一开始仍然具有宇宙的样子,梦者注意到,流星的那道奇特弧线与他在描绘那有着八个花瓣的花朵时所绘画的那条线完全对应(参见对第二十三个梦境的评论)。这条弧线形成了花瓣的边缘。所以,可以说流星追逐的是遍布星际苍穹的一朵花的轮廓。现在开始的是光的循环。[126]这朵宇宙之花与但丁《神曲:天堂篇》(Paradiso)中的玫瑰大体相当(图83)。
某种经验的宇宙性质(作为只有在心理学上才能理解的某一内部事件的一个方面)是很令人讨厌的,而且立刻就会引起“来自下方”的某种反应。显然,宇宙的这个方面实在太高了,要在向下的意义上进行补偿,这样对称就不再是两幅世界图画的对称,而只是人类社会的对称,实际上是梦者自己的对称。当那位老板在心理学意义上说他“好多了”的时候,他是在做出一种评价,其结论应该是:“但仍然还不够好。”
在小酒馆里开始的那场关于右和左的争吵,是梦者被要求去识别这种对称的时候在他自己身上爆发出来的冲突。他无法识别这种对称,因为另一侧看上去如此可疑,以致他宁愿不对它进行太仔细的研究。这就是那种魔幻般的环行(即驾车围着广场转)的原因:他不得不停留在里面,并学会面对他的镜中意象,而不是逃走。他尽其所能地做这件事,尽管并不像另一侧所希望的那样。所以这是对其价值的多少有些冷淡的再认识。
图83 但丁在天国的玫瑰里接受上帝的引导。引自但丁的《神曲:天堂篇》;参见Codex Urbanus Latinus 365(15世纪),20,ⅹlⅵ。
27.幻象:
一个圆圈中间有一棵绿色的树。在这个圆圈里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野蛮人之间展开。他们并没有看到那棵树。
右和左之间的那种冲突显然还没有结束。它之所以仍在持续,是因为野蛮人仍然处在“童年时代”,因此是“不对称的”,他们只知道要么是左,要么是右,而不知道还有一个第三方位于这种冲突之上。
28.幻象:
一个圆圈:在其内部,有一些向上的台阶可以到达一个池子,里面有一个喷泉。
当某种状况由于缺乏无意识内容的某一基本方面而令人不满时,无意识过程就会回归到其更早期的象征,就像此处的这种情况一样。这种象征可以追溯到第十三个梦境(第154自然段),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哲学家的曼荼罗花园,里面有“我们的水”的喷泉(图84;也请参见图25、图26、图56)。圆圈和池子强调的是曼荼罗,中世纪象征作用的玫瑰。[127]“哲学家的玫瑰园”是炼金术最喜欢的象征之一。[128]
图84 在四面有墙的花园里的喷泉,象征着相反的坚持(constantiain adversis),一种具有炼金术之独到特点的情境。引自Boschius,Ars symbolica,127,Symbol.CCLI,Class.Ⅰ,Tab.ⅩⅥ。
29.幻象:
一束玫瑰花,然后是符号
,但应该是
。
玫瑰花束就像是扇形展开的喷泉。第一个符号(可能是一棵树)的意思不太清楚,而那个更正则代表有着八片花瓣的花朵(图85)。一个多少会损害玫瑰的完整性的错误显然正在得到纠正。重新建构的目的是把曼荼罗(对“中心”的正确评价和解释)再次带回到意识领域。
30.梦境:
梦者正和一个黑暗的陌生女人坐在一张圆桌旁。
每当某一过程要么在其清晰性上,要么在能够从中做出大量推论方面达到一个高峰时,就一定会发生某种退行。从我们在这里引用的那些梦中,可以显而易见地发现梦者正在急切地寻求他多少有些不太赞成的整体性;因为如果他采纳这种观点,就会导致深远的实践结果,但是,这些结果的个人性质在我们的研究范围之外。
圆桌意象指的还是整体性的圆圈,阿尼玛是作为第四种功能的代表而出现的,尤其是以其“黑暗的”形式出现,当某件事情变得具体化,即,就要被转换,或者威胁要把自己转换成为现实的时候,这种形式就必然会使自己被人们感受到。“黑暗的”意味着“阴间的”,即,具体的和现实的。这也是引起退行的那种恐惧的根源。[129]
图85 有着八片花瓣的花朵就是第八个或七个中的第一个。引自“Recrueilde figures astrologiques”(手稿,18世纪),20,ⅹlⅰ。
31.梦境:
梦者正和一个看上去很不高兴的男人坐在一张圆桌旁。桌子上有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凝胶状的物质。
这个梦是上一个梦的进展,在上一个梦中,梦者已经把“黑暗”作为他自己的阴暗面来接受,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产生一个属于他个人的真正的“阴影”。[130]这样,投射到阿尼玛身上的道德劣势就被解除了,阿尼玛也能发挥其恰当功能了,这就是创造性。[131]这很可能是以那个里面有其独特内容的玻璃瓶子为表征的,我们和梦者一样,可以把这种内容比作第十八个梦境(第183自然段)中那种未分化的生命团。这时它就成为一个把原始的动物本能逐渐转换成某种人类的东西的问题。这样我们就可以期待在这里会发生某种事情,因为看起来仿佛这种内部的螺旋式发展已经再次旋转到同一个点,尽管位置比以前更高。
那个玻璃瓶子与炼金术的一种器皿相对应(图86),其内容与那种活生生的、半有机的混合物相对应,拥有精神和生命的哲人石将从这种混合物中产生出来——好比那个在《浮士德》中三次出现的,会在火焰中燃尽自身的奇怪的人物形象:那个驾驶马车的男孩,那个冲击伽拉忒亚(Galatea)宝座的人造人(Homunculus),以及欧福里翁(所有这些人物都象征着无意识中那个“中心”的分解)。我们知道,哲人石并不只是一块“石头”,因为现在已经明确它是由“动物、植物和矿物”组成的,而且是由身体、精神和灵魂组成的(Rosarium,2,ⅹⅱ,p.237),另外,它是从肉体和血液中成长起来的(p.238)。由于这个原因,(《翠玉录》中的)赫尔墨斯说:“风把它携带在肚子里。”(参见图210)由此可见,“风就是气,气就是生命,生命就是灵魂”。“石头就是在完善和不完善的身体之间的那个东西,而且要通过炼金术完善其自身的性质”(2,ⅹⅱ,p.236)。这块石头就“被命名为不可见的哲人石”(p.231)。
图86 炼金术用于蒸馏的器械,一种缠绕着(双重)墨丘利乌斯蛇的器皿。引自Kelley,Tractatus de Lapide philosophorum,205,p.109。
这个梦对应的问题是,赋予这个中心以生命和现实,即,把它生出来。这种诞生可以从一种不规则的物质中产生出来,这个观点和炼金术关于原初物质是由生命的种子孕育而成的一种没有形状的混沌物质(massa informis)这个观念相类似(参见图162、图163)。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阿拉伯树胶和胶水的性质都可以归因于它,或者再次把它称为黏胶(viscosa)或油膏(unctuosa)。用帕拉赛尔苏斯的话来说,“念珠蓝细菌”(Nostoc)就是神秘物质。虽然现代关于营养土、胶状养料等概念构成了梦者“凝胶状物质”的基础,但它与更古老的炼金术观点的联系仍然存在着,虽然这些联系并非是有意识存在的,但确实对象征的选择产生了强有力的无意识影响。
32.梦境:
梦者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她写信说,她的子宫很痛。有一幅画附加在这封信里,看上去大体上像是这个样子的:[132]
在那片原始森林里有成群的猴子。接着一个关于白色冰川的场景展现出来。
阿尼玛报告说,在那个创造生命的中心正经历着一些痛苦的过程,在这个案例中,中心不再是装有生命团的“玻璃瓶子”,而是一个被称为“子宫”的点,所以那个螺旋状的东西认为它是借助于一个环行而到达那里的。不管怎么说,那个螺旋状的东西强调的是中心,因而就是子宫,它是经常被用作炼金术器皿的一个同义词,正如它也是东方曼荼罗的基本意思之一一样。[133]指向器皿的那条蛇形线类似于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那条治病的蛇(参见图203、图204),也类似于湿婆神的密教哲学象征,那个在空间上没有扩展的创造的、潜在的神,它以一个点或林迦(lingam)[134]的形式被那条昆达利尼蛇绕行了三次半。[135]在这片原始森林里,我们再次遇到了类人猿这个主题,以前这个主题曾在第一个梦系列的第二十二个幻象(第117自然段)和这个梦系列的第十六个梦境和第十八个梦境(第164自然段和第184自然段)中出现过。在第二十二个幻象中它引出了以下这个说明,“一切都必须由光明来统治”,以及在第十八个梦境中引出了那个“变形的”头。同样的,当前这个梦以一个白色“冰川”的场景作为结束,这使梦者想起了一个更早期的梦(在本书中没有收录),在那个梦中他看见了银河,并且正在进行一场关于不朽的谈话。所以冰川的象征是一座桥梁,带领我们再次回到引起退行的宇宙方面。但是,正如情况几乎总是如此,更早期的内容并不是以其最初的那种简单的形态回归的,它带来了一种新的复杂情况,虽然这可能已经在逻辑上被预料到了,该情况同宇宙方面一样反感理智意识。这种复杂情况就是对关于不朽性的谈话的回忆。这个主题已经在第九个梦境中(第134自然段)暗示过,即那个钟摆,一个永动机。不朽指的是一个永远不知疲倦的钟摆,一个永远像天堂那样旋转的曼荼罗。所以宇宙方面是带着利息和复合利率回归的。对梦者来说,这可以很轻易地证明,因为那个“科学的”胃只有有限的消化能力。
图87 圣母玛利亚是圣子的器皿。引自Rosario dela gloriosa vergine Maria,62;参见Inman,417,p.62。
图88 “圣杯的幻象”。引自15世纪的一份手稿,20,ⅹⅹⅹⅶ,fol.610v(存于爱诺思档案馆,阿斯科纳,瑞士)。
无意识确实为那个我们称之为曼荼罗或“自性”的模糊之物制造了大量令人困惑的假象。看起来几乎就像是,我们准备继续和无意识一起做那个古老的炼金术之梦,继续在那个古物的顶端堆积一些新的同义词,且最终只不过是像古人们自己知道得一样多或一样少。我并不想详尽阐述那块哲人石对我们的祖先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及曼荼罗对喇嘛教徒和密教教徒,对阿兹特克和普韦布洛印第安人仍然意味着什么,“金丹”对道家意味着什么,以及“金种子”对印度人意味着什么。我们知道这些文本给我们提供了关于所有这一切的一个生动的观念。但是,当无意识固执地向有文化的欧洲人呈现这些深奥的象征时,它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在这里我唯一能用的观点就是心理学的观点。(可能还有其他一些我并不熟悉的观点。)从这一观点出发,在我看来,所有能够在“曼荼罗”这个一般概念下组织在一起的事物,表达的都是某种态度的本质。意识心灵的已知态度具有可界定的目的与目标。但是,一个人对自性的态度是唯一既没有可界定的目的,也没有可视的目标的一种态度。把“自性”这个词说出来是相当容易的,但是我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呢?它仍然隐藏在“形而上学”的黑暗之中。我可以把自性界定为意识与无意识心灵的完整性,但是这种完整性超越了我们的视野;它是一块名副其实的“不可见的哲人石”。只要有无意识的东西存在,它就是不可界定的;其存在只是一个先决条件,任何事物都无法断定其可能的内容。这种完整性只能被部分地体验到,且只有在这些部分是无意识内容的时候才行;但是作为完整性,它必然会超越意识。所以,“自性”是一个类似于康德的“物自体”(Ding an sich)的含混不清的概念。确实,它是一种随着经验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清晰但又并不会失去其超越性方面的观念(正如我们的梦所示)。既然我们不可能知道我们未知的某一事物的局限性,那么我们就无法为自性设置任何限制。把自性限制到个体心灵的限度之内,这是相当武断的,因而也是非科学的,因为它远离了以下这个基本事实:我们一点都不了解这些限度,因为它们也在无意识之中。我们或许能够指出意识的限度,但无意识是一种未知的精神,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不可界定导致了没有限度。假如情况果真如此,如果无意识内容的经验表现具有某种无限度事物,某种不受时空决定的事物的所有特征,那么我们就不应感到丝毫的惊讶。首先,对于一个知道这些严格界定的概念之价值的小心翼翼的心灵来说,这种性质是超自然的,因而是令人惊恐的。一个人会因为他不是一个哲学家或神学家,所以没有义务在其专业上遇到这些神秘的东西而感到高兴。当事情变得越来越清晰,我们发现这些神秘的东西是强行进入意识的精神存在(entia)时,这才是更糟糕的,因为我们一夜接一夜的梦境在自动进行着哲学实践。更有甚者,当我们想要甩掉这些神秘事物,并且愤怒地拒绝无意识提供的炼金术的黄金时,我们的事情实际上变得更糟糕了,我们甚至可能会毫无理由地出现一些症状,这时我们就会面对那个障碍物,并且使它(如果只是个假设)成为基石,症状即可消失,而我们会觉得“无法解释的”好。在这种两难困境下,我们至少可以用下面这种观点来自我安慰,无意识是一种必须考虑在内的必要的邪恶,因此陪伴着它进行某些奇怪的象征性徘徊是比较明智的,即便它们的意义格外可疑。或许重新学习尼采的“早期人性课”有助于拥有良好的健康状态。
对这种理智的权宜之计我能够提出的唯一的反对意见就是,他们往往无法经受时间的考验。我们能够在这些案例以及类似的案例中观察到,自性的“隐得来希”(entelechy)[136]是怎样在多年的时间里变得如此一致,以致意识若想与无意识并驾齐驱,就不得不产生更大的恐惧。
关于曼荼罗的象征作用,我们目前能够确定的就是,它描述了一种自主的心理事实,具有某种现象学的特点,总是重复它自己而且无论在哪里都是相同的。它似乎是一种核心,关于其内部结构和最终意义,我们却一无所知。我们也能把它视为是真实的(意即有效的),是对一种既不能说明其目的也不能说明其目标的意识态度的反思,而且,由于这种放弃,将其活动完全投射到曼荼罗的虚拟中心。[137]这种投射所必需的强制性力量必然存在于某种情境之中,在那里个体不再知道怎样以任何其他方式自助。但是,曼荼罗只是一种心理学的反思,这种观点首先是与这种象征的自主性相矛盾的,该自主性有时会在梦境中和幻象中以压倒一切的自发性表现出来;其次是与无意识本身的自主性相矛盾,该自主性不仅是精神的原始形式,而且是我们在童年早期所经历过的和每天晚上都要回归的状态。没有证据支持下述主张:心理活动只是反应或反射。这充其量是一种具有有限效力的生物学工作的假设。当把它提升到普遍真理的时候,它仅仅是一种物质主义的神话,因为它忽略了精神的创造能力,(无论我们是否喜欢)这种创造能力都是一直存在的,在面对它的时候,所有的“原因”都变成了单纯的偶然。
33.梦境:
一场野蛮人之间的战斗,场景中充斥着野兽般的残忍。
正如已经预见到的那样,这种新的复杂情况(“不朽”)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这场冲突使用的是与第二十七个梦境(第232自然段)中的类似情境相同的象征。
34.梦境:
和一个朋友的谈话。梦者说道:“我必须继续和我面前这个流着血的耶稣基督角色在一起并且坚持自我救赎的工作。”
和前面那个梦一样,这个梦指的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微妙的痛苦(图89),是由于突破了一个我们发现难以接受的陌生精神世界而引起的——因此和耶稣基督的悲剧相类似:“我的王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这个梦也表明,梦者现在仍在继续非常认真地完成这项任务。提到耶稣基督完全可能有一种更深层的意思,而不只是一种道德的提醒:在这里我们关心的是个性化过程,这是西方人在耶稣基督生活过的教会和宗教模式中经常坚信的一个过程。强调的必然是这位救世主生活的“历史性”,而且由于这种历史性,其象征的性质已经保持在黑暗之中,尽管这种化身形成了“信经”(symbolon)的一个非常基本的方面。但是,这个教义的有效性丝毫没有建基于耶稣基督独特的历史现实之上,而是建基于它自己的象征性质之上,它借此表达了一种或多或少普遍存在的与这种教义相隔甚远的心理学假设。因此,就耶稣基督是一个自主的心理学事实来说,既有一个“前基督教的”耶稣基督,也有一个“非基督教的”耶稣基督。不管怎么说,这种预见性的教义是建立在这个观念基础上的。在丝毫也没有宗教假设的现代人的情况下,应该出现原人或牧羊人之类的角色,这才是合乎逻辑的,因为它表现在他自己的精神之中(参见图117、图195)。
图89 鹈鹕用它自己的血抚养其幼鸟,耶稣基督的象征。引自Boschius,Arssymbolica,127,Symbol.LⅩⅩ,Class.Ⅰ,Tab.Ⅳ。
35.梦境:
一个演员把帽子扔到墙上,墙上的帽子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正如没有包括在这里的某种材料所示,这位“演员”指的是梦者个人生活中某个确定的事实。迄今为止,他一直保留着对他本人的某种虚构,这可以防止他严肃地看待他自己。这种虚构与他现在获得的那种严肃态度是不协调的。他必须放弃这位演员,因为这是在他心中那个拒绝了自性的演员。帽子指的是所有的梦中的第一个梦,在这个梦中他戴上了一个陌生人的帽子。这位演员把帽子扔到墙上,这顶帽子就是一个曼荼罗意象。所以,那顶“奇怪的”帽子就是自性,这在当时(虽然他仍扮演着某种虚构的角色)对他来说似乎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36.梦境:
梦者在一辆出租车里驱车赶往市政厅广场,但它被称为马瑞恩霍夫(Marienhof)。
我只是顺便提到这个梦,因为它表明的是神圣围地的女性性质,就像“封闭的花园”(hortus conclusus)经常被用作中世纪赞美诗中圣母玛利亚的一种意象那样,在圣母德叙祷文中,“神秘的玫瑰花”(rosa mystica)就是她的象征之一(参见图26)。
37.梦境:
有一些用灯光围绕着一个黑暗中心勾勒出的曲线。接着,梦者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徘徊,在那里,一场善与恶之间的战斗正在进行。但是也有一个知道一切的王子。他给了梦者一个镶了钻石的戒指,并把它戴在其左手的第四个手指上。
始于第二十六个梦境的那种光的循环更清楚地重新出现了。灯光必然指的是意识,目前只是沿着周边勾勒的。中心仍然是黑暗的。它就是那个黑暗的山洞,进入山洞显然就是使冲突再起。与此同时,它就像是那个王子,置身事外而又知道一切,而且是那块宝贵石头的拥有者。这件礼物的意思完全就是梦者对自性的誓言——因为作为一种规则,婚戒是要戴在左手的第四个手指上的。确实,左侧就是无意识,由此可以推论出,这种情境仍然很大程度上掩藏在无意识之中。那个王子似乎就是神秘的国王的代表(图54;参见对第十个梦境的评论,第142自然段)。那个黑暗的山洞与装有战争对立物的器皿相对应。自性被表现在对立物之中,表现在对立物之间的冲突之中;这就是“对立统一”(coincidentia oppositorum)。因此通往自性的道路是以冲突开始的。
38.梦境:
一张圆桌,周围有四把椅子。桌子和椅子都是空的。
这个梦证实了上述猜想。曼荼罗尚未“在使用中”。
39.幻象:
梦者掉进深渊里。在深渊的底部有一头熊,它的眼睛交替地闪烁着四种颜色的光:红色、黄色、绿色和蓝色。熊消失不见了,梦者穿过一条很长的黑暗隧道。光在远端闪烁。那里有一个宝藏,在宝藏顶上是那个镶着钻石的戒指。据说,这个戒指将引导他经过漫长的旅程到达东方。
这个清醒的梦表明,梦者仍然一心待在那个黑暗的中心里。那头熊代表可能会抓住他的那种阴间的成分。但此时事情变得清楚了,那个动物只是将我们引导到四种颜色(参见第二十三个梦境,第212自然段),接着又引导到哲人石,即,那颗钻石,其棱柱体包含着彩虹的全部线索。通往东方的道路很可能指的是作为相反事物的无意识。根据传说,那个圣杯石(Grail-stone)来自东方,且必然要重新回到那里。在炼金术中,熊相当于原初物质的黑色部分(图90),并由此产生出多彩的孔雀尾巴(cauda pavonis)。
40.梦境:
在那个陌生女人的引导下,梦者不得不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发现那个地极(Pole)。
地极是万物围绕其旋转的那个点,因而是自性的另一种象征。炼金术也采纳了这种类比:“墨丘利乌斯的心脏就在地极里,他是真正的火。他的主人就在里面休息。当他在这片大海里航行时,他通过北极星的方位来确定航向。”[138]墨丘利乌斯是世界—灵魂,而地极就是其心脏(参见图149)。“世界灵魂”这个观念是与中心就是自性的集体无意识相一致的。大海的象征是无意识的另一个同义词。
图90 熊代表原初物质的危险方面。引自Aquinas,“De alchimia”,20,ⅸ,fol.82。
41.幻象:
一些黄色的球在一个圆圈里向左滚动。
围绕一个中心旋转,这使人想起了第二十一个梦境(第198自然段)。
42.梦境:
一位年长的大师指着地上被照亮成红色的一个点。
那位哲学家给他指出了“中心”。红色的意思可能是黎明,就像炼金术中的红化(rubedo),一般来说,它就发生在这件工作完成之前。
43.梦境:
一片黄色的光像太阳一样穿透雾霭隐隐呈现出来,但光线是阴暗的。八道光束从中心里透出来。这就是穿透点:光线应该能穿透,但还没有完全成功。
梦者自己评论道,那个穿透点和上面第四十个梦境中的地极相同。所以正如我们推测的,这是一个关于太阳出现的问题,太阳现在变黄了。但光线仍然是阴暗的,这可能意味着还不太理解。这种“穿透”暗指需要努力做出某种决定。黄化(citrinitas)常常与红化一致。“黄金”就是黄色的或微红的黄色。
44.梦境:
梦者在一个正方形的围地里,在那里,他必须保持静止不动。这是一个关押小矮人(或孩子们?)的监狱。一个刻毒的女人在管控着他们。孩子们开始移动起来,并且开始围绕周边环行。梦者想要跑走,但可能不会这样做。其中一个孩子变成了动物,咬住了梦者的小腿。(图118)
由于缺乏清晰性,需要梦者进一步努力集中精力;因此梦者发现自己仍然处在童年状态(图95、图96),因此是“不对称的”(参见第二十六个梦境,第227自然段)并且被囚禁在神圣围地里,受一个刻毒的母亲,即阿尼玛管控。这个阿尼玛看起来和在第十八个梦境(第183自然段)中一样,而且他被咬住了,也就是说,他必须把自己暴露出来并且付出代价。“环行”的意思和以往一样,是要把精力集中在中心上。他发现这种紧张状态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但是他醒来时怀有解决了某些问题的那种刺激和快乐的感受,“仿佛他手里就拿着那颗钻石”。孩子们指的是小矮人这个主题,可能指的是众卡比洛斯这个元素,也就是说,它可能代表无意识的形成力量(参见后文中第五十六个梦境及之后的内容),或者这可能同时暗指他仍然处在童年状态。
45.梦境:
一个军队的阅兵场。他们不再是为了战争装备自己,而是形成了一个八芒星,并向左侧旋转。
图91 世界灵魂。引自Thurneisser zum Thurn,Quinta essentia,313,p.92,木刻画。
这里的基本点是,冲突似乎已得到解决。那颗星不是在空中,也不是一颗钻石,而是由人类创造的地球上的一种形状。
46.梦境:
梦者被囚禁在那个正方形的围地里。一些狮子和一个恶毒的女巫出现了。
他还没能走出那座阴间的监狱,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这是一个重要的个人问题,甚至是一种职责,也是使他非常忧虑的原因。)像所有凶猛的动物一样,狮子表示潜在的影响。在炼金术中狮子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有非常类似的意思。它是一种“凶暴的”动物,魔鬼的一种标志,代表着有被无意识吞噬的危险。
47.梦境:
那位智慧老人指给梦者看一个以某种特殊方式标示在大地上的地方。
这很可能是指,如果梦者想要实现自性,他就要属于这个地方(与前文的第四十二个梦境相似)。
48.梦境:
一位熟人因为挖出了一个陶轮而获得了一个奖。
这个陶轮是在地上旋转的(参见第四十五个梦境)并且生产出陶制的(世俗的)器皿,可以把这些器皿形象地称为“人体”。因为是圆形的,这个轮子指的是自性和它在其中表现出来的创造性活动。陶轮也象征着一再发生的循环这个主题。
49.梦境:
一个星状的图形在旋转。在这个圆的(罗盘的)基本方位点上有一些代表季节的图画。
正如以前确定的是地点一样,现在确定的是时间。在任何定义中地点和时间都是最普遍和必要的成分。对时间和地点的确定从一开始就受到重视(参见第七、第八和第九个梦境,第130—134自然段)。地点和时间的明确就是人的现实性的一部分。四季指的是一个圆的四等分,它与一年的周期循环相对应(图92)。年是原始人的一种象征(图99、图100、图104[139])。旋转这个主题表示,不要把圆的象征看作是静态的,而要认为它是动态的。
50.梦境:
一个陌生的男人给了梦者一块宝贵的石头。但梦者受到一帮强盗的攻击。他跑走了(噩梦)而且得以逃脱。此后那位陌生的女人告诉他,事情不会总是这样的:终有一天他会站在自己的土地上而不用逃跑。
图92 黄道十二宫中的炼金过程。引自“Ripley Scrowle”(手稿,1588年),20,13,No.1。
当把一个明确的时间加到一个明确的地点之后,表示一个人正在快速地接近现实。这是送宝石这件礼物的原因,但也是害怕做出决定的原因,因此也就剥夺了梦者自己下决心的权力。
51.梦境:
有一种非常紧张的感受。许多人围着一个巨大的有中心的长方形在绕圈,有四个小的长方形在其边上。在大长方形中是向左绕圈,在小长方形中则是向右。在中间是那颗八芒星。每一个小长方形的中间都放着一个碗,装着红色、黄色、绿色和无色的水。水向左侧转动。那个令人忧虑的问题来了:有足够的水吗?
那些颜色指的还是初始阶段。那个“令人忧虑的”问题就是,是否有足够的生命之水——我们的水、能量、力比多(libido)——以到达那颗位于中间的星(也就是“核”或“核心”;参见下一个梦境)。那个中间的长方形中的环行仍然是向左的,也就是说,意识在向无意识移动。因此,那个中心还没有被充分照亮。在那些代表四位一体的小长方形中的向右环行,似乎表示四种功能正在成为有意识的。四的通常特点是彩虹的四种颜色。在这里令人吃惊的是,蓝色消失了,而且,那个正方形的图案突然被放弃了。水平面以垂直面为代价把自己扩展了。所以我们应对的是一种扭曲的曼荼罗。[140]我们可以通过批评来补充说,要想使这些功能的特点极性得到承认,对它们的对立安排就必须被充分意识到。[141]水平面在垂直面之上占据了支配地位,代表着自我意识是最重要的,因此必需损失高度和深度。
52.梦境:
一个长方形的舞厅。每一个人都在绕着周边向左环行。突然间听到一声命令:“到核心去!”但梦者已经先到毗邻的房间里去砸一些坚果了。这时人们顺着一些绳梯向下爬到了水里。
现在已经到了要加紧向那个“核心”或物质之核进军的时候了,但梦者仍然还有几个“坚果”要在小长方形(即毗邻的房间)里砸开,意即,在四个功能中的一个当中。同时,这个过程仍在继续并且下降到“水中”。这样垂直面便得到了延长,从不正确的长方形里我们再次获得了正方形,这表示意识和无意识,连同其心理内涵,都达到了完全的对称。
53.梦境:
梦者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正在旋转的空荡的正方形房间里。一个声音喊叫着:“别让他出去。他没有交税!”
这指的是梦者在已经提到的个人问题上不恰当的自我实现,在该情况下,这是自性化的基本条件之一,因而是不可避免的。不出所料,在对前面那个梦中的垂直面做了预先强调之后,现在正方形得以建立起来。出现干扰的原因是低估了无意识(垂直面)的要求,这导致人格受到压制(横卧的长方形)。
在做了这个梦之后,梦者制作了六个曼荼罗,他试图在其中确定垂直面的正确长度、循环的形式,以及颜色的分布。在这项工作的最后出现了下面这个梦(未经删节的):
54.梦境:
我来到一个奇怪的、肃静的房子里——那个“聚会的房子”。背景上有许多点燃的蜡烛,以某种独特的模式排列着,四个点都指向上方。在外面,房子的门口,一个老汉在站岗。人们正走进来。他们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以便使自己在内部镇定下来。门口的那个人邀请来访者到房子里去:“当他们再次出来时,他们便得到了净化。”我自己走进房子,并发现我能够完全集中精力。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你所做的事情是很危险的。宗教并不是一种需要缴付的税,能够使你摆脱女人的意象,因为这种意象是不可能摆脱的。那些把宗教作为灵魂之生命的另一面的替代物的人,愿他们遭殃;他们错了并且必将受到诅咒。宗教并不是替代物;它要作为终极完善被补充到灵魂的其他活动中去。你将从圆满的生活中产生出你的宗教;只有到那时你才将获得赐福!”虽然最后一句话是以振铃音说出来的,但我听到的是遥远的音乐,一个电风琴上简单的和弦。与此有关的一些事情使我想起了瓦格纳(Wagner)的《火之音乐》(Fire Music)。当我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我看见一座燃烧的山,我觉得:“那种不可能扑灭的火就是圣火。”[萧伯纳,《圣女贞德》(St.Joan)]
梦者注意到,这个梦是一种“强有力的体验”。它确实具有某种超自然的性质,因此,如果我们假设,它代表顿悟和理解的一个新顶点,那不会有太大的错误。那个“声音”具有绝对权威的特点,因此通常是在一些决定性的时刻出现。
那座房子很可能与正方形相对应,是一个聚会场所(图93)。背景中的四个闪光点再次表示四位一体。关于净化的那句话指的是禁忌区的转换功能。通过“逃税”而受到阻止的整体性的产生,自然需要那个“女人的意象”,因为作为阿尼玛她所代表的就是第四种、“劣势的”功能,之所以说是女性,是因为受到了无意识的污染。在什么意义上“税收”得到支付,依赖于劣势功能及其辅助功能的性质,也依赖于态度类型。[142]这种支付可能要么是具体的,要么是象征的,但意识心灵没有资格决定什么形式有效。
图93 圣贤之山。智慧的寺庙(“聚会的房子”或“自我镇定”的房子),被阳光和月光照耀着,矗立在七个阶段之上,周围有凤凰围着。这座庙宇隐藏在大山里——暗示着哲人石就埋藏在地下,必须被提取出来并得到净化。背景中的黄道十二宫象征着炼金工作的持续性,而四种元素则表示整体性。下方:蒙着眼睛的男子和追随其自然本能的研究者。引自Michelspacher,Cabala,236;fig.in Hall,401,p.27。
梦的观点认为,宗教可能并不是对“灵魂之生命的另一面”的替代物,作为一种激进的改革,这种看法当然将使许多人感到震惊。根据这种看法,宗教就等同于整体性;它甚至是作为在“圆满的生活”中被整合起来的自性的表达方式而出现的。
《火之音乐》的微弱回声(洛基的主题)并没有走调,因为“圆满的生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整体性又意味着什么呢?我觉得,既然人作为一种完整的存在而投射出一个阴影,那么,在这里就完全有理由产生某种焦虑。第四种并没有与那三种相分离,而是被驱赶到永恒之火中且一无所获。我们的上帝宣称“谁要是靠近我就是靠近了火”[143](参见图58),这难道不是一种不符合教规的说法吗?这种可怕的模棱两可的意思并不是指长大的孩子——这就是为什么老年的赫拉克利特被称为“黑暗”的原因,因为他讲话太明白了,并且把生活本身称为“永恒之火”。而且,对那些有耳朵可以听见声音的人来说,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不符合教规之说法的原因。
火山这个主题(图94)可在《以诺书》中遇到。[144]以诺看到,在天使遭受惩罚的地方有七颗星“就像一些燃烧的火山”一样链接在一起。[145]与这个带有威胁性的主题相反,其与在西奈山上被揭示出来的耶和华的奇迹有某种联系,而根据其他原始资料,七这个数字绝不是邪恶的,因为它就在西方土地的第七座山上,那棵拥有生命果实的树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即,智慧树(arbor sapientiae,参见图188)。[146]
图94 埃特纳火山:“溶化与燃烧”(gelat et ardet)。引自Boschius,Arssymbolica,127,Symbol.ⅩⅩⅩ,Class.Ⅱ,Tab.Ⅱ。
55.梦境:
在(罗盘的)基本方位点上有一个银碗,里面装着四个砸开的坚果。
这个梦表示,在第五十二个梦境中的一些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尽管这种解决还不完全。梦者描绘了现在已经达到的那个目标,是一个被分成四份的圆,四分之一圆是用四种颜色绘画的。这种循环是向左转动的。虽然这满足了对称的要求,但功能的两极性仍然没有被认识到(尽管这是最后一个、非常光彩夺目的梦),因为在这幅画中,红色和蓝色,绿色和黄色是并排的,而不是相互对立的。我们必然会由此得出结论认为,这种“实现”正在遭遇到强烈的内部抵抗,部分地具有哲学的性质,部分地具有伦理学的性质,这种历史的合理性不可能被轻易地弃之一旁。梦者对两极性有一种不恰当的理解,这是通过下述事实表现出来的:坚果仍然需要在现实中砸开,而且,它们全都是相似的,即还没有被分化开来。
56.梦境:
四个孩子携带着一个很大的黑色戒指。他们走进一个圆圈里。那个黑暗的陌生女人出现了,并且说她还会再来,因为这是至点(solstice)的节日。
在这个梦中,第四十四个梦境的成分再次聚集在一起:孩子们和那个黑暗的女人,之前她是一个刻毒的女巫。“至点”表示转折点。在炼金术中这项工作是在秋天完成的,即赫尔墨斯收获葡萄的季节(Vindemia Hermetis)。孩子们(图95),小矮人之神,携带着戒指,即,整体性的象征仍然在孩子气的创造性力量的支配之下。注意,孩子们在炼金工作中也发挥了某种作用:这项工作的某一部分就被称为“孩子们的游戏”(ludus puerorum)。除了那句话,即这项工作就像“儿童游戏”一样容易,此外我再也没有发现对此所做的任何解释。假如,根据所有内行人的一致证据,这项工作格外困难,那么这必定是一种委婉的,很可能也是一种象征的定义。所以,这指的是以众卡比洛斯和淘气的妖精(小矮人:图96)为代表的孩子气的或无意识的力量的合作。
图95 孩子们的游戏。引自Trismosin,“Splendor solis”(手稿,1582年),复刻本参见316,Plate ⅩⅩ。
图96 小矮人(有益的儿童神祇)。开罗博物馆的一些机械玩具的碎片;引自Laignel-Lavastine,444,Ⅰ,p.104。
57.幻象:
那个黑暗的戒指,中间有一个蛋。
58.幻象:
一只黑色的鹰从蛋里孵化出来,用它的嘴抓住了戒指,现在戒指变成了金子。接着梦者在一条船上,那只鹰在前面飞着。
那只鹰表示高度。(以前强调的是深度:人们下降到水中。)它抓住了整个曼荼罗,并且以此控制住了梦者,梦者被带到一条船上,跟随着那只鸟在航行(图97)。鸟既是思想也是思想的飞行。通常它是以此为代表的幻想和直觉理念(有翅膀的墨丘利乌斯、摩耳甫斯[147]、精灵、天使)。船是运载工具,运载着梦者在大海上航行和在无意识深处巡游。作为一件人造的东西,它代表一种体系或方法(或者一种方式:参见“Hinayana”和“Mahayana”,即“小乘”和“大乘”,佛教的两种形式)。思想的飞行走在前面,方法的阐述则紧随其后。人不可能像神那样在彩虹桥上走,而是必须在桥下走,带着他可能产生的任何经过反思的事后思考。鹰(凤凰、秃鹫、渡鸦的同义词)是一种众所周知的炼金术象征。甚至哲人石、阴阳人(rebis,由阴阳两部分合成而来,因此作为太阳和月亮的混合物经常是雌雄同体的),也经常是以翅膀为表征的(图22、图54、图208),表示直觉或宗教精神的(有翅膀的)潜能。归根结底,所有这些描述指的就是我们称为自性的超越意识这个事实。这种视觉印象很像是某一进化过程在带领我们走向下一阶段时留下的简单印象。
图97 乘船“大漫游”。两只鹰绕着大地朝相反的方向飞行,表示这是在寻找整体性过程中的一个长期探索过程。引自Maier,Viatorium,224,p.183。
在炼金术中,“蛋”代表着用人工制品来理解的混沌,原初物质中装着被囚禁的世界灵魂。从蛋中(蛋是以圆形的烹饪器皿为象征的)将产生出鹰或凤凰,被解放的灵魂,它最终与被囚禁在自然本性怀抱中的原人相等同(图98)。
图98 哲学的蛋,双重鹰便由此孵化而来,头戴精神和世俗的王冠。引自Codex Palatinus Latinus 412(15世纪),20,ⅹlⅶ。
图98—2 “贤者集会”:对炼金术士表示怀疑。绘画引自手稿“Rosengartender Philosophen”,by Arnold ofVillanova,St.Gall,Vadiana Library;被用作《哲学玫瑰园》扉页的插图,60(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