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氛围与个人情感
戏剧在舞台上产生的思想是它的精神，氛围是它的灵魂，而观众所见所闻的是它的身体。
演员当中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舞台观念，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无论持哪种观念，他们都对舞台寄予了很大希望，并奉献了大部分的生命时光。对一部分演员来说，舞台只不过是一个由演员、舞台工作人员、布景和道具等填满的空的空间，舞台上出现的一切只是看得到、听得到的东西。对另一部分演员来说，舞台这个小空间就是一个世界，其中弥漫的氛围是如此强烈而有吸引力，以至于他们在演出结束后也无法从中抽离。
在过去，演艺行业弥漫着浪漫主义的氛围，演员们频繁地在空荡的更衣室或各种布景内度过一个个充满魔力的夜晚，或像安东·契诃夫的《天鹅之歌》（Swan Song）中的悲剧人物般在光影模糊的舞台上踱步。多年的演艺经历使他们与这个被魔咒笼罩的舞台紧密相连。他们需要这种氛围，这给予了他们未来演出的灵感和力量。
但是，氛围是没有界限的，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比如自然风景、街道、房屋、房间，图书馆、医院、教堂、嘈杂的餐馆、博物馆，早上、中午、黄昏、夜晚，甚至春夏秋冬——每个现象和事件都有它独特的氛围。
拥有或刚刚获得对演出氛围的热爱和理解的演员深深了解这种氛围会在他们和观众之间建立怎样强烈的联系。被这种氛围包围着的观众们也开始和演员们一起“表演”。一场令人叹服的演出便从演员和观众的相互作用中产生了。如果演员、导演、剧作家、布景师和音乐家们真正创造了演出的氛围，观众不会无动于衷的，反而会以鼓舞人心的爱和信任回应演员们。
氛围会加深观众的认知，这一事实也非常重要。试问一下：如果同一场戏分别在有氛围和没有氛围的情况下上演，作为观众你会有怎样的感受？在没有氛围的情况下，你无疑会依靠理性来获取戏的内容，如此你将无法像有氛围的帮助时那样深刻地理解角色的内心。在有氛围的情况下，你的情感（不只是理性）将会被激发和唤醒，你将感知戏的内容和本质。通过这些情感，你的理解力将会得到拓展，你对戏的内容的理解也将变得更加丰富和充满意义。如果没有氛围，果戈理《钦差大臣》（The Government Inspector）中极其重要的开场将变成什么样呢？简单说明一下，这场戏的内容是行贿的官员们在彼得堡钦差大臣到来之前忙于讨论如何逃脱罪名。赋予其恰当的氛围，你将会看到不一样的反应：在氛围的渲染下，观众可以体会到一种大祸临头、阴谋重重、压抑沮丧和近乎“神秘”的恐惧的感觉。通过开场氛围，你会体会到罪犯的心理策略，以及果戈理鞭笞主人公们时的幽默感（“你长得不好看，不要怪镜子把你照丑了”）；所有官员因而被赋予了新颖的重大意义，成为各时代各地区的罪犯的典型象征，但同时又保留了各具特色的个性。或者，想象一下，在罗密欧向朱丽叶倾诉爱意时，若没有迷人的氛围，你或许依然会欣赏莎士比亚无与伦比的诗意，但是你肯定会感觉缺了某些真正重要的鼓舞人心的东西。是什么呢？难道不是爱情本身，即爱情的浪漫氛围吗？
作为一名观众，你在看舞台上的一场戏时，是否曾经体验过那种“我在寻找心理上的一个空的空间”的奇特感觉？那就是没有氛围的结果。当尴尬的舞台氛围错误地传达了这场戏的真正内容时，我们中的许多人不是也会有不满意的感觉吗？我清楚地记得《哈姆雷特》的一场演出。在奥菲利娅发疯的那场戏中，演员意外地营造了一种些微恐惧的氛围，而不是一种深深的悲剧和悲痛的氛围。这一错误的氛围使奥菲利娅的动作、言语和表情都充满了莫名的滑稽感！
氛围在表演上施加了极强的影响。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一旦你营造了一种强烈的有感染力的氛围，你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自己的动作、语言、行为、思想和情感；当你自愿接受或顺从这种氛围时，它又是如何加大了对你的影响的。每晚，在表演并沉醉于整出戏或其中某场戏的氛围时，你会乐于观察你所刻画的角色的新细节及细微变化。你无须再妥协于过去的老套表演。你周围的空间充满了氛围，它将始终帮助你产生新的情感和创作冲动。氛围激励着你在表演时与之保持协调。
这种激励是什么？它又来自哪里？形象地说，它来自意志，来自氛围内部的动力或驱动力（任你喜欢怎么称呼它）。例如，体验一种幸福的氛围，你将发现其意志会唤醒你的渴望，促使你去扩展、延伸、打开自己，爆发出来，获得更大的空间。现在换上绝望的或悲伤的氛围。难道这种氛围的意志不会完全相反吗？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想要紧缩、闭合甚至缩小自己的渴望吗？
那假设我们接受了下列挑战：“在强烈的动态氛围里，例如在灾难、混乱、憎恨、狂喜或英雄主义中，其意志和驱动力足够强烈。但是在平静祥和的氛围里，例如在杳无人烟的公墓、夏日宁静的早晨或神秘静谧的古老森林里，这股强大的力量又会有何表现呢？”答案很简单：在这种情况下，氛围的意志没那么强烈，因为氛围就没那么激烈。但是，它依然存在于那个空间中，像其他氛围一样有力地包围着你。非演艺界人士或对艺术不敏感的人，在宁静月光的氛围里可能是被动的；但是对于把自己完全交给氛围的演员来说，他内心很快就会萌发某种创造性活动。意象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在他眼前，逐渐将他吸入意象的世界里。这样的平静夜晚的意志很快会自我转变成存在、事件、言语和动作。难道不是约翰·皮瑞宾格尔（《炉边蟋蟀》［The Cricket on the Hearth］）的小屋炉火旁萦绕的安逸、迷人和充满爱的氛围，为狄更斯想象中的倔脾气茶壶、小精灵、约翰的“小不点儿”多特和她永远的伙伴蒂里·斯洛博伊，甚至约翰·皮瑞宾格尔本人注入了生命吗？氛围不会失去其内在动力、生命和意志。你想要从中获得灵感，只需要向它敞开心扉。一个小练习将教会你如何去做。
开始练习前，我们必须说明两个事实。首先，我们必须明确区分角色的个人情感和戏的氛围。尽管两者都属于情感范畴，但是它们完全独立于彼此而存在，甚至可以是完全相反的。让我们举一些生活中的例子。想象一下，街道上发生了一场大灾难。一大群人围着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感受到这个场景所散发的强烈、压抑、痛苦、可怕的氛围。所有人都被它包围着，但是人群里任意两人所拥有的感受都不会相同。有人表现得很冷静，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另一个人则大大庆幸自己不是受害者；第三个人（也许是警察）表现得积极主动、公事公办的样子；第四个人则对此情此景充满同情。
在充满宗教信仰的氛围里，一个无神论者可能会保持怀疑的态度；或者在充满幸福和欢乐的氛围中，一个悲恸欲绝的人的内心深处依然会带着伤感。因此，对两者进行区分时，可以把氛围称为客观感受，把个人情感称为主观感受。其次，我们必须认识到两种不同的氛围（客观感受）是无法共存的，即较强的氛围必将打败较弱的氛围。我们再举一个例子：
想象有一座废弃的古老的城堡，时间仿佛定格在了很多个世纪前，那里有着被遗忘的人们的思想、行为、悲欢离合，灿烂虽已化作无形，但却久久不散。一种神秘静谧的氛围弥漫在这些空荡荡的大厅、走廊、地下室和塔楼里。一群人涌入这座城堡，带来了一种嘈杂、快活、热闹的氛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这两种氛围会立即进行激烈角逐，不久，其中的一方就会吞噬另一方。即，要么古堡庄严肃穆的氛围吞噬了人群的嬉闹，要么古堡变得“死气沉沉”“空空荡荡”，不再具有古典韵味，也不再诉说无言的故事！
深入地思考后，你将发现这两个事例告诉了演员和导演创造舞台效果的实用方法：在两种相反的氛围的冲突中，其中的一方将渐渐或突然走向不可避免的失败；或者在角色的个人情感与相反的氛围的冲突中，氛围将战胜或败于个人情感。
舞台上的这种心理事件将一直为观众制造悬念感，因为舞台上发生的所有反差、冲突、斗争、失败和胜利必将给演出带来较强的（即使不是最强的）戏剧性。舞台上的反差制造了备受观众追捧的紧张感，而斗争的胜利或失败给观众带来了强烈的审美满足感，堪媲美一段稳定悦耳的和弦。
即使剧作家仅稍微暗示了一下剧中的氛围，按照这种方式也可以做很多事。即使剧作家没有指明，也依然有很多营造氛围的纯戏剧手段：灯光的投影和颜色；舞台布景的外形与构成形式；音乐和音响效果；演员的分组，他们音色各异的嗓音，他们的动作、停顿、节奏变化，各种各样的节奏效果和表演方式。事实上，观众在舞台上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可以用于增强氛围或营造新的氛围。
众所周知，艺术的领域本质上是情感的领域。准确来说，每件艺术作品的氛围就是作品的心脏和富于情感的灵魂。由此可知，氛围也是舞台上每场演出的心脏和灵魂。为了加深理解，让我们做一个比较吧。我们知道，所有正常人都有三种主要的心理机能：思考、情感、意志冲动。
现在，想象这样一个人：他完全失去了感受的能力，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进一步试想，他的思想、见解、抽象的知识概念的领域，他的意志冲动与行为领域，这两个方面在没有任何情感介入前提下彼此接触。这种“没有心”的人会给你留下怎样的印象？他还可以被称为人或人类吗？难道不会被认为是一个灵敏的、做工精良、零件复杂的“机器”吗？这种机器与三种机能（思想、情感和意志）必须协调的人类相比，难道不会比较低级吗？
我们的情感协调着我们的思想和意志冲动，不仅如此，情感还会修正、控制和完善它们，使它们具有“人性”。丧失情感或无视情感的人会出现破坏性倾向。历史上活生生的例子比比皆是。有多少政治或外交思想没有经过情感的控制、修正和净化便直接转化为了行动，你会把它们视为符合人性的、仁慈的或者有建设性的做法吗？这同样适用于艺术领域。没有氛围的演出会给人留下一种机械的印象。虽然观众会赞叹表演者的精湛技术和技巧，也能领悟到戏剧的价值，但他们可能无法被感动，甚至心中毫无波澜。当然也有例外，但那只是舞台上的人物以其自身的情感生活替代了氛围。这种情况特别适用于当今这个乏味而理性的社会：人们惧怕自己的和他人的情感。请谨记，在艺术领域中，在舞台上，氛围是必不可少的。在个人生活中，一个人是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情感的；但是在艺术领域中，特别是在戏剧中，如果作品停止发散氛围，艺术将慢慢死去。演员、导演、剧作家背负的伟大责任不仅是拯救戏剧的灵魂，还有戏剧行业的未来。
如果你希望增强对氛围的感受力和随意创造氛围的某种技巧，可以做以下练习：
练习14
你可以从观察周围的生活开始。有条不紊地寻找你可能遇到的不同氛围。氛围比较微弱、微妙或不明显时，尽量不要疏忽大意或无视它们。要特别注意，实际上你所观察到的每一种氛围都在空气中传播着，笼罩着人与事，充满着房间，飘浮于风景中，弥漫在生活里。
观察一下被某种气氛包围着的人。看看他们的言行是否与氛围相吻合，他们是接受还是对抗氛围的影响，或者他们对氛围是多么敏感或多么无动于衷。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当你感知氛围的能力得到充分训练和强化时，便可以亲自尝试了。试着有意识地、慎重地顺从某种氛围，像听音乐般地“倾听”氛围，让它们感染你、唤醒你的个人情感。开始动一动、说说话，与相遇的不同氛围和谐相处。随后，选择你能够挑战的特定氛围，努力发展和保持与之相反的情感。
以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氛围练习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可以开始想象事件和情况以及相应的氛围。你可以从文学、历史、戏剧中去寻找素材，也可以自己创作。例如，想象一下巴士底狱的暴动。当巴黎人民冲进监狱牢房的那一刻，密切观察其中的男男女女。想象这一幕，并把它清晰地呈现在你的脑海中，然后对自己说：“这些人受到了煽动性氛围的鼓舞，受到了暴力及其无限力量的刺激。每个人都被这种氛围包围了。”现在，观察人群中的面孔、动作，观察每一个人和群体。注意事件的节奏。聆听尖叫声及其音色。仔细观察现场的所有细节，看看氛围是如何在这激动人心的事件中给每件东西和每个人留下印象的。
现在稍微改变一下氛围，再次观察你的“演出”。这次假定是充满邪恶和报复性的没人性的氛围。看看转变后的氛围将以怎样的力量和权威改变监狱中正在发生的一切！这次，面孔、动作、声音、群体统统将发生改变，统统将表达出群众的复仇意志。尽管主题一样，但这次却是不同的“演出”。
再次改变氛围。营造一种骄傲、严素而庄重的氛围。转变将再次发生。
现在，学习在不想象任何事件和情况的前提下营造氛围。你可以想象你周围的空间和空气充满了某种氛围，例如充满了光亮、香气、温暖、寒冷、灰尘或烟雾。首先可以想象任何一种简单而安静的氛围，如安逸、敬畏、孤独、不祥的预感，等等。在亲自尝试或练习之前，不要怀疑自己能否想象一种敬畏的情感或其他任何情感正飘浮在周围的空气中。在你认真地尝试两三次之后，你不仅会坚信自己可以做到，还会发现这不过是小菜一碟。在这个练习中，我希望你可以运用自己的想象力而不是冷静的、善于分析的理性思维。如果没有基于创造性想象力的美好“虚构”，我们的整个艺术又会是什么呢？我试着把这个练习以最简单的方式传达给你。不要做任何事情，只是去想象情感在你周围散布，填满空间。运用一系列不同的氛围去做这个练习。
现在进行下一步。选择某种特定的氛围，想象它正散布在你周围的空气中，接着用你的一只手臂和手做一个轻微的动作，确保这个动作与你周围的氛围相协调。如果你选择了平静祥和的氛围，那你的动作也会平静而温和；如果是一种小心谨慎的氛围，那么你的手臂和手也会小心谨慎。重复这个简单的练习，直到你感觉你的手臂和手都已经渗透着你所选择的氛围。氛围会充满你的手臂，并通过你的动作充分地表达出来。
注意避免两个容易出的错误。不要急于用你的动作去“表演”或“表现”氛围。不要欺骗自己；要坚信氛围的力量，用充分的时间（不会太久的！）去想象、去追求它，然后在氛围里移动你的手臂和手。另一个可能犯的错误是试图强迫自己去感受氛围。要注意避免这种情况。只要你把注意力正确地集中在氛围上，你很快就会在你周围和你内心感觉到它。不需要多余的、妨碍性的力量，它自己就会激发你的情感。发生在你身上的正如发生在生活中的：当你在街头遭遇灾难的氛围时，你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它。
开始更为复杂的动作。例如，站起来，坐下，拿起一个物体并把它带到别处，把门打开再关上，整理桌上的东西。尽量得到与之前相同的结果。
现在开口说几句话，先不做动作，之后再做与其相符的动作。在刚开始练习时，话语和动作都应尽量简单化。你可以尝试使用日常对话中常用的一些话语，例如：“请坐下！”（做出邀请的动作）；“我不需要它了”（做出撕纸的动作）；“请给我那本书”（做出指示的动作）。像前面一样，看看你的话语与动作是否协调。再在不同的氛围中做这个练习。
进一步深入练习。在你周围营造某种氛围，让这种氛围变得足够强烈，直到你与它完全熟悉和亲密。在你设定的氛围中完成一个简单的动作，随后一点点加大动作的难度，让这种氛围在你周围的环境中蔓延，并引导你融入其中，直到动作逐渐变成一小段戏。在不同的氛围中重复这个练习，尽量选一些比较激烈的氛围，例如，狂喜、绝望、恐慌、仇恨或英雄主义，等等。
在你周围重新营造某一种氛围，融入其中，试着想象可以与之相协调的事件。
读一些剧本，通过反复想象剧本中所呈现的每场戏（不是基于自己的推理）来确定其氛围。你可以给每部戏中的所有氛围绘制一个“总谱”图表。此“总谱”可以不考虑剧作家规定的幕或场。因为同样的氛围可以包含许多场戏或在同一场戏中改变多次。
另外，不要忽视整部戏的总体氛围。按悲剧、正剧、喜剧、闹剧划分，每种类型的戏都有一个基本氛围，且每部戏又有其独特的个体氛围。
一个小组可以最大化地完成氛围的练习。小组活动是联合所有参与者的力量来营造氛围。而且，共同努力去想象周围的空气或空间中充满了某种情感，这样营造出来的氛围比单独一个人营造的效果好得多。
现在，让我们回到个人情感的问题，看看如何专业地控制这些情感。
演员的个人情感随时可能发生变化，反复无常。你无法命令自己发自内心地去感受遗憾或者快乐，去爱或者去恨。事实上，演员经常被迫假装自己在舞台上是完全投入的，经常一次又一次无法从自己心里挤出所需的情感。在大多数情况下，当一个演员可以随时随地唤醒自己的情感时，这与其说是种专业技能，不如说是个“值得庆幸的意外”，不是吗？如果真正的艺术感受不能自主地出现，演员只能利用技术手段把它们哄骗出来。
有几种方式可以帮助演员唤醒创造性的情感。训练有素的想象力以及生活氛围这两种，前面已经进行了相关说明。现在我们来介绍另一种方法，并且在实践中一步步地实现它。
举起你的手臂，随后放下。你做了什么？你完成了一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形成了一种姿势。你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为什么？因为正如每个动作一样，这个动作也完全受你的意志所控制。现在，做同样的姿势，但加上某种特质。用谨慎的特质试一试。你会小心谨慎地完成你的姿势、动作。不是同样从容地完成了吗？按照这种方法重复练习，看看会发生什么。你小心谨慎地做出的动作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肢体动作，而是有了心理上的细微差别。那么，这个细微差别是什么呢？
是你的手臂充满了谨慎的感觉。这是一种身体-心理上的感觉。同样地，当你小心翼翼地移动你的整个身体时，你的全身上下也会自然而然地充满这种感觉。
感觉就像一个容器，你真正的艺术感受会不由自主地涌入那里；它又如同一块磁铁，吸引着与你动作的特质相似的情感与情绪。
现在，思考一下你是否强迫你的情感了。你是否向自己下达了“感受谨慎”的命令？没有。你只是做了一个具有某种特质的动作，从而产生了一种谨慎的感觉，通过这种谨慎的感觉，你唤醒了自己的情感。接下来，重复同样的动作，但要赋予它各种不同的特质。这样，你的情感和内在冲动会变得越来越强。
如果你在专业表演中需要立即唤醒情感，但它们却固执、任性地拒绝发挥作用，那么，你可以通过以下简单的技术手段来唤醒它们。
经过练习你会发现，选择某种特质并把它变成一种感觉后，你得到的会比你预期的更多。例如，谨慎的特质不仅会唤醒谨慎的情感，而且会根据戏剧中的规定情境唤醒与谨慎相似的全部情感。在这种谨慎的特质影响下，你可能会感到烦恼或警觉，好像正身临险境；你可能会感到温暖和温柔，好像在保护一个小孩子；你可能会冷静而矜持，好像在保护自己；或者你会惊讶和好奇为什么你会如此谨慎。所有这些情感的细微差别，无论多么不同，都与谨慎这种感觉息息相关。
不过，你可能会想，假如你的身体保持不动，这种方法同样会适用吗？
与任何动作一样，任何身体姿势都会洋溢着特质。你只需要对自己说：“我体内有一种特质，我会带着它站起、坐下或者躺下。”之后，你的灵魂会召唤出万花筒般的情感，并马上做出反应。
在研究一场戏时，你可能会陷入一种困境，不知该如何选择正确的特质与感觉。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两三种特质，将其应用于你的动作。你可以逐一进行尝试，从中找到最适合的效果，或者将这些效果一次性组合应用。假设你选择了沉重的特质，同时选择了失望、深思熟虑或愤怒的特质。无论你怎样选择、组合，它们最终只会在你心里合成一种感觉，就如音乐中的主和弦一般。
一旦你的情感被点燃，你便会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你接下来的练习、排练或者表演也会找到真正的灵感。
练习15
做一个简单的日常动作。例如，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物品，打开或关上一扇窗或门，坐下，站起来，在房间里走路或跑步，等等。多次重复这个动作，直到你可以轻松地完成。现在，试着赋予动作某种特质，例如，平静、坚定、烦躁、悲伤、痛苦、狡猾或温柔。接着，尝试通过塑形、飘浮、飞行和发散的特质完成这些动作。最后，用断续、连续、从容感、形态感等特质完成动作。重复这个练习，直到你的身心被这些感觉充满，你的情感可以自如地回应它们。谨记，不要强迫自己挤出情感，不要怀疑上述技巧。照它去做，不要急于求成。
重复练习1中的大幅度动作。
再次为某个动作或行为选择一种特质，同时加上两三个词。在说这些词时，也应当带着你内心的感觉。
在和伙伴们一起练习时，可以进行简单的即兴表演，并加入台词。你们可以即兴表演销售员与买主、主人与客人、裁缝或美发师与顾客。在开始之前，你和伙伴们要对练习中使用的特质达成共识。
在与伙伴们一起练习时，不必使用多余的台词。
多余的台词往往会使你误入歧途：虽然它们会让人觉得你在很积极地做练习，但实际上它们会麻痹你的动作，使动作被理性的台词所代替。也就是说，一个一味强调台词的练习最终只会变成一场平淡无奇的对话。
这些简单的练习也将在你的内心活动与外在表现之间形成一种强大的和谐感。
关于本章《氛围与个人情感》，有以下几个要点：
▶氛围会激发演员的灵感。
▶氛围可以把观众与演员联系在一起，也可以把演员与演员联系在一起。
▶氛围可以加深观众的理解。
▶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不能共存。不过，角色的个人情感即使与氛围不同，仍可与之和谐共处。
▶氛围是演出的灵魂。
▶观察生活中的氛围。
▶想象在不同氛围中的相同场景。
▶在没有任何规定情境的情况下，尝试在你周围营造氛围。
▶无论你所营造的氛围是什么，你的言行都要与之相协调。
▶想象与你所营造的氛围相适合的情境。
▶绘制并记录你所营造的氛围的“总谱”。
▶带着特质、感觉、情感去执行动作（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