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们
在两个国家之间荒芜的边界上矗立着一座冷清的小旅馆。这是冬天的一个暴风雨的寒冷夜晚。
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的旅馆休息室里又脏又乱,地上到处是烟头,没有桌布的长餐桌上满是残羹剩酒。
不同年龄的男男女女分散各处,沉浸在各自的娱乐活动中。从相貌、姿态、穿着上看,他们基本都黑着脸,就像周围的环境一样不友好。有的人一脸厌烦地躺着,有的人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有的人在打牌,有的人在懒散地互相奚落、吵嘴,绝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有的人要么低声哼唱要么吹口哨,也满是倦意。
不过,他们显然一直隐隐不安地等待着什么。时而有人偷偷瞟向窗外,或者在声音太吵时发出无声的警告,然后开一条门缝听听声音。
期待的氛围在不断加重,原来,出场的这些人物是一个颇有势力的国际犯罪组织中的一伙盗贼。这些人专门抢劫跨境运送贵重货品的富商。他们得到情报说今晚将有一批高价货品跨越国境,而狂烈的暴风雨加上到下一个村子的遥远距离使贸易商们必然要寻找一个居所等待天明。
这伙人的头目看上去没有其他人那么凶恶。他突然吹了一声又长又特别的口哨,然后走到门口,确认是否是运货车靠近的声音。其他人则全都一动不动,注意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接着,随着头目发出的信号,所有人以及所有东西都鬼使神差般地变了:一把扫帚把地板上的垃圾扫进了壁炉里;餐桌上残羹剩饭消失了,铺上了桌布;家具的位置也变了,房间也整理干净了;更多的蜡烛燃起了烛火,其中一支放在窗边,好像是为了引人注意;温暖的炉火也点燃了。邋里邋遢的男子们穿上了当地农民的外套和其他衣服;蓬头垢面的女子们梳好了头发、化上了妆,袒露的肩膀上披了披肩,看着十分端庄。年纪最大的女人坐在壁炉旁的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最后,戴着墨镜和大檐帽的头目将大开本的家用《圣经》放在餐桌的一头。
舞台下很快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说话声,这伙人里长得较为良善的三个男人按照指示出去迎接途经此地之人。其余的人默默地忙着准备家庭晚餐。
三个盗贼“门童”和拖着沉重行李、穿着厚厚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商人们一同回来了。这些商人一路顶着大雪,冻得直发抖。漂亮的女人们连忙上前,帮投宿的客人脱下厚重的外衣,三个“门童”也帮着把行李和货物堆放好。
然后,看上去已有些年纪的头目向商人们表示欢迎,并招呼他们上桌。他介绍说,虽然他家只是个简陋的小旅馆,他妻子又身有残疾,但他们可以提供食物和酒,想要多少有多少。
客人们急切地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大盘的食物和一瓶瓶红酒端了上来,甚至壁炉旁的“残疾”妻子也分到了食物。但是,在食物入口之前,主人虔诚地打开《圣经》,诵读起里面的一段内容。
主人话音一落,商人们立刻开始用餐。女人们忙着劝酒,生怕客人们的杯子空了。客人们无法拒绝这种热情。主人一方喝的酒明显是从别的酒瓶里倒出来的,而从客人们迅速改变的状态可以看出,给他们提供的酒里一定下了药。
氛围渐渐发生了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变化:从虔诚、温暖、友好、舒服的氛围变成了快乐、满足的氛围,然后变成了欢闹的氛围,最后变成了完全放纵的氛围。客人们显然醉了,嬉闹着;主人一方继续推波助澜,让客人们更加肆无忌惮。女人们各自对付着最上钩的客人,与其嬉笑调情;男人们则渐渐后退,看上去被动又漫不经心。这时,一个男人拉起手风琴助兴,氛围变得更加火热。
他们不停地载歌载舞,女人们带快了音乐的节奏,也让自己的舞伴更加兴奋。很明显,这一迷魂阵就是要让商人们昏昏沉沉、筋疲力尽。这个诡计也的确成功了,屋里很快就彻底变成了尽情狂欢的酒宴。商人们稍显疲惫,女人们就投怀送抱,露骨地诱惑,拼命地劝酒;商人们假装醉了,把酒送到嘴边又不小心洒出来,就像他们巧妙地处理掉桌上那些下了药的红酒一样。一切按计划进行,商人们一个接一个晕倒在地,或是晃晃悠悠地走向房间。音乐渐渐变弱,弱之又弱。
所有的商人都倒下之后,头目再次吹出独特的口哨,包括头目和壁炉旁的“残疾”女人在内,所有的盗贼又立刻开始统一行动。这次,他们像猫一样行动隐秘,以惊人的手法摸走了商人们口袋里的东西,拿走了他们的钱包、手表和珠宝,翻遍了他们的行李和货物,拿走了最值钱的东西。偷来的东西都被头目装进了麻袋,战利品数量惊人。
突然,又传来一声口哨,但与之前的两次不一样。这次的声音十分尖锐,有一种警察指挥的权威感。盗贼们惊慌失措。商人们立刻奇迹般地醒过来,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每个人都向离自己最近的盗贼扑了过去。紧接着是一场混乱的交战,椅子被砸碎了,盘子和瓶子四处乱飞……男盗贼们终被制伏,戴上手铐;女盗贼们害怕了,连忙投降。
这时,商人中个子最矮的一个打开门,以一声尖锐的警哨划破了黑夜。听到哨声,货车在远处发动,隆隆地驶向旅馆。然后,这个商人(侦探)转过头看着罪犯们,宣布他们被逮捕了,并下令把他们带出去。
由警察假扮的商人们回来找他们的衣服和行李。这时货车已在门外待命,可以听到马达空转的声音。最后,矮个子侦探拿起盗贼头目扔在餐桌下面的麻袋,威风凛凛地离开了。
停顿了一会儿,舞台外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然后,货车轰鸣着离开了,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只有舞台上的一片空寂和一片狼藉还残留着刚刚上演的那出小戏的氛围。就这样持续了片刻,大幕降下,打破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