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问题与天津之约
三 朝鲜问题与天津之约
朝鲜自三韩分合以还,世与中国有连,征伐朝贡,史不绝书。及李成桂受明册封,子孙修贡靡阙,与明以恩礼相终始。清起代明,朝鲜仍守事大之义,奉藩维谨,内向尤笃。顾其地与日本比邻,仅隔带水,交涉因亦频繁。入清后,两国贸易日盛,自其元孝王(名焞,在位四十六年,是为肃宗,当中国康熙时)以降,往返使聘不绝。至英孝王(名昇,在位十四年,是为哲宗,当中国咸丰前后)时,日本尊王攘夷论起,不遑议邻好,使聘一时中断。同治二年(朝鲜熙伦王十四年,西元一八六三年),熙伦王卒,立兴宣院君昰应之子熙为王,年方十二,昰应遂以大院君摄政。
昰应性顽固,柄政后,力主锁国,严禁西来教宗。同治五年(西元一八六六年),法国宣教师见杀,突以军舰七艘进袭江华岛,不利。九年(一八七〇年),美国商船溯行大同江,船员悉被害,美舰五艘入攻汉江,亦无获。自是昰应益骄,轻侮外人。
当日本明治维新之初,曾遣对马岛守吏宗重正如朝鲜修旧好,且告王政复古。朝鲜意谓惟中国乃可称皇帝,见日本国书中有“大日本皇帝”及“皇敕”字,不肯受。宗重正归报,以为朝鲜冥顽,非口舌可争,当用兵以惧之,于是征韩论渐起(时日人以旧韩之名名朝鲜,实为后来改建韩国之伏线)。既而昰应以日本开国与西人交,目为鸟兽不可与同群,遂于东莱、釜山两府撤朝、日两国官吏接见所,且以“与日本人交通者处死刑”令国中。时日本外务大辅上野景纪以朝鲜暴慢,不可不问。而参议西乡隆盛请自任使节往喻,谓“如不见纳,即兴师问罪”。盖征韩论已盛扇于日本朝野矣。
方副岛种臣之来议台约也,曾乘间诘总署:“朝鲜是否为属国?若属国,则请主朝鲜通商事!”总署答以“朝鲜虽我藩属,而内治外交听其自主,我朝向不与闻”。种臣归告,日廷遂定计以独立国待朝鲜,种臣且与西乡隆盛争为第一任驻韩使焉。时日廷已决任隆盛往,而岩仓具视、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方自欧、美各国考察归,力主振刷内治为立国基,大弹征韩论。隆盛执不听,岩仓以下悉辞职。隆盛不得已,亦引退。寻以岩仓具视为临时大政大臣,征韩论乃全败。时同治十二年(日本明治六年,西元一八七三年)也。
日本为琉球事既得志于台湾,外侵之念益炽,征韩论之败,不过政争之工具,暂戢野心以俟时机耳。光绪元年(日本明治八年,西元一八七五年)秋,日本军舰云扬号以测量朝鲜沿岸及中国牛庄等处泊江华湾,下小艇溯汉江肆窥探。炮台守兵见之,发炮止其行。云扬舰遂突入江华岛,毁炮台,烧永宗城,杀朝鲜兵,劫其军械而去。日廷闻报,即命驻军舰于釜山以要盟;复遣开拓使长官黑田清隆为全权大臣,议官井上馨副之,赴朝鲜议约,以陆兵一队,军舰六艘从。翌年二月,至朝鲜,与朝鲜钦差大臣申櫶、副使尹滋承会,责前年拒绝国书与炮击云扬之无礼,协订修好条约。初限十日,不能决,更延缓四日以促之。朝鲜右大臣朴圭寿等鉴事急,乃力排众议与行成,遂定约十二条,所谓《江华条约》也。约文大要谓:朝鲜为独立自主王国,礼仪交际皆与日本平等,互派使臣;并开元山、仁川两埠通商,及日舰得测量朝鲜海岸诸事。自此约成,日本间绝中国抚属朝鲜之狡谋逞,而朝鲜之祸乃日亟。
初,江华湾事变起,日本将兴师问罪于朝鲜,犹虑中国以上国议其后,特遣森有礼为全权公使来京师,告总署以日本对朝之意见。时恭亲王奕䜣主署政,以《中日修好条约》有“所属邦土不相侵越”语,谓“朝、日如有违言,宜先与中国交涉,不当直兴问罪之师”。森有礼即以总署前答之辞为由,坚谓“朝鲜外政既悉由自主,则日本自应以自主国待之”。谈判不得要领,事遂寝。及《江华条约》发布,中国反漠然置之,已堪诧讶;其后李鸿章更寓书朝鲜国相李裕元,劝令善邻通商,自与英、美、德、法结盟好,以为“不但牵制日本,并可杜俄人之窥伺”。观此,可知朝鲜与欧、美各国订约,本出中朝之意,乃其后日本宣战诏书,竟谓系出于日本之劝诱,欲借是以示好于列邦矣。
《江华条约》成立之年,中国始派翰林院侍讲何如璋驻日本,并设诸埠领事官护商民。光绪三年(日本明治十年,西元一八七七年),朝鲜以天主教事与法国有违言,请驻釜山日本领事官将意,书中称我为上国,有“上国礼部”并“听上国指挥”语。日本以其失词,大加诘责。朝鲜上其事,我总署乃致辩于日本,略谓:“朝鲜久隶中国,而政令均归其自理。其为中国所属,天下皆知;即其为自主之国,亦天下皆知:日本岂得独拒!”日本以我措词不伦,含胡置之。
时欧、美诸国皆援日本例,纷请通商朝鲜。光绪八年(日本明治十五年,西元一八八二年),朝鲜始与美国互市立约,请莅盟。北洋大臣李鸿章乃奏派道员马建忠偕水师统领提督丁汝昌率威远、扬威、镇海三舰,会美国全权大臣薛孚尔东渡。朝鲜国王先以国书照会美总统,明其为中国藩属。美使许之,乃议约。四月六日约成,美使薛孚尔、朝鲜议约官申櫶、金宏集盟于济物浦,汝昌、建忠监之。十四日,其陪臣李应俊赍所订约文并前致美国照会来,呈礼部及北洋大臣请代奏。未几,英使水师提督韦力士、法驻津领事官狄隆、德使巴兰德先后东渡,建忠介之,皆如美例以成约。日本亦遣兵舰至,诇约事,其驻朝鲜公使花房义质屡诘约稿,朝鲜拒之,不得已,叩建忠。建忠不即答,而订定约文及与西使诘议皆主于建忠,朝鲜奉行而已。日人滋不悦,然无如何也。
方是时,朝鲜国王已亲政,王妃闵氏以强宗专柄,颇裁抑大院君昰应,昰应恒郁郁不得逞。及朝鲜与各国立约互市,且雇日弁练兵,昰应忿甚,尤与闵氏相水火。是年六月,朝鲜军士以饩粮蠹腐且短斛,杀仓吏数人。仓堂执犯者置之法,遂大哗。昰应乘机使杀执政,入王宫,将杀闵妃,胁王及世子不得通朝士。遂杀教练日弁堀本礼造等七人,并焚日本使馆。朝人有密告花房义质为备者,得跳而免。
昰应发难,建忠已以莅盟事成回上海,而鸿章适以母忧去,张树声署北洋大臣。闻报,树声电令建忠会汝昌率威远、超勇、扬威三舰东渡观变。二十七日抵仁川,泊月尾岛,而日本海军少将仁礼景范已乘金刚舰先在。朝鲜臣民惶惧,望中国援兵甚急。建忠上书树声请济师,略谓:
宜乘迅雷之势,直入王京执逆首,而我东渡之兵至少须六营,当辅以兵轮运船疾发,否恐乱党蔓延。且闻日本兵舶将大集汉江赴王京,朝鲜必被祸。如其定乱有功,则藩服寒心,国威益损。
会汝昌是时亦乘威远内渡请师。七月三日,日本兵舰先后来仁川者凡七艘,陆军屡日登岸,分驻济物浦、仁川。其公使花房义质且率师入王京。朝人大恐。七日,汝昌统兵轮威远、日新、泰安、镇东、拱北鱼贯至,继以南洋兵轮二,凡七艘。盖树声得朝鲜乱耗即以闻,遂命提督吴长庆率所部三千人东援,便宜行事。朝命克五日期,以七月四日航海,是日抵朝鲜马山浦,登岸。师既济,遂于十二日薄王京。十三日,长庆、汝昌、建忠往候昰应,减驺从,示坦率。昰应来报谒,从者数十骑。长庆命部将纳其众而守之,与昰应笔谈,设食,禁从官不得辄白事。昰应环视侍者无一朝人,疑焉,语长庆使召从者还取衣。时笔谈累纸已二十四幅,建忠度可行,遂疾书以示曰:“君知朝鲜国王为皇帝册封乎?”曰:“知之。”曰:“王为皇帝册封,则一切政令当自王出。君六月九日之变,擅窃大柄,诛杀异己,引用私人,使皇帝册封之王退而守府,欺王,实轻皇帝也,罪当勿赦。徒以于王有父子之亲,姑从宽假,请速登舆至马山浦,乘兵轮赴天津,听朝廷处置!”昰应惧,四顾。长庆、汝昌皆起出帐,建忠亦掖昰应出,令登舆。于时军士两行,剑戟森列,长夫舁舆俟。昰应以非己舆,不肯入,建忠强纳之,健卒百人蜂拥去。汝昌策马从,护以登兵轮。无何,红灯数十对集营外,询之,皆迓昰应者也,复收击之,事略定。
昰应既就逮,鼓轮疾驶,先致之天津。朝命安置保定,乃幽禁于莲池书院,凡四年。其王再上书请释归,不许,仍听岁遣吏省问,王亦不遣也。
长庆虽执祸首,而乱党尚踞肘腋,朝臣金允植赍其王手书来营乞速讨。是月十六日黎明,我营官张光前、吴兆有、何乘鳌掩至城东枉寻里擒百五十余人。长庆自至泰利里捕二十余人。于是乱党悉平,长庆遂留镇王京。
日使花房义质不意中国平乱之速如此,乃大失望。在王京要挟过当,议又不谐,乃声言决绝,悻悻去。朝鲜惧,乞建忠留之仁川。旋以李裕元为全权大臣,金宏集副之,往仁川就义质议。宏集请于建忠,建忠授之辞以往。乃畏日锋,卒偿金五十万圆,开扬华镇市埠,推广元山、釜山、仁川三埠行程地,并许留兵王京以与长庆对镇焉。是年秋,给事中邓承修、学士张佩纶请乘兵威伐日本,责琉球事,事下鸿章议。鸿章覆奏,以海军未备,渡海远征非计,遂不果行。
朝鲜自启关纳使,国中新进稍通外交,遂奋起言新学,号维新党,目执政为守旧,相持甚急。自仁川约成,朝鲜政府派朴泳孝、金允植东渡谢罪,徐光范、闵泳翊、金玉均等随之往,视察日本学艺施政诸要务。泳翊者,王妃之侄;光范、玉均则所谓维新党人也。及归国,玉均等遂大唱改革国政,奏请效法日本以图振兴。旋聘日本人牛场卓造、井上角五郎为顾问。又纠合同志组独立党,期实行维新政治。日廷以其昵己,多与协助,其驻朝办理公使竹添进一郎乃日为玉均等画策,且以步兵二中队为日使馆护卫焉。
自壬午(光绪八年)乱后,中国见日本在朝鲜之势力日增,亦渐欲干涉朝鲜内政以图挽回。于是李鸿章奏遣商务总办陈树棠及德人穆麟德为朝鲜顾问,并任吴长庆部营务处道员袁世凯为商务委员,留兵二千屯王京,以与闵氏一族相结托。日本见中国进展,反一转从来横悍之态,益以利啖朝鲜,冀先收其欢心。时朝鲜甫付偿金第一期十万圆于日,国力已形疲敝,无以供新政,日本乃尽释偿金余额,声明还助改革新政之资。至此,独立党骤得日本实力之援助,意气张甚,与亲华之当局愈相水火,久之,遂再酿甲申(光绪十年)王京之变。
光绪十年(日本明治十七年,西元一八八四年),中国方以安南事件与法国有兵事,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遂乘机煽独立党,驱使与亲华派人为激斗。维时亲华派势力犹盛,方将放逐朴泳孝、金玉均等党人以示威。泳孝、玉均之徒乃先与竹添公使谋,计欲先发。竹添为具二策告日廷:甲谓中、日终难并立,则宁乘朝鲜之乱,援金、朴以击退中国驻兵;乙谓若为保全平和计,亦须保护亲日之独立党不使受祸。然意实偏主甲策,多方耸动。日廷不欲急开衅,故主持乙策,徐以待变。乃电训尚未达王京,而金、朴之乱已作矣。
是年十月十七日,朝鲜邮政局开幕,中国商务总办及各国公使与朝鲜高官皆临之。时朴、金之党洪英植总邮政,先与日使谋,盖欲借宴饮以图非常也。是日,驻朝日兵运械药入使馆。及暮,宾集,惟日使竹添进一郎不至。酒数行,火起外垣。骚乱之顷,刺客拥入,贼伤其国右卫大将军闵泳翊于门外,杀朝官数人于座,诸国宾惊散。泳翊与其父台镐同为亲华派之领袖,故党人先击之。夜半,日兵排门入景祐宫,金玉均、朴泳孝、徐光范直入寝殿上变,谬称中国兵至,遂矫王教速日使入卫。竹添进一郎遂率日兵一中队守王宫。十八日黎明,朝鲜贵臣闻变,皆急赴王宫,玉均党要击之:杀其辅国内衙门督办闵台镐、总管海防闵泳穆、吏曹判书赵宁夏及左营使李祖渊、后营使尹泰骏等。向午,党人自署官:洪英植为右参政,金玉均户曹参判,朴泳孝前后营使,徐载弼前营正领官,而拥王之从兄李载元为大政大臣。亲华派一时略尽,乃胁王教以大政一新告国中。
玉均等骤得柄,虑王终不为用,遂议废立。英植欲幽王江华岛,进一郎则欲幽诸日本之东京,议未决,而朝鲜勤王兵起。当乱炽时,王妃先已避袁营。十九日,闵氏籲之族在朝提督吴长庆及商务委员袁世凯力予保卫。长庆乃责进一郎撤兵。及暮,不答。闵氏之族固请我兵赴王宫平难,长庆遂派兵讨乱。甫及阙,日兵于普通门遽发枪拒。我兵疑其王之在正宫也,犹豫未应战而死伤已多;乃驱兵进战于宫门外。玉均等皆出助战,王乘间避至后北关庙。我军士觇知之,告世凯营官,遂以王归世凯营中。进一郎至此,奇货已失,无能借口实,不得已,自烧使馆,率护卫兵走仁川,告急于其政府。于是独立党覆败,洪英植及其徒七人皆被斩,金玉均、朴泳孝、徐光范、徐载弼奔日本,而日本大尉矶林真三以下三四十人亦死于是役焉。时朝民弥仇日人,憾不释,长庆为聚其官商妻孥,卫之出王京。
乱定,朝鲜王以沈舜泽为大政大臣,具疏中国籲保护。鸿章奏之,朝命吴大澂为钦差大臣,副以续昌,率陆兵海舰赴朝鲜镇乱。会日廷亦以得进一郎急报,即派外务大臣井上馨为全权大使,往朝鲜,陆军中将高岛鞆之助、海军少将桦山资纪率步兵二大队护之行,以十二月(明治十八年一月三日)抵王京。井上馨旋谒朝鲜王呈国书,直请谈判。先是,朝鲜以此次变乱系出日使之教唆,并仅金、朴诸人之孤谋,将遣徐相雨为全权大使往日京致诘询。会井上馨已至,遂不果行。乃任左议政金宏集为全权,与井上馨会商。宏集全权文凭中有“京城不幸有逆党之乱,日本公使误听其谋,进退失据,致馆焚民乱”之语,盖朝鲜欲究变乱之始末,责罪日使以轻减赔偿之苛求也。井上馨抗不纳,谓“不删除是等文字,则谈判不能开始”。朝鲜不得已,改文凭字句,渐入谈判。井上馨所提要索案中有朝鲜代建日本使馆一项,宏集驳以“日使馆系公使自焚,朝鲜不能负责”。方论辩时,吴大澂排闼直入,请见井上馨。井上馨答以“今日系与朝鲜全权会商,不便与贵官接谈”。大澂固请与闻本日朝、日谈判,井上馨复固称“事系朝鲜者,与朝鲜全权商议;事系中国者,与中国全权商议:不可混同”。大澂不复语,出一书与宏集而出。井上馨见文意大旨谓朝鲜为中国属邦,遂严诘宏集何得受第三国干涉。盖又利用前订之约以肆其凌压也。宏集无以难,乃定约五款:
(一)朝鲜修书致日本谢罪。
(二)朝鲜恤日本被害人遗族十二万圆。
(三)杀害矶林大尉之凶手,应处极刑。
(四)重建日本使馆,朝鲜出二万圆充经费。
(五)日本增置王京戍兵,朝鲜任建兵房。
约成,朝鲜派徐相雨、穆麟德为全权大臣往日本,呈国书表谢意,朝、日乃平。
此次事变虽似朝、日冲突,而论其实际,不啻中、日决斗也。当中、日两国各派全权使臣渡朝时,本有协商朝鲜善后之议。井上馨见吴大澂气盛,恐在朝谈判己国将不利,故朝、日约成即归国,中、日交涉遂以寝阁。然日既不能恝置朝鲜,卒不得不与中国协议,于是有翌年遣使来商之事。
光绪十一年(日本明治十八年,西元一八八五年)正月,日本遣宫内大臣伊藤博文为特派全权大使,农商务大臣西乡从道为副使来中国,朝廷不欲日使入京,命直督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副以吴大澂,使迎日使于天津会商之。伊藤博文坚欲亲呈国书于皇帝,然后开谈判,卒听入京。总署王大臣见之,终以皇帝幼冲为辞,拒其入觐。博文不获已,向总署取证鸿章之全权,再返天津。三月,与鸿章开谈判于督署。第一次会见时,我方有事于法国,鸿章对博文所言不为严驳。及《中法媾和草约》定,鸿章乃峻辩不少屈。第六次会见,博文以谈判不谐,将整归装,鸿章始容其一部之要求,与议立约章三条:
(一)两国屯驻朝鲜军队,于四个月内各尽数撤回。
(二)朝鲜练兵,两国均可派员为教习官。
(三)将来两国如有派兵至朝鲜事,须互先行文知照。
于是中国屯驻朝鲜之兵遂罢归。此即所谓天津之约也。自此约告成,中、日两国对朝之势力竟无所轩轾于其间,朝鲜脱藩之祸遂不可免矣!盖自日使竹添进一郎怂恿金、朴之乱及井上馨过肆索偿之后,朝鲜上下皆疾恶日本,专赖中国。若我严持宗属之义,力与周旋,当非日本所能抗,乃计不出此,竟为平等之盟,如之何不贻人口实,致狂澜莫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