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东边诸城之失

方我军屯平壤时，政府虑诸将悬入无继，命四川提督宋庆以毅军五营自旅顺，提督刘盛休以铭军十二营自大连湾，将军依克唐阿以镇边等军十二营自黑龙江，皆赴东边九连城，为诸军后援。师未集，我驻朝诸军已败绩于平壤，逃亡将士皆迸安州。安州南去平壤百八十里，北倚青川江，南则群山环绕，为平壤北第一巨镇，城垣高大，足资守御，且为日兵北犯孔道。过安州西北百六十里至定州，亦称险要。是时我军尚及万数千众，日兵踞平壤越兼旬始进，苟我将领简料军实为死守计，日兵岂得长驱渡江，躏我边圉！乃诸军自平壤北溃，过安州、定州皆弃不守。奔五百余里，八月二十二日先后渡鸭绿江，入边止焉。

鸭绿江界中国、朝鲜间，江以北，我之九连城；江以南，朝之义州。两城隔水相望，实为中、朝孔道。诸军奔溃入边，朝命宋庆总统诸军，夺叶志超职，逮问卫汝贵。时我军驻鸭绿江北者为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所部镇边等军十二营，总统宋庆所部毅军九营，聂士成所部芦榆防军四营，吕本先、孙显寅等所部盛军十八营（即卫汝贵旧部），刘盛休所部铭军十二营，江自康所部虎字淮勇五营，耿凤鸣等所部奉军各营（即左宝贵旧部），丰升阿、聂桂林所部奉天盛军、练军十二营，新旧约及七十余营，兵力甚厚。自依克唐阿一军以外，诸军皆归宋庆节制。宋庆武人，能战无调度，非大将材，且诸将骤禀节度，多不悦，故诸军毕集，仍散无统纪。于时我军皆敛屯江北，日兵遂平行至义州。去我军渡江时已一月，我将帅仍蹈平壤覆辙，罔及时布置，遂纵敌飞渡，不可遏矣。

鸭绿江北，以九连城最为扼要。其城南倚鸭绿，东枕叆河，渡河而东，有山如蹲虎，号虎山，为九连城险塞。再东至安平河口，逾河而东为苏甸。再东为长甸。其九连城以西为安东县。再西则大东沟，为鸭绿江口。再西则大孤山。是时宋庆驻中路九连城，以聂士成所部守虎山，铭军等营守江岸。东路则依克唐阿所部分守安平河口、长甸各隘。西路则丰升阿、聂桂林等分守安东、大东沟、大孤山诸城邑。是为我东边鸭绿江之防。

九月二十二日，日陆兵第一军毕集于义州，作欲渡状。我诸军严防中路九连城江面，而日兵乃潜袭上下游，将以全力萃于中路，为批吭捣虚计。我诸将竟不察。二十六日，日兵分遣支队，由其大佐佐藤弥太郎率之，出东路鸭绿江上游，从我安平河口对岸之水口镇徒涉来犯。初仅二三十名，擎枪探水徐渡。守口依军见之，举枪遥击。炮台亦发炮助威。适日兵回击一排枪，依军遂纷扰逃溃。炮台守兵不知何事，亦委而走。于是日支队数百人遂得毕渡。会依军误入一山沟，路绝不通，复南旋突出，日兵拦口截击，死百余人。依克唐阿乃东北奔宽甸。时正日兵第二军袭登花园港之日也。

日支队既由东路上游渡江，其义州大队遂从虎山对岸乘夜凫水测量。当叆河口有沙淤壅，成二小渚，日兵乃借渚架桥，从南岸越两小渚至北岸，跨架浮桥三座，终夜而成。而我军竟未之觉。二十七日侵晓，日兵先列炮队南岸，隔江击我，护其军渡桥。于是渡者数千人，炮队继进。我守岸及守炮台之铭军先溃，诸军从之，惟聂士成所部尚保虎山不去。日兵环攻虎山，士成兵单，势不支，战一时许，亦退渡叆河而西，日兵遂踞虎山。宋庆遣军来争，日兵已毕渡遏我，乃还。军渡叆河，多挤溺，其踣于虎山侧者相枕藉。于是我叆河以东各垒皆为日据，宋庆恇惧北走，退保凤凰城。二十八日，日兵遂入居九连城。

日兵之未渡也，则遣少佐奥山所领支队循鸭绿江而西，屯麻田浦（在安东对岸朝鲜境），以炮击我安东诸垒。至是，九连城日兵亦分支东下。丰升阿、聂桂林不虞日兵夹江下，亦弃安东奔岫岩州，日兵遂入安东。于是东起安平河口，西至安东，沿鸭绿江境皆为日有；宋庆所部诸军既北保凤凰，依克唐阿一军复东奔宽甸，丰升阿、聂桂林所部亦西奔岫岩，而日兵益狡焉思逞矣。

凤凰城为盛京东南孔道，城垣高整，我东边道驻焉。时从宋庆奔凤凰城者为聂士成、吕本元、孙显寅、江自康、耿凤鸣、刘盛休各部并其本部毅军，虽经败溃，而兵力尚不薄。乃宋庆遽以凤凰城不可守，请退扼大高岭（即摩天岭）以守辽阳州东道入告。遂令士成等守大高岭之石佛寺，本元、显寅等守连山关、甜水站诸处，即以十月初一日弃凤凰城走。初二日，日兵遂入凤凰城。时旅顺事急，诏宋庆回援，庆乃率所部并铭军而西。大高岭之防遂专统于士成。

先是，日兵夺我安平河口，依克唐阿奔宽甸，日兵遂东陷苏甸、长甸，折而北趋。初六日，宽甸诇日兵来攻，依军分统倭恒额列队城南，为一字阵以待。依克唐阿乘间出西门遁去。于是宽甸诸军及蒲石河口守营从风北溃，日兵遂入宽甸。是时日第二军已薄金州，而东边日兵复图犯岫岩。盖自安东之陷，日少将大迫尚敏所率之支队于十月初八日西犯大东沟，至大孤山。大孤山为东边西路要口，商贾所萃，留屯十日，乃与凤凰城日兵图分两支夹攻岫岩。一支即自大孤山出，经土城子、关家堡、门子岭、洪家堡子以攻岫岩之南；一支由其少佐三原重雄所率，自凤凰城出，从何家堡西北行，至高家店折而西，经老爷庙至黄花甸，折而南，经领沟、黄岑子、兴隆沟以攻岫岩之北。会丰升阿、聂桂林自安东逃至，尚有步兵十营、马队三营，乃分兵北扼黄岑子，南扼土门子、洪家堡子以御两路来犯之敌。黄岑子地甚险峻，我军时有马步五营，居高临下，敌难仰攻。岫岩北面之防颇足自固。二十日，日军三原重雄部已抵黄岑子山下。逾日，分两道来攻，其前锋数十人越山奋登，后队继之，竟夺我黄岑子山顶。我军弃险走，遽退保兴隆沟。而我分驻岫岩南面之军亦为日军大迫尚敏部所逼，即退走，洪家堡子复为日踞。丰升阿等见南北两路骤迫于敌，遂弃岫岩宵奔析木城。二十二日，日兵入岫岩。自是凡东边道所辖全境几尽为日兵占据矣。

日第一军既得志于我东边，遂分两大支，谋窥我盛京。一以凤凰城为根据，日与我大高岭防兵崎岖角战；一图从安东、岫岩西犯析木城、海城。盖自鸭绿江边赴盛京分两大道，皆以辽阳州为通衢：一由凤凰城逾大高岭达辽阳而至盛京，是为正道（即东道）；一由安东历岫岩，经海城，出辽阳之西境而至盛京，是为西道。日兵由凤凰城前进，颇扼于我大高岭防兵（详见后），东道绝，遂改计将出西道。且是时其第二军已陷我金州、大连湾，进逼旅顺，拟分兵西出与之会，将潜由辽阳之西以断我大高岭后路。遂以其据守安东之中将桂太郎所部一大支移岫岩，而全队以十一月十四日分路西犯。

是时宋庆回援旅顺之师屯盖平，屡捣金州不得进。而丰升阿、聂桂林收合残卒尚十余营，驻析木城。于是日兵先以其中佐佐藤弥太郎部一支赴盖平，至牵马河子以张声势，缀宋庆军，使不得东。乃分兵两支以扑析木城；一支由大道来，为桂太郎部；一支由旁道进，则大迫尚敏部也。十五日，我军于二道沟、百草湾沟诸处御自大道来犯之敌，屡战皆败。而由旁道来者，我军分兵以御，亦同日败退。丰升阿、聂桂林遂夜奔海城。十六日，日兵入析木城。翌日，复踵至海城。我军于城东之荞麦山、城西之晾甲山稍稍扼守，甫交绥，复委海城去，日兵遂入据之。于是辽西大警，营口、牛庄皆戒严，而自榆关出锦州以赴奉天之路将即断绝，警报日达枢府，辽东之祸竟不可弭矣。

时我旅顺先已失守，日本第一军司令官山县有朋亦移疾归国，日廷以中将野津道贯代之。其所部少将立见尚文驻凤凰城，拥兵一大支，自十月初间方与我持于连山关、草河口之间。盖是时我东路军亦分两大支：一为聂士成驻大高岭之军，当凤凰城西北；一为依克唐阿之军，当凤凰城东北。依克唐阿自弃宽甸北去，由叆阳边门绕出凤凰城东，分屯赛马集、草河城。十七日，日军大尉足立武敏部一小队自叆阳边门逴至赛马集觇我虚实，据我营西小山坡放枪，冀震眩我耳目。我骑兵乘之，日兵骇却，犹沿途抗拒。我骑兵追至马鹿甸子，斩其队长中尉柳原楠次，日兵始越岭遁。

其东窥赛马集也，同时其少佐今田唯一部一支队亦自凤凰城出，西犯我连山关，经雪里店、金家河、樊家台、二道房身、通远堡，至草河口迤而北。十五日，其骑兵已抵连山关。连山关止一村落，居民才四十余户，而地势甚险。盖大高岭山脉分两支东南行，左右拱抱，至连山关，环绕三面，惟中通一线大道，为大高岭前敌重地。时吕本元、孙显寅率盛军驻守，而日骑兵甫至，即夺关口。大队继至，本元、显寅遽退，日兵遂于是日陷连山关，引军直趋大高岭。聂士成扼隘路，以巨炮当其冲，张旗帜丛林间，鸣鼓角为疑兵，时出截杀，而露宿以守。日兵不得逞，乃撤回连山关。

日兵以西路既阻于大高岭，而其东路复有赛马集之败，恐我依军将塞草河口以截其归路，乃改派中佐富冈三造增兵连山关。二十四日，移向草河口。我依军屯草河城者击之，相持一时许，会日暮，罢战。二十七日，日兵乃弃连山关，迸草河口以截我东西两路聂军、依军之通路。二十九日，士成乃收复连山关，遂悬军抵分水岭以拊日兵之背。依军亦分两路西攻。于是日兵前后受敌，几不支。惜草河口孔道隔于日兵，我东西两军不及要约。是日依军猛战，斩其中尉斋藤正起，日兵多死。薄暮，聂军先退。及夜大雪，依军亦退。

是役也，日兵未得志于草河口，乃至凤凰城乞援。十一月初三日，其守将立见尚文以大队来援，分犯赛马集、草河口。时我军自赛马集屯扎南至崔家房山顶。初四日，敌分两道来，先夺占崔家房山顶。我军扼北面大山，隔水相望，放枪互击，相持三时许。会暮色上，我军方倚山为营，而日兵后队继至，已绕至山后，将截我后路。我军乃乘夜全师撤退北行，倚溪湖自固。

日兵与我东路依军战于草河口、崔家房也，我西路大高岭之军既收复连山关；初九日，提督聂士成（时士成已擢直隶提督）复夺回分水岭，令夏青云率马队驻焉。士成又令耿凤鸣率奉军扎连山关，吕本元、孙显寅统盛军扎甜水站，江自康率仁字营扎老虎岭，沈增甲、聂鹏程两营扎齐家崴。日兵惧其草河口大队牵缀于依军，而凤凰城空虚，且虑士成之议其后，亦于是日弃草河口旋凤凰城。

日兵既弃草河口，我东路依军、西路聂军乃得联络声势以自壮。依克唐阿遣军自通远堡会士成军合势南进，而别从叆阳边门绕道趋凤凰城。立见尚文亦分其大队为二，半以守城，半则亲率北行以御我通远堡南下之师。十三日，依克唐阿并士成部将夏青云等大战于通远堡迤南之金家河。河行山峡中，峡宽才数丈，不足容大军，日兵与我争左右山冈。午后，日大队继至，我军奋斗，战三时，颇有斩获，而我军伤亡亦众。依克唐阿回屯草河口，夏青云等还守分水岭，而日兵仍徘徊金家河、通远堡间不即去。

先是，依克唐阿本定谋三路进师。乃出叆阳边门两路之兵至十六日始抵凤凰城东北一面山之下，距金家河之战已阅二日，使留守凤凰城之日大佐友安治延得早为之备。是日，我两路兵各与日队遇，为我兵击退。十七日，我师逾一面山，前锋逼叆河而军。时已迫近凤凰城，而我前锋不戒备，且罔侦探，日兵遂乘夜潜渡叆河来袭，从上风纵火，而以枪队环击。我军方酣眠，多死伤，踉跄大跳，日兵从之。十八日黎明，我军与日兵大战于一面山南，枪炮互击，而日兵作散队冒死进。正相持间，复有日兵一大队自我左腋横出我后路。马队先退，而炮队之炮四尊复为日兵夺去。于是我左翼兵大溃。时右翼兵据一山坡，最得地，可俯击，日兵死伤甚众。乃左翼既溃，日兵萃于我右翼，将截断后路，右翼亦不支，遂相继越一面山退，过长岭子、三家子。十九日，退至冲岭，复遇日队。盖立见尚文时在金家河未归，闻我军入叆阳边门捣凤凰城，乃分金家河兵狙伏冲岭以截我归路。我军自一面山之退，归途乱次行，猝中伏，颇有丧失，马队统领侍卫永山死焉。

时安东之日兵已西犯陷海城，辽阳西路危急，诏依克唐阿援辽阳，固陪都门户。十二月初旬，依克唐阿拔队赴辽阳州西路。自是，依克唐阿遂去东边。会吉林将军长顺、四川提督宋庆与海城之敌阻兵相持，而敌亦以全力争之，东边之日兵遂陆续赴海城。以是凤凰城日兵乃敛锋分踞薛里站、康家堡一带作守局，伏不动。

聂士成以战事起，止闻敌来，未闻我往，故敌得前进无忌。乃电请于诸帅，谓“愿亲率精锐千人直出敌后，往来游击，截饷道，焚积聚，多方扰之，令彼首尾兼顾，然后以大军蹙之，倭可克也”。诸帅尼之，不果行。十五日，依克唐阿、长顺、宋庆约合兵攻海城，电约各路同时大举分敌势。十六日，士成自率马步千余人过通远堡、大甸子、金家河、雪里站以图牵制。而盛军吕本元、孙显寅，奉军耿凤鸣，仁字营江自康亦各出队助士成。日兵伏不出。十九日，岭防伏兵击毙日先锋骑队数名，即遁去。士成率数十骑往觇之，仍伏不出。二十一日，凤凰城日兵以大队来争关，士成侦知之，因于三更率队越山而东，伏孔家屯以待。日队至，疑畏不前，而留屯西不去。二十七日，士成侦敌将至，以兵散伏陡岭子、长岭子一带，令曰：“闻山巅号声，悉吹洋号应之，即燃枪迭击。蛇行鼠伏，时聚时散，使敌莫测我军虚实，此奇兵也。”二十九日，日队果来犯，号声枪声同时并发，日兵大骇窜退，自相蹂躏，多死伤，乃遁去。三十日，士成策日兵必来扑，令夏青云率队伏土门岭以待之。二十一年（一八九五）元旦天微明，日兵果以马步五百余人来袭。夏青云突起奋击，枪毙敌弁一名。日兵遂返奔向雪里站去，自是益坚伏凤凰城不出矣。

于时辽东金、复、海盖已尽为日据，山东之威海亦熸于日海军，危若累卵，而依克唐阿、长顺、宋庆、吴大澂所部诸军复屡败于海城（详后别章）。我以重兵塞山海关，属至锦州，畿疆危逼。朝廷乃以江苏臬司陈湜率所部湘军二十营代士成守大高岭，命士成入关卫畿辅。正月十八日，士成率队西上，道辽阳州入关。自是，大高岭之防遂统于陈湜矣。

自依克唐阿、聂士成相继西上，凤凰城屯留日兵益寡，于是凤凰城以北战争益鲜。初，东边道故驻凤凰城，自九连城、凤凰城相继陷没，新授东边道张锡銮遂统定边军屯通化县。锡銮抵军，募新汰旧得七营，以天津武备学生县丞商德正为总教习。至是，军气颇振。适奉天省城运枪械亦至，于是锡銮进驻宽甸北二十五里之大川头，督诸营前进。令营官周廷顺率奉军新后营（后改定边后营）为中路，营官林长青率靖边右营（后改定边左营）为东路，营官岳元福率新中营（后改前营）为西路，皆期于宽甸北四十五里之葡萄架山会师，分路前进。二月初二日晌午，林长青一营行至大亮子沟，侦有西来日兵约三百余人由双山子急行而东。相距约十余里，长青严阵以待。锡銮亦令周廷顺一营驰蒲石河扼西面敌援，岳元福一营则由小道绕至宽甸城西十八里冈埋伏，遏城中敌兵使不得出。长青知后路有备，乃率三百人直进，遇日兵于宽甸西南之一撮毛。长青戒军人曰：“与倭相距百步，始得发枪。”及近敌，弹出如雨，日兵不支，乃东溃。时乡团已扼东路，日兵复反奔入宽甸南门，乃合其城中守兵出西门，将绕袭我军后路。而岳元福大队已至，迎头痛击，生擒其将领广曹田吉。日兵死伤甚众，乃大溃，向罄儿岑逃。是日，我军复宽甸县城。长甸日兵闻之，亦弃城走，初五日，遂复长甸。商德正请于锡銮，乘我军之锐，西上急攻。锡銮不许。初九日，果探知日兵已弃香炉沟退至金厂矣。

日兵之踞宽甸、长甸、香炉沟，三处固相掎角。我既连复宽甸、长甸，其香炉沟之守兵势不能支，乃移辎重屯土门岭、长冈，乞援于九连、凤凰两城。援久不至，故弃香炉沟去。是时锡銮调马步各营陆续至，遂令郑宝廷率定边左营驻宝和长酒店，营官李步彩率奉军左营马队驻老豆树，并分哨叆阳边门以防凤凰城日兵之窜入，图扰我后路。令营官赵得祥率定边右营驻葡萄架岭，林长青率靖边右营（后改左营）驻望宝石，以断凤凰城来援之路，兼为前敌声援。部署稍固。十三日，令岳元福率其中营由红铜沟入香炉沟以进攻金厂，周廷顺率其新后营自大安平直捣长冈，分途前进。十五日黎明，岳元福冒雪进。至红铜沟南，日兵分两路来扑，约千余人。一由金厂、车道岭出红铜沟掌直扑我军，一由红铜沟岔绕出我军之后。元福分队迎击，历辰及巳，鏖战两时，日兵少却。而陡子岭、二道沟两处团勇均战失利，日兵遂由红铜沟西绕出一股夹攻元福军；且于山顶设炮瞰击。前哨哨官王维选、哨长权福廷皆中炮殒，我军伤亡数十名。元福见入重地，遂撤队，且战且退，至红铜沟。会左哨哨官刘开勋率队伏山冈下，俟敌迫近，突放排枪，日兵死甚众，始遁去。

是日周廷顺一营亦于辰刻前进，距长冈不远，突伏敌二百余人自西山坡侧出横截，连放排枪，我兵伤亡十余名，日兵遂下山猛扑。我军乃绕南河坎蛇行而前，自民房后墙抢上日兵原踞之山，日兵乃折回，复抢山冈。我军以快枪抬枪奋击，毙敌三十余人。日兵气沮，纠其长冈踞兵倾巢来争。民团至，合击，复毙敌多人。日兵始退回长冈。会日暮，廷顺恐其乘我，遂扎西山坡，持至三更始敛兵下山。

此战，我颇得势。日兵知必见逼，且深虑其兵孤悬叆河之东，应援难继，遂以十八夜弃金厂潜渡叆河退回九连城。自是宽甸境内肃清，日兵惟阻河为守耳。

时日兵大半西赴海城，踞守东边者寡，而九连城、凤凰城、安东义民颇觇敌动静赴告我军；朝鲜义州亦有请兵愿内应者，兵机甚利。苟我有劲旅自宽甸乘锐扫荡，收复鸭绿江沿边诸城以截断朝鲜通我辽东之路，则辽东之敌必将返顾。惜锡銮兵势既单，军械又乏，而兵勇与民团复以胜而争，积不相能，且吊死、问伤、恤赏又不时至，士气复沮。九连、凤凰诸城遂沦日不可遽复，迄于是年十月间和局大定，其地始与辽东各县邑同时交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