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辽东之败

自日军渡鸭绿江连陷九连、安东、凤凰诸城，我军遂扼大高岭以固辽阳之防。辽阳者，盛京之南屏，辽东之重地也。乃九连、安东之敌分支西陷岫岩，入海城，且将东窥辽阳，西瞰营口、牛庄。于是关外宁远、锦州诸城大震。四川提督宋庆闻警，率所部自盖平北援以护营口、牛庄；将军依克唐阿、长顺各率所部西援以护辽阳。

是时踞海城之日兵以孤军悬入，粮械不继。宋庆不能乘其负嵎未固以全力进攻，速去腹心之患，乃以全军二十余营屯距海城二十余里之缸瓦寨，逍遥容与，有类养痈。坐是，海城之敌转得伺便以先发矣。二十年（一八九四）十一月二十三日迟明，日兵二千余人至盖家屯。时我军有数营分驻马圈子西，与缸瓦寨屯军相掎角。日兵由盖家屯前犯，历上加河、下加河，将攻缸瓦寨，而恐我马圈子之兵横出以袭其后，乃暂驻下加河，分兵先犯马圈子。宋庆株守缸瓦寨大营，不能乘机夹击，坐使敌人逞志于马圈子，遂以全力来扑大营。于是大营不能守，日晡，败至高杆，保营口大道。自是，宋军遂移屯田庄台。

方日兵之陷海城也，我盖平尚未失守，惟析木城一线为其后路。日兵入海城者仅六千人，大小炮才二十门，城外险要尚未缮守，而宋庆所部倍之。苟庆能以全力分布，奇正互用，固可聚而歼焉。乃缸瓦寨败后，日兵得乘势将城西之晾甲山，城西南之唐王山，城北之欢喜山，城东北双龙山建筑炮台，为死守计。于是海城既不可拔，而其第二军之在旅顺者复以十二月十四日北陷盖平，与海城相倚；辽东兵事遂愈形棘手矣。

盖平南去金州二百七十里，东北距海城约百里。自旅顺陷落，日兵迟回于金、旅者及四十日，至是月初四日始分兵北犯，历熊岳城。十四日，抵距盖平迤北八里之地。先是，宋庆自大高岭回援旅顺，十月中旬至复州。时金州已失，日兵将南向攻旅顺。宋庆不能力攻金州以纾旅顺之急，而回翔复州；间遣偏师向金州，又屡为踞敌所截。及旅顺既陷，其残卒悉奔复州依宋庆。于是自本部毅军以外，益以徐邦道之拱卫军十三营，姜桂题之铭军六营（时撤刘盛休统领，易以姜桂题），张光前之亲庆军四营；而章高元所部嵩武军八营，亦自山东渡海来会。虽创败之余，而兵势尚盛。至海城陷，乃留章高元、徐邦道、张光前守盖平，自率所部及铭军并统领刘世俊所部河南嵩武军四营北援。十二月初十日，宋庆令徐邦道自盖平移军守牛庄。邦道行抵高杆，庆以高元告急，令回援盖平，乃折而南行。十一日，抵距盖平二十余里蓝旗厂，庆又令归田庄台，复折而北行。十二日，行抵营口东十五里之侯家油房，庆仍令援盖平。十三日，又折而南行。邦道奔驰于田庄台、营口、盖平间，四日夜不顿舍，军士饥怼。十三夜，其前锋四营甫抵前敌，未及食，而日兵已至，扑章高元军。时高元守南门外，扼盖平河列队；光前列队东门外凤凰山上。日兵亦分两支来犯。其由南进者，与高元相持于盖平河上。高元鏖战甚猛，敌不得逞。其别队绕南而东，径渡盖平河争凤凰山。光前见敌即溃，日兵夺占凤凰山，遂犯东门入城，出南门绕至高元军后拊背夹攻。时徐邦道大队方自西至，不及成列，入日兵围中，乃与高元同时败溃，嵩武军分统杨寿山、李仁党皆死之。盖平陷。

高元、邦道既败，退贺家屯，南距盖平十余里。会姜桂题率铭军来援，邦道请桂题出敌不意，乘锐夜捣盖平，桂题辞以翌日并进，而乘夜拔队遁去。于是诸军皆退营口。日兵自踞盖平，遂与海城声援接，兵势乃益厉。

盖、海之间，以大石桥为孔道。大石桥之东南，山岭络绎；其西北则平原弥衍，一望无际，惟盖平迤北有山曰太平山，为赴营口冲要。我盖平之失，诸将不以兵急塞大石桥断敌海、盖交通，又不即扼太平山以固营口外户。及二十一年（一八九五）正月，日兵于盖平屯据已坚，师集复众，宋庆率徐邦道、马玉昆始发营口，往争太平山。既至，不能力扼山顶或逾山屯扎以固险塞，而驻军山阴。宋庆自驻二道河；其稍东之东西七里沟一带，分统马玉昆驻之；再东之姜家房、老爷庙则徐邦道驻焉。计我兵万二千余人，有大炮十门。正月三十日黎明，日兵从东南两方来，即由太平山东南麓之太子窝抢险以登。我山顶勇队力单，当与小桂山顶驻勇同却。两山顶遂为敌据，乃舁炮登山，高下排列，向七里沟击马玉昆军；其小桂山炮则正击徐邦道军。日兵步骑之从东来者，直薄老爷庙，邦道以马队蹂之。马上发枪颇有杀伤，而我东七里沟兵为南来之敌所乘，遂溃败。于是中、左、右三面日兵麕聚于西七里沟。玉昆力战相持，及申，日兵子弹已罄而抵死不退，伏地避弹。其援兵两队驰至，径上枪刃冲锋，冒死突进。我兵时已饥疲甚，无后继，乃退姜家房、白庙子诸处。日兵遂据太平山，而营口东道门户洞开矣。

自宋庆缸瓦寨之败，我诸将无向海城者。二十年十二月十六日，海城踞敌布置已严，盖平继陷，依克唐阿、长顺乃与辽阳州知州徐庆璋会兵三万余人渐次西上。二十二日，抵甘泉堡（辽阳赴海城大道必经之路）、双庙子、普赖屯（此二处为辽阳赴牛庄大道必经之路），分道折而南行。盖从辽阳西南行，不及百里，至鞍山站。起鞍山站南行，迤西新台子、汤河、甘泉堡、东烟台、西烟台、头家堡、二台子（此海城东之二台子）、双龙山、甜水沟、罗和堡子诸村邑而至海城，为赴海城大道。若自鞍山站西行，迤南历后双台子、双庙子、普赖屯、丁家阑、卜城子、紫方屯诸村邑而至牛庄，为赴牛庄大道。其牛庄至海城大道，则南行迤东，历白旗堡、二台子、三台子（此两台子近牛庄一边）、四台子、三台子、二台子（此两台子近海城西面一边）、安府堡子、徐家园子而至海城。此大道三支，相交成三角形。而由鞍山站至牛庄大道间复横出数大道抵海城：一从后双台子南折稍西，历前双台子、汤相公屯、小郑家台、后柳河子、土城子、前柳河子、西土城子、三道河子、三里桥，经罗和堡子而至海城；一从普赖屯南折，历脱龙塞，老牛屯、平二房、长虎台、沙河子、拣金堡（欢喜山北麓），经大教场而至海城；一从卜城子南折稍东，历耿庄子、张相屯、二道梗子、大王屯、波罗堡子，经大教场而至海城；一从紫方屯南折，迤东历唐家凹子、新河屯、仙女村、小干戈屯、大干戈屯、大莫屯、小莫屯、田瓢子、大费屯，仍经波罗堡子、大教场而至海城。此为横路四道。自甲午（二十年）十二月迄乙未（二十一年）二月，海城、牛庄等处战争，不出此数道间。

当依克唐阿、长顺诸军分道南折，二十一日，分布柳河子、平二房、长虎台、沙河子、交界台、小王屯、大费屯，值海城北面陆续前进。明日，距日兵约二里许，以长虎台为中权，东路包至头家堡，西路包至二台子，阵势长三里，曲若弓形。而日兵扼城北双龙、欢喜两山，复弥以步、骑、炮队。未刻，日之双龙山炮队先驰下，轰我东路军；别有炮队一支从徐家园子轰我西路军；其步、骑兵则相继来犯。时我军所用器械，大半土枪，不能速发及远。且旗、汉兵团心志不齐。持至申刻，我西路兵先退，东路继之。依克唐阿遂驻海城西北三十里之耿庄子，长顺驻东北二十里之柳河子。

二十六日，依、长两军复分道进。明日，我大队仍迤逦包海城北面，西至大小费屯，而中权自长虎台捣双龙、欢喜两山间之三里桥。阻于欢喜山炮火，乃折而北，绕沙河园出欢喜山之西，仍由波罗堡子前进，将攻海城之西北角。我东路军亦自头家堡向二台子以缀双龙山之敌。自辰至午，终扼于两山炮台，不得进。未刻，日兵仍以炮队出徐家园子犯我西路军，晾甲山日兵驰助之。我兵死伤枕藉，依克唐阿部分统荣和受伤，自大贺屯退而西北。东路长军亦不支，同时东走。三十日，长顺复退闵家山，去海城愈远，与依克唐阿遂有违言。

是时道员李光久率湖南巡抚吴大澂部老湘军五营抵牛庄方面之二台子、三台子。乙未（二十一年）正月，徐邦道亦进驻海城西之小马头，与为援应，势颇相属。二十二日，复进攻海城。依克唐阿所部分统乌勒兴额等出中路，自正北长虎台进验军堡，西折至波罗堡子布横阵，而于验军、波罗两堡各置快炮二门以击欢喜山炮垒，步兵直逼大教场。分统寿山等出东北，进二台子，东跨斋藤堡子，以马队控西土城子一带，通中东两路之势；于二台子、斋藤堡子各置快炮二尊以击双龙山炮垒。凡马步队万二千余人。长顺所部东出玉皇山作声援。徐邦道出西路，从营口大道柳公屯、坡厂至八里河子，前锋千余人直进距唐王山西里许山坡，逼日兵而阵，光久助之。是日，我军东西进逼俱紧。日兵先伏不动，及巳刻，乃自双龙山北犯，约步队四五百人作横阵猛进，入斋藤堡子。我东路兵聚攻是堡，其马队来助。相持至午，而其炮队至，堡内日兵遂突出作横阵。炮弹横飞，枪弹继之，我东路兵死伤甚众，遂退二台子。中路兵阻于欢喜山炮火，亦退。邦道、光久则先已西走矣。

是役，我诸军志在必得。徐庆璋遣团勇三千余人，炮八门，绕道攻析木城。期断海城后路，且南北并举以披其势。乃攻海城诸军已先期败退，二十三日，庆璋团勇始至析木城，亦败于敌。二十八日，诸军仍分道图海城，合两将军并邦道、光久兵二万余人，东西并举。有炮二十尊，分布安村及双龙山迤东、唐王山迤西，排轰敌垒。然锐气已丧，各军未及交绥，已先后退却，徒增敌焰而已。

自海城之陷，日兵深入腹地，踞守者不过六千人，而我全局为之牵掣焉。当时依克唐阿、长顺屯海城北，宋庆屯营口东，几四万人；益以驻奉天之提督唐仁廉并奉天练军，不下万六千人。然我军凡五攻海城（一攻于宋庆，即缸瓦寨之败；四攻于依克唐阿、长顺，即前述诸役），皆不能拔。至乙未春，日兵驻海城者历七旬有五日，皆作守局，盖以缀我兵力，待其第二军之赴援合进耳。盖平之陷，其声势已壮，掎角已成，而仍迟回不遽进者，则谋分兵扰我山东也。故盖平、海城诸日兵皆坚持以待。而我奉天诸将拥重兵，据要害，徘徊观望，乍却乍前，不能出死力以决一胜，则殆有类于养寇。乙未正月，我海军歼于威海（详后别章），敌焰益张，其胜兵复北渡由旅顺进，增军于海城、盖平。且见我诸将屡攻海城无功，益易我。正月三十日，宋庆复有太平山之败，失营口屏障。于是海城、岫岩、盖平诸敌遂群焉思逞矣。

初，我军败于平壤，政府以淮军挫衄，欲倚用湘中故将，如藩司魏光焘、臬司陈湜、道员李光久等，皆令募军北援，并召两江总督刘坤一赴京师。十二月，诏以坤一为钦差大臣督办东征军务，驻山海关；湖南巡抚吴大澂（大澂自请从军，时已在山海关）、四川提督宋庆副之。自陈湜一军防守大高岭以外，其山海关内外湘军、楚军、皖军共八十余营。其隶吴大澂部下者，为李光久所统湘军五营，魏光焘统武威六营，署永州镇刘树元统亲兵六营，吴元凯统楚军炮队四营，谭表忠统护军一营，郭长云统卫队一营，均从大澂出关。其余湘、皖诸军尚五十余营（淮军、豫军各营非坤一部者不在内），仍从坤一分驻山海关内外。

正月初二日，大澂出山海关。十七日，抵田庄台。其所部李光久已先于甲午冬出关，十二月过牛庄，驻近牛庄之二台子、三台子，渐次进。正月，已移驻近海城之三台子。刘树元率亲兵六营于正月杪始毕至，驻四台子。魏光焘率武威六营最后至，留三营守牛庄，自率三营进驻近牛庄之三台子。是时环海城而军者有两将军（依克唐阿、长顺），一巡抚（吴大澂），一提督（宋庆），一藩司（魏光焘），共百余营，六万余人（时宋部毅军已增至三十营）。政府方日盼捷音，乃海城卒不可拔，而牛庄、营口、田庄台不旬日且相继失守矣。

二月初二日，光久、邦道合军，树元助之，进攻唐王山。已夺据八里河，而唐王山敌守甚严，竟不克。初四日，光久、邦道、树元复攻晾甲山。亦夺据徐家园子而晾甲山终不能得。是时湘军分布海城西北，扼赴牛庄大道。长顺部分布海城东北，扼赴辽阳大道。依克唐阿部则分布海城正北，扼牛庄、辽阳间相通之冲衢。而盖平、海城、岫岩之日兵将分道北犯：一由盖平南向而趋营口；一由岫岩北出黄花甸，绕三家子、吉洞岑、广岑而折向鞍山站；一出海城攻依克唐阿、长顺两军，北向由甘泉堡而至鞍山站。鞍山站者，山势蜿蜒横亘，中有缺口形如马鞍，双岭夹峙，中通一线，实为牛庄至辽阳州孔道，最称险塞。我诸将不知屯扼以固牛庄、辽阳两地之联络，日兵乃为此狡计，思骑其脊而左右顾。示形若逼辽阳，实将袭我牛庄。盖牛庄有警则前敌湘军将不战自溃也。初四日天未明，日兵自海城出，分道先犯长虎台、沙河园，截我依军右臂，而别队由西路犯大小费屯诸处。于是邦道、光久各出兵战于城西北以杀敌势。自寅及巳，战历三时，而中路依军败，分统寿山受弹伤遽退。诸军亦退。会辽阳南九十里之吉洞峪为岫岩日兵所袭踞，辽阳大震，知州徐庆璋请援于依克唐阿。依克唐阿乃托援东走，长顺随之。时湘军诸营偏注海城西面，依军去，北面空，海城日兵遂蹑依军而东。初五日，日兵逼甘泉堡，我守兵以将军既去，望风溃。依克唐阿、长顺益张皇走，道经鞍山站，弃险不顾，穷日东奔。牛庄势益孤。

海城日兵既据鞍山站，而其岫岩北出之股亦问道来会。于是稍稍留兵踞守，遂悉锐折而西行，军行迅疾，盖出我不意以袭我牛庄矣。魏光焘闻警，率其部下三营回援。初六日，回牛庄，不分兵扼守要隘。初八日，李光久部众五营亦至。均入市（牛庄本无城，惟筑土垒），择居民舍。时光焘、光久所部共十一营，屯聚市内，而日兵分三道来包：一由东道，向头台直进；一由紫方屯绕而北；一渡辽河绕而西，包其南，且截退路；齐压牛庄而阵。我军东于市内，逼不得出。

方日兵之将至也，光久部下某以告，请速出队。光久不即应。既又待部卒早餐，而敌已入市。武威左营营官提督余筹武坚扼市口死之，弁勇殉者三百余人。光焘跳而免。光久亦弃军走。于时弁勇驻近西市者得乘间出，其驻东南北三面者为敌所围不得出，乃据民舍鏖斗。日兵自未刻毕入牛庄，夜半巷战犹未息。我军肝脑涂地，惨死万状。而从西路逃出之兵复截于敌军炮火，死者亦众。是役也，兵士伤亡几二千人；虏于敌者七八百人；军资自配执兵枪外，尚储毛瑟快枪一千五百余支，枪弹一百五十一万余颗，大小炮十九门，火药一千六百四十八箱，马匹衣粮称是，皆委之去。

牛庄既失，大澂自田庄台夜奔石山站。而营口、田庄台遂从风而靡。盖牛庄南迤，西距田庄台九十里，西面稍北距双台子九十里，而田庄台、双台子南北相距亦九十里，适成一等边三角形。田庄台南距营口四十里。是时宋庆以五十余营（本部毅军已募足三十营，益以铭军、嵩武军、亲庆军诸营）几三万人戍营口，方与盖平之敌争太平山，而田庄台为营口后路，军资咸在。及牛庄陷，大澂西走，宋庆乃夜挈全军回田庄台，委营口不顾。惟蒋希夷一军及奉锦道标兵三营驻营口炮台。希夷贪怯不任战，盖平日兵步入营口。十一日，入炮台，希夷先逃，我营口守口大炮四十五尊及封冻口内之湄云兵轮一艘、小大轮船两艘并军械弹药皆委敌手焉。

方牛庄之陷，大澂所部刘树元统亲军七营自前敌绕道至田庄台，知大澂去，追从于双台子。其中营营官洪贞祥请于大澂，谓：“倭人得牛庄必不守，当径扑宋庆军，且计海城之倭当已倾巢出，今夜乘虚返捣牛庄，必得手。诚能夺归牛庄，可长驱捣海城；纵未必克，倭必返顾，可纾宋庆之急。所谓出不意，攻必救也。”大澂不许。而牛庄之日兵实于是夜尽赴营口，与盖平之股会（日兵第一军自朝鲜渡鸭绿江来者止于海城，第二军自鼻子窝登岸入犯者止于盖平，至是，两军始会于营口），其牛庄、海城留兵甚寡。闻者惜之。

辽东东路之山尽于海城，南路之山尽于盖平，田庄台四面皆平原，无山险可扼，惟倚辽河以为固。时值冰坚，策马可渡。其南通营口大道，凡辽河三曲。宋庆之退田庄台，既不西南扼河曲，东北扼赴牛庄大道以截日兵前后来路，又不北顾石山站大道以通后路声援，而拥数十营尽屯田庄台附近民舍，无斥候。十三日未晓，日兵别队先从田庄台迤西踏冰渡河，扼我退路，我兵尚酣眠罔觉。黎明，日兵分三大支来犯，已密布于辽河南岸。宋庆御之，扼辽河以为守，开炮互击。而是时海城、牛庄、营口诸敌皆会，且我海、盖间历战所失行营大小炮无虑百尊，尽为日兵攻具，列辽河南岸，数倍我炮。我沿岸守兵不能支，日兵遂作横阵从上下游踏冰渡河。我军大溃西奔，复见截于西面先渡之敌，弹火雨下，死伤枕藉。而我田庄台内留兵不虑前敌之易败而日兵之速来也，踉跄不得出。日兵纵火焚之，烧杀甚惨。我弁兵死二千余人，炮械军储亦举为敌有。于是宋庆、吴大澂溃而西，从双台子复走石山站。依克唐阿、长顺已先溃而东依克唐阿直奔辽阳州西八里之八里桥。

此役之后，自田庄台沿辽河而东，自鞍山站迤逦而西，皆为日兵所踞。辽阳、锦州声援梗阻，必出石山站绕奉天会城，崎岖始达。于是辽阳斗绝，根本动摇，海陆交乘，畿疆危逼，而求成议款之事乃益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