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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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勒温有关场域理论的著作公开出版,他在德国的学术生涯就危险地接近尾声了。无论作为研究者还是教师,勒温在欧洲已经声名卓著。他能够吸引优秀学生,鼓励有趣的研究,并能培养出训练良好的博士。然而,尽管他在国外知名度很高,他在德国国内却变得不太受欢迎。这不是一个多好的故事。1929年,在耶鲁召开的国际心理学大会上,勒温受邀发表了一篇论文(Lewin,1929)。虽然论文是用德语发表的,但它依然给美国的心理学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英文期刊开始出现有关他的研究论文(e.g.,Brown,1929)。1932年,勒温受邀在斯坦福大学任教一学期,头衔是客座教授。勒温自嘲地说,这是他得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学术职位。在斯坦福以及后来的爱荷华,勒温糟糕的英语给学生留下了许多欢乐时光。有一次,一位新学生质疑勒温的观点,他仔细听完后,平静地回答说,“Can be.But I sink absolute ozzer”(Marrow,1969,p.66)。[4]学生可是学会了这个句子,经常使用。后来,只要在学术研讨会的讨论或争论中听到有人插进一句“Can be.But Isink absolute ozzer”,我们就知道这群人里一定有勒温的学生。他的学生有点过分地利用这一点,来捉弄勒温,说是要教他一些所谓更好的英语。其中之一就是告诉他,英语中表示某人“说得很好”(said a lot)的更好说法是“slobbered a bibful”(口沫乱飞)。不久之后,一位访问学者到斯坦福访学,演讲结束了,勒温从听众席上站起来恭维演讲者,说,“某某教授实在是‘口沫乱飞’”,满脸又是钦佩之情。结果,这个会面不欢而散。[6]

德国局势的发展越来越不利于勒温回国,[7]“Juden heraus!”——“犹太猪滚出去!”——之类的口号响彻街头。因为骚乱,柏林大学被迫关闭了三次。但是因为勒温夫人即将生产,勒温不得不回去。因为当局禁止非犹太裔的医生诊治犹太病人,所以甚至请医生给夫人作诊断也成了麻烦之事。不过,勒温最后还是办到了,并在此后尽可能快地把家人迁到了美国。在此后的几年里,勒温想方设法要把母亲从德国接出来,这些努力最终还是落了空。20世纪40年代初,他已获知母亲死在了集中营里(或在集中营附近)。

20世纪30年代初期绝不是移居美国的理想时间。大萧条冻结了美国的工作机会。幸而有家基金会提供了两年的资助,勒温才得以在康奈尔大学像往常一样设计他那些有趣的研究,并能对学生产生深刻的影响。[8]一位名叫艾伦·方特(Allen Funt)的学生,甚至在50年后还能记得早年的这位老师。方特是电视节目《微型照相机》(Candid Camera)的创办人,20世纪30年代初期他还是康奈尔大学一个月薪15美元的研究助理,他与这位新来的德国访问学者的唯一接触,就是透过单面玻璃观察一些给弃婴喂食各种食物的器械,并写下观察笔记。50年后,在斯坦福大学的菲利普·辛巴杜(Philip Zimbardo)为《今日心理学》(Psychology Today)所作的访谈中,方特回忆起这段经历,甚至还记得这位德国教授的名字(first name)。“库尔特·勒温可能是整个社会心理学领域最有影响的人物,”辛巴杜教授告诉尚不知情的方特(Zimbardo,1985,p.44)。

1935年,勒温得到爱荷华大学儿童福利研究所(Child Welfare Research Station)的一个职位。研究所并不像它听起来那样不靠谱,那里有一些很棒的研究,当时正由出色的心理学家乔治·斯托达德(George Stoddard)领导——此人后来担任过三所不同大学的校长。勒温对儿童心理学兴趣很浓,因此他在爱荷华一待就是十年。在此期间,他一如既往吸引着优秀学生,领导激动人心的研究项目,并很快成为全美的知名人物。凭借这一卓越声望,勒温逐渐走出了爱荷华。他创建了两个研究机构。一个是建于MIT的群体动力研究中心(Research Center on Group Dynamics)——很遗憾他只有两年的生命来发展这个研究中心,勒温去世后,该中心迁至密歇根大学。另一个则是与全美犹太人大会(American Jewish Conference)合作建立的社区关系委员会(Commission on Community Relationships)。与拉扎斯菲尔德逃离希特勒德国后在美国开创全新事业不同的是,勒温继续着他在柏林做的研究。[9]当然,抵达美国时,勒温比拉扎斯菲尔德年长10岁,但他与学生保持着同样的关系,研究中也有着同样的态度和兴趣,还有和在欧洲时同样的谦卑。进入MIT后,老的柏林-爱荷华式周六讨论会得到重建,全国最杰出的一些青年心理学家也参与到其中。然而,未能等到新建的研究机构充分发挥其潜力,勒温就去世了——那是在194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