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天性
我对法国一向有一种看法。这是从感情和理智两方面产生出来的。感情的那一面使我把法国想得像童话中的公主或壁画上的圣母一样献身给一个崇高而卓越的使命。我本能地感觉到上天创造法国,如果不是让它完成圆满的功业,就会让它遭受惩戒性的灾难。假如在这种情形下,它竟在行为和事业上仍然表现为一个庸才,那我就会认为是一种可笑的变态,其过失在于法国人,而不在于这个国家的天赋。但我理智的一面又使我确信,除非站在最前列,否则法国就不能成为法国;唯有丰功伟业才能弥补法国人民天性中的涣散。以当前的我国与当前的其他国家相处,如果没有一个高尚的目标和正直的胸怀,就会遭到致命的危险。总之,法国如果不伟大,就不成其为法国。
当我在出生地成长起来的时候,这种信念就随着增长。我的父亲是一个有见解、有学问和尊重传统的人,对于法国的尊严充满了感情。他让我了解了法国的历史。我的母亲对于祖国有着坚定不移的热爱,这和她的宗教虔诚不相上下。我的三个弟兄、一个妹妹和我自己对于祖国所感到的深刻的骄傲成了我们的第二天性。作为一个生长在里尔而居住在巴黎的青年,没有任何东西比我们光荣的标志更使我感动的了;这儿有圣母院的夜景,有凡尔赛宫壮丽的黄昏景色,也有阳光照耀下的凯旋门;巴黎残老军人院穹顶下面还有夺来的敌军军旗在瑟缩地战抖着。同时,也没有任何东西比我国的功绩对我的影响更深的了,诸如群众在俄国沙皇经过时的热烈情绪[1],罗夏跑马场的检阅[2],巴黎陈列馆中令人惊羡的展览品,飞行员的第一次飞行等等。童年时,大人对事物的看法以及他们的谈话中把法绍达的投降[3]、德莱福斯案件[4]、社会冲突、宗教倾轧等等错误和软弱无级的事情暴露在我那纯真的眼光之前;没有任何东西比这些更使我悲痛的人。我的父亲曾追述勒·布热和斯坦因的突击战丝毫没有得到结果,而倔自己在那次出击中还受了伤;我的母亲追忆起她还是女孩子时曾看到她的父母流着泪说:“巴赞投降[5]了!”并说她当时感到非常绝望。这类追述我国以往灾难的故事比任何东西都更激动我的心弦。
法国在我少年时期的命运,无论是作为历史的主题还是作为攸关公众生活的事情,都使我感到莫大的兴趣。因此,公众论坛上每天出现的事物都吸引了我的注意,同时我也以极严格的批判态充对待它。出场的人物如万马奔腾一般倾泻出他们的智慧、热情和雄辩,使我不禁为之神往。然而我一想到如此众多的才情横溢的人物竟浪费在政治纷争和国家分裂之中,心里又不禁为之黯然。自从本世纪初期以来,战争的阴云就稳约可见,这种感觉也就愈益加深了。我必须承认,当我在青年时代想起这一场不可知的冒险时,心中不但没有恐惧,而且还暗自赞美了一番。总之,当时我毫不怀疑法国将要经历一场严重的考验,我认为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有朝一日为它立下丰功伟绩,而且相信我将来一定能获得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