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州口述实录

第一章 德宏州口述实录

一、报 纸

(一)王启鸿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王启鸿,《德宏团结报》原副总编、全国好新闻工作者。工作时间:1954—1991年。

1954年以前我在农村搞生产,1954年12月组织通知让我回机关上班,先是在龙陵县委宣传部,后来又把我分配到了保山。当时是保山地委派了一个工作委员会来管德宏的事,所以这张报纸的出版是由保山地委策划,由保山地委调配人员、设备办报,就这样我被分配到了报社。云南解放以后,潞西县(今芒市)、龙陵县、盈江县、陇川县等地的交通相当落后,一份《云南日报》拿到手以后,相当于是在“读历史”了。省里在这里设立有收音站,主要是广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云南广播电台的新闻。我就是沾着收音站的边,但我还不是收音站的人,收音下来的东西要刻成油印品,就像办一个油印小报一样,可能是因为我负责油印小报的工作,所以才有机会调来《德宏团结报》。我调来《德宏团结报》的时候遇到了好多熟悉的同事,都是龙陵收音站的,以前在昆明一起接受过训练。

我到报社是作为编辑人员调来的,当时设备不到位,只能出铅印版,最重要的是德宏傣文从来没有铅印过。铅印要先铸铜模,然后再像汉文那样排版印刷,景颇文、傈僳文都是拼音文字还能用以前的铜模,唯独傣文要自己做铜模,研究出报方案的时候就决定先用石印来过渡。石印有个程序是制版,都是手工写成,包括景颇文、傈僳文、傣文和汉文。我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文字还算擅长,就开始负责写傈僳文制版稿,还有景颇文的一部分。刚开始做制版工作非常小心翼翼的,连口气都不敢大喘,哈着点气就可能会版面污染,影响印刷效果。石印过渡到铅印后,我就又回到编辑部,前期主要负责组版,采编一体化后,组版问题得到解决,我才出来做采编工作。

《德宏团结报》刚开始创刊是四开报,四个版,一个文版占一版,汉文一版,傣文四版,景颇文二版,傈僳文三版,我认为这种办报方式不科学,一个汉文读者也不会去读民文文字,这就是浪费,但是创刊时候也是不得已。后来改成汉文和三种民文版分别对照出报,出过一段时间后才改成了各自分版出报。我是汉编室组长,当了三次下了三次,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我退休的时候是副总编辑。写石印稿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我也开始学习民族语言。不管是民文版还是汉文版都有通稿,一般都是汉文版先出,然后各民文版转译。像“两会” 这样的大事件都有通稿,实际上民文版编译室主任的工作就是统揽出报工作,一般总编辑、副总编辑不太会干涉民文版出报工作。1989—1991年元月退休前,我都在负责这五种文版的出报工作,主要是汉文版。

德宏州撤销又并回保山后,保山要出《新保山报》,就把报社并去了保山,芒市只留了个印刷厂,我也跟着去了保山。但是我当时成分不好,还没彻底平反,不能当编辑,只能在印刷厂参加制版,一直工作到1972年《德宏团结报》复刊,我从保山回到芒市,开始负责收发北京来的新闻稿。1978年,我的政治问题才搞清楚,也是这一年我入党了。1978年后我开始恢复编辑工作,这之后我采访并撰写了一些新闻稿件,刚好全国好新闻工作者评先进,报社有一个名额,同事比较认可我,就推荐了我,开始写材料帮我上报,1984年我被评为“全国好新闻工作者”。

我做报纸工作做了将近40年,比较值得回忆的第一点就是办报纸不容易,特别是像我这样学历比较低的人。我读初中时社会动乱,读初中前是滇西沦陷三年不得读书,等回来读五年级时已经14岁了,初中还没读完就已经解放了,那时候我都19岁了,想去读书也没地方收,也读不起了,有人建议我参加工作我才去的收音站、报社这些单位。像我这样的出身来做编辑工作非常不容易,要更加努力补知识,补了好多年才开始做编辑,都是慢慢磨出来的。非常遗憾,我还是遇到了一次编辑失误,那时候我还在组版,德宏有个民族访问团去北京受到毛主席接见,访问团回来写了篇通讯交给编辑部,我那时候组版都是一版要闻,二版通讯,我就把这篇通讯稿放在了二版上。报纸出来后我就捅娄子了,好多群众反映怎么毛主席接见民族访问团的新闻不在头版,我也受到了批评。怎么办报纸?什么样的新闻该上头条?我认为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是非常值得讨论的。这些问题把握不准,肯定不行,如果一个报人和报纸不是一条心、一个立场,站在旁边来看这件事就错了。

关于做好新闻工作,我有几点想法。一是记者要有自己的信息网络。我当编辑的时候,至少芒市地区有我的信息网络,不需要报社安排,你要自己去建设,当有什么想法的时候你就有点可以采访,这些人虽然不会写文章但是会反映问题。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发表之后,报道的第一篇反映文章是我抓到的,我早早就认识了潞西县委书记韩朝刚(音译),恰好当时他从基层回来,他带着手机早就收听到了公报,思想开始提高,他也思考了很多问题,回来以后,他就来找我谈了,我就把这些翻过来覆过去地记在了小笔记本上,回到单位就写成了这篇报道。报人必须要有自觉性,要建立自己的信息点。有一次我又遇到韩朝刚,他告诉我芒市周边一个傣族村种了好多西瓜,傣族有村民把西瓜拉到大理下关贩卖,顾客多,傣族村民称不过来,有些人也不称就拿去吃了,西瓜拉了一大车没卖到多少钱,有个白族姑娘知道这件事情后就帮忙称瓜,这才收回来一部分钱。这是改革开放后出现的新闻,韩朝刚讲给我听,我写出来给读者看,后来这条新闻还成为我新闻业绩的一部分。

另外一点是报纸的管理工作。我认为有一些套路是懒办法,比如像包干这种管理方法,一版包给一个人,作为管理者只关心最后有哪些新闻在上面,这样问题就多了,这就是新闻操守的问题了。我主持汉文版工作时,各个专版有专人负责,其他新闻部分统编统组,编辑按积分考核,你编了多少篇新闻,质量如何,按照标准打分数。量化管理这个工作有点麻烦,但是比包干效率要高很多,包干就是完成一版给多少补贴,量化后超额有哪些奖励,量化考核还能让新闻各得其所。量化管理要打分,每一篇从标题到图片到内容都要打分,比较烦琐,所以我退休的时候就不留恋这份工作了,苦够了嘛。说到底就是管理出效益、出质量、出工作,奖金是个润滑剂,分数多了奖金就多,积极性也调动得起来。

第三点是新闻要保鲜。一个月前的新闻编出来,冬天都变到春天去了。新闻要保鲜,拿“两会”期间抢新闻来说,可以实现研究报告、行程,提前安排好人、可能用到的资料,准备抢稿。新华社一个记者采访周恩来总理从缅甸回来组织中缅友谊大会,大会还没开,总理还没走过畹町桥以前,消息就写出来了,到现场看没有变动,就可以抢着去邮电局发稿。有些程序式新闻可以事先调查研究写好,突发式新闻就要靠记者的本事,主动去抓时效。

《德宏团结报》现在有四个民文版,这在全国来看恐怕也就只有这一家,现在又加了缅文报,算是六个版本报纸。我只是懂一些简单的民族文字、民族语言,我觉得报社领导要对民文版有感情,至少要了解民文版一些最基础的知识、文字。再有,汉文版和民文版要懂得互补,搞好内部关系。

刚开始办报的时候还要下乡去读民文版报纸。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我和傣文版同事一起去周边寨子读报,宣传党政方针。但是读报在当时没有形成规模和制度,读报安排没有规律,有时候一星期去一次,有时候一个月去一次,也没有在村寨设立固定读报站点。而且读报工作需要文字扫盲班帮助,突击扫盲以后就可以读报,所以读报落实起来是个大问题。我记得有个傣文版的读者就是扫盲班之后,就开始给村里读报。他跟我讲过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有一次他和村里干活的妇女说:“你们给想要钱(你们想不想要钱)?”妇女说:“想要呢。”他就说:“想要的话你们克找萨达姆,找到得2000万呢(抓到萨达姆有2000美金悬赏)。”从这就能看出来农村的那些妇女还是关注世界大事、国家大事,抓到萨达姆这件事都知道,报纸一般科普知识多,他们有可能是从电视、广播上听到的。所以,读报还是要满足群众的需求,不是穿件民族服装、拿份民族报纸装装样子拍个照片,那个就是骗人了。“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有封从盈江县最边疆地区的读者来信,反映他们比较关心国家大事,这就是读报以后的反馈。

我和同事去瑞丽发行过一次傣文报纸,少数民族居住地交通大多不方便,报纸能不能送到读者手里是个问题,到读者手里后能不能读、会不会读又是个问题,报纸怎么改版、怎么彩印我认为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读者能不能读懂,喜不喜欢读。《德宏团结报》从创刊开始就把读者对象定为全州各民族百姓及其干部,特别是民文版,读报工作对百姓帮助还是很大的,解决了信息流通问题,但是后来民文版被弱化了。现在宣传工作又提出了“五用”宣传法,就是用民族干部宣讲法治、用民族语言传播法治、用民族文字诠释法治、用民族节庆展示法治、用民族文化体现法治,但是我认为报纸办出来还是要有人看,不然就是白办。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6日;访谈人:赵亚净、窦翔;整理人:黄博)

(二)多守翠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多守翠,《德宏团结报》傣文编译室老报人。工作时间:1958—1989年。

我父亲多永清是最后一代陇川宣慰司土司护印,大伯多永安是第二十六代陇川宣慰司土司。我大伯1936年开始任土司,那时候时局动荡不安,大伯为了抵抗日本人的侵略,把原来的陇川土司武装整编成一个支队,我爸爸当支队长,他两个积极拥护抗日。解放后,我大伯当过陇川县县长、德宏州副州长,我爸爸也在政府部门任职。我今年82岁了,还记得我家的院子非常大,院子后面还有一片森林,就像我爱看的《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一样。后来人民政府成立了,新政策也实施了,1955年土司制被废除了,大伯、父亲拥护政策开始去政府部门任职。我家的院子刚开始还在,后来慢慢地就被拆掉了,现在只剩几小间,方便我们祭祖用,以前的地方建成了商业街,我不经常回去,偶尔会想起小时候的家,我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

陇川解放后,政府来动员我接受新教育去读大学,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也没有太多想法,我家人就支持我去了。我先去云南民族学院读了几年书,后来转去成都的西南民族学院。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出去上学很困难,都是政府用汽车把我们先送出去再坐火车去上学。1958年,我从西南民族学院毕业,先被分到了省里的语委,后来又调去出版社编小画册,再后来才调来《团结报》傣文版编译室,那时候还不叫《德宏团结报》。我来的时候傣文版已经出报一段时间了,1954年《团结报》就开始试办了,1955年正式出版。刚开始报社很简陋,还不能印刷,靠方政新手写报纸,写在石头上印刷,我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打版铅印,用活字印刷,把字排出来再来打版。

我从一开始就在《团结报》傣文版做编译工作,编译就是要翻译汉文版,把翻译好的文字手写出来,然后要把版样画好,才能让工人排版,工人把字排好了给我们来校对,哪里不合适又要叫工人去改,我们要校对两遍才能拿去印刷,排版要好几个小时呢。以前我们有四个人,派出两个人下乡去宣传,读报纸给群众听,留编译室两个人翻译新闻。我们画版、校对、翻译都是自己做。

读报也是为了给群众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普及种植养殖知识。读报工作很辛苦,是那个年代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不是所有老百姓都识字,大多数傣族年轻人不识字,看报很困难,我们就只能一个村寨一个村寨地串着去读报。一般我们编译室四个人轮流下去读报,要先去找合作社,让合作社的人把老百姓集中在奘房,给他们读报。一周要去一两次,大多数时候去附近的寨子,有时候去的地方远,要住上几天,“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才停止读报。我们有个老师傅会读会写又会唱,以前有些老人只会老傣文不会新傣文,报纸用的是新傣文,就要去读给他们听,去普及新傣文。后来还办了夜校。以前报纸才六分钱一张,我们以前还会送报,把打包好的报纸免费送给合作社。我们去寨子宣传,有的人写的诗歌、山歌等好文章,人家投稿来,我们要给稿费,还会赠送一张报纸。一般都是老人识字,但是年轻人识字的少,所以我们就去办夜校扫盲,请寺庙里的和尚来教傣文。办扫盲班前先告诉合作社,合作社会跟老百姓说什么时候会有扫盲班,到时候人就会来了。新傣文改过两次了,都是改符号,州上要改我们就得跟着改,只换音调,把原来的铅字符号化掉烧新的,再后来用铸字机铸字。

我们读报有时候也可以叫唱报,傣族老百姓喜欢唱山歌,把政策编成山歌唱给老百姓听,老百姓最喜欢。老百姓经常跟我们说:“喜欢呢,喜欢呢,常来噶!”我们那时候读报,经常会去近处,远处交通也不好,单车也买不起,都是走着去,或者坐拖拉机去。报社也没给什么经费,都是走路去,也不需要什么经费,一般读完报纸就走了。我们会趁着读报的机会做些其他事情,读报的时候发现有会写东西的老人就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他们来写稿,有些山歌、诗歌都是靠他们写来的。我们读报有两方面,一方面宣传科普,一方面去发展通讯员。傣文版对老百姓的影响还是大的,像科技这些,有些人不懂汉文,瞧瞧傣文他就懂了,就知道怎么去种植、养殖。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团结报》就停刊了,傣文版也跟着停刊了。1958年德宏州又被撤销,1969年报社搬到保山创办《新保山报》。我也跟着搬迁队伍去了,但是《新保山报》没有傣文版,组织上就把我们傣文编译室的人分到了其他岗位,我去工厂做装订,刀保乾、方政新等三个人被分去管伙食。1972年德宏州恢复了,《团结报》搬迁回芒市,我们又跟着搬了回来,继续办傣文报。听说要从保山搬回来了,我很开心,又可以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了。1972年的搬迁,芒市过去的人回芒市,保山的人就继续留在保山,原来搬去保山的机器再搬回来,有些芒市过去的人也会选择留在保山。

从1958年过来到1989年退休,我在《德宏团结报》傣文编译室工作了30多年,这30多年时间里,报社的变化很大。以前消息很少,要下乡才能找得到,现在消息多了,技术也好了,以前还要手写现在不需要了。报社变化也大,现在编译人员都是大学生,以前有初中生,也有小学生,像安保(现任《德宏团结报》傣文编译室主任)他们都是大学毕业,还有一些会去党校培训拿学位。几个和我共事的老人都是初中生,像刀保乾、方政新都是在龙陵读过中学回来的,他们很能干的,他们都懂老傣文,傣族的经书、《红楼梦》这些他们都翻译过的。

我这30多年一直都在傣文版编译室做编辑,后来报社领导说要我负责编译室,我说我要退休了,还是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年轻人都刻苦勤奋,就给他们做。我做好翻译就得了,我也不认为我在编译傣文上有什么困难,我翻译得比较快,写的也比较快,只是做普通编译工作,我觉得我做得很顺利,没有什么困难可讲。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2日;访谈人:赵亚净;整理人:黄博)

(三)李向前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李向前,前景颇文编译室主任、德宏团结报社社长。工作时间:1973—1993年。

我是1950年10月出生在云南盈江县铜壁关乡,是景颇族人。我曾经在盈江县铜壁关乡中心小学和工读学校读书时学过景颇文。但实际上我还没读书的时候,我们村里面就有办夜校,我在家的时候就学会了景颇文。我本来学习好,但因为家境原因,经常和同学约了逃学,最后小学也没上完。那时候跑回家就会去夜校学习景颇文。后来在家待了两三年又觉得不读书不行,又去工读学校学习,后来又考上德宏州农校。当时我14岁来到芒市,从老家到芒市要4天,我们只有走土路,没有公路。我的母亲不让我来,家里孩子多没有劳动力,我有15个姊妹。我思想斗争很激烈,决定要走,身上就带了10块钱,当时10块钱也算多了。我母亲就和我说了一句话:“你以后撕纸吃就行了,我没有钱供你读书。” 来了之后很艰难,到了周日,我们到山林里捡果子,帮单位拉土,挣钱来贴补平时需要。中途想回家又翻过几座大山走路回家。所以从小就特别能跋山涉水,有一次在路上没吃早饭,差点饿死在半路上。一直到1968年底,遇到“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知识分子要下乡去,我当时不甘心出来读书又回去乡下,正好解放军某部队要招兵,这中间经历了许多挫折终于当了兵,当时到部队,有很多活动,他们认为我是学生肯定是有文化,让我写决心书,实际上我在学校没写过东西,真正读书的时间很少。他们推荐我,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每天晚上九点熄灯后,我买了电筒,躲在被子里写决心书。刚开始很艰难,就和老兵学习。那个时候就是被逼出来的,但是我表现好,在部队进步很快。后来1970年我考上了空军,但是因为家人在缅甸,最后也没去成。后来德宏州恢复了,有很多机会,很多战友给我写信让我回去,最后因为家庭困难,我决定回家去,1973年就退伍了。

1973年我从部队退伍之后,5月份到了景颇文编译室,因为我已经掌握景颇文,所以就学习一些编译的工作。我来到报社的时候,编译室只有三个人,有雷老三、尚德祥以及一个排字工李麻都,后边又来了一个叫扎朵的编译工。团结报社最初创刊,孔早兰是景颇文组的组长。孔早兰现在在瑞丽农村,应该也有七八十岁了,他了解当时的历史情况。还有雷老三、尚德祥,不过这两位报人都已经去世了。当时他们三个人负责编辑翻译,是创刊开始的第一代报人。还有一位排字工人,叫李麻都,当时用的都是铅字排字,现在已经去世了。孔早兰老师当时在我来报社之前就调走了。在我的印象中,当时的困难就是编辑人员很少,开始只有两个人办这份报,没有时间去采访,纯粹是搞翻译工作,把汉文版的报纸拿过来自己翻译成景颇文,再进行出版。当时的排字工只有一个人,不能亲自采访,就没办法反映景颇山区的情况,因为景颇族大部分都在山区,记者没办法深入到山区,要真实地反映景颇族人民的心声、愿望是很困难的。因为发行和交通困难,很多老百姓没办法订到报纸。此外,能够在本民族地区通过自己的通讯员写稿的人很少。经费的困难也是当时报社的一大难题,在解放初期,发工资都很困难,德宏的经济发展也很滞后,办报的基本设施也很落后,起初都是通过铅字排版,接受信息都是通过收音机。我们有一台在“二战”时期从美国的飞机上缴获了一个远程的、功力比较大的短波收音机,通过收音机来收中央电台的信息,然后抄出来,再进行排版。后来,我当社长的时候,国内的设施都比较先进了,我们到广西桂林日报社学习考察后,就建了一个地面卫星站来接收信息。当时设施落后,维修率比较高,所以工作效率也比较低。

当时两个老人一生病,就没办法按时上班,有17期报纸都没有出版出来。读者订了报,钱也交了,但是报纸出不来。这怎么办呢?在扎朵刚来的时候,我和她说,一起把这差的17期补上。差报纸真的是个大笑话,报纸一定是要保证天天出版的。我们白天上完班之后,每天晚上8点钟接着上班,当时什么补贴也没有,最多就是晚上吃一碗面条,11点的时候吃就当吃夜宵。我和雷老三每天晚上都是上夜班,扎朵因为是个女同志,上到12点钟,就让她回家去休息了。我和雷老三上夜班,上到第二天早上7点钟才下班,吃个早点,又接着上班。所以我现在逐渐养成了晚上可以不睡觉,但是中午一定要午休的习惯。后来经过几个日夜的努力,终于把17期的账给补上了。当时也是很苦的,又要翻译又要排字,有时候排字工李麻都因为生病、探亲回家等缘故,我和雷老三又翻译又排版,我们样样都会,翻译、写稿、校对、排版都是我们。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们德宏自治州都停刊了,他们就搬到保山。当时报纸什么的都没有了,都取消了。我在河南安阳当兵退伍回来,到报社之前,德宏州才恢复。《团结报》在1972年下半年又搬回芒市,10月1日复刊。当时退伍回来,州公安局也要我过去工作,报社也要我。报社当时很缺人,只有两个人,我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来到了报社。首先我爱景颇文,也很喜欢文字工作。反正当时我觉得,到哪里工作都是为了党和国家的事业,虽然工作单位不同,但是目标都是一样的。我1993年离开报社去州委任常委兼宣传部部长,对现在报社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我在报社的时候,状况也改观了不少,经费也是尽量保证。但现在还是缺少编辑人员,经费不足。

说到载瓦文版的创刊,大概在20世纪50年代就有两种观念,争论了好多年。当时持反对的观点主要认为,在一个行政区域以内,一个民族的人聚居在一起,如果要出版两种文字的话,不利于交流,也不利于团结,也会给国家增加很大的财政支出,这个地方又有景颇文,又有载瓦文,办两种文字,一个学校也要配两种文字的老师,配置老师就非常困难,师资力量也在减少。景颇族人口很少,弄两种文字,力量就分散了,包括财力都会分散,这对整体的发展也是很不利的。坚持要搞载瓦文的人呢,认为景颇族有一部分地区不懂景颇语,所以一定要搞载瓦文。所以当时我们就提出要解决这个矛盾,只能通过不断加强教育的方式来解决,不断地普及教育。比如载瓦地区的一些学生,学习景颇语。当时我不赞成搞几种文字,在中国,必须要走向讲普通话,这是大的趋势。搞多种文字会不利于发展。但是综合考虑各种需求后,还是试刊了。刚开始自办发行,这种文字也不是国务院通过的文字方案,都是试验推行,也是为了满足了一部分人的要求。实际上,现在景颇文和载瓦文的发行也是有很大困难的,各办各的报纸,包括发行也是,读者也分散,所以每份报纸的读者也不是很多。

在政府部门任职的时候,我的工作只限于政府工作、政策宣传,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研究自己喜欢的事。现在退休了,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在德宏州资源调查组工作并担任组长,和小组的同事一起做文化研究,主要是做少数民族文化资源的调研收集工作。我想对景颇族文化进行寻根,这项调查进行了10年。从2002年开始,我6次北上做民族研究,在四川、西藏、青海、甘肃、陕西、山西、河北、内蒙古这一带进行。做这些是因为热爱民族,也是因为责任感。这些年我基本搞清楚了景颇族的历史渊源,在民众当中,我也比较受欢迎。因为之前没有确切的说法,通过这几年的实地调研,用语言学、地理学、考古学、历史记载和本民族的史实,为的是将国外关于景颇族历史的怪论拨正。现在我回想起之前去过的地方,都有些后怕。有恐怖的悬崖峭壁,当时我们的考察组去的时候经常雪崩,通过滇藏路的时候,一个月内就有雪崩,有一次一个石头从高山上掉下来,砸了我前车的玻璃,一下玻璃就裂开了,幸好没有伤到人。路很窄,车子在夜里陷到泥坑里,很恐怖,我能活着回来都很不错了。中央台来采访我,在中央四套国际频道“走进中国”栏目《解密景颇族》,由我讲景颇族的历史。德宏电视台也翻译成几种民文版播出,影响很大。我只是想做一些对祖国、对民族有意义的事情。很多玉石老板聘请我当顾问,我不想担任,我想我宁可贫穷一点,为本民族、为党和国家做事情,为后来的子孙奠定民族文化基础。

我是一直坚持并希望能加大经费的支持,对于民文报,不单是景颇文版,对报社、新闻单位,要加大经费支持的力度,对民文报应该更要重视。虽然现在读报纸的人不多,但是在我们边境线上,这份报纸还是很重要的,可以满足群众的需求,同时还起到反文化渗透的重要作用。另外,人员的编辑力量也要加强,民族文用自己的脚采新闻,要自采自编,只是搞翻译,就又回到了刚刚办报的老路,回到了50年前,这不是前进而是倒退。现在的人不愿意订报,报纸的内容不是反映民族的东西,不是反映地区的东西,不是民众所关心的东西,那这样谁会想看呢?我们的编辑人员不能下去采访,办报脱离了本民族的群众,这是一种脱离群众的办报路线。我们的汉文报也会有反映民族地区的内容,但更多的是反映党政机关活动,对少数民族来说影响稍小。如何改变农村面貌的问题,像这样的问题就讲的很少很少。翻译的稿件和自采自编的稿件在表达方式、风格上都是两码事。翻译的稿也会存在语法逻辑。自采的稿件,老百姓才会喜欢读,读得顺。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2日;访谈人:窦翔;整理人:黄博)

(四)曹德旺、黄玉兰一家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曹德旺、黄玉兰、曹力(曹力为曹德旺、黄玉兰夫妇之女),三人工作时间分别是为:1975—1999年;1979—199年;2006年至今。

我们这份傈僳文报纸是世界上第一份傈僳文报纸,1953年周恩来总理亲自指示办民文报纸,1955年元月一号创刊,那时还是试刊,一张报纸有四个版面,第一面是汉文,第二面是傣文,第三面是景颇文,第四面是傈僳文,原来是四开报,后来是对开报,第一代报人有段月华、余国政、霜峰。刚开始的报纸是石印,把字刻在石头上印出来;后来是铅印,拿铅字模一小个一小个排起来成一个一个的版面,打版印刷。报纸出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撤销德宏州,成立保山专区,傈僳文报就没有了。报社搬去保山后,段月华、余国政这些老报人被遣散回乡。1972年,周恩来总理知道民文版报纸不办后,指示马上恢复民文报纸,报社搬回来的时候芒市这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傈僳文版只剩了段月华一个。

报纸要复刊,人也不好找,段月华到处去找人问哪里有懂傈僳语的人,我老伴儿黄玉兰当时在建工队,段月华找到了她,我们一般写信都是用傈僳文,所以我老伴儿还是懂点傈僳文。段月华让我老伴儿来为傈僳文版排字,我老伴儿认为她没什么文化也不好意思去,段月华就鼓励我老伴儿:“不怕,懂汉文的大学生多得很,你懂傈僳文就得了。”那时候我和我老伴儿已经结婚了,我老伴儿想调回盈江,一直等不到调函,她同事也鼓励她调去团结报。为了把我老伴儿调过来办报,段月华还花了不少心思。我老伴儿来傈僳文版后全是自学,也没有师傅教她排字,她就去跟其他民文版报人学,排字方法一样只是字不一样,边看边学。

我老伴儿过来后,傈僳文版就有了段月华、胡育才、黄玉兰三个人,段月华问我老伴儿:“你男人在哪?”我当时还在山顶上当老师,国家一分钱没给我,要我办学校我就办起来,在盈江山上教书,报社的工作调动函来了好几封,乡政府都不给我走,我走了以后就没人教书了。1975年3月15日,我正式到《德宏团结报》编辑部。我来的时候傈僳文也懂一点,汉文也懂一点,开始翻译工作,后来还做过排字。我调上来以后,段月华认为7人还不够,还需要找一个排字的工人,我同学栋志荣也被调上来了。报纸还是一周一张,四开报,发行工作也是我们搞,当时订报的人也少,报纸都是捆成捆,一捆一捆地送下去。“文化大革命”后期,开始拨乱反正,成分也开始恢复,胡育才因为怒江也要办报,他就调回去了,栋志荣去铸字坊了。打倒“四人帮”后,段月华受牵连,就被抓了,最后就只剩我和老伴儿黄玉兰两个人了。

1979年左右我和黄玉兰开始两个人办报,我们想找人进来但是不给找,去州上问也被拒绝了。今天哪见过两口子办报纸的事,两口子办报纸咋办,这又不是私人的报纸,这是国家的报纸。领导也很不关心,感觉办不下去了,想着调回盈江算了,社长匡大一劝我:“不要写申请,你们走了以后哪个来办报?”两个人要编译、排版,还要下去搞征订工作,只能把报纸改成半月刊,一直坚持到余志林、余文刚、曹有和调过来。两个人办报,孩子还小,生病请假都没有机会,到了固定时间报纸是一定要发出去的,两个人不仅要办报还要出书,我和老伴儿出过一本叫《百灵鸟》的故事集,里面讲的都是我们傈僳族的民间故事,我们还编写过傈僳族语言的课本。那个时候没有电饭锅,还要烧火煮饭,我两个哪个先下班哪个去砍柴煮饭,每天从早忙到晚,我老伴儿排字经常加班,就是这样两个人把报纸做过来的,我编译新闻,我老伴儿排字。

我和老伴儿编《百灵鸟》的时候,想到余国政(曹有和父亲)比较精通傈僳文,就想把他借来帮忙。余国政身体不太好,我老伴儿劝我不要让他上来了,我就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余国政又是傈僳文版创刊者之一,还是坚持让余国政参加。没想到余国政上来后真的病了,胃穿孔,又赶紧把他送去州医院做手术。余国政生病那段时间我们就更忙了,要办报出书,还要忙着照顾病人。

1984年,杨景恕书记说这样坚持下去也不合适,还是要找些人来一起办报。我就去找人,懂傈僳文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傈僳文又是靠口口相传传下来的,所以人不难找,一口气找到了10多个。后来这些人有一部分又调去了政府或者传媒集团。我先是找了张兴德,他还是个大学生,但是他不懂傈僳文,所以后来就调走了。余文刚和余志林在糖厂工作,听说他两个懂傈僳文,我去了好几次才把他们调上来,后来又把余国政的儿子曹有和调了上来。印象最深的是余林秀,她是傈僳族,但是她调过来的时候她不是很懂傈僳话,也不是很懂文字,为了培养她,我不给她任何的采访编译任务,专门让她学习了3年傈僳文。

傈僳文版发行量不是很大,我工作做得最好的时候也就每期五六百份的发行量,每年征订开始的时候,我都要带着编译室的人下去搞征订,一年下去一次,轮换着去,今年带着余志林,明年带着曹有和,就是这样轮流带着他们去搞征订。从1975年开始,一直到1987年定为编译室主任。从1975年开始我当工作人员,也做着主任的事情。1999年8月1号,我因为眼睛花了,字看不太清晰,就提前退下来了。

2006年,我女儿曹力进入《德宏团结报》报社,刚开始她也不在傈僳文编译室,先是在党办做管理工作。但是曹力从小就跟着我们学傈僳文,我们家也讲傈僳话。后来我们就觉得,曹力可以好好学习下傈僳文,继续为保护傈僳文化来办这张报纸。曹力也觉得一直在党办待着不合适,她更乐意选择去做本民族的工作,领导也挺支持,2010年她也就调入了傈僳文编译室。现在傈僳文编译室人才奇缺,已经是青黄不接了,人越来越少,但是招聘对文凭的要求高,其实有文凭的人不一定懂傈僳话、傈僳文,懂傈僳话、傈僳文的人文凭又没有那么高,找胜任工作的人也难。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4日;访谈人:赵亚净;整理人:黄博)

(五)赵为民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赵为民,《德宏团结报》载瓦文版编辑,载瓦文版第一报人。工作时间:1980—2013年。

1980年我来到团结报社,当时在景颇文版做编辑。1953年我出生在云南省德宏州陇川县,1980年毕业于云南民族学院,和石老师一样,所学专业也是景颇文。

当时景颇文是解放初期就开始使用的,但是因为载瓦文版是一个民族两种文字,上面很多同志就把载瓦文否决了,一直没有使用过。但是在景颇族中,当时有两大支系,景颇支系和载瓦支系,两大支系当中载瓦支系的人口最多。所以当时也有很多人认为载瓦文必须恢复使用。我们大学毕业之后,把载瓦文在原先的基础上改进之后上报州委州政府。到1983年,州政府下达文件,恢复使用载瓦文字。在芒市也办了培训班,所有的干部和载瓦群众学习载瓦文,在乡村、小学,生产队培训骨干去教载瓦文,学习载瓦文的群众比较多。当时我的压力比较大,很多景颇族群众认为,我本身是搞景颇文的,出来搞载瓦文不妥当,这件事在领导中有不同的反映,我们还是顶着压力把载瓦文办下来。1984年我们就开始筹备了,回忆起出版第一张报纸的时候,刚开始一个月出一期,第二年开始出半月刊,从第三年开始,省新闻出版局让我们的刊号和景颇文通用,两个民文版同用一个刊号。

在我读书的时候,有很多载瓦语群众和景颇语群众,我们超越自己的语言去学习其他语言。两家的语言相差也比较大。我本身会讲载瓦文,但是我们那里这两个支系都有,所以我也会说景颇文。不会载瓦文的就要从头学起,难度比较大。当时为了办这份报纸,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毕业之后有些分歧存在,像景颇支系认为载瓦文不能使用。本来在民族学院毕业之后,可以分到民族出版社、电台,也可以留校。但是对载瓦支系的学生,不管成绩再好也不能留下,只留景颇语系的。我想我本就是为了民族来学习这门语言,还不要我,当时我就想成立一个“派别”。我们人口多,也会很有优势。所以我就下了决心,将载瓦文整理归顺之后创办了报纸。朵示拥汤也是做了很大贡献,尽管刚开始他反对载瓦文的推行。景颇族本身有两种语言,可以让不懂景颇文的载瓦人阅读报纸,报刊很受欢迎。

但是我们也是有困难的,现实情况就是报纸的成本高、村寨远,订阅户分散。然后村寨的邮件数少,需要积攒到一定数量再送,一般送到村公所,让小学生拿到生产队,但小学生不知道送到哪里去。邮政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经费不足,民族报纸的发行工作很难,这也是载瓦文版现存的难题之一。这也不光是载瓦文的困难,其他的民文报纸都有这样的问题。当时报纸还没有邮政公开发行,是由内部发行报纸,报纸印刷之后,我们几个同事就按片区分好订阅的数量,用信封写好订阅读者的地址,然后送到邮局去寄送。这样的工作在当时很辛苦、很累,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有意义的。现存的问题也不能忽视,邮寄不到位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现在的报纸是邮局统一发行,邮局的人就放在街口,老百姓上集市去取。很多读者反映报纸不能送到家,虽然我们和报社也沟通过,但是效果不好。还有就是采写稿件少,很多内容都是翻译过来的,到下面采访少,下面最新的消息我们也不知道,在载瓦文创刊30周年的时候我也讲过,我们的记者应该多下去采访,多些经费,自己采写本民族特色的稿子,读者更喜欢读这样的消息,现在缺少民族特色的东西。年轻记者进不来,招进来之后也要花一两年时间来学习,报社也有人数限制。

开始创办的时候载瓦文版的通讯员写稿是最多的,稿子都用不完。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质量不高,他们看到自己的稿子上报就很开心。当时报纸刚开始办,人们的热情很高,想体验,整个报社除了汉文,就是载瓦文的稿子最多。现在不如之前,原来的通讯员也中断了,还有一些年纪也大了,也写不了什么,年轻的通讯员也不多。不过有通讯员培训班是很好的,我在没退休的时候,也会找领导申请费用去办培训班,这些记者轮流讲,各个村寨的骨干来培训,然后发动更多有文化的人来写稿。培训班最重要的是经费问题,然后就是挑选通讯员,因为他们的文化层次不同,有的一讲就懂,有的怎么讲也不懂。不过载瓦文培训班是最多的,我们都是办公室自己的人想着办,如果单靠报社,肯定不行。大多数通讯员是我们自己选出来,然后会给他们稿费。

当时出第一张报纸的时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天。在出版的头一天,也就是在1985年7月31日晚上,完成了四个版定稿工作,和组版的排早扎老师在印刷的时候还遭到景颇文版的同事反对,但是我们依然坚持排版印刷,当时印刷厂的工人也是很支持我,说要加班印出来。1985年8月1日,报纸印刷出来,因为我当过兵,我就通过整理分发报纸来过八一建军节,那个节日过得特别有意义。我自己定了出版的日子,报社也同意通过,在前期的筹划完毕之后,正好等到了8月1日建军节,所以就把出版的日子定在了这一天。报纸出来的那一天,我的很多朋友看过之后,都支持我,让我以后能接着勇敢地做下去。报纸印出来的时候景颇文版的编辑也没说什么,因为上报州委已经获得批准了。

对于出版这份报纸,我感情很深厚,自己办下来的报纸我还是很留恋,现在虽然已经退休了。我还是希望报纸能越办越好,让载瓦文得到更多普及,有更多的人看这份报纸。很多不懂科学知识的人,通过这个报纸,可以展开一些实践。很多人学载瓦文的同时也影响了自己的职业,有的也会通过载瓦文来学习汉语。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2日;访谈人:窦翔;整理人:黄博)

(六)余志林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余志林,《德宏团结报》傈僳文前编译室主任。工作时间:1984—2011年。

1984年,我从盈江调来《德宏团结报》傈僳文版工作,先从编译做起,1993年11月开始任编译室副主任,2005年任编译室主任,2011年底退休,参与办报工作27年。我最早在糖厂上班,当时老主任曹德旺主持办报工作,傈僳文版缺少办报人员,老主任亲自下乡做人才抽调工作,但是那时候既有文凭又懂得傈僳文字的人相当缺少。我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以前合作社办过夜校学习班,我去学过几天傈僳文字,初中毕业后我去学校代课八个月,后来去农工部工作,那时候糖厂年轻人比较多,上班地点也在城市,我就去糖厂工作,之后我就来到编译室了。刚开始是德宏民族出版社一个老乡把我介绍给了老主任,老主任先下乡考察了我一次,第二次下去盈江找我就要求我调来编译室,我调动工作办了两次才办下来,第一次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我的工作,不给调任,第二次才成功。1984年我调来编译室,余文刚、曹有和分别于1987年、1989年调来编译室。

我们那时候,年轻人都喜欢写信,我就开始自学傈僳文。我还在寨子里做过记工员和仓库保管,平时也需要记一些文字,都是用傈僳文,农村地区懂文字的不多,很少有人能看懂。1984年,傈僳文版编译室只有3个人,老主任曹德旺负责文字编译,黄玉兰排字,还有一位工农兵大学毕业的张姓工作人员,虽然编译室有15个编制,不过合适的人难找,最多的时候编译室也就是5个人,现在编译室只有曹有和、麻生芝、余林秀和曹力4个人。傈僳文版编译室人才急缺、难找,很多时候我们找人都是就在村寨的关系好的人去挖掘人才。因为我们傈僳族大多聚居于盈江一带,所以谁适合这个工作、谁有语言优势,通过熟人介绍,我们都还是知道的。我进傈僳文版编译室后也逢人便说这里需要人才,希望能有更多的傈僳族同胞加入,和我们一同办报,不调人来是不行的。

我们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寻找合适的办报人员,去其他单位动员过,向领导汇报请求支援过,但是很遗憾,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办报队伍很难扩大。其中一个原因是现在报社招聘人员的要求越来越高。原来是要大专学历,现在要求本科学历,德宏州傈僳族本来人口就少,人才也少,读书的人也少,现在德宏州傈僳族没太多大学本科毕业生,有也是“抢手货”,不管是什么单位,只要是傈僳族的本科生都是抢手货。傈僳族本科大学生多数去了政府部门,像我们这种搞新闻事业的部门几乎很难“抓到”本科毕业生。我认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你看,我们这张报纸一段时间用新文字,一段时间又换回老文字,丽江、怒江和楚雄的傈僳族都是用新文字,我们这里都是用老文字,且人口也不多,就像一个不被关注的角落一样。再有一个原因,很多人去读大学,但是认为在德宏州学新闻没有用,很少有人会选择来报社工作,傈僳文编译室更难碰到。现在不管是《怒江报》还是《德宏团结报》,傈僳文版统一成老文字,办报条件也好了很多,人才交流、业务交流都可以实现,但是德宏州由于人口少,报纸发行面小,很多年轻人觉得这个平台小,外地的也很不愿意来这里。现在我们傈僳文版工作人员年龄已经偏大了,但是没有办法,这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问题。

1984年,我刚来傈僳文版的时候同样感受到了办报的辛苦,以前在糖厂每个月80块奖金、200块补助,还有每年千把块年终奖,到了编译室我的工资只有60块了。比较现实点来说,待遇就很不吸引人。现在束缚傈僳文版发展的障碍说来说去还是缺少人才,想培养人才的话很难。一是想要让年轻人来,要给开出一些吸引人的条件;二是年轻人也要具有一些本事,能读、能写,可以过傈僳族的语言关这是最基本的。

我认为有一件事很可惜,在退休前,我给傈僳文版物色到了一个大学生,这个年轻人也愿意来傈僳文版,后来我去给上级汇报,汇报一次没结果再汇报一次还是没结果,最后这件事就只好不了了之了。这个陇川的傈僳族大学生最后去了县司法部门,后来调到了州司法部门。现在见了我,他还会说:“余老师,其实我还是很想来傈僳文版的。”德宏州傈僳族学历高,又懂汉语,还懂得本民族文字的人相当少,有些时候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有时候社里要人的时候我们反倒找不到人才,社里招人意愿冷淡的时候我们又遇到了合适的人才,有了我们也不好去说了,因为没下达指标嘛。

限制傈僳文版发展的另一个原因是经费,能到傈僳文版的经费很少,所有人都在提,但是当划拨经费时傈僳文版就像被忘了一样。

《德宏团结报》傈僳文版最早创办的时候有很多报人是从怒江过来的,像霜峰、段月华、胡育才,后来霜峰、胡育才又回去怒江州办《怒江报》傈僳文版。《怒江报》傈僳文版比《德宏团结报》晚了将近30年,1978年《怒江报》开始陆陆续续出了几期傈僳文报纸,直到1983年才正式创刊。在发行工作上,《怒江报》傈僳文版一直依靠政府征订,报纸印出来以后交由各级宣传部或者邮局免费发放到农村、教堂,《德宏团结报》傈僳文版很早就开始坚持自办发行,组织征订工作,订报费才5块多钱,我们的刊号是有国家发行资格的。

2005、2006年这两年,我们也下乡搞过免费发行工作,但是效果不好,后来就停了。一是免费发行工作量大,二是免费发行后很多读者不认真了,因为没出钱嘛,有时候去拿有时候不去拿报纸,免费发行工作量增加了,社会效果不好,搞了两年多就停止了。免费赠阅是上级的要求,但是免费赠阅做起来特别麻烦。我们的办报人员要亲自下到寨子里去统计看报纸的人有多少,然后确定印刷量、发行量。一些傈僳族人口比较多的村寨,邮递员会送到当地村委会,人口少的自然村一般都是放在小卖部,那些只有一两个订户的村子甚至需要邮递员亲自送到村民手上,工作量很大。

我在来傈僳文编译室之前就已经看过这张报纸了。对于傈僳文报的发展来说,我个人认为,虽然读者少一些,但是傈僳文报纸办下来和其他民文报纸的社会效果都差不多。傈僳文报增加内容难是这些年来遇到的一个障碍,主要是这么多年来没有认认真真搞过通讯员培训,从我来这里开始,我记得有过两次通讯员培训。傈僳文版刊登的来自一线的新闻比较少,主要是通讯员少的原因,从原来组织过的通讯员培训来看,效果也不够好,参与培训的通讯员大多来自农村,没有多少时间写新闻。通讯员培训结束后稿件会多一些,但是慢慢地又没有了,这也让我们办报人员的负担加重了,没有了一线稿件,我们只能去看一些《人民日报》《云南日报》等其他报纸来转译,要找到适合傈僳族群众的文章相当难。

我还没退休前年年都会下乡做征订工作,从我做征订工作的那几年来看,傈僳族群众是很需要这张报纸的,特别是对中老年读者来说,不能没有这张报纸。现在年轻一代的读者少,不用说傈僳文,读汉文的也少了,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城市,爱读报纸的人少了,所以傈僳文的影响力在年轻人身上是看不出什么来。傈僳文版大多数读者是中老年人,他们还能看得懂、读得通,这个现象不只是傈僳文版有,其他民文版报纸也有。以前傈僳文的发行量最高有2000份,我退休那年发行量只有900~1000份,不仅仅是发行量少,发行工作也比较困难。

傈僳文版的内容和其他民文版一样,大多数情况下是转译汉文版报纸,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会对内容编辑做出调整,比如盈江大地震那次,傈僳文版设了专版来报道。1990年盈江汇流河电站被泥石流冲垮,傈僳文版第一次做专版报道,那时候报纸还不是彩色印刷,还是铅字排版,外观效果不是很好。傈僳文版人员少没法去前线采访,汉文版派了两名记者,我们就把汉文版记者发来的报道转译成新闻。

办了将近30年傈僳文报,我认为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受过正规的翻译训练,来编译室的编译人员都是你先来我跟你学,我先来你跟我学,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学院教育。慢慢熟练后,做的时间长了就不是那么难了。我们没有去专业学校读过书,我们的做法就是“三个臭皮匠组成一个诸葛亮”,只能这样解决问题。在报纸发出去后,我们也会让读者来评说这种翻译合适不合适,如果合适,那么一个新的词语就这样诞生了。现在大家精力都转移到经济建设上去了,要做语言的规范化很难。

有时候我们做这张报纸困难得想哭,对好新闻、好版面、好图片的要求和汉文版一样,但是我们投入的工作量比汉文版多得多。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1日;访谈人:赵亚净;整理人:黄博)

(七)朵示拥汤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朵示拥汤,曾任德宏团结报社副社长。工作时间:1987—2010年。

载瓦文的历史和景颇文差不多,20世纪初在缅甸就有了载瓦文。当时也是有两套文字的,一种是拉丁字母形式下仿景颇文的载瓦文,一种是现在的傈僳文,为拉丁字母倒正书写的字母。当时我们见到过的载瓦文材料是宗教文档,宣传基督教的教规教义,利用文字的形式来传教。1949年用仿照景颇文的这套载瓦文,曾经翻译过《圣经》中的一些篇章,也出成了小册子。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对于景颇文的各支系语言,中央组织人员进行了调查。1952年中央民族学院开班,景颇文和载瓦文各一个班,在开办了这个教学班之后,1953年就对文字问题进行了讨论,当时是有苏联专家参加,景颇文、载瓦文没有改动,像傣文的几个声调符号有改变。在1955年进入了文字试推的阶段,到1956—1957年就基本定下来了。

就载瓦文来讲,当时在保山民干班培训了几批载瓦文的骨干,有一些老干部及农村的骨干都用了一辈子载瓦文,他们不懂汉文,参加工作记笔记都用载瓦文。我们小时候就没有学过景颇文载瓦文,我是1950年生的,当时我们那里最初办小学是在1959年,我是1960年上学的。当时学习汉文,会写,就是不会用口头表达。汉语口头表达到中学之后才会,1973年我到云南师范大学史地系读书。1977年翻译《毛泽东选集》,被抽调到云南省《毛泽东选集》翻译小组,用景颇文翻译。当时我既不懂景颇文,也不懂景颇话,我们懂的是载瓦话。11个人有60篇文章,翻译了一年,在这一年时间里,我基本锻炼出来了,景颇话用口头表达也还是比较困难。文字形式我翻译的比他们还多,当时也是精力充沛。《毛泽东选集》翻译完了之后,把我留在了州教育局编译室。恢复使用载瓦文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

1978年后我们开始开展工作,我当时是在德宏州教育局做民文推行,叫民文编译室。我一边做推行工作,一边做调查研究,景颇文的读物有课本,推行给小学、老百姓,但是效果都不好,不受欢迎。1978—1979年我们又开了两次民族文字语言教学会议,总是感觉民族语文特别是景颇文的民文推行相当难的,因为支系又多,别的支系学习景颇文是万万不可能的。能够学懂的人很少,去云南民族学院读景颇文的载瓦人没有学懂景颇语,反而景颇人到那里学懂了载瓦语,交流的时候载瓦人多。在乡下只推行景颇文,不推行别的文字,形势好起来之后,群众的呼声起来了,要求恢复载瓦文。之前使用载瓦文的人还在,这就是范例,有必要把载瓦文搞起来。当时我就考虑,从民族本身作为出发点,能够用景颇文推行普及,最好用景颇文。当时也没有教材,也没有资料。原来的载瓦文我都没见过,势单力薄。编译室也才几个人,忙不过来,没有精力搞,我找资料也找不到。

到1980年,云南民族学院景颇班的毕业生,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批50年代的教材。1980年底,我和丁老师一起在德宏州民干校创办了夜校,反响相当好,载歌载舞,反应很强烈。我就用那本书,对载瓦文方案重新进行了整理。因为原来的拉丁文26个字母使用不全,xqv没使用上,有些在声母出现了,可以用单声母表示的东西变成了双字母或者三字母,我就把双字母和三字母用单字母进行替代,因为拉丁文的发音基本上都差不多。然后我们就在小范围内进行了讨论,当时群众反映信也不少,群众学习相互传抄,我又整理文字方案。

1956年,周总理指示要求向汉语拼音靠拢,我原来做的几个字母和声母的方案,从景颇文首先要从本民族角度出发,省民译委的李振邦老师坚持用靠拢汉语拼音的这一套,要改动一个,这样会整个系列都要动。最终文字方案搞出来了,出来之后没有大的修改,有一些东西现在看也是可行的,但当时人们还不是很理解。比如bia、pia、mia,去掉ia读音不变推行不了以外,统统都是当时那套文字方案。现在载瓦文方案在少数民族文字方案中是最成功的一个,我们主要是为了满足群众的要求。之后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得到点拨和肯定之后,我们才定了下来。周老师说:“我们搞了几辈子,几代人没有搞定的载瓦文方案,你一搞就成功,说明还是真正的载瓦人才能搞自己的文字方案,而且相当公正,26个字母都在,之前是23个字母,27个声母,86个韵母。”在这个时候,景颇文的缺陷也就表现出来了。景颇文里有一些音的声母不全,所以拼写出来的东西呢,读的和拼写的不是一码事,而载瓦文读出来的和拼写是一致的。

恢复文字方案,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无数次,但是核心小组就是政协副主席毛勒端、民译委的李振邦和雷正明。在李振邦老师的指导下,我和毛勒端做得比较多。毛勒端的文字功底和逻辑思维较强。然后从1981年就开始推开了,真正地推开在1983年从省里的文件开始,10年时间就普及了载瓦文。1982年我们开始编汉载词典,因为做文字的必须要有工具书,没有工具书会乱套的。汉载词典我们3个人做了10年,1992年出版。当时我也做了行政工作,边工作边编词典,1987年调到团结报当副社长的时候,把工作摆(停)下来专心搞载瓦文。编载汉词典又用了多年,1989年开始,到2009年才出版。培训和文字规范用推行标准音(普通话),州县市都办了载瓦文培训班,主要以培训教师为主,还有机关单位的干部,还有农村骨干都参与学习。1993年,中央、省、州对推行少数民族文字进行普查,我们载瓦文在1993年完成了普及和扫除文盲。原来是12~45周岁的文盲比率相当高,到1998年就实现了全州无盲。载瓦文的教学就一直坚持下来了,保证了载瓦文的普及效果。比如说芒市西山乡营盘小学,在教学载瓦文之前的考试,最低语文才11分,数学才17分。使用载瓦文之后,成绩名列前茅。通过载瓦文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致富的也有不少。

我在报社的时候载瓦文版也创刊了,不懂文字的是创不了刊的。团结报的问题解决了,排字工和编辑这些都配备了,是由到云南民族学院学习景颇文的载瓦人来当编辑。特别是广播电台的播音,当时准备好稿件,培训了4个播音员,在1984年的10月1日开始播音,那天的播音是德宏州的第一次用民文播音,轰动了整个景颇族聚居区,有的村民还用录音机录下来反复播放。那次以后,领导就很重视,一直到现在。电影译制也重新做起来了,电视台播放的节目一到时间就会有观众收看。我现在并不担心载瓦文的发展,现在有成套的工具书,载瓦文基础知识、读写规则的资料也很丰富。

当时老百姓呼声高,我是景颇文和载瓦文中间的核心人物被争抢。原来他们认为我都能学会景颇文,人家也能学会。我当时精力充沛,爱动脑子,有计划。虽然编者只有几个人,但是参加的人很多,大家一起讨论,看法不同,会有不同意见。我还被派去北京进行校对工作,她们就成了骨干。我观察了汉语的《新华词典》的编纂情况,有一大批人也是搞一二十年,我们专门用了一年的时间去北京继续编译。基于对民族的感情,加上对文字知识的掌握,我想文字都能搞起来,这个词典也必须整套搞起来。我出了很多研究载瓦文的书籍。对于反对出版载瓦文版,相反对我们是一种动力,反对的呼声也是没有道理。有了培训,有了读者群,就有了创办载瓦文版的想法,但具体还要申报手续,大家等不及就先出来了。办培训班,办报纸,弄播音,都是自发的。办报纸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容易携带,随时都可以看,懂文字的人就可以看,传播相当快。报纸办起来效果很不错。

2010年退休后,我盖了房子,种了植物,但是没时间管,随时都有人叫着帮忙,各单位拿不住的词都会打电话来问。2013年瑞丽市又叫着做中缅文化交流协会。拿不准的就一起讨论,拿得准就告诉他。本来想着退休后就不出书了,但估计也是停不下来了。现在也有六七十本书了,不仅自己要出,还要帮别人。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6日;访谈人:窦翔;整理人:黄博)

(八)李永斌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李永斌,现任德宏团结报社副社长。工作时间:1987年至今。

我1987年毕业于云南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当时中文系只有两个专业,一个是新闻,一个汉语言文学。我是腾冲人,应该回到保山地区,但是我想来这边工作,年轻人嘛,就想换个环境工作,和学校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就分配来了这边。分过来之后,我想着这是州府,条件肯定好嘛。到这里看到只有一条街像样一点,其他的街道都是破破烂烂。过去也不想着要回家去,把我分配到哪里就是哪里,档案都跟着我来了,回不去。住宿条件也很简陋,连张桌子都没有,把两箱书摆到一起就是桌子,一箱书摆到边上就是凳子。

来报社之后,我在汉编室做编辑记者,主要就是采写新闻。我们的报纸是党报,报纸主要的读者群是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州里面出钱,我们给村里提供报纸,现在3000多个村民小组都有报纸看。对于年轻一代,喜欢看新媒体的报纸,通过我们的微博、微信公众号来阅读。现在我主要负责汉文版的工作,每天负责审稿,要发哪个稿子,排版人员排好了,一个版一个版地弄出来发给我,等到晚上印刷完,还要签字,晚上也要上班。我们白天晚上都要在岗,不像其他报社有夜班编辑。第二天上班坐到这就开始审稿子,微信、微博、手机报,我们值班领导都要看。

现在我们报社的民文版,当时创刊的时候,主要以翻译为主,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宣传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我们在采访这块也给他们下了任务,每年要写几篇优秀稿件,评选优秀稿。他们要下去采访,要报选题,社里面同意之后,就给他们费用去采访。有的时候下去采访,一些小的新闻根本不需要去跑一趟,我们的通讯员给写一下就行了。当然现在每个编译室的人手少,报纸也少,民文版的编辑在业务学习方面相对汉文版的要欠缺一些。他们每天就是接触民文的这些内容,写出来的稿子要到汉文版的报纸上刊登就会很难。说到民文报,是给不懂汉文的少数民族看的,现在汉文的普及,我们这些年轻的少数民族娃娃,多数都懂汉文,他们通过汉文的这些广播电视杂志来了解信息就越来越多。现在民文报纸的订阅量是越来越少,现在社里面专门拨钱做报纸的征订,但是发行量一直不乐观。从社会效益出发,也不会停办民文报。另外,这是关系到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承,国家是鼓励支持的。但根据现在报社的条件,也不可能把两期变三期,这要投入很多的人力财力,目前也就只能维持。现在懂得民文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虽然现在的学校里面还有双语教学,但是以后考大学还是以汉文为主。现在很多人虽然属于那个民族,但是不懂其文字。像我们景颇文版连续招了3年,都没有招到人,好不容易招到了一个,又考取了县上的公务员走了。现在的人手少,人员也越来越老化,都是四五十岁的。如果能招得到人,我们报社也会放宽标准。

办民文版的报纸,当初在解放初期意义还是比较大呢,有很多少数民族群众需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保留这种民族文字的使用。目前看到的少数民族文字的使用,就是一些单位的牌牌上,傣文、景颇文都有,然后就是我们报纸在使用着,出版社在用,抄宗教活动的经书,傣文方面有古文献收集,其他就再没多少了,使用范围越来越小。马上事业单位改革,我们这样的新闻单位就划成二类事业单位,有一部分的工资要自己想办法,80%的工资由财政拨,20%由自己想办法,比如用报社的广告经营收入来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们就要和政府反映,把我们的民文版纳入公益一类,我们的汉文版就自己找门路,因为我们民文版没有广告。现在也想把民文版的公众号做出来,尝试着做,具体内容怎么做,还是要民文版的编辑整理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

对于我们报社的“十三五”规划,我认为报社现在基本做到了。我们现在的微信平台开了4个公众号,《德宏团结报》目前拥有官方微信、中缅商情、玩转德宏、孔雀之乡4个微信公众号。现在做新媒体,要么就是卖技术,要么就是卖商品。我们的技术肯定是不行,需要别人帮我们开发。我们人数不够,每年的广告收入也就200来万元。招聘更多的人,工资我们也负担不起,为了新媒体的运营,我们就招聘了一批年轻人。现在不能再把摊子铺大了,以后就是把这些新媒体做好,把现在这些运营好、推广好,我也还是很有信心的。我们的客户端上线,是德宏的第二个客户端。第一个客户端据说下载量达7.5万次,里面的新闻都是我们这里出去的,但是他们的每一条内容,不比我们平台里的阅读量。虽然我们也有提过把民文版弄进客户端,但是技术实现不了。

虽然说报纸经营有困难,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城市,竞争不是很大。像在内地很多报社,竞争很激烈,德宏州的人口比较少,总共有100多万,我们的报纸将近20000份的订阅量。我们作为党报,得益于政策扶持,现在的发行量也是很大的,从全省人均比例来看是比较高的。但是现在整体趋势是,下一步要做有影响力的媒体。很多机关干部现在上班也很少有时间去拿着报纸读,更多的还是通过手机阅读报纸。所以我们要对新媒体方面多做创新,多从资金技术方面下功夫。我们现在毕竟是小报纸,收益也不多。我们目前的微信运营还是很不错,公众在全省应该可以说没有掉过前五名,在纸媒做的微信公众号里面,我们的微信号影响力还是有的,每个月都有排行统计。但是现在我们这边专门负责新媒体方面的记者是空缺的,目前报社也招聘了8名做新媒体的记者,但都在考核期,看工作表现录用5名。我们的新媒体,微博、微信、手机报,全是做汉文版的编辑记者,他们兼任新媒体记者,平时很辛苦。别的媒体来我们报社参观的时候,看到我们汉文版的记者在弄新媒体,都说我们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个人做几样活。其他报社有专门的新媒体中心,包括我们现在做的缅文报,都是汉文编辑做,现在州里面也给缅文报一些编制,我们今年也准备招人进来。在办报纸方面,我们做了很多年,现在操作得也比较熟练了,目前主要是对新媒体这方面,特别是在新闻客户端,原来是定在这个月上线的。上线的客户端叫《嗨德宏》,这个客户端是请杭州的开发公司设计的。目前报社的整体目标是放在新媒体上,两微一端也齐全了。但是需要做更多努力,不能让它成为僵尸客户端,用户下载了要用。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4日;访谈人:窦翔;整理人:黄博)

(九)赵敏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赵敏,现景颇文编译室主任。工作时间:1993年至今。

我是1993年11月份来到报社的,之前我是教书的,我在德宏教育学院中师班读书(1989—1991年),虽然是专科,但是我们那个班比较特殊,所以两年就毕业了。当时毕业之后,就分配到德宏州盈江县太平镇龙盆坝小学教书(1991—1993年),在小学嘛,什么都教。不过当时报社缺人,然后就到学校找到了我们,我和孙志荣老师是同一年招进来的,我们都是在小学教书,只是不在同一个小学。当时报社来找我的时候,是因为我读书期间经常给报社投稿,工作后也经常投稿。刚开始来,有一个叫尚正英的老师,她是1987年从省电台调下来的,现在在瑞丽广播站。她教我如何编译,主要做一版。尚老师是云大民院(现云南民族大学)景颇文专业毕业的。当时我们没有学习组版,只是学习画版,我们写完稿件,然后画好版到工厂给组版工人,他们用铅字排版。我当时是师范类,景颇语没有正式学过,我父亲是在教研室专门从事景颇文工作的,所以是他教我的。当时我们上学的时候,因为汉族和傣族多,也不教景颇文。进报社之后,我又进行了学习。当时读书的时候也只是会看,会读写一部分,但是哪一个要大写,哪一个要小写就不清楚。因为景颇文是拉丁文的嘛,跟汉文还是有区别的,用的符号哪里不对,都是我老师给我指点。我们办公室的老师,除了岳麻保,其他都是当老师的时候调过来的。过了一年左右,我就开始负责一版的编译工作,尚老师把我教会了以后,我们就换着做,星期三的报纸她做,星期五的报纸我做。刚开始的时候,都不太放心交给我去做,都来看一看我组的版面怎么样,一开始我们需要在纸上画版面,在哪里放图片,内容要怎么放。排好之后,我还要校对稿件,校对两三次才可以定稿。文字吧,因为像英文文字,多了少了不容易发现。我们手写,写到稿纸上给排版工人。如果错了,就要把一排字拆下来,重新再排,所以很费时间。我们当时也学过组版,有的时候帮他们排过,只是不能完整地拼起来。现在电脑排版就和写英文是一样的,校对方面也不麻烦了。我们在电脑上再看一遍,传上去,错误要少一些。傈僳文和傣文排版起来都困难,他们需要有专门的软件上网才可以编译,才可以传到网上,和傈僳文版相比,我们的就没有那么麻烦,因为我们的文字都在键盘上做好了。

现在吧,我们还是人少,我们加排版的总共有7个人,编稿的只有5个人,我现在又参加下面的工作队,就4个人办报。以前的人多到10人办报,现在一半都不到,有的退休了,有的调走了。这两年一直没有进人,现在算是比较困难的时候。我们以前都可以换着做,两个人可以做一个版,但现在一个人都搞不完。我记得有一次办一版,我就看见报眼这里,我的同事放黑体字,当时我不知道,不重要的新闻是不能放黑体字的。刚开始来嘛,那天老师也不在,我就把不重要的放成了黑体字,当时就被批评了,这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还有一次,下面通讯员寄来的作品,我当时没有考虑那个作品的真实性,就直接编译出来发稿了。结果就受到批评,主要因为下面的通讯员也不知道该怎么写。现在嘛,做多了也有经验了,这种错误也没有再犯过。

对于采访,我们要采访就要去山区,到景颇族寨子去采。但是我们没有经费啊,社里也没有经费支持。和社里也沟通过,唯一的办法就是培训通讯员嘛。培训是培训过了,去年培训过,效果是有一点,但是效果还不是很好,只能等通讯员写稿给我们。现在我们有30个通讯员,但是不经常写,要写也是文艺版。在新闻方面,也是很少。经常给我们投稿的有一位叫沙红英,是我们版编辑沙红梅的姐姐。现在的通讯员缺乏知识,还有的不懂电脑,发来的稿子,写完寄到报社时间就长了,可能一个星期,就不是新闻了,通讯员培训力度还要加大。开通讯员培训班的时候,他们也反映过读者的意见,认为会议消息太多,有关景颇族新闻少。2012年我当时采访了一篇稿件叫《边境线上的好村民》,获得了第二十五届全国少数民族地区报纸好新闻三等奖。这个边境线是瑞丽下面的弄岛镇等嘎村。这个村里面的特点就是,他们和缅甸中间隔着一条河,两边的人互相通婚,那边的牛吃这边的草,这边的猪游过去。还有一个特点是,那边的景颇族学校很多。那次我去参加了喝水酒的比赛,缅甸的人民也过来和中国人民一起品酒,我写了这篇文章主要想表达和睦的村民,无论是本寨的人还是缅甸的人,都很和睦,什么事都互相帮忙。

从发行来看,现在的发行也是问题,每年都要到寨子里去,他们没有自愿去征订,每次我们都需要去提醒。其实他们也不是不愿意订,是缺乏意识。我们每年10月份会在报纸上发征订启事,我们也有通过口头方式互相告知,那些没有看过报的他们就看不到这些启事,还有就是爱看景颇文的多数都是老人,年轻人认为这个和汉文差不多,网络、手机上到处都有汉文,现在年轻人都对景颇文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看缅甸文版,那些打仗的,比我们这要刺激得多,新鲜得多。我们这里的新闻,汉文新闻里都有。年轻人直接就说:“汉文有,我们不愿意花时间去看景颇文。”还有就是邮局的人没有及时送到,村寨路不好走,报纸就放在村口那里,同一个寨子的就拿回去了,有的十天半个月也拿不到手。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2日;访谈人:窦翔;整理人:黄博)

(十)麻生芝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麻生芝,傈僳文编译室记者。工作时间:1999年至今。

1999年12月,我调来《德宏团结报》傈僳文编译室。当时老主任退休,报社需要一部分人进来,也是为了解决夫妻分居这个问题。那时候报社比较困难,进来的才有两个人,一个是杨清顺(音译),一个是我。因为报社比较困难,不再进新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傈僳文实在没有人了,我才进来的。再说平常我也是报社的通讯员,他们看到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才把我调进来的。

1989年我在盈江县弄璋镇农技站工作,因为曹老师(我爱人)已经在这工作10年了,10年之后才调到一起。夫妻分居,都希望能够调到一起。

一般傈僳文版新调来的人要3年以后才是责任编辑,我半年以后就是责任编辑了。我这方面接受能力要强一些,半年之后,别人就可以放手让我独自去完成。我现在的工作主要是翻译,如果有感觉就自己创作。现在做三版,就是翻译一些通讯员的来稿,有些诗歌也需要翻译,通讯员来稿的质量不是很高,我们还要帮他们编和改写,多数都是歌颂好日子。如果有些文字我们觉得不妥,就会改写一些积极向上的,提高质量。

我原来是负责法制版,就是二版。但是三版的稿子我也有投过、写过。法制版需要翻译案例和法律知识,自己创作的稿子我就放到三版。我一直负责二版10多年,到今年我才开始负责三版,因为我在负责版面的时候,还要负责带新的学生(记者)(现负责二版),原来我带她三版,现在我俩调换了一下,就带她学习二版,我是为了教她。因为她是在这里长大的,他的爸爸妈妈也是傈僳文版已退休的老记者。

现在的文艺版就是为了提高灵活性,内容要丰富,原来的神话故事就要重新整理。重新学习神话故事,是想重新学习民族语言,因为她们只会一些简单的口头语,想真正写一篇文章,她们的词汇掌握得太少太少,这样做是为了积累她们的词汇。第三版再有一些就是自己写的游记、散文、笑话,这些也不全是自己创作,有的是通讯员来稿,我们要帮他们编。我们有一个通讯员培训班,但是经常投稿的也没有几个,有的是手稿写出来,我们还要帮他们打出来,很困难的。有的我们觉得写得好的,还要把他们整理成汉文,也是为了宣传我们的傈僳文语言文字。

我们傈僳文有新老文字之分,新文字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央给我们造的,老文字是孔五先生他们弄的。我们傈僳文版出过一段时间的新文字,但是后来还是放弃新文字了。推广一种文字太难了,老傈僳文字,它是老百姓所制造的,所以老百姓会使用,新文字是中央在造。现在傈僳文版用的是老傈僳文,语言来自基层、来自民间,最终读者也是来自民间。

傈僳文版的发行量大概是800~1000份,现在每期应该是印1500份左右,有的要用作资料。我们负责报纸征订工作,年头就把邮电费、传递费收好。这份报纸是有人订阅的,虽然份数很少,但都是实实在在的傈僳族人自己去订阅的,是他们自觉自愿订阅的。有一段时间报纸是免费发放,因为不是自己订的,很多报纸就全部堆在邮电局里面,到不了老百姓的手中。那些真正想看报的人,都是在交通比较困难的地方,自己没有订阅过就不会去找。但我认为以后还是免费传递比较好,因为对我们而言,征订报纸也比较麻烦。一份报纸,全年才5元1角6分钱,50期,现在报纸一份才1角钱,近20年价格都没有变动。报纸提价也没意思,我们现在报社的创收不是来自这些,这是国家的报纸。报纸真正的价值不是1角、5角。当我们看到报纸全都堆积在邮局,没有传递到读者手中,所以最后还是觉得要订阅报纸,象征性地出一点钱。

从1999年进来,我们先是克服了电脑文字输入问题。傈僳文没有软件,是我们自己去请师傅,这个师傅之前是我们工厂的工人,汉文和傈僳文都要用这个软件,很多领导去管其他的。景颇文是音译的,本身不太难,傣文有点难,但是它是这里的主要居民,所以领导比较重视这些。我们请的师傅设计出来后教我们,什么键盘在哪里啊他都要和我们讲明白。还有就是人才紧缺问题,现在星期六星期天都要加班,没有公休假,公休假都休不了,如果我走了,三版就没有人做。教会一个人,起码要三四年的时间,但是我们也是要马上退休了,也不知道今后会发展成怎么样。

除了编译,我也要去采访,我们每年的任务是要采访两篇。我之所以有出版这一本书(《来自傈僳山乡的报道》),是因为这里面的内容都是我自己采写的。我是1999年进来,2002年就有一篇文章获奖了。2001年11月16日第一篇外出采访的稿子是《弄贤人重算经济账 把自来水引进家》,当时觉得写一篇稿子真的很难,消息的写法很难,虽然很简单,但是我们的汉文不是很好,说它简单,等写的时候就觉得没有想得那么简单。这篇新闻获得了“德宏好新闻奖”。第一次写稿,这次的获奖也激励了我,使我在今后获得了很多奖。

还有一篇获最高奖项的《能够到北京医病,在过去想都不敢想过》,这是我和曹老师一起写的。这篇报道获第二十五届(2012年度)全国少数民族地区报纸好新闻评选一等奖,报道讲的是我的亲戚,平时我们也是解百姓之急,要有爱心,我们一直揪心怎么把这个小孩的病医好,遇到云南启动救助儿童行动,很受启发就写出来了这篇文章,要想写出好的文章,心中就要有老百姓。

有一篇是我们两个人开始有点名气的文章,我和曹老师写的《竹米,48年收获一次》获(2012年度)云南省报纸副刊好作品三等奖、获(2012年度)中国少数民族地区报纸好新闻评选纪实三等奖。当时觉得这个果子很稀奇,在傈僳族这是一个很神圣的果子,吃竹米在7月份,从那时候开始到10月末,写稿子写了半个月,这一年恰好有这个选题。当时报社里创办《星期刊》之后,我的这篇稿子刊登在第三期,读者很多,反响很大。

来傈僳文版编译室后,我是想真正地学一些东西,改行之后有很多东西要自己学习,我去自考新闻专业,学到了很多东西,坚持了很多年,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坚持不下去,所以现在都没有文凭。多少获奖的文章、论文都有,但是差文凭,职称上不去,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0日;访谈人:赵亚净、窦翔;整理人:黄博)

(十一)郑绍健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郑绍健,《德宏团结报》总编办主任。工作时间:2004年至今。

2004年我大学毕业,刚好《德宏团结报》去学校招人,我的班主任曾文蕊老师鼓励我报名去试试,我本科不是那种好学生,很叛逆的,留着长发弹着吉他,学习成绩也不是很好,有点担心不会被选上。但是班主任说了,我还是去尝试了,刚好来负责招聘的是以前我们学院的师兄李永斌(李永斌,1987年毕业于云南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任副社长)。我们考完试李永斌就喊我们先等消息了,我还记得报社确定要我,找我签合同的时候还是一个傍晚,就在现在云南大学老校区的小石桌子上签了就业合同,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就这样来报社上班了。

大学毕业我就来了,我来上班的时候刚好碰到盈江发生泥石流,作为一个新人,我那时候很想去前线采访,我们三个新人主动向领导要求去采访,做新闻的人还是急着想实现理想,当突发事件来临的时候还是要有冲在前的决心。但是报社领导认为我们三个人都太年轻了,国家刚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又没有处理突发事件采访的经验,万一受伤或者有生命危险发生太可惜,便拒绝了我们的请求,现在回头想想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刚开始来《德宏团结报》,我大学时留的长发还没有剪去,还继续弹着我的吉他,起初来芒市我也生活不习惯,但是慢慢就好了,这个地方挺好的,挺安静的小城市。进报社那会儿我的长发让我显得很另类,工作慢慢稳定以后,领导找我谈话,希望我能考虑考虑能不能把头发剪短,我想了想我的工作性质,决定剪掉头发。我有同学毕业后留在了昆明,看到一些同学毕业后在大城市发展也很好,但我进报社有些年头了事业还没太大起色,有同学鼓动我要不要出去发展,我动摇过但还是决定留下来了,还好后来我的工作开始慢慢有了起色。

报社这几年发展挺好,德宏团结报官方微信可是在全省排名前三的。这几年大家都在说纸媒形势不好,特别是在营收上全国各地的报社都在遭遇生存危机,但是《德宏团结报》的营收工作虽然谈不上喜人,但确实做到了不降反增,我们的硬广收入有下滑,但是整体收入不受影响。报社这几年才开始做大做强,以前有过其他报纸来参与竞争的一段时间,《瑞丽沿边特区周刊》本是2010年由中共瑞丽市委与云南日报报业集团《民族时报》合办的,后来他们主管政府部门觉得投入太大,《民族时报》的人支持也不到位,之后就解约了。2014年我们就把办刊的权利争取了过来,现在这份报纸由瑞丽市出资金,报社来帮他们办报、出报。为了办这张报纸,我们在瑞丽市还设了专门的记者站,今年他们把新媒体运营也交给了我们。像《春城晚报》《云南信息报》这两家省级都市报也来芒市办过报纸,《春城晚报》办了《新芒市》、《云南信息报》办了《德宏读本》,后来因为这两家报社营收不好也都停办了,《德宏读本》好像还有官方微信活跃着,报纸早就不出了。

《德宏团结报》现在有70余名编辑记者负责出报,除了汉文版,我们还有傣文版、傈僳文版、景颇文版、载瓦文版4个民文版报纸,去年12月我们拿到了新刊号又创办了一份对缅报纸《胞波》。有人会说我们有70多个人办报已经算是大报了,我认为人还不够多,但是我们做的事情却很多。现在我们每周都要做八张半报纸,汉文报、傣文报、傈僳文报、景颇文报、载瓦文报、缅文报,还有星期刊、《瑞丽沿边特区周刊》,下半年我们还要和缅甸当地的华文报纸《金凤凰》合作,要出一些版面给《金凤凰》。我们还有微信平台、网站、电商,这些都是我们的采编人员在做,事情多,平时都很忙。

《胞波》这张报纸用缅文出刊,主要面向在德宏常住的缅甸人。报纸现在还不能在缅甸境内发行,但是我们也在尝试把报纸送去缅甸,我们会把报纸摆放在瑞丽口岸供过关的人阅览,《胞波》报是免费发,通关的人看着看着就有可能把报纸带入缅甸。办《胞波》之前,我们已经尝试办缅文报纸了,2014年在没有刊号的情况下开始试办《德宏团结报·缅文专刊》,这张报纸出到2015年11月结束,半月刊,去年拿到刊号后就更名为了现在的《胞波》。办缅文报相当艰苦,我和另一个同事,再加上翻译公司,出的这张报纸。刚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先去找汉文报里值得刊登、适合刊登的内容出来,定好每一版需要做哪些内容,然后打包文件传给外事办和侨办,因为是涉外宣传,他们看了通过了再传给瑞丽的翻译公司来翻译,我们在瑞丽找了家专门的翻译公司。翻译好后要拿来给报社排字工排版,排字工不懂缅文,经常有折行现象,排字工排好后再传给翻译公司让翻译人员来调整,缅甸文字很容易被拆成两个部分,所以必须要翻译公司帮忙调整。调整好后才能拿去印刷,刚开始的缅文报就是这样办下来的,我、排字工、翻译员,3个人办一张报纸。

《缅文专刊》做了一年半的样子,当时是有领导下来调研,我们提了这个想法,获批了80万元办报经费,我们一边做一边向新闻出版主管部门申请刊号,去年申请了下来,2015年12月24日《胞波》创刊。给《胞波》申请刊号也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报纸刊号现在是相当难拿到的,从1987年以来云南省还没有一个刊号获批,我们这张缅文报就拿到了。我们这张报纸能批下来,一是这张报纸确实是云南省乃至全国来说都是对外宣传的一个亮点,不仅新闻部门重视,对外部门也给我们提供了支持;二是《缅文专刊》的办报经验;三是我们在《胞波》创刊前做了大量调研工作,派出记者杨立以外事交流的身份在缅甸做了大量调查工作发回了重要的调查报道。申请刊号的材料是我写的,社长熊丹、州委的一个秘书、省新闻出版局的领导一起去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申请刊号,我们把申请材料、《缅文专刊》往期报纸、发回来的调查报道一起带去申请。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一个领导被我们感动了,对我们说:“这个是国家对外宣传的大事啊,你们一个地州的报社能想到这种事情,你们为国家外事部门做了大事情。” 这个领导立马就同意审批,和外交部一起给我们批了刊号,这是1987年以来云南省内媒体拿到的第一个刊号。

现在《胞波》报的级别和人员配置都已经确定,未来《胞波》的采编部门将定为副处级,有12名人员名额,就等着下一步的招聘工作。《胞波》干的是对外宣传的大事,这张报纸是国内第一张缅文报纸,是值得我们办得更好的报纸。《胞波》报的发行工作我们在尽力争取,在缅甸有德宏州3个办事处,我们会把报纸给办事处的人让他帮我们带过去;德宏州内有五六万缅甸人,我们现在每期印1万份,免费发放给常住德宏的缅甸人,在芒市和瑞丽各聘请了一个人发报纸,每周五报纸印好后会被这两个人领走,然后去发;涉外部门我们也要免费赠阅,像涉外办、侨办这些部门,保山、临沧那边的涉外单位也会收到《胞波》报。等明年《胞波》去备案后就可以公开征订发行了,当然我们去卖报纸也不是只为了钱,只是想公开发行就必须去邮局备案。

(访谈时间:2016年7月9日;访谈人:赵亚净、窦翔;整理人:黄博)

(十二)张仁韬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张仁韬,现任《德宏团结报》新闻部副主任,分管新媒体。

我们现在的新媒体主推的就是两微一端,微博现在有一个号。微信的话,有一个《德宏团结报》的官方微信,有一个对缅的《中缅商情》,还有一个讲吃喝玩乐的《玩转德宏》,还有4个民文微信公众号,大概是主办着7个公众号,还有帮宣传部做着一个《美丽德宏》的公众号,就是代运营的。目前,运营人员我们还没有分出来,就是说新媒体人员做新媒体,我们全部的报社编辑也都做新媒体,包括我们的一线记者。他们既要出报纸的东西,还要编辑微信公众号内容,不然的话你没法做。因为我们新媒体部只有5个人,他们基本就是保证每天出的官方微信和代运营的公众号,还有我们的App,他们主要就是做这3个平台。剩下的那些平台,就是由我们记者兼职来做新媒体,才能保证它的运转。说实话因为我们现在新媒体的盈利方向也很明确,所以说我们现在要招人进来做的话,对于我们一个小报来说,经费压力还是挺大的。那4个民文报的微信公众号,它的新媒体也是各个民语部的记者来做,因为那个专业性比较强,而且我们党报交给别人来做也不放心,还是要他们来做。

2012年左右,我们开始开通微博,然后在2014年开通微信公众号,当时只有一个《德宏团结报》的官微。2016年,《玩转德宏》,还有这个其他的,包括头条号就是慢慢地在做。然后2016年重点就是做4个民文报纸的微信公众号和《hi德宏》的App。

报纸的稿件其实我们在新媒体平台上用得很少,但是我们有重点保证,就是保证州委、州政府的声音能够传出去。如果你按报纸的这种形式走是没人看的,没有阅读量。我们既要平衡这个把州委州政府的声音传出去,另外还要保证阅读量,所以这是我们最难的。我们的官方微信公众号每天最多放8条党媒的消息。然后平时的话像头条啊还有其他微信公众号的话,我们就灵活来处理。比如今天德宏人最关注的什么事情,我们一定是放头条。这样的话就能提高整个微信公众号的影响力。其他的话,我们会有一些栏目,比如之前我们有一个《图说》,现在改叫《静语德宏》,是现在影响力比较大的一个栏目。它是关注生态的,以前《图说》就是以摄影师的图为主,文字很少。因为那时候是读图时代,但是现在发现采用那样的形式阅读量也在下滑。于是,我们就换了一个方式,就是我们针对自然生态保护,十九大提的生态保护去做,我们在德宏在这方面其实做了非常大的努力,也取得非常非常好的成效。比如这两天我们在推的猴子,现在基本是上了各大网站的,因为它是濒危物种,影响力大。像这样的东西,我们就是以栏目的形式来做。我们会不断地再根据运营情况调整栏目,可能今年叫《图说》,但明年就会变了。这个板块就是以图为主的,但形式上要做一个升级版。以后,我们的运作形式上可能的话还是以图为主,但是会加入小视频,尽量在压缩文字。但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是以文字为主的,但是整体是以图片为主,例如我们《hi德宏》App里面我们是叫“视觉”。

目前,我们会给新媒体的工作人员很多任务。比如我们微信考核的有一条,每期你值班期间,如果没有一条微信内容破5000次的,就需要扣款,所以我们压力非常大。现在,基本上就是我们新媒体的5个工作人员轮流值班,可能就是有4个人是做官方微信公众号,然后他们就交叉,这个星期他做官方微信公众号下星期开始《美丽德宏》,人员不是固定不变的。我们新媒体的工作人员除了维护正常的工作,比如《hi德宏》这些,你还要去搞原创。我们是基于两个条件,一个是要有原创稿,另外一个是必须有一条5000次以上的阅读量。所以就这两个点来说,我们的要求是非常苛刻的,原创稿要是来自于自采。它不是报纸的稿件,报纸其实到微信公众号是转载。但是原创稿就是你针对这个微信公众号去写的稿件,我们选择的题材就很宽泛。比如城市变化,然后有一些专题性的,比如过节的节庆或者一个旅游攻略呀,这些都算原创。题材很宽泛,重点就在于你一定是花了心思花了功夫去写的一个东西,而且这个原创稿一般阅读量都不低。

新媒体部的5个人是今年新招进来的,2016年年末进来的,他们的招聘标准就是本科,除此之外我们都是参考事业单位的笔试和面试,但是我们会更注重实际应用。当时我们是招了美编、电商、新闻和中文的人。因为做新媒体要求什么都要会,包括H5啊这些。

我们的民文微信公众号内容主要是翻译官方微信公众号内容,就我们阅读量好的,他拿过去翻译成民文,然后再发出去。因为民文一个科室最多有3个人,管微信公众号的最多有一两个人,人手非常少。现在很多民文的微信粉丝已经有1000多人了,但是报纸的发行量才达到1000份,所以其实微信公众号的影响力是很大的。每个民族都有一个学会,所以民文微信公众号主攻方向就是各大学会。

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一个大众媒体,它存在的意义首先是为党和政府服务,所以广告其实只是属于新闻产品的附属品。我们的很大一部分服务都是政府买单,所以我们最重要的不是拉广告,而是做好内容,扩大影响力。

现在《德宏团结报》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也有读缅文的专栏,它主要就是为了进行一个矩阵推广,而且我们每个月看数据,每个月通过这个链接按钮进去的话还是有好几百。每个月还是有一部分群体习惯用这种方式来读报。这个群体缅甸人占比应该不大,主要是做商贸的,对缅服务的,还有政府方面做对缅工作的人群。

我们未来的创新,从形式上说,最重要的肯定是小视频这块,包括VR全景、航拍、直播等,直播我们在云南省的州市里算做得比较好的。只要是新媒体,只要出的新的方式,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去学,然后去运用,做出自己的一些品牌影响力。其次,内容上的创新我们还是围绕十九大的一个宣传,这个肯定是大方向,所有的策划你要跟十九大有联系,包括经济社会发展这块。但是像我们边境城市会有一些特点。我们在今年的1月底2月份我们会有一拨人到缅甸去,到“一带一路”的这个人字形经济走廊去走一遍,然后就通过走访了解更多商情并介绍过来。另外我们还会有一些新闻记者协会的对接,中缅记者定期采访互动、文化交流。我们靠边境,这块也是我们的一个重点方向。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0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黄博)

(十三)杨立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杨立,现任《胞波》报缅语主任。

2014年3月12日,在没有正式刊号的情况下,我们报社以试刊的形式创办缅文报,名称为《德宏团结报·缅文专刊》。至2015年11月,顺利出刊40余期,每期发行5000份,均为免费赠阅。开始,我们是交给一个叫麻果的华侨翻译,他现在在德宏的对缅办事处工作,但是让他做了之后发现问题还是有一些,后来我们就交给北大的搞缅语翻译的团队做,之后又交给了现在合作的曼德勒的翻译公司。

2015年6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批复同意德宏州创办《胞波》(缅文)报,批文号为(新广出审〔2015〕694号),主管单位为中共德宏州委,主办单位为中共德宏州委宣传部,出版发行单位为德宏团结报社。2015年12月4日,《胞波》报正式创刊。截至2018年1月12日,《胞波》已经正式出版发行102期,每期发行5500份。现在我们审稿是五审,我看了中文的稿件,再发给德宏州外事办看一看,然后是州里的侨办审核,再给我们的副总看一遍,到最后又交去曼德勒翻译,翻译好了又由缅语编辑校对审核。

《胞波》报每周一期,每周五出刊。目前每期为对开四版全彩大报。一版“时政前沿”,重点宣传中缅两国高层之间交流互动、深化改革,深入推进沿边开发开放提出的新思路、新举措和新成绩等。二版“中缅商情”,主要介绍中国、云南、德宏及缅甸的商贸商情及投资动态等。三版“直通中缅”,重点宣传服务类消息和招工信息及缅甸在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招商引资,完善城市功能,打造口岸城市,以及加强口岸贸易,提升口岸产业,强化缅甸与各国经贸往来与合作等方面的重大举措和成绩等。四版“文体前沿”,重点宣传中缅两国旅游文化、民族文化、边境文化、边关文化,以及极富特色的异域风情及环球体育新闻等。目前报纸的四版内容分发给我们去年新进的缅语专业的学生负责,邹旭峰负责一版,王正贤负责二版,李薇负责三版和四版,明满贵负责校对。负责的人员必须去新华网、缅华网、云南网、团结报这些官媒上找中文稿件组稿,也可以选择写得很好的缅文消息,我们的缅语编辑把标题翻译出来,但是比例少一点。每版就是六七条新闻,找好稿件经过几道审核没有问题之后,我们再送去曼德勒的翻译公司翻译,之后再交给明满贵校对。

我们选稿的标准就是让中国的文化走出去,但是文化走出去你光说得好不行,可能他们都不愿意看,所以我们必须放上一部分吸引眼球的内容,让缅甸人愿意打开这份报纸,像缅甸人喜欢的体育新闻,还有一些军事的或者是贸易的信息,或者减税的内容等。这就是像一张车开出去,上面除了放上我们想让他知道的这些东西,还得放他也愿意看的东西。现在我们就固定上第一版的就是一些中缅高层交流的,比如商务会长过来中国访问的信息,我们力求把这份报纸作为中缅交流的窗口。第二版的话,就是云南各个地区,包括德宏对缅的一些交流。我以前不做《胞波》的时候,感觉中缅之间没有那么多事情,但其实每个星期都还是有交流的新闻。第三版主要就是缅甸的一些知识了,就是一些缅甸新闻,例如农产品价格上升,或是缅甸国内汽车运输的问题。第四版主要放文化体育相关的新闻,或者像一些我们边境的文化交流、医患交流等,像上个星期我们这儿的一个缅语编辑去采访缅甸的一个三胞胎过来德宏就医的新闻。

《胞波》报均为免费赠阅。发行渠道和对象主要有三种:一是通过聘请发行员,分别送到德宏州四大机关,州和各县市外事、侨务、商务、公安、边防、口岸、外籍人员服务中心等涉缅单位,芒市、瑞丽市缅籍人员较为集中的宾馆酒店、街道社区、企业工厂、商店集市等;二是通过邮寄的形式寄送到国家、省以及云南省内涉缅州市相关部门、院校、专家学者等;三是通过德宏州贸易商会驻缅甸三个代表处(曼德勒、腊戍、密支那)工作人员,以交流资料的形式进入缅甸。目前,瑞丽发行量最高,我们在瑞丽发放3000多份,芒市发放1000多份,其他县目前发行的较少。

现在我们的自采稿件慢慢在增多,每个星期都会让4个缅语编辑去进行自采稿件。现在人员还不是很多,所以自采稿件的内容占比还比较低。但我们社长也交代了,以后自采稿件的占比必须达到总内容的2/3。

我们做《胞波》试刊号前,也做了一些调研,包括到缅甸边境。然后就发现缅甸那边的人在中国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东西,所以他们只能看缅甸的报纸,我们一直缺乏一个对缅的官方声音可以被缅甸人看到。刚好,当时中宣部来德宏调研,就有这么一个契机,他们看了我们的调研报告就认为确实需要办一份对缅的报纸,所以就给了《胞波》独立刊号。而且《胞波》报也起了对缅宣传的作用,好多缅甸人不知道中国这边的法律法规,我们的报纸就要向缅甸人宣传中国的一些理念和法律法规,建立中缅友好交流的窗口。

我们现在的新媒体平台就是Facebook和Twitter,我们Facebook量还做的不是很大,粉丝只有五六千。但是一些好的消息,它的阅读量是非常高的,差不多几个小时就可以达到几万甚至十万的点击量。未来我们可能会考虑根据节日庆典做好的内容,并做一些活动,例如转发抽奖等去增加粉丝量。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0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黄博)

(十四)熊艳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熊艳,《德宏团结报》社长。工作时间:2008年至今。

2008年,德宏传媒集团组建,我调入传媒集团任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2010年,我调入《德宏团结报》任兼职社长,今年转为社长职务,在来报社之前我在党校做过老师,还去过宣传部、组织部任职。

如果要说《德宏团结报》的未来,我想先从我们纸媒行业今天面临的挑战说起。近年来报纸行业遭遇寒冬,而党报不像都市类报纸,特别是地方党报来说,竞争压力不是特别大,可能省级党报、经济发达地区的党报竞争压力会大一些。在德宏州,外来纸媒确实竞争不过我们,《春城晚报》《云南信息报》都在这里办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云南信息报》的“德宏读本”微信公众号可能还在运营着。毋庸置疑,地方党报有它的优势。我认为,今天的报纸要明白,这是一个“读者”变“用户”的时代,我们的观念必须要从服务读者转变为服务用户,了解用户通过什么样的载体来获取资讯,用户喜欢看什么内容。

在过去,新闻就是宣传,但是舆论引导不是这样的,舆论是群众说了算,有没有人看、有多少人看是一个问题。我们现在面临着一个从读者向用户的观念转变,以前的受众都是守在电视机旁边、守在报纸广播旁边,因为没有别的宣传载体,后来到了第二个阶段,我认为就是受众到了电脑旁边,从传统媒体到了资讯量大、传播速度快的网站。其实现在网站也归为传统媒体了,因为我们已经到了第三个阶段——手机。所以我们首先要想的就是这些问题,你做的东西首先要把它放在合适的平台里面去,而且不是光放在里面去就完事了,还要让用户去看,让用户喜欢看。宣传工作不是“管你在哪里,我就在这里”,这是不可行的,宣传工作就是做人的工作,人到哪里我就要到哪里去,这就带来了一个新的挑战。都说传统媒体难做,我认为这是因为固有的传统思想很难转变,我们也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遇到的最大的阻碍就是没有资金、没有人才,特别是没有人才。

本来我们的编辑记者天天就是编编写写,突然转变到新的阵地,就迷茫了,不知道怎么写、怎么弄。还有,纸媒转型还要大量地做活动,让用户下载你的App,下载以后还不能让用户成为“僵尸”。现在太多网站都是僵尸网站,几天才更新信息,那些信息用户又不想看,手机客户端也是这样,慢慢地僵尸App也会出现。

我现在的感觉报人已经不是传统的报人了,报人变成了企业家。最近我去杭州开会调研,有一个报社项目的推广,如果对方不说他是社长、总编辑,你听他讲话真的就会以为这是个商人。我把现在的报社分为三等:一等报社卖技术,卖App技术、直播技术等;二等报社用平台卖商品,比如《××日报》就利用微信公众号平台卖眼镜,《德宏团结报》也在卖商品;三等报社维持常态。对于传统媒体来说,观念的转变是一个很大的挑战,特别是报社的老员工,现在要搞策划、搞活动,你不改也不行啊,比如像昆明信息港,它为什么盈利,就是因为天天有活动,没有活动就和粉丝互动不了,慢慢地粉丝就不关注你了。有时候我也感觉很头疼,我们本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地坐在那里编稿、写稿,现在要去组织活动,搞活人气,这真的是我们现在最大的一个改变,要不断地把产品推出去。要做好产品,肯定要花心思,这样才不会被淘汰。

传统媒体也要坚持做,党媒是一个重要的舆论阵地,现在国家对此的支持力度也比较大,为什么我们报社现在不是特别艰难,跟财政支持分不开。我们现在办着十张报纸,九张纸媒一张电子报(《德宏团结报》数字报),办数字报就是为了扩大覆盖率,让读者更便捷地知道相关的内容。我们现在发行的纸媒有四张汉文报和五张民文报,《德宏团结报》是主报,还有一份《瑞丽周刊》,一份类似于晚报、服务性较强的《星期刊》,新办的缅文报《胞波》,再加上傣文版、景颇文版、载瓦文版、傈僳文版四个民文版。近期我们还要和缅甸唯一的一家中文报纸《金凤凰》报互换版面业务,这家报纸在缅甸有五万订户,我们通过互换版面把美丽德宏展示给缅甸的华人,借助这个平台传播德宏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让更多在缅华人企业家了解中国、了解德宏,让他们过来投资、旅游,通过他们的“嘴”进一步加强中缅的关系。我们现在很辛苦的原因也在这里,报社只有五六十个人,要做这么多报纸,还有新媒体也是我们在做。

我们现在做出了20多个新媒体宣传平台,《德宏团结报》官方微信全省排名第三,同一条新闻同时在德宏不同的媒体平台推送,我们的官方微信公众号数字是最好的,现在的新闻产品是社会效益好就带来经济效益好。为什么这么说呢?假如我是老板,我要来投广告,我肯定要首先看你的点击率、发行量、粉丝数,没人看我为什么要投,大家都关注这个宣传平台,那肯定会有人来这里投广告。在这个过程中,我认为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已经同步,不再像过去只重视社会效益,现在不同,企业家愿意投广告就说明平台传播力已经很强了。我们的官方微信公众号现在面临的压力也很大,全部做成广告肯定没人看,就丢失核心竞争力,但是想来我们这里做广告的企业又很多,怎么办呢?后来我们就又开了“孔雀之乡”这个纯文艺的微信公众号,也想通过这个平台为德宏的文艺做些贡献,把德宏的作家群整合起来。其次就是“玩转德宏”,现在年轻人都爱吃爱玩,所以我们把官方微信公众号的主要功能逐步分类,细化到工作中。再次是“中缅商情”,把中缅市场对接,为中缅企业家提供资讯服务,以及是《瑞丽周刊》的官方微信公众号。

现在我们的客户端是着力打造的一个产品,因为我们的网站不赚钱,我认为原因就在于当很多人已经从报纸旁边跑到电脑旁边时,我们的思路没有及时跟上,这也是普遍情况,全省很多二三线报社都不赚钱。这也是我任职这几年发现的一个对报社发展来说很致命的一个问题,因为没有及时跟上主流,所以很多报社现在举步维艰。现在很多报社,包括我们自己也是这样,直接从传统纸质媒体越过网站直接跳到手机客户端,但是如果没有新的理念和好的办法,也是会像网站一样,照样不赚钱,照样没有传播力、影响力。客户端原理也一样,吸引用户关注,要和用户互动,否则用户将会弃我们而去。很多报社为什么难也就在这里了,网站没有经营好,现在大家都说两微一端,他又赶紧跑到这里来,其实它们的原理是一样的,如果你不及时转变,你的网站是“僵尸”的,你的两微一端也是“僵尸”的。因此,我们现在就要花更多的心思来做这个手机客户端,网站用户已经在萎缩了,所以没有必要再花太多精力来做。我们现在组建了很多新闻支队,比如直播、航拍、全景、视频,全方位上内容。

去年我去“掌上青岛”学习以后,恰好逢德宏州“两会”,我们就采用直播,马上点击率就到了10万多,直播可以把大家带到现场。过去资讯不发达是我讲给你听,现在年轻人才不是,没有亲眼所见他才不信,所以我们就全方位呈现给你,你要看有视频,你要听有音频,你想读有文字,提供给用户丰富的产品。再看我们的报纸,苦心经营60多年,发行量也才近2万份。接下来是景颇族传统节日目瑙纵歌节,1万多人聚集在一个地方跳舞,男性背着长刀,我们做了一条《背着长刀克跳舞》,点击量10万多次,后来我们做了直播,点击量达到50多万次,新媒体的宣传效果真的是传统媒体无法比拟的。我们为乡镇做一些山歌比赛新闻,马上乡镇被人挤爆,农家乐无法接待,许多乡镇书记会主动来找我们要求明年继续宣传,扩大农家乐规模,这又为当地旅游经济、农民增收创造了一个条件。直播这个新式“武器”一出来,马上各县市都要求我们去,累得筋疲力尽,周末节假日都是在做活动。县级“两会”、传统节日、摩托车大赛等都会要求我们去直播,但是我们也发现人最容易喜新厌旧,直播才弄了半年多大家就已经视觉疲劳了,所以又逼着我们去弄新的东西。所以我们现在要紧紧把握用户思维,做用户喜欢的东西,生命力也就强了,这是《德宏团结报》现在的总体思路,另外也会积极争取财政支持。首先要先把用户拉拢过来,拉拢过来才能传播党的声音,才能引导对错,表现真相。这几年运作下来,报社确实很辛苦,但是对于未来的发展来说,确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从1955年至2016年,《德宏团结报》在党委政府领导下已经走过了60余年,跟其他报社一样,也是一路发展过来,以前党委政府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可以了。但是要说未来的发展,那就不一定了,很多报社我们也考察过,依然是做着一张报纸一张网,这个也看领导班子的思路和学习理解的能力。如果领导班子意识到发展方向是什么,那么他肯定就会朝这个方向做,我们的想法就是,如果不发展大家日子都不会好过,然后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是没有生命力的。如果我们不想创新循规蹈矩,可能现在我们也就是一张报纸一张网,以前有个领导还批评我弄那么多干什么,做好这五张报纸就行了,但是我的思路就不一样,我觉得只弄这五张报纸,肯定是发展不了的,对事业是不负责任的。

《德宏团结报》现在有四个民文版报纸,这在全国来说都是唯一的。我一直认为过去的民文版发展得更好一些,过去民文版的受众比较多,现在受众比较少,因为过去没有别的宣传载体,而且又有双语教育,很多人都懂文字,又懂文字又没有电视看,收音机、电脑、手机也没有,他获取的精神食粮唯一的只能是我们送过去的报纸,那看的人肯定就多。现在民语版的工作就很艰难了,一个是获取信息的方式比较多了,特别是年轻一代现在在农村的也很少,年轻人也更喜欢用手机获取资讯;再一个是取消双语教育之后,很多人不懂本民族文字了,所以这个订阅量又急剧萎缩,我认为这也应该是党委政府需要重视的。现在民语人才也在急剧减少,我们要招一个景颇族编译人才,第一年没人报,第二年好不容易有人考取了,后来又去当公务员了,五六年了没有招到一个民语人才。

我们现在对民语版的问题也很头疼,但是我觉得一个民族的文化是不能消亡的,而且现在民族文化的传承很依赖媒体,民语广播、民语电视、民族报纸、民族出版,其他的都没人做了。但是我们要思考,我们传播是干什么的,我们是要让更多的人来参与、关注,这样民族文化才能传承下去,不是只有几个人在那里研究,越研究的人越懂,越不懂的人只会越来越不懂,到我们退休了老死了就没人弄这个事情了。所以民族文化的传承媒体在做着巨大的贡献,报社每年都会贴钱让民文版工作人员下去做报纸征订工作,每个组补贴三四千元,每次征订工作一个月,工作人员一个村一个村地跑,号召订报,就是怕它会消亡。我们曾经报过一个项目,想把民语报纸放到一个新的平台上,还有一个是否能建立起民语培训班、夜校,或者在少数民族地区建一些读报栏。我们也没有好的办法,我们担忧的就是做出来的报纸发行量越来越少,说明喜欢看、看得懂的人越来越少。采取哪些对策让更多的人来看,让报纸发行量更高,这个就是我们很头疼的问题。

民文版的目标在于架起党和少数民族之间沟通的桥梁,把党的方针政策通过这个桥梁传递到群众中去,群众要了解党的方针政策肯定也需要一个载体来接收。传递党的声音、让人民群众了解党的主张、拥护党的领导,知道民族政策,这是我们创办民文版的初衷。还有一个,根据边疆实际问题考虑,关注科学技术的普及,让少数民族群众尽快学习到科学技术,发家致富;再者,民族传统不能丢掉,你看现在结婚、白事的细节很多人都已经不知道了,我们还担负着传承民族文化的重任。我认为,创办民文版的初衷和目的从一开始都没有变。有个例子,前文化部副部长高占祥去涉藏地区考察,很多涉藏地区群众不知道总书记是哪一个,连这些都不知道他能知道党对少数民族的政策?能知道党对少数民族的关怀?大家只有常怀感恩的心才不会乱。

我们也在思考民文版未来的转型之路。从去年开始,我们恢复了通讯员培训制度。从去年的情况来看,通讯员培训还是不错的,这些通讯员都是热爱本民族文化的,所以还是要用好这些人,因为他们采写的稿件更加生动,对读者吸引力更大。通讯员中大部分是农民,生活在离少数民族群众最近的地方,他就知道少数民族群众的所思所看所想,他采写的稿件也更受群众喜欢,这样可以增强报纸吸引力。通讯员培养也是为了解决人才不够的问题。除此之外,我们下半年尝试开通民文版微信公众号,这也是我们的总体思路,把民文版放到新媒体上来,让大家看一看,这也是了解民族文化传承的一个平台。民族文化传承、民文版的创办是不能讲经济效益的,这就是一个政治上的要求,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更好的传承办法。

《胞波》是我们报社得到国家层面大力支持的重要报纸。近年来,中缅关系越来越重要,中缅关系看云南,云南看德宏,这也是我们在办报的过程中不断加深的认识。创办《胞波》的起源是因为有缅甸的报纸进入到德宏境内,2014年我们做调研的时候可能有五六份,到了2015年有20多份报纸进来;近几年来缅甸人在德宏经商、务农、结婚的也很多,德宏境内常驻缅甸人口有5万多。我们觉得有这样的一个群体很需要这张报纸,从中国文化的安全来说还是决定办这张报纸。另一方面,从报社的发展来说,我认为这张报纸以后会很有潜力,它会得到更多的支持,有这么多的支持那对报社的发展来说肯定是好的。

为了办这张报纸,我们做了大量的调研工作,还派出人员去缅甸交流学习7个月,并把这一切工作呈现在可行性分析报告里面,就这样去申请刊号。我记得我用一句话打动了他们,我说我们是“吃着地沟油操着中南海的心”,因为中缅关系本来是很好的,在过去西方对缅制裁的时候,中国给了缅甸很大帮助,但是当时却没有做好宣传工作,这是我个人的观点。现在缅甸对中国存在误解,华商去缅甸做生意也越来越艰难,很多中国的大型项目在缅甸也遇阻,给我们带来的损失是很大的。另外,我们也深切地感受到相处那么多年的邻居我们对它是陌生的,而西方媒体又操纵着缅甸,所以我们认为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搭建这个平台,让更多的缅甸人了解中国人是好的,我们是愿意成为好邻居、好伙伴的。

现在《胞波》的发行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在中国的缅甸人缺乏精神文化食粮,还有他们也更加需要服务信息,比如打工、体检、结婚等信息。再有,我们也在尝试把《胞波》送出去,我们会把报纸摆在口岸供免费取阅,这样也可以被带入缅甸。我们尽最大的努力,把中缅之间的沟通一点一点积累起来。除了《胞波》,我们还有“中缅商情”微信公众号,把缅甸市场和德宏市场、云南市场对接起来,提供商业信息服务,另一个是即将进行的和《金凤凰》报的版面互换工作,这样我们就有两份中文报和一个新媒体平台。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5日;访谈人:赵亚净、窦翔;整理人:黄博)

(十五)明满贵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明满贵,现任《胞波》报缅语编辑。工作时间:2015年至今。

我于2015年从保山师专缅语专业毕业,之后来到《胞波》报做了编辑,我学的就是缅语专业,现在主要负责《胞波》的缅文校对工作。我是2015年11月来《德宏团结报》的,来的时候恰好赶上《胞波》报纸的第一次出版,就是2015年的12月4日。从第一期节目到现在的104期节目都是我做的。现在《胞波》报纸一般是星期五发行,可以算是周刊。我们一般星期四交版,星期五就印出来发行。

目前《胞波》报整个缅语部从事业务工作的一共有5个人,懂缅语的有4个人,其中有3个是2017年刚刚招进来的缅语专业的学生。这5个人主要负责缅语校对工作。我们的业务流程是:我们主任杨立先在央视网、新华网、云南网上选择和缅甸有关的新闻,然后拿去缅甸曼德勒的翻译公司翻译,之后再发回报社,由杨立进行美编和排版工作,最后由我们进行校对工作,我们也自采稿件,主要讲缅甸人在德宏的生活。

目前,《胞波》报每期发行5500份,主要分发地是芒市和瑞丽。在芒市我们雇了一个缅甸华侨去进行每期的报纸分发工作,他会骑着电动车去各大缅甸人聚集地分发报纸,他对各个缅甸人聚居地都比较了解。

我们以前读书的时候主要是学习缅文的听说读写,缅甸文化方面的内容很少学。以前上课的时候是没有书的,都是外教带一些资料回来给我们上课。我们主要学习缅甸文化方面的知识。除此之外,我们还学习过他们的藤球运动,还有缅甸的历史,比如缅甸的英殖民期,以及缅甸与泰国的一些战争。我们有本书叫《缅甸概况》,就是学习缅甸的地形地理概况、历史以及缅甸的各省各邦的情况。我不算是学过新闻的人,我读大学的时候接触新闻相关的只有一门课程,就是报刊选读,老师主要是教我们用缅文写一篇稿子应该有些什么要素和格式,只是简单地带过,没有认真地学过,就是学了一个新闻的格式。

因为我刚进来的时候整个报社太缺人了,也没有懂缅文的人,所以我主要负责校对工作。但是因为刚开始没有新闻基础,所以我也跟着汉语报的老师出去采访、写稿子。我在汉文的采访量不是很大,主要还是负责缅语这块。这样学习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开始自己出去采访写稿子。一般我自己出去做的采访有各地的小活动,还有一些自采的缅甸话题。以前我主要做缅甸人物,比如在中国打工的缅甸人、缅甸的珠宝玉石商,还有来德宏旅游的人。

我出去自采稿件做选题时,常常碰到一个问题,就是约好要做访谈的缅甸人常常爽约。有时候,我都在半路了,对方打电话来说有事不能做采访了,约下一次的时间就各种推辞。碰到这样的人,我也没办法,最后就只能放弃这个选题,再找新的选题了。我们从2015年12月就开始做自采的人物新闻稿,每个星期放一篇,有时候采不到合适的人物或者工作量太大就不做了。我们有一个缅甸专栏就是放自采稿件,去年我们新进了3个缅语专业的同事,他们就开始每个星期做一篇自采稿件。

在我所做的自采稿件中,记忆比较深的就是采访了一位现在在北外读博士的缅甸人,因为他中文很好,对中缅两边的文化也都非常了解,所以采访他很顺利。我简单问了一下他为什么来中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为什么选择学中文,他就讲了很多,把他讲出来的东西直接写上去,这篇稿子就感觉层次很高。

我现在是没有编制的,集团现在招有编制的人都要求学历是本科以上的。因为我读的是保山师专的缅语专业,这个专业是专科,我们当年专升本的时候,缅语专业升本科要读旅游管理,我就觉得学了三年缅语不想转去读别的自己不喜欢的专业,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不升本了。但是现在我们传媒集团给的编制就是要求本科学历,而且我这种聘用的和他们有编制的还是不一样,待遇差距还是挺大的。我这种聘用的员工就是单位发工资,他们有编制的是国家财政先发放一次工资,单位再发一次工资。我当时进《德宏团结报》的时候,《胞波》刚刚批下来独立刊号,我哥哥也在《德宏团结报》里面,他就通知我来试试,当时也没有正式的招工通知,他们就丢了一堆材料给我,让我翻译,我就天天自己在家里翻译资料。他们看了我的翻译资料后,2015年11月的某一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上班。我们当年的招考标准是很宽松的,现在的招考标准就严格多了。去年,我们集团新进的3个有编制的缅语翻译人员必须先经过国家事业单位考试,然后再面试,面试又分为笔试和面试。笔试主要考将汉语翻译为缅文或者将缅文翻译成中文,面试就是考缅语的口语能力。现在的招考标准严格了很多,对缅语能力的考察也比较严格。

我们在翻译当中碰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专业术语,这种时候我们就用英文代替,因为缅甸人英语水平比较高,所以用英文翻译专业术语他们也能够理解。比如“一带一路”这个词,我们就直接翻译为“one belt and road”。他们在缅甸也常常提“一带一路”,所以他们是可以理解的。同时,如果要翻译到中国的具有代表性的历史人物,我们会直译他的名字,再加上他的个性的表述。比如,我们提到曹操,我们就会直接翻译一个“奸诈但很有计谋的英雄式人物曹操”。如果缅甸语境中出现的俚语我们不会翻译成中文,就会去请教一些专家。他们的大部分缅甸新闻稿件里会出现一些历史人物,我们不知道的就去查这个人的资料,再用汉语补充相关信息。

现在我们的新媒体平台主要有Facebook和Twitter,运营和管理人员主要还是缅甸曼德勒翻译公司的人,我们只是审核。未来我们部门打算把这两个新媒体平台交给我们去年新进的同事邹旭峰管理,因为他以前是在腾讯做新媒体这块的。

我自己从事缅语翻译工作,也是希望可以把自己国家的文化价值观传递出去,同时也让大家知道缅甸人并不是素质低下的,他们是非常善良和友好的。像这次我们的瑞马,跑到木姐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缅甸人都走上街头为我们欢呼呐喊,他们的热情和善良真的是让我很感动的,我就想改变中国人对他们的偏见。

未来《胞波》的发展可能还是要加强中缅两国的交流,既要把我们中国的文化推出去,也要吸纳缅甸的优良文化。我们就是想通过《胞波》报把中国的内容推出去,再通过与缅甸媒体的合作,把他们好的文化内容翻译成中文放在我们的汉文报或者是新媒体上,通过相互投稿实现文化交流。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0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黄博)

(十六)2016年7月傣文版编译室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安保、项丽珍、克有和、谢有华、杨相洼、郗红梅,均为现任傣文编译室编译人。

我们傣文版编译室现在有8个人,6个编译人员和2个排版人员,报纸在周三和周五出。我们的第一版是要闻版,一般是时政新闻,都是从汉文版编译过来的;第二版是科普版,这部分文章都是从其他汉文网站转译来的;第三版是文艺版,这是我们的副刊,一般都是通讯员写来的稿子,包括诗歌、民歌、散文和小说;第四版是地方新闻,这部分有通讯员采写的,也有从汉文版转译来的,我们自己也会采写。因为人手不够,又要做编译、组版这些工作,所以我们自己采写的稿子很少。从分工来看,杨相洼、项丽珍负责科普版块,克有和、郗红梅负责地方新闻,谢有华负责要闻版,我来负责文艺副刊,校对、编写、转译都是负责相应板块的同事来做,但是我来通盘把关,雷二、杨晓明负责排版。

第三版和第四版都是通讯员来稿,这些通讯员原来就有,他们有写和唱的习惯,主要是唱,比如山歌、民歌,经常有作品嘛,后来我们发现了这些人以后就把他们培养成为我们的通讯员,他们一般通过写信的方式来稿。再有,我们还会靠着这些通讯员帮我们订报纸。当梁河、盈江、瑞丽等这些地方发展到出现通讯员以后,我们会把电话和地址给他们,他们经常来稿,等我们办通讯员培训班的时候,他们就过来了。这些通讯员原来不会写新闻,只会写民歌、山歌,通过培训以后,新闻写作能力也有了,既会写民歌、山歌,又会写新闻。另外,我们也有通讯员通过唱的方式把政策和信息唱出来的,也就是唱报。不过,我们现在发现的主要问题就是老年化,年轻人基本上很难会唱、跳,写就更难说了,现在年轻人会写的太少了。现在来通讯员培训班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在四五十岁以上,年轻人很少。

当然,除了这些稿件,如果有重要突发事件和重要的会议,只要汉文版出了,我们就马上来编译。“两会”期间,我们整张报纸都是做关于“两会”的内容。除此之外,对农村有好处的政策、优惠政策和国家的大政方针这些我们都会刊登。像这次学党章,我们也在跟着做。

其实,我们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邮局送不了报纸。有一次我和谢有华老师一起下去征订报纸,他的儿子才两岁,没有人看管,我们就带着小孩去订报。有一个下午我们征订工作完成后,邮局就送不了,村民没收到报纸,人家就骂我们《德宏团结报》有一伙人是骗子。后来我们就只好和邮局沟通,才把报纸送过去。太艰苦了,我们自己去收钱,走村串寨去帮他们订报纸,最后还被骂是骗子。

之后我们也免费赠阅过。2002年的时候开始免费赠阅。不过免费送报不合适,订报的人收不到,没有订报的就乱拿,不会看报的就拿去包东西。邮递员把报纸送到村委会,报纸一大堆一大堆的堆在那里,后来我们就取消免费赠阅了。

从文字和印刷上来说,德宏傣文和西双版纳傣文一点都不一样。当时我们用的是1951年方政新老人书写的傣文字,把刻好的铜模拿去上海制作成软件,我们就开始用方正的这个软件来编排文字。1999年开始激光照排,1999年下半年我们重新改进了输入软件,增加了字体,原来的字体太少跟不上时代了,我们就更新了一次。我们有个专门搞激光排版的师傅帮我们完成了这个工作。现在我们这个输入软件还在不断更新,傣文到现在还不能上网,手机聊天还不能支持傣文,你用QQ聊天,傣文只能先做成图片再发出去。现在你只能在网页上看,你复制再粘贴就成乱码了。云南省民族出版社、云南省广播电视台也各有一套傣文排版系统,但是他们的字和我们的都不是一样的。傣文版输入软件上不了网,只限制在我们报社里用,你在这里输入傣文再发给译制中心或者其他单位后,它就会变成乱码,以后可能要做一个统一的软件了。好像省里已经把统一输入法做出来了,但还没推广。也是因为字体问题,我们没办法做新媒体。德宏网有我们的报纸,但是只能看不能复制。

(访谈时间:2016年7月11日;访谈人:赵亚净;整理人:黄博)

(十七)2018年1月傣文版翻译人员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谢有华,现任德宏团结报社傣文版翻译人员;克有和,现任德宏州团结报社傣文报编译室副主任;安保,现任德宏团结报社傣文版编译室主任;项丽珍,现任德宏团结报社傣文报翻译人员。

我们在翻译中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新词术语的翻译,我们每年都会遇到很多新词术语的翻译问题,每半年就和广播、电视、出版的相关人员一起讨论怎么翻译,然后就统一译法。对于新词术语的理解不一样,会导致翻译出来的傣文也不一样,所以我们每年都会把各家传媒单位遇到的新词术语收集起来,共同探讨,遇到这些新词术语时就按同一个标准来翻译。

我们选择汉语新闻翻译时不会全部都译,而是按照新闻的格式保留新闻的要素,中间部分把新闻的中心思想和核心内容进行提炼后翻译成傣文,因为版面有限。一般都要选中央的和州政府的新闻放在第一版翻译,我们的工作量很大的,现在政策性的东西太多了,绞尽脑汁去想要用什么傣语来表达都是很头疼的。特别是关于国家政策宣传的翻译,我们要反复去读汉文报,理解透彻了再进行翻译,比如党的十九大中的政策,我们不能全部翻译,就把里面的条条款款和中心内容理出来,大家在科室一起来琢磨,一起翻译。例如,“新时代、新气象、新作为”这3个词刚拿到的时候看着简单,但内涵很深的,我们琢磨了大半天,我们把它译成“从过去的历史到现在进入一个新阶段,又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作为”,“新时代”是指什么要解释清楚,“新作为”是什么作为也要解释。我们用傣文翻译做不到像汉语那样表达简洁,但我们要尽量使准确率和可理解性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在把汉语的科技、法律的文章翻译成傣文时,有的东西用傣文翻译不了,并不是傣文中没有,而是我们的知识面不够,很多表述在以前的傣文经书中有,只是我们没有读到,以前傣文经书中的字就像我们的古诗文一样,要慢慢去研究,老傣文基本上都是故事。

我们遇到的新词术语翻译最典型的比如“一带一路”的翻译,我们用解释意义的方式来翻译,讨论了几次也还感觉翻译得不够准确,用傣语说就是“共同经商”或“共享一条经济带”。还有就是“桥头堡”的翻译,我们就按照意思来翻译,“中国梦”的傣语翻译也是有争议的,还没有很准确的翻译。有的不一定认识这个词,但知道这个词的内涵是什么,通过我们的解释可以读懂。

翻译中遇到有的汉语名词,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叫法,或者有学名,比如“百香果”,我们又叫“西番莲”,汉语中名字太多了导致不好翻译,还有“番木瓜”,我们叫作“麻桑普”(音译,找不到对应的汉字),汉语里的“番荔枝”,我们叫作“麻普扎”(音译,找不到对应的汉字)。

我们在翻译中遇到的困难里令人印象最深的是“桥头堡”的傣文翻译,如果直译就是一座碉堡的意思,老百姓看了就以为是哪里要打仗了,会出现理解上的误差,所以很难翻译,我们就解释性地翻译成“对外经商,对外开放”,还有网络上的新词术语,比如“电商”,我们都无法解释。

我们觉得翻译其实是很难的,因为我们少数民族的语言没有那么丰富,不像汉文那样,而且我们面对的读者也是文化水平参差不齐的,就看字面意思也不能完全懂,就比如“冰箱”,如果说“很冷的箱子”就不好理解,我们就要解释。如果有的东西大家渐渐都熟悉了,我们就不解释了,就音译。像“手机”“电脑”“网络”都开始使用了,缅甸那边都直接这样说,我们也就跟着这样说,不必要再解释了。就像汉语中的“沙发”,大家都知道沙发是什么了,如果还去解释性地翻译,大家就更不懂了,所以就直接翻译。有些东西我们跟不上现实,现实当中使用得很快,有时我们可以翻译,但现实中有些很新的领域就无法翻了,比如“微量元素”就无法翻译,我们就音译,加上一点解释,说它是一种能量,把傣语中表示营养的词加上去;“苹果”无法翻译,就加上傣语中表示“果”的解释。加上表示类别的词来提醒,帮助读者理解。傣语中表示概括性的词比较少,情感方面和精神方面概括性的词也比汉语少,汉语中的“感情”在傣语里就没有,但高兴还是悲伤就可以用傣语表达,比如“情感世界”在傣语里就找不到对应的翻译。汉语中出现的缩略词,如“三个代表”“两学一做”,在傣语翻译中就不好处理。汉语的新词术语在电视中出现得很多很快,我们在报纸中就要具体解释,因为老百姓不一定能懂。新词术语每年更新得很快,刚开始出现时,广播、电视、报纸就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来翻译,广播电台翻译得通俗些,我们报纸就翻译得严谨一些,后来慢慢地大家就统一一种翻译了。

翻译还是很费神的,它不像汉语那么丰富,遇到在傣文中不能直译的汉语词语就通过解释来翻译,慢慢地再来统一。我们做报纸的,傣文翻译时效性很强,有时来不及研究,也来不及统一,我们就通过解释尽量让大家理解和接受。我们选择科普内容进行翻译是选择与生活联系紧密的,不然就容易出问题。翻译上我们都是解释性的,首先要保证大家听得懂,汉语中出现的缩略语我们用傣语翻译很难,翻译中不会跟着汉语的形式来译,我们一般都是先解释,不像图书一样可以有很长时间来研究怎么译,我今天翻译,明天就要用。我们尽量把如何理解这个词说清楚,让大家理解,比如我要提醒一下这些新东西是哪一类的,“紫菜”“海带”我就要加上傣语中表示“海里面”的词做解释。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5日;访谈人:段虹;整理人:黄博)

(十八)2018年1月民文版微信运营者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岳元胜,现任德宏团结报社景颇文版微信公众号维护人员;克有和,现任德宏团结报社傣文版编译室副主任;安保,现任德宏团结报社傣文版编译室主任;麻生芝,现任德宏团结报社傈僳文版翻译人员。

1.德宏团结报社景颇文报微信公众号

德宏团结报社民文版从2017年2月9日开始开设了傣文、景颇文、傈僳文微信公众号,分别是“勐傣德宏”“景颇人”“多彩傈僳”,内容采用民语和汉语两种语言对照排版。虽然所有微信公众号都是每周推送一次新内容,但是运行一年来也取得了不小的成效和影响力。在访谈中了解到微信公众号并没有安排专人来做,也不属于报社新媒体中心管辖范围,几乎都是由民文报各个语部的人员一起供稿、编辑完成。

我们的民文报微信公众号都是一起在做,并不属于报社新媒体中心,有的负责写稿,我(岳元胜)负责编排版。微信公众号上的内容的第一条一般放与当地景颇族有关的新闻,其次也放一些科普的内容,以及民间的文学艺术。因为其他人没学过微信版本,我(岳元胜)学了就负责排版,有时也会自己出去采一些内容,比如前不久去德宏师专采编了有关目瑙诗歌赛的内容,就可以直接放到微信公众号上。我们一个星期推送一期,一期放上3条内容,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放四五条,现在关注的人有5000多人,都是通过报社工作人员在朋友圈发送,大家都觉得有意思,逐渐自愿来看。第一次开通“景颇人”微信公众号时关注人数只有473人,开始的时候主要是放新闻和科普内容,慢慢关注的人多了,看的人也就多了,每一条的阅读量都在1000次以上,特别是后来关于景颇族文化的内容放上去后看的人就很多。

只要是关于我们景颇族节日、景颇族服饰等民族文化的内容阅读量都在5000次以上,年轻人都很喜欢这些内容。阅读量达到16244次的一条内容的题目是“景颇族婚礼礼篮里装些什么”,内容是我们景颇文版自己的工作人员自采的,对读者而言比较新鲜。另外一条内容阅读量上万的是“景颇族传统拌饭节”“别具特色的新米节”,这些小型传统节日是在城市长大的年轻一代景颇族都不太了解的,很少见的,因为是在农村举办的节日。大家比较关心的都是民族的传统文化,因为关注的年轻人如果没学过景颇语,是看不懂的,所以微信公众号的内容要以双语呈现,配上照片。

2.微信公众号“勐傣德宏”

傣文版的微信公众号要保证有3个方面的内容,一条是新闻,一条是科普,一条是自采的民族文化内容,一周推送一次,大家轮流来做,一般民族文化的内容阅读量最大,都能突破1万次的阅读量。比如傣族的出洼节,傣历新年的内容放在微信公众号中的第一天的阅读量都达到了5000次以上,最多的时候能突破4万次。傣族的民族文化和传统节日大家关注得比较多。

3.微信公众号“多彩傈僳”

2017年2月9日德宏团结报傈僳文信公众号“多彩傈僳”首期推出以来,快一年的时间里总共推送了近50期。宣传效果非常明显,粉丝量逐期增多,阅读量大幅提高,目前微信用户已达1833人,已经成为国内外傈僳族同胞喜爱的传播平台。微信传播迅速,宣传面大大拓宽。多年来,德宏团结报傈僳文版报纸的订阅量一直徘徊在800份左右,年轻读者几乎没有增加。自从有了微信平台,年轻读者就开始从文字上关心、关注本民族文化,并且迅速参与进来,有吸引力的稿件就积极转发和互动,平均每期都有一条阅读量超过1000次的推文,歌曲《党啊,亲爱的妈妈》点击量更是超过5000次。另外,微信内容滚动转发,宣传效果大大增强。一直以来都注重新闻宣传的“三贴近”,但效果很难看出来,登出用心采写和翻译的稿件也没能及时得到读者的回应。而在微信平台进行宣传,效果就非常明显,只要能够推送连自己都认为不错的稿子、图片或音乐,就一定能打动大多数读者。

为进一步做好微信传播工作,还需从以下三个方面继续努力。一是努力写稿,认真制作。最吸引读者眼球的永远是身边熟悉的人和事,所以经常要有来自基层的自采稿件。微信制作非常耗力耗时,细节特别多,难以提高工作效率,时间又紧迫,所以一是必须认真再认真。二是努力呵护,用心回答每一条提问式的留言。读者留言越多,说明宣传越到位,所以必须要舍得花时间与读者互动,而且要用心回答。三是努力转发,让宣传效果最大化。每条微信都是辛辛苦苦、千挑万选做出来的,所以不能忽略后续的反复推送工作,现在人人都忙,不一定推送一次别人就关注,精心制作的微信要有信心去不断推送,而且传播有价值的微信内容是身为媒体人的职责。我们希望能考虑到微信工作是一项超负荷工作,加班费能否适当提高一点,让微信公众号能更好地维系下去。

傈僳文报纸已经出版46期近600条稿子60多万字,其中自采稿件大幅度增加,与微信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在微信传播的带动下,被更多更远的同胞所知晓,当全国发行的唯一一张傈僳文报纸的知名度得到提高时,随之提高的就是德宏的知名度。随着时代的发展,今后傈僳文报纸的订报数也许不会增加,但影响力反而会增强,所以一定要继续做好傈僳文报的微信传播工作。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5日;访谈人:段虹;整理人:黄博)

二、广播

(一)石勒宝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石勒宝,现任德宏州广播台载瓦语部门主任。工作时间:1993年至今。

我是芒市西山人,初中学历,进入广播台是地地道道的农民,1993年进入广播站参加工作。当时非常幸运,我听到广播播出招工的消息,要求会说载瓦语、懂载瓦文,因为我小时候就学过载瓦文,觉得自己条件合适,就去试试,没想到就试上了。我读书的时候学过汉语,来到广播台这么多年一直还在继续学,边工作边学,考了在职研究生,去年才毕业。由于汉语水平一般,我刚参加工作时都是由老同事翻译好稿子我才去播,工作相当不适应,做了20多年才觉得适应了。当时翻译和播音分开,后来进来的人汉语水平比较高了,学历比较高,采、编、译、播才实行一条龙,一个人能完成一档节目的所有工作。

广播台的载瓦语部于1985年成立,2005年节目开始改版,景颇语、载瓦语、傣语节目也都改版了,都是要播一个小时的节目,早上是首播,中午和晚上是重播。新闻从原来的10多分钟增加到20分钟。从2018年开始,星期二、三、四播新闻,星期一和星期五是直播、点播节目,星期六播一周要闻和文艺点播,星期天播广播故事类节目。一周要闻、文艺点播和广播故事节目都是55分钟,加上广告和天气预报刚好一个小时。播新闻的时间分别是新闻20分钟、专题15分钟、文艺节目25分钟。本地新闻我们不做选择,总编室发来的新闻就直接用,所有新闻加起来一共20分钟。全国新闻和云南新闻要尽量选择满足受众需求的,比如说政策型的新闻和领导走访之类的新闻多翻播一些。我们的专题节目主要是翻播农业知识、科技知识、民族风情、双语双学(念一句汉语念一句载瓦语),专题节目在星期二至星期四3天播放。专题节目播完之后是《民族风乐韵》,专门播放民族歌曲。星期一和星期五是直播点播节目,听众打电话进直播间,和我们聊天、点歌、送祝福,这个节目也是55分钟。

我们比较有特色的节目有《民族风乐韵》和《民族剧场》。《民族风乐韵》纯粹是播放歌曲,时长是25分钟,在星期二至星期四播放。《广播艺术剧场》主要播放广播剧、歌曲和故事,时长是55分钟,在星期天播放。广播剧大概是从2010年开始做的,这也是我们的一个创新。广播故事的类型多样,包括与国家政策紧密相关的故事以及好的扶贫个案。这几年,我们自己录的广播剧主要是与民间故事有关,比如《看坠干得故事》《勒苗弄定的故事》等,像《嫦娥奔月》《吸毒导致妻离子散》则是我们翻译的节目。还有一些广播剧的原本是电影,像《抗战故事》,我们录制声音后播出。《斑色花飘香的故乡》是由台里的同事撰写后录音播出。我们还会去歌舞团录音形成广播剧,比如《喋血南山 山寨遗恨》系列剧。专题节目、广播剧没有现成的稿件,只能靠我们在故事书、杂志上找。

听友见面会起始于2014年,2017年在盈江、陇川各办了一场,2018年的见面会还没有举行。听友会是一个年轻人提出的想法,在听众中的反响也还不错。

我已经在广播台工作了25年,广播台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是栏目人员编制的变动和节目的增加。刚来的时候,我们的节目总共才30分钟。2005年之后,国家对民族广播节目的支持和扶助力度比较大,节目也增加到一个小时。以前一个部门人员有9~10个,现在载瓦语部只有7个人,工作人员越来越少,节目却越来越多,日常工作还是非常忙。我们这里的人员年龄都比较大了,基本都是四五十岁。广播台没有新增编制,所以无法招聘新人。由于人员紧张,业务上现在是采、编、译、播一条龙,各个环节的工作每一个人都能胜任。

国家对民语广播的扶持力度相当大。2005年政府实施“西新工程”,给予专项资金支持民语广播电视的发展。“西新工程”的资金用来发放绩效奖,刚开始一个月能拿到200~300元,现在一个月人均都能拿到1000多元。报社没有“西新工程”的支持资金,但像民语电视译制中心比广播台更早拿到“西新工程” 的支持资金。民语译制中心得到的比较多,每年200多万元,我们整个广播译制中心一年是60万~70万元。这些年的一些改变也得益于“西新工程”,比如,人手一台电脑和录音笔,待遇也提高了,还有节目的更新和多样化,比如直播点播节目的创办、广播剧的开办等。

现在,用收音机听广播的人减少了,但是用手机听广播的人数还是很多的,寨子里有公放的广播,也还有大量的老人使用收音机,干农活的时候就放在旁边听。2015年我们就入驻蜻蜓FM,可以通过手机听到我们台的节目。在全省广播收听率中,德宏民语广播排名第6,每月点击率能达到16万次。据我了解,虽然没有具体的数据统计,但现在载瓦语节目的听众是最多的,在3个民语广播台中,我们的通讯员来稿也是最多的,这些稿子有寨子里经过培训的村民写的,也有单位上的人写的。另外,在直播点播节目中,说载瓦语的民众打进来的电话也是最多的。

我认为,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就是把节目继续努力地做下去,人员队伍也要不断扩大,增加年轻人;节目内容上不断创新,以前是天天播新闻,现在已经改版到每周播4天,还要再增加广播故事、广播艺术剧场等内容。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5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甘庆超)

(二)景爱团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景爱团,现任德宏州广播台傣语部门主任。工作时间:1994年至今。

我是芒市法帕人,爸爸妈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傣族人,所以我从小就会傣语,读书时在德宏师范学校系统地学习了傣文。1991年,我大专毕业后去法帕小学教了一年的书,之后又去芒市中心小学教书,1994年1月份进入德宏州广播台工作。现在主要是负责译制工作,也录制新闻和专题节目。

我从小就很爱听广播,小时候和我奶奶在奘房就常常听民语广播,通过广播了解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我小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挂着一个小喇叭,一到时间小喇叭就开始广播。后来有了收音机,但不是人人家里都有收音机,我们就聚集到有收音机的人家里听广播,喜欢听文艺节目。之后,我在中心小学教书,有一次周末回家,听到广播里晚相牙老师说广播台招播音员。这真的是缘分,我当时去考播音员是为了见见晚老师的真人。我笔试第一名,但是面试成绩不太好,当时台里只招一个人,但民语广播缺译制人才,因为我翻译功底比较好,广播台13位老师联名要求把我留下,所以又争取了一个名额把我招进广台。

德宏广播台傣语部有7个人,负责新闻、专题片和文艺三种类型的节目。新闻是20分钟,专题是10分钟,文艺节目是30分钟。文艺直播节目一周有2次,分别是周一和周五,从12点开始到1点结束。每日播出次序分别是:周一文艺直播,周二傣族风乐韵,周三文艺点播录播,周四傣族歌手唱德宏,周五文艺直播,周六傣艺剧场,周日傣艺剧场。我们的民语频道主要有三个语种:傣语、景颇语和载瓦语,现在新增了缅语。每天就是四个语种的节目在一个时段轮流滚动播出。现在每天有三个时段的节目,每个时段每个语种是一个小时。我们平时除了译制节目,也会译制广告,译制的广告类型分为公益广告和商业广告,公益广告占大头,商业广告的类型包括摩托车、拖拉机、农药化肥等,商业广告并不是很多。

台里现在的工作分配就是每个人轮流做专题和新闻,新闻做一个月转到专题,专题做完又转到新闻,直播点播节目有固定的播音员负责。新闻节目主要包括三个部分,就是全国新闻、云南新闻和德宏新闻,全国新闻和云南新闻是10分钟,德宏新闻10分钟。我们选择的全国新闻的主要依据是新华网和前一天的《新闻联播》,主要聚焦领导的访问和会议,国际重要新闻我们也会进行译制播出。云南新闻主要依据《云南信息报》的内容,我们会选取与德宏有关的信息;德宏新闻就是根据德宏各家媒体的信息,选择和民族有关的新闻,还有脱贫攻坚、农业致富的个案。

2010年末,我们傣语部才开始做直播节目。从我到傣语部,经历了两次比较大的调整和变动:一次是直播节目的开办,2010年12月31号直播节目开办;另一次就是2016年1月份直播节目的增设,从以前的一档直播变为了两档直播,以前只有周一有文艺直播,经听众反应就增设了周五的一档。我带着大家新开了一个《傣语歌手唱德宏》的节目,是一个录播节目,主要播傣族歌手的歌曲,听众反响也挺好。

我们在2017年年底开始涉足新媒体,开办了微信公众号“德宏傣语广播”,2017年11月10号推送了第一条消息,也推送到蜻蜓FM的栏目,可以说是一个创新。目前,傣语译制的问题主要是新词术语的翻译,所以我们每年都会开一个会,确定这些术语要如何翻译。

工作中我认为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我负责的傣语部门的新闻创优工作,年年都获得省级奖项。《编出来的幸福村》广播稿得了一等奖,当时我们田副台长非常开心,还和我一起去省里拿奖。新闻创优工作必须要下村去采访,整理成录音稿后再拿去省里参赛。创优工作一年进行一次,每次都要下村采访五六次才能成稿。我从1996年开始负责傣语部的创优工作,创优工作稿主要是先进人物的特写、先进村寨的事例等等。我第一年开始做创优工作就心想一定要写出一篇好的创优稿,当时是改了21次,找了很多老前辈帮忙提意见,之后在省里获了三等奖,名字叫作《小芫荽赚大钱》。当时,我准备进村采访时,大家都告诫我不要去了,村民不会配合我的采访。但是,我特别想写这个选题就还是去了。开始没有和村民说我是去采访的,就自己买了点水果礼品带着下去,像串门一样去村民家。在聊天中,我才知道他们不愿意接受采访,是因为他们害怕采访播出后别的村子也跟着种芫荽,他们就卖不出好价钱了。找到原因后,我就开始做村民的思想工作,说报道这个事后会有更多的老板知道这里种小芫荽,说不定会有更多的老板来这里收购。他们听后,思想转变了,愿意让我采访。

在这些年的创优工作中,我碰到过让我非常感动的采访对象。有一次,我去采访一个村里的养牛大户,她就和我说,她以前遇到过形形色色的记者,都没有遇到过像我这么认真负责的。她说,我给她打电话永远不在午休的时间打,而且都会用自己的电话,感觉非常尊重她;她还说一个人的工作态度是看得出来的,这就让我非常感动。

(访谈时间:2018年1月9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甘庆超)

(三)刘永江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刘永江,曾任德宏州广播台载瓦语部门主任。工作时间:1999年至今。

我小时候在老家的小学学了6年的载瓦语,小学的师资力量比较充足,所以我们可以从小就学习载瓦语。之后初中空了3年没有学习载瓦语,接着又去德宏民族师范学习载瓦语。毕业后,1999年我开始参加工作,从事了一年的小学教学工作,5年的中学教育工作,然后在德宏歌舞团工作2年,又在乡政府工作了2年,2008年到广播台担任民语主持人,负责做民语播音、汉语主持、民语主持,2016年才因工作调动来到德宏网。目前,我在德宏网文化推广中心负责文化产业相关工作,平台更高,工作范围也更广一些,工作就不仅仅是翻译载瓦语,还要了解德宏州各个民族的文化,并努力将它们产业化。

在电台的职业生涯中,有两件事让我十分骄傲。一件事是负责党的十八大全文报告的载瓦语翻译任务的1/2;另一件事是独立负责党的十九大报告全文的载瓦语翻译,工作量非常大,我用了5天左右时间就全部翻译完成。

我认为,民语翻译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民族的语言习惯和用语习惯,只有这样才能翻译得比较贴切,翻译才不会生硬和直白。举个例子,景颇族人很爱用倒装句,比如汉语说:“你吃饭了吗”,载瓦语翻译的语序就是“饭,你吃了吗”。每个民族的思维模式都不一样,因此必须了解他们的思维模式才能做到精确翻译。现在很多新来的翻译人员,虽然也是从小学习民族语,但还是会按照汉语思维去翻译,这样其实不行,翻译时必须要符合民族习惯,才能方便理解。

在广播台近9年的工作中,我认为有三件事情让我十分深刻:第一件事就是2010年广播台实现了“无纸化”,从纸质到电脑的跨越。之前,我们都习惯于手写稿件,但是每个人的写字习惯不一样,所以常常会在播音的时候出现错误。因此,我就提出用电脑来写稿件。因为载瓦语属于拉丁文体系,它的特殊性使得它很方便录入,在电脑上不用装特殊软件就可以输入。

第二件印象深刻的事就是直播节目的开播。广播台的第一个直播节目于2010年12月31号开播。第一次直播时,和我一起直播的大姐就哭了。我问她哭什么,她说她做了一辈子的广播,第一次在现场和观众沟通连线。做直播的背景板是我的一个同学免费给我们做的,他说他听了这么多年的广播,现在有机会了一定要支持。以前没人敢做直播,主要是因为直播节目需要现场主持人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有和听众的沟通能力,以及对设备的操控能力,它对一个人的综合能力要求较高,所以大家一直不敢尝试。我也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当年我提出要做直播节目,大家也不是都赞同。后来,大家看我直播的成效较好,也就纷纷开始直播了,还说要增加直播节目的比重。

第三件事就是2014年开始召开听众见面会。我们到德宏5个市县的多个乡镇开听众会,老百姓反响非常好。村寨里的老人听了一辈子广播,没有见过我们真人,看到我们非常高兴。以前,大家优越感都比较强,不太愿意出去。当时,我们几个年轻人,就想学着其他地方召开听众会,有些老前辈反对,说这样做会把我们播音员的地位抬得太高。后来,我说服这些老播音员下乡去开听众会,成效也非常好,他们都还是很开心的,找到一种存在感。现在听众会成为我们广播台的固定活动。开听众会的流程首先就是先和乡政府沟通,让他们帮忙组织发动群众,我们也会在广播上播放召开听众会的广告信息。听众会上,当地人会出一些表演节目,我们也会出一些表演节目,还会和当地听众进行互动。最长的一次听众会是从中午2点多开到晚上7点,将近5个小时。

我在云南艺术学院学过3年的声乐,又到中国音乐学院学了2个月的声乐,所以,我对音乐这块还是很感兴趣。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从事少数民族特别是景颇族的声乐采集工作。从1999年开始,我就开始收集各种景颇族歌曲。2011年我还出了一张专辑,叫《龙女恋》,一共有13首歌,花费了11万多元,靠卖专辑收回成本不太可能,所以还得靠国家支持。2015年,我和我一个同学一起写了《百首经典景颇歌曲集》,这本书由德宏州民族宗教事务局资金支持,出版、印刷的费用有5万多元,现在做歌、出书都是靠国家补助。我发现景颇族、傣族、傈僳族都没有自己的儿歌,我就觉得很奇怪。2016年,我向领导提出想做民族语儿歌,领导同意我的想法。现在我已经写了两首儿歌,2016年我写的《红花》,还拍了MV,放在《德宏团结报》的微信公众号上,点击量达到10万次。去年,我在德宏州各个县市做了50多场巡演,主要是通过民语歌曲宣传党的政策。

目前,整个德宏州从事民语工作的大环境都有了很大的改进。首先,做民语文化推广的这个群体的素质在不断提高,以前的老播音员、老艺人更多是凭借自己的天赋开展工作,现在的民语工作人员都经过专业学习,既有天赋也具备比较先进的观念,他们会将民族文化和现代时尚流行进行结合,更符合受众的接受习惯和兴趣。其次,国家的扶助政策非常多,整个社会也都很支持和注重民族文化保护。以前那些老艺人,平时除了创作还要干农活养家糊口,现在在国家扶助政策的支持下可以专心从事民族文化的工作。而且,现在大家也都比较喜欢民族文化,也会自发地去找一些民语歌曲来听,而不仅仅像以前只是在过节时才会听到民族歌曲。

(访谈时间:2018年1月6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甘庆超)

三、民语电视译制中心

(一)板小安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板小安,曾任德宏州广播电视台民语部主任。工作时间:1976年至今。

1976年我从云南民族学院毕业后就进入德宏民语广播电台工作,当时德宏民语广播电台还在筹备中,从各个部门借调3个人参与筹备,刚进来主要是搞基础建设,以劳动为主,1978年第一批招进来的播音、编辑、采访人员还被送到省广播电台培训。

我刚进来时,电台还没有正式开播,我也就没有机会播音,每天主要就练习傣文阅读。直到1980年,德宏州广播台才开始第一次试播,试播的内容为傣族的泼水节。第一次试播,在泰国、缅甸等国的听众从电台中听到祖国的声音,得知现在中国的政策越来越好,反响很大,这个事情还被中央广播电台写入了广播史。试播阶段主要有三档节目:新闻节目、文艺节目和专题节目。新闻节目主要是转播全国新闻和德宏地方新闻,专题节目的内容主要是广播农业科技、农村带头人的先进事迹,后面增加傣语艺人的事迹。当时民语广播的最大的困难是汉语水平和专业能力的限制。招聘第一批播音员时主要看民族语言的播音素质,专业素质并不是很看重,导致招聘进来做采访和编辑的人员不熟悉专业业务,汉语水平也不高,自采节目做起来非常困难,所以当时基本以译制为主。

“文化大革命”以后,我国恢复民俗节日,我们的自采节目除了当地的日常新闻,对傣族的泼水节进行实况广播也是重要内容。期间,我主要做编辑工作,傣文翻译的两名人员,是一名从学校调来的老师和一名民间艺人兼歌唱家。招聘第二批和第三批播音员时,都要进行专业水平和播音素质考试。

1992年我转入德宏电视台民语部担任主任,从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到主任,压力还是很大的。民语电视台一开播就很受国家重视,分三个语部:傣语、景颇语、载瓦语。当时招聘不到合适的载瓦语女播音员,只招了个临时工,一年后转正就一直负责载瓦语播音。电视台的播音员都是从广播电台临时借调过来帮忙播音的,载瓦语的男播音员是广播电台的副台长,又兼载瓦语的电视播音员。景颇语电视播音员两个人都是招聘进来,其中一个人因为普通话说得好,汉语播音员不够时她既播汉语新闻,又播景颇语新闻。那时,部门的6个人主要是做新闻译播,没有太多采访任务,后来慢慢进入自采节目。20世纪90年代,我们的“科技进傣家”专题节目第一次获得了最高的国家电影电视金鹰奖。这个专题节目的主题是讲如何养奶牛、如何养鸡等,用傣语和景颇语播放。我们还获得过德宏州一等奖和省政府三等奖,获奖节目的内容是“售假谷种的追踪报道”,当时我们和种子公司、工商局的工作人员一起进村寨开展追踪报道,最后使得老百姓的损失得到补偿。

原来的老台长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稿子不读到五遍就不能去播音。第一批招进来的民语电视播音员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第一批进来的年轻人学得很快,也很认真,队伍得到充实,两三年后我们就开始办自采节目。1993年,调来一位摄像人员和一位傣语播音员,负责做专题节目。我们的专题节目是一个月播两期,只在节庆日播放影片,影片主要是反映抗日战争或农村生活。民语部的新闻节目每天播15分钟,专题节目也播15分钟,有时节目多就增加时间,节目分时间段播放,汉语节目是7点播,傣语节目是8点播,景颇语和载瓦语节目是10点播。

现在,台里要求每个部门开展创收以解决员工工资,民语部创收比较困难,我们就实行奖金创收制。一方面,单位负责发工资,奖金则通过和其他单位联合办节目来获得,主要的联办单位有农业部、工厂(比如水泥厂、机械厂)、检察院、法院。另一方面,通过政府立项来获得的资金,主要用于机器和设备的更新和日常出差。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0日;访谈人:段虹;整理人:甘庆超)

(二)梁暾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梁暾,现任德宏州民语电视译制中心副主任。工作时间:1993年至今。

我读大学时,是在云南民族学院民语系学习傣语专业,1993年毕业,被分配到德宏电视台,工作17年后又被组织派到民语译制中心。

当时的老主任包卫民综合考虑各方面情况后,开始组建民语部。开始是做民语音乐电视点播,每天播放2个小时的歌,节目非常红火,各个村寨的村民都喜欢点歌;还播放缅甸傣族译制的泰国电视剧,老百姓也特别喜欢看。民语电视译制中心从1995年筹备时就开始译制民语新闻,1997年正式成立之后,国家政策不允许播放境外的电视剧,原来播放傣语电视剧的11频道(老百姓称为傣语台)就走入了低谷,因为只播傣语新闻,不播傣语电视剧,看的人就少了。

2008年政府实施“西新工程”,有了资金支持,开始改善更新设备,我们又开始大规模译制傣语电视剧,现在总共译制了2000多集傣语电视剧。当时译制的傣语电视剧《暖春》质量很高,反响也很大。我们每个民语部自己选片、译制、配音,人手不够可以从外面请。我们的规划是整个中心每年译制200集电视剧,其中,傣语电视剧100集,景颇语和载瓦语电视剧各50集,傣语电视剧是每天都播放,景颇语和载瓦语电视剧是隔一天播放一次。傣族人喜欢看生活片,战争片不太喜欢看;景颇族除了看生活片,还喜欢看战争片,如《亮剑》《中国远征军》,这可能跟民族性格有关系。

成立德宏民语电视译制中心,是因为当时的德宏电视台民语部每天的民语新闻只播出半个小时,满足不了少数民族观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德宏民语电视译制中心播出的民语新闻与德宏电视台民语部的民语新闻的最大区别在于:德宏电视台民语部的新闻是译制德宏电视台自采的汉语新闻,而民语电视译制中心则是译制全国新闻和云南新闻,以及自采的傣语新闻。从1997年成立到2007年10年间,民语电视译制中心的主要节目有译制新闻、民语歌曲点播和影视剧,影视剧来自于境外的傣语影视剧;点歌节目是播放缅甸的傣语歌,画面是用本地傣族寨子的画面。德宏电视台的民语新闻是在德宏台播放,民语电视译制中心的民语新闻是在德宏民语频道(11频道)播放,节目并不多。

光靠译制新闻和栏目,老百姓是不喜欢看的,所以我们还是要走本土化道路。现在我们自办的节目有《五彩德宏》《孔雀之乡》《快乐新农村》,节目逐渐从单一的译制过渡到译制加自采的节目制作模式。以前人少,主要以傣语为主,总共还不到20个人,2007年才成立景颇语部和载瓦语部,每个语部4个人,两个语部有8个人。虽然我们有40多个人,但分到3个语部人手就不够了,不像汉语节目人手那么充足;并且傣语、景颇语、载瓦语3个语部不能相互帮忙做节目,因为语言不同没法相互帮忙。节目播出的时间是晚上7点到12点,内容都是民语类的广告和电视节目,民语广告的观看对象都是当地人,以前收入大概有七八十万元,广告的内容主要以农药、化肥、种子为主。我们的第一个自办节目是《孔雀之乡》,主要以傣文乡土新闻和栏目为主。2009年我们开始做《快乐新农村》,主题围绕政策宣传、用电知识等展开。

2012年,德宏电视台民语部整体划归德宏民语电视译制中心,有31人属于编制内,16人属于外聘。我们译制的节目有新闻类中央新闻、云南新闻和德宏新闻,栏目有《今日说法》《动物世界》和《农业科技》(也叫《科普文化园》),还有自办的两个栏目《今日点唱》和《文艺欣赏》。我们也播放缅甸的歌,具体做法是把歌词留下来,画面换成我们的画面。以前我们这边的傣族和景颇族很向往缅甸那边的文化,但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在国家对民语的支持下,我们这边的民族文化丰富起来,本土歌手也成长起来,现在大家都喜欢收看我们的民语节目。2012年我们开始自采自编做《五彩德宏》,内容主要是一些民间传统文化,当时自导自拍的民语小电影很受欢迎,但找合适的演员不容易,不仅成本高还耗时,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做这个节目了。

当前,电视观众在流失,微信直播则更方便,能吸引人们观看。对此,我们除了把日常的民语新闻和节目做好,从去年开始,也在积极利用新媒体。在此之前,我们一直没做过电视直播,主要是因为没有直播设备。我们在“直播云南” 微信平台做了5场直播,最大的一场直播是在芒市大金塔举行的傣族的“开门节”和“关门节”,直播前一天的预告点击率达到了10万次。另一场直播活动是在傣族村寨芒赛,这是第一次通过电信和移动的运营商开展微信直播,一个小时内点击率达到了5万次。芒市和梁河的傣历新年我们也用微信直播,较以往突破的是云南广播电视台和我们一起直播,分为第一现场和第二现场,在两个现场之间进行画面切换。梁河的直播,我们这里的直播平台点击率有11万次,省广播电视台的直播平台点击率有16万次。

现在,愿意做硬广告的客户越来越少,企业比较愿意以活动为载体走近村寨开展广告宣传。针对这一变化,我们依托《快乐新农村》节目,也积极与企业联合开办活动。近期,我们和电网公司开办“云南电网用电安全知识民语宣传系列活动”,主题是“点亮新村寨,共筑中国梦”,以“宣传贯彻十九大精神,安全用电知识进乡村”为目的。活动中,村寨出了7个节目,电网公司出了4个节目,我们出了2个节目,电网公司和我们各派出一位主持人共同主持节目。整场活动分为文艺节目表演、动画展示用电知识、用电知识问答,其中还插播译制的傣语公益广告。每年平均要开展30多场这样的活动,以往摄制的节目都是庆祝丰收、公房落成、道路修缮,这次和电网公司尝试开展合作,节目在内容上有较大改变,特别是活动过程中主持人围绕用电知识提问题,老百姓回答对了就有小奖品,最后还有抽奖环节,老百姓都踊跃参与。

其实,我们民语译制中心总体上还是以译制节目为主,《快乐新农村》还只是拓展节目。同时,我们也在建设融媒体中心,下一步,要做优秀的民语节目,像《啊嘎嘎》那样短小精悍、寓教于乐的节目,还会打包放到网上。

现在,我们也涉足做缅甸语的节目。比如,这次瑞丽马拉松比赛期间要在木姐放映电影,宣传部选了《龙门飞甲》和《寻龙诀》两部影片,要求我们译成缅甸语。我们先获取汉语的电影台词,委托仰光的公司翻译,翻译完成后再请芒市懂缅甸语的老人审阅,最后配音是由缅甸仰光的配音员完成。此外,我们摄制《发现德宏》系列微记录,每个视频10多分钟,内容有“古老的茶农”“乡村的民宿”“乡村建筑与自然”“最小的留学生”等,也是委托仰光的公司翻译成缅甸文,最后我们再进行合成。我们还翻译了电视剧《西游记》和《舞乐传奇》缅语版,总共译了100多集,包括25集的《西游记》、42集的《舞乐传奇》和《中国远征军》。但是,由于还没有播放平台,最开始只在瑞丽姐告的国门书社播放,现在还在曼德勒胞波书社和密支那胞波书社播放。这其中需要的费用由德宏州政府出资,还只有国产的节目交流出去,没有缅甸的节目交流进来,以后如果有译成汉文的缅甸的片子,我们也可以播放。每年都有缅甸木姐的观众主动要求到我们这里参观,他们提出,以前用室外天线都能收到德宏民语频道的节目,怎么现在收不到,我说频率改了,现在用无线传输给国外肯定不行,而且中国实行地面数字电视,通过电信和移动铁塔发射信号,要通过机顶盒才能接收。

近几年,中央对民语节目的资金投入力度让大家动力十足。我们有资金买片源,译制的电视剧也多起来,而以前只能从卫星上录制,如今节目内容越来越丰富。设备也有所改变,老旧的设备都换了很多,在国家和州上的支持下我们也已经开始建融媒体中心。但是,还有个最大的问题限制着我们的发展,就是频道一直没有得到国家广电局的审批,一直以不合法的身份在播出。中心也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准备今年把这个频道移到德宏公共频道,公共频道可以把各县市的频道汇聚起来,我们就是“中心”,身份也就合法化了。此外,虽然现在的人员增多了,但少数民族的人才还是太少,招聘的毕业生汉语好的,民语又讲不好,民语好的,汉语水平又不行,人才仍然是制约我们发展面临的较大问题。

(访谈时间:2018年1月9日、10日;访谈人:段虹;整理人:甘庆超)

(三)唐永旭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唐永旭,现任德宏州民语电视译制中心载瓦语部主任。工作时间:1994年至今。

我从小在芒市的西山乡长大,属于景颇族的载瓦分支,在寨子里从小就说载瓦话,读小学前上了一年的学前班也是学习载瓦语。西山乡的载瓦语又被称为龙准语,是载瓦语中的官话,载瓦语的播音都要以龙准语为标准。我初中毕业后在家里待着,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里务了几年农,后来听别人说德宏州电视台在招载瓦语播音员,心想着报名试试,没想到就真的考上了。

电视台民语部的载瓦语部门虽然说是1992年就成立了,但直到1994年才开始招聘播音员,我和另一个女同事是招聘进来的第一批播音员。当时对播音员的文化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求载瓦语说的好、形象也不错,现在对播音员的选拔标准更高了,学历都要求是研究生以上。我刚到电视台的民语部时,经常出镜,在路上走着都有人认出我,还和我打招呼。回村里也是,各个都认得我是那个载瓦语的主持人,开始爹妈相当骄傲,现在时间长了,他们也比较适应了。

2006年译制中心增设载瓦语部,我是2012年从德宏电视台民语部调过来的,当时我和另一位女同事两个人一起调入译制中心。我在德宏州电视台负责两档节目,一档是译制新闻;另一档是文艺类节目,主要是播放民语歌手的音乐MV。译制中心的工作内容有些不同,主要是译制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和云南省台的新闻,以及社教类的节目,像《今日说法》《动物世界》《农业科技》等节目。也有一些文艺欣赏类节目,主要是载瓦语歌手的音乐MV或者我们自己摄制的文艺歌舞。就译制中心的节目播放情况而言,新闻节目是周一、周三、周五播出,周日播《今日说法》《动物世界》《快乐新农村》等节目。

我来到译制中心后,觉得节目量增加了好几倍,一个明显的改变就是新闻类节目增加了。以前的新闻节目时长是12~15分钟,现在的新闻节目分为3部分,全国新闻时长是15分钟,云南新闻时长是15分钟,德宏新闻时长是15分钟,总计45分钟;文艺类节目时长12~20分钟不等,译制任务是每人每天译制20分钟左右的片子。

除了新闻节目,我们每年还需要译制50~60集电视剧。现在,我们已经译制了20多部载瓦语电视剧,比如《洪湖赤卫队》《山楂树之恋》等。我们一般会选择符合老百姓喜好的生活类电视剧,抗战类的电视剧也会选择一些。但是,我们译制的电视剧没有播出版权,只是我们想要服务群众、满足人们的文化需求,政府也没有限定得很死。

中心有两档自办节目:一档是《快乐新农村》,另一档是《孔雀之乡》,这也是译制中心比较有特色的两个节目。以前还有一档是《五彩德宏》,现在已经停播了。《快乐新农村》是进村寨做文艺汇演,村民出一些节目,我们自己也出一些节目,老百姓的反响很好,收视率也很好。《快乐新农村》协办单位会提供赞助,我们则负责对他们进行宣传报道。《孔雀之乡》主要是做专题片,专题片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根据协办单位的需求拍摄制作;另一类是以民族文化为主题的专题节目。

我们的节目也获过奖,获得最高级别的奖项是国家级的民族影视金鹏奖金奖,节目的主题是关于民族团结,是德宏电视台民语部集体获得的。我觉得译制节目中最有特色的就是《今日说法》和《动物世界》,因为老百姓比较喜欢。自办节目中比较有特色的节目就是《快乐新农村》,因为会和老百姓一起互动,所以老百姓很喜欢。《快乐新农村》节目组并没有固定的人员,就是3个语种的3个部门谁有时间就都一起进村寨开展活动。

我认为,目前译制中心的人才缺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队伍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阶段。译制中心的载瓦语部在编人员有6人,编外人员有1人,新招的编外人员负责串片和编辑。除了部门的工作人员之外,有时候还会请外单位的人帮忙,比如德宏民族出版社、德宏团结报社等单位。以前的员工是载瓦语好,但是汉语水平不高;现在的员工是汉语水平、文化程度都挺高,但是民族语言掌握得不太好。云南民族大学有傣语和景颇语专业,但是没有载瓦语专业,人才培养跟不上,导致招到一个人才就很难。

在具体译制过程中,比较容易碰到的问题就是新词术语的翻译。当今时代变化太快,新词出现得很频繁,我们必须重新给它命名让老百姓接受。就比如“一带一路”这样的词,以前就没有,怎么翻译准确,从而使老百姓接受就很重要。

对于现在的工作,我觉得值得骄傲的就是自己能为民族文化传承与传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挺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从事民族文化方面的工作,她现在读初中,能讲载瓦语和景颇语两种语言,但是她的语言表达还是不标准。我希望她以后能从事民语传播类工作,把我们的民族文化延续下去。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3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甘庆超)

(四)岳太龙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岳太龙,现任德宏州民语电视译制中心主任。工作时间:1995年至今。

1995年,我毕业于云南民族大学景颇语专业,毕业后进入《德宏团结报》担任民语编辑,一直在报社工作,直到2009年才来到译制中心担任主任。我认为从报社到电视台,工作内容上最大的改变就是报纸以文字为主,而电视是以画面为主,文字只是辅助,这要求必须转换思路,但新闻的属性不变,只是表现形式和倾向性不同。

德宏州有50%的人口是少数民族,大量的老人完全听不懂汉语,所以少数民族群众对民语台有强烈的需求。州党委、政府认为媒体要服务于群众,所以成立译制中心。译制中心于1997年成立,刚开始以新闻为主,之后才有社教、农业科技节目和影视剧,但是重点新闻、节目都非常贴近老百姓。节目是晚上7点开始播,10点开始播民语电视剧。我们一年要译制200多集影视剧,老百姓非常喜欢。

现在,中心有自己的采编人员,员工都具备采编能力,但是译制仍然是主要工作,这项工作的量是巨大的。但我们没有单独分出采编人员,大家都是多面发展。目前,我们一个语种有2名主持人,也就是6名主持人,他们都是采编写播一体,我们的一个语种相当于一个小台,所以必须审稿、翻译样样来,必须做到多面手。

随着老百姓对文化的需求越来越广泛多样,要求也越来越高,我们也逐渐推出越来越多的节目。新闻节目的译制,刚开始主要是译制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后来才慢慢开始有各种云南新闻。我们工作的核心是新闻,每天晚上8点播出《新闻联播》,现在是用3个语种(傣族、景颇、载瓦)播出。译制的新闻节目主要有3档:全国新闻、云南新闻和德宏新闻。当天的《新闻联播》我们会在第二天晚上8点翻译播出,因为这个准确率要高,不能太赶。云南新闻,我们只翻译一周要闻。州上的新闻是每天晚上翻译播出,翻译的是德宏台新闻。社教类的节目有《今日说法》《动物世界》,还有自办栏目《快乐新农村》,主要是去少数民族村寨组织文艺活动,村民会参与表演一些节目,我们自己也带一些节目参与,一场活动有10多个甚至20多个节目,节目的内容主要是宣传党和国家的政策,比如宣传党的十九大精神,以此来丰富少数民族文化。还有少数民族的节庆节日也是自采摄制的重要内容,比如傣族的泼水节、景颇族的能仙节、阿昌族的窝罗节和傈僳族的泼水节。

在景颇语和汉语的翻译当中,难题就在于“新词术语”,特别是科技新词术语,哪些是直译,哪些是意译,哪些是借译,必须做到准确。还有就是两种语言中字的长短不一样,译制就有难度,比如汉语的“谢谢”是两个字,但是景颇语的“谢谢”却是五个字。不管怎样,我们工作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少数民族群众听得懂。

曾经,中心要招一个人都非常困难,会少数民族语的人汉语文化跟不上,汉语文化好的人又不懂少数民族语,所以人才比较紧缺。现在,随着人才队伍的慢慢发展,节目的译制能力大幅度提升,老百姓越来越喜欢我们的节目。今年我们招了两个研究生,一个傣族研究生,一个景颇族研究生,都是从云南民族大学毕业的本地人。我们现在提供的待遇也比较高,希望吸引高素质的人才进来。现在的年轻人都会讲本民族的语言,但是只懂自己本民族的语言,对汉语理解不透彻,做译制就会出现偏差,所以我们要高材生,他们对汉语的理解度比较深刻,译制的准确性就高。虽然现在政府对民语译制大力支持,但还是存在编制不够的问题。中心3个语种的工作量非常大,我们只能大量地外聘,外聘人员有16个。虽然工作非常辛苦,但是毕竟是本民族的工作,大家都尽心尽力地做。应该说,我们是党和政府与老百姓联系的纽带和桥梁,中央一有政策出来,我们就通过少数民族语言译制,要做到准确率高,又通俗易懂,使老百姓更容易接受。

目前,民语译制仍以政府资助为主,一味依靠广告行不通。今后,我们的发展还是要以新闻为主体,科技、法律等方面的知识也要加强,同时,在保护和传承少数民族文化方面也会不断尝试。总的来说,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必须紧跟党、紧跟时代,不断满足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我们节目的收视率相当高,特别是像我们下村寨的节目,老百姓都很爱看。只是现在地方频道未上星,只有在农村通过“户户通村村通”可以看到,城里的卫星电视就看不到了,所以我们的受众主要还是在农村。

译制工作对于边疆少数民族的团结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包括经济的发展和精神文明的进步,都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因此,少数民族语言的译制工作,只能加强不能削弱。今年,德宏州创建民族团结示范州,我们准备译制一些民族团结的公益广告,通过互动节目宣传民族团结的重要性。民族团结是新闻工作的重要内容,所以,我们工作虽然又苦又累,但是还是觉得很有价值。

(访谈时间:2018年1月8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甘庆超)(五)郎叶过洼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朗叶过洼,德宏州广播电视台民语电视译制中心傣语翻译人员。工作时间:1997年至今。

我从小就说傣语,6岁上小学后才接触汉语。我没有读过大学,工作后参加成人高考,读了西南民族大学的函授本科。1997年,德宏少数民族语言电视译制中心成立,我就进入中心工作,一直在中心从事傣语新闻和电视剧的配音工作。

全省有独立的民语电视台的不多,德宏是唯一一个有独立民语电视台的,全国也没有几家独立的民语电视台。我们的受众主要在农村,很多傣族村民很喜欢傣文电视剧,主要是因为我们选择翻译成傣文的电视剧都是反映农村生活的。比如,反映家庭婚姻关系、婆媳关系的电视剧,都与现实联系比较紧密。为了让傣族村民了解更多法律知识,除了把中央电视台的《今日说法》翻译成傣文播出,我们也会选择一些反映农村法律纠纷的电视剧翻译成傣文播出,很受傣族老百姓的欢迎。

译制成傣文的第一部电视剧是《西游记》,由老一辈的民语翻译人员完成。现在,我们每年大概要完成100集电视剧的傣文翻译,电视剧的类型主要是农村生活题材和反映国家和党的大政方针的电视剧,如《杨善洲》。近期,我们准备把《索玛花开》译成傣文。我们每天都要把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翻译成傣文播出,还有傣语版的《云南一周要文》,以及自编自采的《德宏新闻》,日常工作非常忙,因此只能用业余时间来开展电视剧的傣文配音工作。2010年至2011年我们配了290多集的电视剧,基本每天配一集,周六、周日也来配音。我参加翻译和配音的第一部电视剧叫《璀璨人生》。我们选择的电视剧都要是健康向上的,体现正能量的一些农村题材的电视剧,比如《女人的村庄》。中心有个节目叫《快乐新农村》,主要是在村寨摄制,内容以村民和我们的节目表演为主,2017年总共有50多场活动。因为要进村寨摄制节目,因此我们也有很多机会和老百姓沟通,了解他们喜欢看哪些类型的电视剧。2009年年底译的傣语影视剧《暖春》于2010年在德宏民语频道播放,因为它贴近生活,剧情特别感人,取得了很好的反响。有的观众还直接到我们中心,问有没有录制的碟子可以买,但我们的确没有版权,只是翻译成傣语并公益性地播出,不可能出版光碟和卖光碟。

我自己配的最满意的傣文电视剧是《丑娘》,这部电视剧的内容比较贴近现实,很感人!电视剧主角的配音是一个老播音员,我觉得配得很好。在我们傣文电视剧的配音工作中,最大的困难就是人员不够,这个问题一直存在,而且做傣文播音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好电视剧配音,因为傣文配音必须要贴近生活,富有感情。针对傣文电视剧配音人才缺乏的问题,我们只有不断挖掘人才,在生活中寻找声音素质比较适合配音的人员。有时我们也找外援来做傣文配音,这些外援都是从事民语工作的人。

我觉得做傣文翻译工作最困难的是如何统一汉语新词的傣文翻译。以前汉语中没有那么多词,2000年以后新词术语出现的很多很快,如果只做一档节目的话,遇到的新词也不多,但我们节目较多,遇到的新词术语就很多。最近,我在做新闻翻译时就遇到了像“大写”“小写”“崩溃”“党性”“五位一体”“四个全面”“新时代、新气象、新作为”“老乡”这样一些难以用傣语翻译的表述。“大写”“小写”这样的词在傣语里就没有,“党性”这个词太深奥了不好翻译,“五位一体”放在电视剧中翻译成傣语配音就太长了,对不上口型,“老乡”在傣语里用“亲戚”的意思来译又不对,汉语的“老乡”和傣语的“亲戚”意思也不一样。有的词语听起来很简单,但翻译时就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针对汉语新词越来越多的情况,我们每年都会定期或不定期地召集民语报纸、广播、电视三家单位,共同讨论如何统一汉语新词的傣文翻译问题,避免同一个汉语新词的不同傣文翻译给受众的理解造成困扰。传媒集团刚发了通知,准备在今年过年前召开讨论会。

可能对于报社和电台来说,新词译成傣文的情况没有我们遇到的多。因为我们每年要翻译很多电影和电视剧中的新词,有时找不到对应的傣语来翻译,通过傣语来解释新汉语词又对不上口型,给配音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而广播和报纸则没有这样的问题。虽然对于汉语新词的傣文翻译,省里有出版汉傣、傣汉的翻译辞典,但是感觉有些词语翻译得比较深奥,不太接地气,报纸的傣文翻译如果不懂还可以反复翻看,但电视剧的傣文翻译如果听不懂的话就不可能再回过去看。所以,电视剧的傣文翻译要做到通俗易懂,让傣族老百姓一听就能明白意思。在把电视剧翻译成傣文的过程中,当遇到不好翻译的汉语新词时,傣文翻译的小团队就会讨论如何翻译较好,或打电话与报社、广播等同行单位的民语栏目制作人讨论。在把农村电视剧翻译成傣文的过程中,我们还有一个难处比较突出,就是电视剧中的角色太多,找不到那么多人来配,只有通过变声来配多个角色,而且每个角色配音的感情色彩也不一样。

把汉文翻译成傣文时要看上下文,用傣文的哪个意思要看它具体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新进的翻译人员汉语水平高,但有些人员傣文水平又不够;精通傣文的老一辈人可以创作很多傣语歌曲,但汉语水平不行,让他们把创作的傣语歌曲翻译成汉语又有困难。

做民语翻译时间长了,有的人就觉得几乎可以游刃有余了,不用去学习,但其实并不是这样。这几年新词术语出来的特别多,你得去研究,去挖掘,多去基层走一走,基层的好多老人不会汉语,说的是纯粹的傣语,应该多去向他们了解。为了平时加强傣文阅读学习,我们也订阅傣文杂志。去年德宏州民委出版了汉傣新词术语手册,分发给我们,但感觉对我们不是特别有用,因为出版册子的人本身跟基层接触比较少,翻译还是有些不接地气。

翻译新词术语时,我们用得最多的方法是解释性的翻译,因为解释性的翻译比较清楚。每年云南省民语委会发傣汉、汉傣的新词术语书给我们,说实话出书是很实用,但具体到电视中的台词翻译就作用不大。我们也曾请州民语委的领导和影视公司的人来研讨过傣语软件的开发,2010年请云南民族大学研究傣语的老师来做过一次讲座,老师讲得非常好,但这样的机会很少,我们真的需要走出去、请进来。还有,出版汉傣、傣汉新词术语翻译书籍的人应该来基层了解一下我们每年遇到的新词术语,辞典中的新词术语翻译大多数都很不实用。比如,汉语中很多四个字的词语,医生专用的医学术语,诗歌性的语言表述等都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不能随便就用傣语来翻译,还要考虑配音时对嘴型的问题。

我觉得还是很需要请专家和老师来给我们培训,只有“走出去、引进来” 才能提升我们的翻译水平,才能发展壮大民语宣传事业。近期,我们计划和民语委合作,对翻译得较好的傣文句子进行摘录,然后出版一本书,以此推广傣语新词。因为不能总是用傣语解释汉语,也需要创造一些普遍能接受的傣文词,使用多了就被傣语老百姓接受了,比如“电脑”这个词就是从汉语中借用,直接引入傣语。在傣文电视中出现的新词如果解释得有些不到位的话,还可以通过画面来帮助理解,但是广播和报纸就需要傣语解释得更准确。

译制影视片是2008年传媒集团成立后才开始的,1997—2008年间主要是译制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和云南新闻,原来译制的云南新闻是天天都有,一天更新一次,现在译制的云南新闻变成云南新闻一周要闻,每周周末播出。以前,德宏民语新闻是我们自采,现在德宏电视台民语部和我们合并后就不自采了,直接播译制的德宏电视台的汉语新闻。译制云南新闻也是在译制中央新闻之后才有的,我们联系云南广播电台,他们给我们设置了云南广播电视台网站的账号和密码,登录网站就可以选择新闻。没有合并之前,我们和德宏电视台民语部播出新闻的时段不同,德宏电视台民语部的新闻是每周一、三、五播出,只在汉语节目中播,仅仅是把自采的当地新闻翻译成傣语、景颇语和载瓦语后播出,我们则是自采傣语地方新闻,而且只播傣语的新闻,从2007年3月份开始播景颇语和载瓦语的新闻。新闻的傣语翻译相对容易一点,因为新闻有一定的语体风格和语类模式。对于涉及国家大政方针的翻译,如“一带一路”,就用傣语很直白地翻译成“做生意这方面”,但是又比做生意更高层次点,不是说买点东西什么之类的,就是说从国家层面来做生意,受众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技术升级后工作效率也大大提高了。以前是把汉语新闻联播录下来,一句一句地抄下来,再手写翻译成傣文。现在只要把新闻节目录下来,用电脑打包后带到哪里都可以完成傣文翻译,翻译完再打包传回来就可以用。但是,我们除了做新闻翻译、专题节目翻译,还要做电视剧傣文配音,事情很杂,而据我了解到的,内蒙古电视台做电视剧民文配音是有一个专业团队的,只做配音,不做其他工作。我们也缺少和其他地区民语电视台的交流。希望以后能得到省里更多的支持,给我们提供有关配音的一些技巧培训和学习交流的机会。

这份工作让我最为自豪的事情是当我去傣族村庄的亲戚家做客或在菜市场买菜时,都会遇到一些傣族村民主动问起傣文电视剧中的人物配音是谁配的,为什么不重播等。我们的傣文配音让不懂汉语的傣族老百姓对电视剧的理解更轻松、更透彻,他们更喜欢收看傣文电视剧,收视率一直都不错。而且,一些外地来德宏旅游的游客也会收看我们的傣文电视剧,了解我们的傣族民俗文化。

(访谈时间:2018年1月8日、12日;访谈人:段虹;整理人:甘庆超)

(六)岳岩亮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岳岩亮,现任德宏州民语电视译制中心技术播出部主任。工作时间:1998年至今。

我毕业于德宏师专计算机专业,1998年毕业就来这里工作,一到译制中心就跟着前辈学习新闻采编。从1998年至今,我一直负责机房安全播出和设备维护。2002年以前,我也做摄像,在这里必须采编都能上手,因为我们人手太少。之后,我就一直主要负责技术保障工作。2008年,我开始参与做《快乐新农村》,2017年开始负责《快乐新农村》的统筹。

现在,译制中心比较受观众欢迎的节目是《文艺欣赏》《今日点唱》和《快乐新农村》。每周一、三、五播放《今日点唱》,周二、四、六播放《文艺欣赏》。《快乐新农村》节目于2008年开办,最开始提出办《快乐新农村》的是现在的德宏电视台台长施老师。他当时是我们的主任,他觉得当时的节目不太贴近群众,因为都是以译制新闻为主,所以他就提出要办《快乐新农村》,还有译制电视剧也是他第一个提出的,翻译的第一部电视剧《西游记》现在已经是一部经典之作。

我们刚开始做《快乐新农村》时,收视群体主要瞄准傣族群体,所以选择的村寨都是傣族寨子。以前,景颇族村寨都在山区,村寨也没有钱筹办文艺活动,所以我们进景颇族寨子摄制节目都是贴钱,包括租音响、吃饭的钱。现在,两市三县我们都会去,景颇族村寨我们也会去,但是景颇族节庆比较少,不像傣族节日庆典很多,可以拍摄的内容也就比较多。一般村寨有活动就会通知我们去摄制节目,若是我们要自己主办才会去挑选村寨。

《快乐新农村》时长为1个小时,播出时间是周末两天的晚上8点,如果有新的节目制作出来就播新的,没有新的就重播以前的节目。每次进村寨摄制节目的有10个人左右,包括负责人、主持人、导播、策划、摄像、技术、后勤。如果我们自己带节目下去,最少得提前两三个星期准备,回来后期编辑再花一个星期。现在,我们基本不带节目下去,除非我们自己主办的才带节目下去。这个节目没有固定的人,就是我们整个译制中心三个部门谁有时间谁就一起做。我们做一场这种活动时,道具由村子里的人负责,我们负责现场协调。去年12月底,我们和南方电网合作,在傣族第一大寨那目寨举办了一场由我们全权负责的晚会。以往都是村寨说有活动了,并且准备好,叫我们去看,我们就去指导他们舞台怎么摆布、怎么表演节目之类的。

《快乐新农村》第一次做直播是2017年7月18日。其实,我觉得早就应该做直播,但是技术一直不达标没有做成。这次直播由设备提供方免费提供直播平台和码流,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做。第一场直播,我们就发在朋友圈上,大家互相推送,并没有官方对外宣传。第一次直播是在芒桑村的文化活动室,主要内容就是公房落成典礼。我们想第一次直播必须反映少数民族真实的生活风貌,体现少数民族文化的特点,所以我们就穿当地的民族服饰,节目有傣族民歌对歌、象脚鼓等本地特色的表演,同时把农耕产品和日常用的包包摆在舞台上。这些舞台装饰、个人打扮以及表演的内容和我们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电视上的表演已经很艺术化了,没有节目本来的那个感觉。第一场直播在没有宣传的情况下,留言里有很多人在外国发表评论,表示能看到这个表演非常怀念,很多人要求能不能多做这方面的直播。我们也会考虑到直播要表现出当地少数民族群众新的生活面貌,而不是说场场都要直播。我觉得,《快乐新农村》的直播要选择有特色的村寨,选择有特色的舞蹈和表演,同时也要考虑清楚哪些东西更适宜播出。如果是有特色的民族文化,我们就会大力推广。比如,最近我们联合电视台等单位合作做了三场非遗文化的直播(傣戏、傣族剪纸、孔雀舞)。我们要把最有价值的东西保存下来并推广出去,让不知道的人了解,让了解的人想学。

我们第二次直播的内容是在芒市大金塔举办的干朵节,观看人数突破了10万次。这一次直播有两个现场,一个现场是歌舞表演,另一个现场则请了两位嘉宾,主持人对他们就干朵节文化进行访谈,访谈用傣语解释,因为汉语无法很好地解释清楚。两位嘉宾,一位嘉宾是市民宗局的局长,主要讲述这场活动如何组织与开展等方面;另一位嘉宾是比较了解宗教文化的专家。

《快乐新农村》第一次做专题片是2017年7月。专题片是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播放,一般为3~5分钟,专门介绍寨子的风貌。以前没有专题片时,节目开始就直接出来唱歌跳舞,没有寨子的介绍,观众只知道是某一个寨子,但是不知道这个寨子是怎么发家致富的、以前是什么样的、现在是什么样的、具体是做什么的、主要的致富方式和带头人是哪个,观众对村寨缺少深入的了解。因此,我们就决定做专题片,专门介绍寨子的基本情况。

我们去村寨做节目,那些村民相当热情。有一次,我们去五叉路乡政府摄制《快乐新农村》,我们工作完本来不准备在那儿吃饭的,但那些傣族老大妈不让我们走,抬着酒堵在路口,我们只好在那儿吃饭,结果吃完饭还有其他村民抬着酒等着我们,我们只好从小路回来。

今年,我们准备在《文艺欣赏》里开办一期《民歌大家唱》,计划把一些老专家、爱好者请来聚集在一起,把每种民歌的唱法都录制下来,因为这些民歌也很有历史价值。还有民族乐器演奏和舞蹈表演,我们也应该从民间收集上来,然后再去推广和宣传。做这一些,是因为我们想把少数民族具有文化特色的东西表现和呈现给大家,不仅给少数民族看,还要让其他的人也能看到。

做了这么多年的《快乐新农村》,我们觉得场场活动都很有趣。我们要做老百姓想看、喜欢看的节目,所以每次进村寨我们都会问村民,想看哪一类的节目。金小座老师和方老师都比较受欢迎。方老师的歌点播量超过300万次了,所以去村寨,大家都会强烈要求方老师唱歌,直播间的观众也会要求方老师唱歌。无论到哪个寨子,大家最大的呼声就是让他俩现场唱歌。

我想把少数民族电视节目做好,希望电视节目对当地少数民族群体文化素质的提高起到作用,用我们的力量告诉村民什么是更好的。当然,他们看到我们的节目时就觉得很好了,不会提出更高的要求,但我希望他们的文化素质能有所提高,从而对我们的工作提出更高的需求。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1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甘庆超)

(七)唐相亚访谈记录

访谈对象:唐相亚,现任德宏州民语电视译制中心景颇语部主任。工作时间:2007年至今。

我是德宏盈江弄樟人,家族基本都是景颇族人,所以我从小就说景颇话,只是不太懂景颇文字。2007年,我从德宏师专小学教育心理学专业毕业,考入译制中心。因为当年招聘主要看景颇语水平,所以也不太看重学历。

译制中心的景颇语部和载瓦语部成立于2007年,当时一共有8个人,两个部门各4个人。办台的初衷是因为很多少数民族村民汉语不太流通,特别是很多老人不会说汉话也听不懂汉语,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政府才成立了译制中心。现在,我们部门有6名工作人员,5名编内,新招的一个研究生是编外。因为景颇语部人手比较少,所以人人都必须会采编写拍。当时我进译制部,什么都不会,都是从头学习采编拍摄,学了几个月后工作也就上手了。

景颇语部建成后就开始译制新闻,全国、云南、德宏的新闻从来没有断过。德宏州新闻我们会选择时效性比较强的,特别是一些政治性强的信息;全国新闻的播出顺序也会参照中央电视台的顺序,遵循新闻的重要性和新鲜性原则。我们从2008年开始译制电影,2009年开始译制电视剧,电视剧译制播出大受欢迎,不仅是我们国家的景颇族人喜欢看,边境的缅甸木姐、南坎的人都很喜欢看。现在,我们基本一年译制100集左右,选择的电视剧都比较健康向上。2017年,我们译制了66集电视剧,一部是《熊出没》,另一部是《中国式关系》。

我感觉缅甸人比较喜欢看我们译制的电视剧。有一次,我去我姐姐家开的餐馆吃饭,店里有两个缅甸小工,她们就问我是不是给《笑着活下去》女主角晏阳配音的人,那个女主角确实是我配的音。当时我就觉得很新奇,她们居然能听得出我的声音。那些缅甸的小姑娘说,他们在边境能收到德宏台,有些缅甸人还把它录下来刻成光碟去卖。我当时听到太高兴了,觉得很有成就感。还有一次,是我们和缅甸人搞活动,我当主持人。活动现场有个缅甸人就问我《美人心计》是不是我配的音,这也确实是我配的音。这证明他们还是很爱看我们译制的电视剧的。但是,现在由于资金和人员不够,译制的电视剧不够多,如果译制得够多,可以对缅甸人产生更大的影响,因为他们没有像我们国家这么多的电视剧。我还觉得,译制电视剧对于固边很有作用。

现在部门只有6个人,译制电视剧时根本忙不过来,必须请外援。以前,我们译制的多是《亮剑》《远征军》等战争片以及《红楼梦》等古装片。现在,我们的观众大部分是城市或农村的中老年妇女,所以,我们比较偏向于选择都市生活或者农村题材的电视剧,今年我们准备译制的《索玛花开》,就是一部关于新农村建设的电视剧。

关于节目的播放时间,每周一、三、五播出景颇语新闻节目,载瓦语是每周二、四、六播出,星期天播出《今日说法》,电视剧每天晚上都播出。傣语新闻节目每天都播,3个语种的排布是从晚上8点到9点播出傣语新闻,晚上9点到10点播出景颇语新闻;第二天就是晚上8点到9点是傣语节目,晚上9点到10点是载瓦语新闻。新闻播完就开始播电视剧,今天轮到景颇语就是景颇语的电视剧播放一集,轮到载瓦语就是载瓦语的电视剧播放一集。

对于新闻的译制,我们主要是选取前一天晚上播放的新闻,比如周三要播出新闻,就译制周二的新闻。有时候我们也会译制当天的新闻,一天选取一两条新闻。译制的云南新闻一周只播出一次,每天挑一两条进行译制,最后在星期五播出。我们选择云南新闻的标准是要和德宏有关,也有全省各个地方的一些新农村建设和脱贫攻坚的个案。播出的时长为中央新闻和云南新闻是15分钟,德宏新闻是12分钟,农业科技、社教专题类的播出时间是15分钟左右,《动物世界》《今日说法》也是翻译成15分钟左右。如果今天轮到景颇语播出,每天的新闻就是27分钟,再加一个15分钟的专题,之后就是45分钟的电视剧。广告我们译制的比较少,因为大部分广告商家都是卖摩托车、肥料、农药,他们一般会选择傣语,所以景颇语译制也就比较少。

我认为,译制中心最大的改变是开始译制电视剧,而以前只是不停地译制新闻。除此之外,2008年开办自采节目《快乐新农村》,2009年办观众见面会,都是中心积极向好的改变。见面会也就是去乡镇办开播仪式,反响很好,只是现在译制工作太重,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办见面会。

在译制工作中遇到的最大的挑战就是词汇量不够。因为汉语的词汇量随时更新,但是景颇语没有那么多的词汇量。德宏的各个民语部都会定期研究新词术语的翻译问题。还有,要做好译制工作,必须要吃透政治,比如翻译“精准扶贫” 这个词,要吃透“精准”二字,不然翻译不准确还会导致老百姓理解错误,就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认为,景颇语部未来的发展应该进一步注重文化类节目,比如服饰类、美食类、宗教祭祀类。甚至整个译制中心都必须要做文化类节目,这代人看完了下代人还有得看。我们要学会珍惜和保护民族文化,像景颇族的目瑙纵歌其实是分好多种的,有祭祀目瑙、节庆目瑙等等,大家对此了解得不够深入。这个其实我以前也不太了解,有一次去主持节目,听到一个老师给我介绍这些,当时就觉得太羞愧了,自己民族的文化都不了解。

我的爱人也是景颇族人,但是他现在说景颇语不如我,因为他从小在芒市长大,和汉族人接触得比较多,没有语言环境,所以他的景颇语讲得不太流利。我有两个孩子,我都要求他们说景颇语。孩子在学校里没有双语教学,所以只能我自己教。我家大孩子刚上一年级时,听不太懂汉语,因为在家里都只和他说景颇语。现在他上小学了,只有教他写作业的时候,我们才会说汉语,平时还是说景颇语。我总觉得景颇语若不说,可能哪天就真的消失了,还是希望我的孩子们能传承民族语言。我的孩子在电视上看到我主持节目,都会开心地叫妈妈,我觉得从事这份工作真的是给了我非常多的成就感。

(访谈时间:2018年1月15日;访谈人:张方亮;整理人:甘庆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