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待
吴欣睿
还是在那个路口,那个转角,屋檐破裂渗进阳光的一角,他还是那样拿着打火机,抽着烟站着。在那一缕缕被初阳蒸融的烟雾里,汗珠划过他脸颊,流进深陷的皱纹,又溢出滴落在地。我不知道他等了到底多久,但每次离开时,他沧桑的面容总是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瘦弱的身躯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与思念紧紧凝合在一起。他总是抽着烟,在那儿站着,目光的落点永远是同一个地方……
七月上旬,那些时日忙得很,天天都要在烈日下暴晒一阵,为的是等车。空闲时总是爱四处张望。来往的人群很杂,不过大多低头看手机,要不就是戴着耳机安静地听音乐。现在时髦的潮流,早就湮没了那些古板或是着装过于朴素的人。上到七十岁的奶奶,下到三岁的小孩儿,很少有人会带着农村的乡土气息在大街上晃荡。那身另类的服装是我注视到他的关键。
每天,穿着白色背心的他手中总拿着根烟,贪婪地吸食着那香烟的味道,然后紧抿着的嘴松开,沾着唾液的烟被完全浸入了空气之中。他吐了一口气,白烟吐出的动作掩盖了他连连的叹息声。那凝望远方的神情中流露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般迷离,那般忧伤。沧桑的眼眸那般深邃,仿佛无底的沼泽,无限地在沉沦,越来越迷茫。
我忍不住与他交谈几句,但他总是不语,当作没听见。没人理他,那古怪的脾气让我们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纷纷的议论声也在他的背后散开来。轻蔑、冷淡,人们隐约间不停地诉说着他的故事,越传越不成形,越离谱。但每每看到那佝偻的身躯,艰难地拄拐移步的时候,总能读出他裹藏的脆弱。他用冷漠将自己伪装在纷扰的世界里。
他在企盼,凝重的神情中总流露出想把世界看穿的感觉,他因为儿子无声无息地“卷款私逃”,整天愁眉不展,脾气更是阴云不定暴怒无常。我似乎看见那悄无声息的落泪,那般忧愁,那般悲哀。他就一直在那儿,坐在那张破旧的木椅上,撑着可以扭秧歌的桌子,用手罩着双眼,苍苍两鬓白发,不可计数。他在等待,在等待着儿子回来的那一天,等到儿子真正懂得爱与孝敬的那一天,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念头。
我听见了,听见那被风吹得沙沙响的树想要静止,可风依旧无情地刮着它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