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用文教使武功更荣耀,使帝国更强盛
1705年〔1〕的第五个演讲中的论点是:“当一个国家在文教〔2〕上最为繁荣之时,也就是这个国家在战争荣耀上最为显赫,在统治权力上最为强盛之时。”维柯首先用充分的理由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然后又用下述一连串的事例证实了它的正确性。在亚述兴起的是迦勒底人,他们是世界上最早的有学问的民族,也建立了最早的君主专制国家。〔3〕当希腊以其超越过去一切时代的智慧为荣时,亚历山大大帝推翻了波斯这个君主专制国。罗马是在西庇阿大帝的统帅之下,建立在迦太基人的废墟之上的,而西庇阿自己就无比通晓哲学、雄辩术和诗歌,正如在泰伦斯的无与伦比的喜剧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一样,这些作品其实是他和他的友人利略合作写的,但他认为它们不值得以自己的名义问世,所以就以泰伦斯的名义出版了,当然有一些东西是属于泰伦斯的。〔4〕当然,罗马的君主专制政体是由奥古斯都所创建的,这个时代的罗马闪耀着整个希腊智慧和罗马语言的光辉。意大利最为灿烂的王国当属提奥多鲁克(Theodoric)朝代,其时有着卡什阿多鲁斯(Cassiodorus)等大学者的辅佐。〔5〕在查理大帝时代,罗马帝国又在日耳曼复兴起来了,因为各种学问在西欧各王室已经完全绝灭,然而在他的时代却又由于阿尔库恩(Alcuin)之类的学者们开始复兴起来了。〔6〕荷马造就了亚历山大大帝,他就是满心渴望在英勇上以阿喀琉斯为范例塑造自己,而尤利斯·恺撒又是以亚历山大大帝为范例成就他的伟大事业的;这两位伟大的领袖谁也不能说谁更加伟大,而他们却都是荷马的英雄的门徒。基麦涅兹〔7〕和黎塞留〔8〕这两位大主教都是极其伟大的哲学家和神学家,而且其中一位更是教会演说家,前者为西班牙,后者为法兰西制定了君主专制国蓝图。土耳其人是在野蛮的基础上建立起伟大的帝国的,但靠的却是一位博学而不虔敬的基督教僧侣塞尔吉乌斯(Sergius)的智谋,他为愚笨的穆罕默德制定了法律,在此基础上才建立了土耳其帝国;然而当希腊人从亚洲开始陷入了野蛮状态,而后便完全沦落之时,阿拉伯人却开始研究形而上学、数学、天文学、医学,就是凭着这些学问,虽然并不具有最高的人文修养,就已唤醒了极其野蛮而残暴的阿尔曼苏尔斯们〔9〕的征服野心,并以此达到最高的荣耀,最后帮助土耳其建立了一个废除一切学问研究的帝国;不过,如果不是先靠希腊人而后是拉丁人的基督教叛徒们,陆续为他们提供各种艺术和战争谋略的话,它也许早就自动灭亡了。
[论点]
当一个国家在文教上最为繁荣之时,也就是这个国家在战争荣耀上最为显赫,在统治权力上最为强盛之时
文教和武功这两者何者更为高贵?在极为博学之士中,尽管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由来已久,且广泛而深入,但是至今仍在争论不休;文人学士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他们的学问研究作了严肃有力、丰富充实的辩护。同样,站在武功的立场上为其辩护的也不在少数,并且其分量之重和力度之大,使得他们的论点也很难被撼动或驳倒。〔10〕因为武功训练所有德性中最为显要的德性,即刚毅(fortitudo),有了这个德性,人们才可能成为英雄。而文人学士的生活则是隐逸闲散的。〔11〕其次,国家的创建和扩张是靠武功而不是靠文教;强大的民族以其战争威力使他人畏惧,而从事于文教艺术之人却轻易遭受他人的侵犯。所以无怪乎君主和国家几乎总是用各种最为崇高和最为光彩的荣耀,来激励战功显赫的将士。一个议员世家要通过数代世袭长袍加身才能勉强达到的尊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只要在一场战争中表现卓越,就可能如飞般地被提升至相同的位置。对此文教的辩护者们会回答道,如果说刚毅是英雄的德性,那么审慎智慧就几乎是神的德性,它知晓命运的恰当时机,将机缘转化为真正的行动;他们还力图证明,以明哲(consilium)来保有社稷比以德性来打造社稷更为重要,敬畏君主比恐惧君主要更为合理;而且,他们回溯历史说,长袍加身者也常常在国家中赢得最高荣耀和最高权力。虽然如此,但他们的辩驳或者无足轻重,或者疑问重重,或者不分轩轾,最后关于两者之间何者更为高贵的问题仍然没有消解。高贵的青年学子们,我们民族的共同智慧不是通过需要或者有用,而是通过荣耀和光荣引导你们走向无比伟大的事业的,于是在这里,为了给你们提供一些对你们的学习研究来说较为确定、较为肯定和较为重要的东西,我就向你们推出如下论点,即当一个国家在文教上最为繁荣之时,也就是这个国家在战争荣耀上最为显赫,在统治权力上最为强盛之时。
我看到你们的精神在你们每个人的额头上因为惊奇而耸立,听众们,是不是因为我将会向你们推出下面这个论点,即文教不仅不会因为武功而败落,而且后者还将因前者而受益?当然这是出于你们意料之外的,但我请你们本着你们的人性,静静地听一听为什么这是真理。然而在我们起锚出港之前,我们注意到,在港口还盘旋着敌对论点的猛烈旋风;如果它们还没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消解于无形的话,我们就不可能扬帆远征。因为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我们由于心灵的鲁莽冲动而抱住错误不放,同时我们生来就是要面向真理,追寻真理,所以我们在追寻真理的路上总是曲折多磨,荆棘满布;我们之所以现在还要来证明这个论点,就是因为我们所讲的真理还尚未被认为是真理。因为有人会问,战争的巨大荣耀和智慧的最高颂扬这两件事,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国家之内不仅相互容忍,而且相辅相成呢?因为军队崇尚肢体之能,文章教化却空耗其身;战争使人的精神野蛮,智慧则对其进行驯化;军人喜斗好战,哲学家却热爱闲逸;军人甘洒热血是战争的需要,而智慧的探索者却苦于知之无涯生之短暂;〔12〕最后,战争和武器给人类造成灾难,而智慧的责任却是使人类社会得以存续。谁如果这样反对我们的话,他当然也会断定我们会这样认为,即一个人要从事于学问研究的话,就必定也要亲自从戎参战。自然,有什么东西制止智者奔赴沙场呢?但这是天命如此,正如无数事例所说明的,它原本如此且社会习俗也如此规定;因为智者是为国家利益而拼搏的,他们所具有的精神与那些为卑俗的私利而殚精竭虑的人不可同日而语。自然,学问研究使人的体能虚弱〔13〕,军旅生活则艰辛劳苦,背负沉重的辎重行军作战;在炎热的夏季顶着烈日,或征战于沙场,或站岗守卫,或修筑工事,整日汗流浃背;在严寒的冬季,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还必须躺在天寒地冻的沼泽湿地里。所有这些当然都是真的,但我们是否忽视了精神那令人惊叹的伟大力量?在一切方面都慵懒笨拙的恋人,在女主人的命令下,就能变成无比刚强的士兵,甚至成为审慎智慧的将军;那么请想一想,爱慕德性的智者将能做到什么呢?把智慧看作是闲逸之事的人自然不能真正理解这一点。这实际上是人的修身正心。因为人无非就是心灵(mens)和精神(animus):心灵毁于谬误,精神坏于贪欲。智慧正是为了医治这两种疾病,她用真理培育心灵,用德性培育精神。德性就像那能动的永恒之火,它的全部使命就在于点燃生命的各种责任〔14〕,其中最主要的责任就是为祖国的福祉而服务,为国家的利益作贡献。那么智者为什么宁静闲逸呢?其所以宁静闲逸,正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能很好地工作;并且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们生活节制也是为了使生活有真正的意义;最后,对于他们来说,为国家谋福利就是最高的生命价值。
但这里的事情并不在于智者本身是否也应该是士兵,而是在于在哪个国家里智慧拥有最高的荣耀,那么在这个国家里战争和统治也会拥有同样的光荣。当然,我们这里并不是在颂扬那种野蛮的战争。只要你们不是真的认为,无论是阿提拉〔15〕(Attila)发动战争还是色诺芬(Xenophon)发动战争都毫无区别,那么与其说这些野蛮战争是由那些野蛮人挑起的,还不如说是由于他们精神的败坏而发动的。匈奴的铁蹄所到之处,恐怖先行,灾祸相伴,紧跟着就是残酷蹂躏;而哲学家在抵抗的同时奔走呼吁,不屈不挠;及至胜利,处处安宁、祥和、宽厚仁慈。前一种战争是人类的灾难,这种战争为的是鲜血和黄金,结果就是烧杀抢掠;然而在后一种战争中,人们争的却是建立各种制度秩序,因而为人类所必需。那些合法理解的庄严程式规定:“在和平条件下任何不公都应根据法律进行补偿;如果在和平条件下不能得以补偿,那么以武装力量针对施加人所施加的不公进行报复就是合法的。”这些程式如果不是要求用武装的军队来肯定和维护各民族的神法(fas nationum)与最高的万民法(supremam iuris gentium legem),又能是什么呢?那种神法和万民法就是保存人类社会的手段,正如智者们所要求的,它们也是所有人类责任的调控之母。〔16〕
听众们,根据我们迄今为止所作的论述,你们已经了解,从其自然本性上来说,武功和文教不仅不是相互排斥,即两者之间相互分裂、相互对立;而且它们之间是如此恰当地协调一致,即文教不仅给予武功以光荣,并且给它带来秩序上的尊严。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我们的反对者还要举出许多反例,就像是囊中还装满了弓箭,随时准备射向我们。首先他们举出斯巴达的例子,例如他们的公民并不是用城墙,而是用他们的胸膛来捍卫他们的国家;他们并不是凭借河流、山脉、海岸,也不以城堡,而是用长矛来划定他们的疆域边界;他们认为,只要在战场上有了逃跑的念头,就已经是自己的耻辱;同样,他们绝不拿从敌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来祭祀众神,仿佛这些战利品是懦弱的代名词;因为他们认为胜利是属于命运之神的,而失败则是人之能力不济。那么,其中有什么好的文教对他们的战争荣耀起了作用呢?显然他们对此不仅一无所知,而且丝毫没有任何运用;后来他们甚至在莱克格斯法典〔17〕(Lycurgi lege)中禁止法律以书写的形式出现。当然我承认这里的难结有点复杂;但我并不认为这就像戈尔蒂亚斯难结〔18〕(Gordium)一样困难;因为你们只要考虑一下,他们用了哪些制度和艺术才达到这种战争上的辉煌业绩就可以了。小孩刚一出生,就被斯巴达的母亲们赤裸裸地置于盾牌之上;不久,当小孩刚能行走,她们就把他们同样赤裸裸地浸于埃乌罗塔河〔19〕(Eurota)刺骨的冰水之中,以使他们身强体壮,适应未来的军事生活;然后,他们的父亲们为了让他们的孩子习惯并适应于疼痛〔20〕,将他们带至赫拉克勒斯神像前用鞭子抽打,常常使他们因伤痛不治而亡〔21〕;法律允许他们偷盗,以使他们熟练掌握军事计谋方面的才能;最后,法律规定他们必须死于战场之上,而不是投降做俘虏。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说明了,强者是通过经验和法律的强制,才赢得真正的刚强之赞誉的呢?然而你们从斯巴达人的这些制度上是否看到,如果一个国家不是建立在文教的基础上,又想获得战争的荣耀,就需要怎样的残酷和野蛮?你们是否看到,这种国家在重大决策方面,使将士们精锐能干的不是人的高贵本性,而是人的丑陋本性?〔22〕至于斯巴达王国统治之长久和疆域之广大,我就不说了,当它还是希腊半岛上一个小国的时候,确实维持了很长时间;然而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在雅典人战败之后没有多少年,斯巴达王国的一切荣耀就和克莱门农一起陨落了。〔23〕
然而,虽然我们的反对者在这方面已经败北,但他马上又重振旗鼓,举出迦太基人的例子来反对我们。他说迦太基人完全是野蛮人,对所有较为人性的艺术都一窍不通,也没有形成像斯巴达人那样的习俗,然而竟然可以和有如此艺术修养和伟大精神的罗马人一决雌雄,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谁也不能肯定大地的统治权将落谁手。〔24〕试想一下,单单汉尼拔一人,就杀死了多少执政官军队和多少罗马禁军!夺取了多少大小部队的军旗、多少将领的顶羽和多少罗马军团的鹰旗!他从陷阵的罗马骑兵身上获取的黄金戒指都不知有多重!〔25〕对罗马人来说,特拉西梅诺湖战役就是一场黑色的噩梦〔26〕,特雷比亚河战役是他们的惨痛〔27〕,而坎尼战役简直就是一场恐怖〔28〕。让我们避开这种攻击。迦太基人当然只叙述罗马人的失败,但对罗马人的胜利却只字不提。为什么这样呢?为什么?请你们对比一下双方战争的理由:汉尼拔公然违背万民法和神法进攻萨贡托城,他攻入城池并将其夷为平地,从而点燃了战争的导火线;罗马人则是出于同盟的义务被迫宣战,为同盟的惨遭杀戮而报仇。〔29〕然后再请你们对比一下,大西庇阿〔30〕在西班牙谨慎克制,而汉尼拔在坎帕尼亚人中却生活放荡;前者有着纯洁的德性和审慎的智慧,后者则背信弃义;在约束军纪和忠诚服从上,前者多么讲求人性,而后者又是多么的残暴无情!再请你们将罗马和迦太基做一下比较,前者即使处于万分危险的围困之中,也要以平等的价格购买敌人曾经占领过的土地〔31〕;后者则只要看见敌人曾经立于某座城墙之下,便要将该城墙连根拔除。最后再请你们比较一下,你们会发现罗马人的战争荣耀是真正的荣耀,而迦太基人的荣耀总是罩着阴影。
但是或许你们中间还有人不愿信服我的话,他在当今世界中找出土耳其帝国来,认为它虽然禁止一切学问研究,但是却仍然成为最强大的帝国,并且拥有非同凡响的武功荣耀。不过,如果不是塞尔吉乌斯〔32〕渎神地滥用基督教学说,并依靠法律创建了土耳其帝国,如果不是曾经一度文教兴盛的阿拉伯人向他们传授了优秀的军事制度,如果不是我们的新型的战争武器以及攻城略地的新型技术流入土耳其,那将会怎么样呢?我不想过多地谈论我们的敌人,但是,如果不是那样,在今天的大地上,我们还能拥有这样一个庞大帝国吗?
在我看来这都是一回事,即对那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之人来说,当他把这些障碍消除之后,也就在一举之中为自己铺平了道路。既然我们已经排除了那些曾经看似对我们的论点构成障碍的东西,我们也就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我们的这个论点,即各种好的学问的研究对军事战争具有莫大裨益。现在,如果我们要稍为坦然地研究一下其中原因的话,要是我没错,其中主要者看来就是:战争就是正义的裁判。也许你们要惊奇于这个新的定义;那就听一听其中的道理吧。实际上人都有双重公民权(civitas)。其中一个是由自然,另一个则是由出生条件〔33〕(nascendi conditio)赋予的;前者由上天,后者则由某些特定的目的来决定;两者都有其法律基础,前者的基础是各民族的神法,后者的基础则是由人民、元老院和君王的决议;在两者的交易行为方面,前者根据盟约(foederibus),后者则根据契约(contractibus)。如果是某个个人产生了契约责任,也就是说他违反了法律,我们就要根据确定的司法程式来考察法权;然而如果是一个民族践踏了神法,或者说背弃了盟约,那么有什么补救手段可以保障人类法权呢?那就是战争和武装。现在[让我们考虑一下],如果市民法(ius civilis)的守护者奉行的是真正的而不是虚伪的哲学;如果国家必须依靠智者来创建,才有可能算是按照法律来建立的理想国家;如果极为伟大的哲学家西塞罗把单单一本《十二表法》排在所有哲学家的著作之前〔34〕;最后,既然万民法在多大程度上优先于市民法,整个人类也就在多大程度上优先于单个公民或公民集体(civitati);那么我们再来掂量一下军事智慧,它作为人类法的审慎智慧,对于达到完美的荣耀是多么的有用!确实,听众们,作为一个伟大的军事将领,决不只是用可见的头盔羽饰装点一下就够了,他必须拥有这一系列德性:其一是正义(iustitia),即任何战争必须有正当的原因;其二是节制(moderatione),以便懂得愤怒和宽恕;其三是克制(continentia),即对战败者的消灭仅限于消灭其侵犯能力;其四是宽厚(clementia),他应爱惜生命而不是草菅人命,在士兵中他平易近人,在被平定者中他宁人无害,在敌人面前也讲求诚信。这就是智慧给一个伟大的军事将领所带来的各种精神的德性,以使他们获取战争的最高荣耀;现在你们还要认识心灵的各种德性。辩证法使他在判断中谨慎小心,以免轻率鲁莽,闭着眼睛落入敌人的陷阱;几何学教授他安营扎寨之方、行军布阵之术,教授他随时根据情况的变化变换他的队形,时而钝角,时而锐角,时而变为方形,时而又变为楔形。数学可以根据敌人所占据的方位推测出敌人的方略;光学可以从远处观察敌军工事的高度和距离远近;建筑学可以帮助建造拱门、加固城墙、修筑堡垒、挖掘沟堑;机械学可以帮助创造战争武器,伦理学可以帮助了解民风习俗。精研历史故事对他也会极为有用,使他可以明了兴亡进退。雄辩术对他也将有所助益,能帮他激励迟钝懒惰者奔赴沙场,能鼓舞因形势不利而萎靡不振的士气,能遏制因胜利而产生的得意忘形。最后,至于自然科学在多大程度上有用,一些将军的战例给我们做了肯定的答复,当他们的军队因为日食或月食而颤栗恐慌的时候,他们能通过其中原因的解释,使他们士气更振。〔35〕这许许多多心灵和精神的伟大德性,难道不是只可能存在于这些民族中,即在他们那里,最具智慧的圣贤用战争与和平的最好制度来创建他们的国家,最为博学之人通过文化教育来保有这些最好的国家制度?所以我认为希腊诗人们在这一点上是正确的〔36〕(factum),即在他们所创造的神话中,把密涅瓦女神(Minerva)和帕拉斯女神(Pallas)看成是同一个女神;因为极为聪慧的雅典人不仅把密涅瓦女神看作是智慧女神,并且把她当作城堡的创建之母和守护神来加以供奉;实际上,在这种神话传说的外衣下暗示着这样一条真理,即要求他们的国家在和平时期文教繁荣,而在战争时期武功强盛。
“但是,如果未来的统帅应该掌握如此众多,而且重要的各门知识的王国的话,那么在他身上的战争德性,这是使他能在恐怖和悲痛中仍然在心灵上保持明智的决断能力的唯一德性,当然也将会冷却下来。”不过,这个论点就像是无花果树做的长矛,中看不中用〔37〕:因为我们并不是奢望在一个伟大的将军身上发现所有的这些德性,而是说,在这个伟大的将军的国家中,即使这些德性并没有在他身上起统治作用,当然这样最好,也应在需要的时候能够为他所用。因为事实上,民众如果文教贫瘠,又缺乏好的战争与和平制度,就像是一群羔羊;如果他们执意要在武功上博取声名的话,他们就只能靠人海战术,而不是靠正确训练的军队;即使他们统治了在文化上比他们先进的民族,为了保证他们江山的稳固,他们就必然要么学习先进民族的文化,要么就把这种文化彻底消灭;因为学问研究使创造力敏锐,创造力敏锐的民族就像是某种优秀的拳击手,他们不以体格强健取胜,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用他们的文章计谋(articulo)将他们的敌人连根拔除。
然而我们现在谈的是战争艺术的光荣,而不是侵略、屠杀和蹂躏;是如何创建伟大的国家,而不是如何摧毁国家文明;是关于亚历山大和恺撒,而不是关于野蛮民族的残暴将领。〔38〕文教兴盛的民族,即使他们仅靠和平的制度来正确安排他们的国家,即使他们或由于自然屏障,或由于牢固的防御,从而远离战争,也没有什么理由阻碍他们,让他们在自己的统治范围之内拥有极为广大的疆域,并且有能力建立起极为伟大、极为繁荣的国度。中国就提供了这样一个例子,特别是在其伟大的长城被锡西厄人〔39〕攻破之前。另外有些民族,尽管他们的前贤智者留下了优秀的战争与和平制度,但后来却文教贫瘠;对于他们来说,即使这些制度仍然在起作用,而且时代还与这些制度相适合,然而由于这两者都不长久,所以他们的统治从来都不能达到战争的辉煌荣耀,成为极其伟大的国家。即使有也非常短暂。因为如果敌人的军事武器改进得较好一些,同时他们由于仍然处于文化教育的野蛮状态,因而不能发展出新型的战争手段,当他们想要扩张他们的统治的时候,就是文教平庸稍知军事的民族,尽管财富贫乏,政权弱小,也能以其德性和艺术与之相对抗,例如匈奴王国就曾经构成土耳其帝国的一大威胁。一旦他们受到为他们所不知的先进战争手段的攻击,毫无疑问,他们势必崩溃。所有这些统治政权就是这样,他们一旦受到敌人陌生的布阵艺术或者新型的战争器械的挑战,由于他们的文教不允许他们模仿敌人,或者用其他方法巧妙地胜过敌人,最后只能走向毁灭。
然而无论和平的还是战争的制度,即使是最好的制度,如果缺乏极为精深的文化教养,那就不能赢得战争的伟大荣耀,也不能创建真正的君主国;因为在战争艺术中最主要的东西就是要把握战斗时机。关于这方面以及审慎智慧的其他方面,都不可能是任何制度;因为假如它们是法律,而你要坚持它们的话,由于法律总是确定的,然而机遇却无限,所以无数胜利的时机都会在你眼前逃走;当你正在盼望着某个法律保证的时机之时,你可能已经被敌人镇压下去了。所以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君主国是在和平中创建起来的,总是要通过战争和军队。事物之最善只有哲学家才看得到;因为只有哲学家知晓事物的属性。的确,所有君王中最伟大的两位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和尤里斯·恺撒。亚历山大之所以成为大帝,因为他在阅读荷马史诗时受到了阿喀琉斯的激励,并把他自己塑造成和他一样伟大。〔40〕恺撒则要和亚历山大在统帅的德性和荣誉方面一竞高下,因为他在阅读亚历山大大帝的历史事迹时受到激发,意欲与此类最伟大的统帅比肩并列。〔41〕所以我们可以很有道理地把亚历山大大帝和恺撒大帝都归功于荷马,也就是说归功于文学艺术。
实际上,当我们从历史的永恒秩序角度来观察时,就可以发现,哪里的文教兴盛,哪里的武功也同样兴盛。希腊在所有知识和艺术方面都曾繁荣一时,武功也同样强盛。罗马在智慧研究上闻名遐迩,同样军队也威名赫赫。在基督教的漫长黑暗世纪里,哲学研究在阿拉伯世界中重新发现自身,因而他们也因为战争荣耀而为人称颂。基督教世界由于复兴、培育和发展了文教事业,因而在地球上的所有民族中,他们因其能征善战而声名卓著。故而可以说,由于在这些民族中有着伟大智慧,自然而然也就能在那里建立起大地上伟大的君主国家。根据我们的历史作家们,有四大君主国家:请你们考察一下,这是否有道理。在亚述民族中是卡尔迪亚人,也就是这个民族中的智者们在统治,不久尼努斯〔42〕就创建了第一个君主国〔43〕;在波斯是他们的祭司僧侣,同样也是他们的智者们在治理王国,居留士(Cyrus)则创立了另一个君主国〔44〕;在希腊,高贵伟大的哲学家们极负盛名,整个大地的统治都以他们为中心。学问研究在罗马人那里更是倾心培育、备受推崇,于是出现了奥古斯都大帝,
他以海洋来划定其统治的界限,用星辰来定义他的威名。〔45〕
既然如我们所说,优秀文化的培养教育对武功的荣耀和国家的强盛有如此大的助益;如果你们,青年学子们,从我们的论述中感到有必要对它们倾心研究的话,把你们的精神投入其中吧。我们这所大学就是一座圣殿,这里培养着战争心灵(mens belli),在学习研究中孕育着战争的审慎智慧(belli prudentia);从你们身上将会诞生出对于武功的高贵意识,对于军事事务的卓越谋略、非凡的领导艺术以及最后,战争的荣耀和国家的强盛。
〔1〕实际上作于1706年10月18日,不是1705年。——意译注
〔2〕文教:原文是literis,literae一般译作学问,现代意大利语和英语基本上都是用源自拉丁语词lettere和letters来翻译,这两个现代语词的含义主要是文学。但在拉丁语中,litera的主要用法并非文学或文学作品,而是各种学问和文化教育,这和广义的artes意思相近,即广义的艺术,包括各种人类文化知识和科学技术。在一般情况下,译者将其译作“学问”,不过在这里侧重于人的文化教育方面,而且尤其是和武功或军事相对,故而译作文教。另参见本书第12页注释4。——中译注
〔3〕在列举四大君主国的时候,第五个演讲也提到了迦勒底人,后在《新科学》1725年版第25节以及后来的各版中都肯定,迦勒底人建立了历史上最早的君主专制国,同样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智慧民族。西塞罗:《论预占》Ⅰ,2,91。——意译注
〔4〕在这个开学演讲的摘要中,维柯记述了大希庇阿的人道和节制,却毫不谈论泰伦斯喜剧的假设渊源。在维柯《自传》中的这种诋毁后来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967节又重申了一次,只不过以“人们说”这种方式有所掩蔽而已。关于冒名顶替这个流言,我们也是从泰伦斯自己那里知道的,他在《阿德菲斯》(Adelphis)一剧的序言中曾对此做过辩护。但这个流言也被苏埃托尼乌斯(Suetonius)饶有兴味地作为谈资,参见《论诗人》(De poetis)中《泰伦斯生平》(Vita Terenti)3—4。——意译注
〔5〕这个例子在演讲中并未提及。但这个野蛮的王国是受某个博学的卡什阿多鲁斯(490?—583?)的智慧所启蒙这个论点确实是学园(Medicinacoeli)讨论的一个共同话题。参见《历史部分。哲学史和学者放纵主义》(M.RAK,La parte istorica.Storia della filosofia e libertinismo erudito,Naples,Guida,1971,pp.179—180)。——意译注按朱光潜的注释,卡什阿多鲁斯大约在公元6世纪当过国王的秘书参谋,写过《高特族的历史》和《论各种制度》等重要著作,已失传。——中译注
〔6〕阿尔库恩(Alcuin):擅长诗和修辞术,宫廷学派(Schola Palatina)的重组者。所谓的加洛林王朝的复兴也主要是受到阿尔库恩(Alcuin di York,735—804)的指点。但这个例子在演讲中也没出现。——意译注
〔7〕基麦涅兹(Simenes):即西班牙的弗朗西斯科·西门涅(Francisco Ximenes de Cisneros,1436—1517),曾是一位政治人物,有颇深的神学修养,曾创办过大学。——意译注
〔8〕黎塞留(Riscegliù,1585—1642):自从1624年起在法国掌权。这是又一个将文化和权力结合在一起的恰当例子。起初在1614年是国家神职演说家,因而维柯称颂了他的雄辩术。另外一个文化上的成就是,他曾是法学学园的创始人。——意译注
〔9〕阿尔曼苏尔斯:按朱光潜注,意译“征服者”,实指8世纪创建巴格达(伊拉克首都)的一位伊斯兰教主。——中译注
〔10〕关于文教艺术与武功艺术两者孰高的争论是由博纳尔多(Bonardo da Siena,1380—1444)在15世纪提出来的,参见他对彼特拉克诗的评论(Commento ai Trionfi del Petrarca del‘prestantissimo filosofo chiamato Bernardo da Siena……Venexia per Theodorum de Reynsburch et Reynaldum de Novimagio,compagni;……1478)。博纳尔多坚持武功艺术比文教艺术要优越,因为后者为的仅仅是个人福利,而前者为的则是国家福祉。对立的观点是由瓦拉(Lorenzo Valla,1406—1457)在《论拉丁语言的典雅》书六部的序言中(In Sex Libros Elegantiarum Praefatio)提出来的。这个争论到16世纪仍在持续,但却以一种较为平静和少有成效的方式进行着。最后在穆莱图斯(Muretus,1526—1585)的《论文教荣耀》(De Laudibus Litterarum)的第三演讲那里,这两种对立开始被忽略了。他举恺撒和色诺芬为例,以及希腊米蒂利尼岛(Mytilene,即累斯博斯岛)上的居民过去一直禁止被征服民族的儿童接受文化教育这个事实,来证明他的观点。这个论点就构成了维柯在这篇演说中的先驱。这里维柯所端出和发展的这个论点的前提取自穆莱图斯,特别是培根《论学术的价值和进展》卷一,参见《培根著作集》10卷本,伦敦1819年版,第七卷第53—107页。培根的《论学术的价值和进展》初成于1623年,但其中的论点早在1605年的一个非常简练的英文作品中已经谈到了:《培根书两部,关于神性和人性的学问的进步和发展,献给国王》(The Two Books of Francis Bacon,of The Proficience and Advancement of Learning,Divine and Human.To the King J.M'Creery,Black-Horse Court,Fleet Street,London,1808,pp.20—21)。在这里培根说:“因为经验告诉我们,无论在哪一个人身上,还是在哪一个时代,都存在着学问和武功之间的一种相互一致性和相互共存性,它们繁荣昌盛于同一些人身上和同一个时代。至于在人身上,亚历山大大帝和恺撒大帝是旷古绝今、无与伦比的一对;其中一个人在哲学上是关于亚里士多德的学者,另一个则在雄辩术上堪与西塞罗相抗衡。如果有人需要作为伟大将军的学者,而不是作为伟大学者的将军这方面的证据,那么就让他看看伊巴密农达(Epaminondas,前420?—前362,古希腊将军,两次击败斯巴达,建立反斯巴达同盟)和雅典的色诺芬(前431—前355?,古希腊将领,历史学家,苏格拉底的学生)吧,其中一个是重挫斯巴达政权的第一人,另一个则是推翻波斯王朝的开路先锋。这种相互共存的现象在时代身上比在个人身上更为明显,因为一个时代比一个人要伟大的多。无论在埃及、亚述、波斯、希腊还是罗马,在武功兴盛的同时,同样以其文教而极受尊崇;因而最伟大的作家和哲学家,最伟大的将军和统治者都曾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然而相反的情况是不会存在的:因为比如说在人身上,肉体机能的成熟和心灵的成熟几乎是在同一个年龄段到达的,只是肉体机能的成熟来得稍稍早一点;国家也是这样,武功对应的是人的肉体,而学问对应的是人的心灵,两者在历史上或同步,或几乎先后出现。”——英译注
〔11〕培根:《论学术的价值和进展》Ⅰ,《培根著作集》,7:64;《论学问的进步和发展》(The Proficience and Advancement of Learning,pp.26—27):“按照通常的意见,学者们应该使人闲暇安静,并且使人懈怠;如果说心灵习惯于不停的运动,激动的东西能带来懈怠,那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然而相反,可以真正肯定的是,除了那些学者之外,没有哪一种人热爱工作本身……只有学者热爱工作,并且把它当作一种符合本性的活动,与心灵健康相一致的活动,同样也是对身体健康的一种锻炼,活动本身就给了他们快乐,而不是任何交换。所以他们是所有人中最不知疲倦的,如果他所从事的工作能够占领和吸引他的心灵的话。”西塞罗:《图斯库廊辩论》Ⅱ,27:“但你注意到诗人们所带来的害处吗?他们让勇敢的人哭泣,他们削弱人的精神,并且除此之外,他们还赋予诗歌以一种迷人的魅力,使得我们不是纯粹地去读它们,而是用心灵去学它们。这样,如果诗人们的影响和坏的家教结合起来,并且在阴柔隐逸的阴影中度过一生的话,那么阳刚的力量就彻底侵蚀了……然而毫无疑问,我们受教于古希腊人,从小就用心不仅去读,而且去学诗人们的言辞,并且把这些教育教导当作一个自由人的继承权利。”——英译注
〔12〕希波克拉底:《箴言集》(Hippocrates,Aphorisms)Ⅰ,1;西塞罗:《图斯库廊辩论》Ⅲ,69:“另一方面,逍遥学派的哲学家泰奥弗拉斯图斯(Theophrastus),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学生,据说他在榻上临终时责备自然给牡鹿、乌鸦那么长的寿命,然而对于这些生物来说这份礼物是没有意义的;对于人类来说这份礼物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却只被赐予如此短暂的生命。要是他们的生命能得到延长,结果将会使所有体系臻于完善,人的生活也会因获得一切学识而富足。因此他抱怨说,他刚刚瞥见他所想见的乐土,马上就要离开了。”Ⅲ,69;塞内卡:《论生命之短促》(Seneca,On the Shortness of Life),1—2;第欧根尼·拉尔修《警句》(Diogenes Laertes Epigrams Ⅴ,41)。——英译注
〔13〕人在其上升的过程中要通过发展各种高贵的智力艺术,以超越不仅机械学,而且还有公民的艺术。参见M.菲奇诺《柏拉图神学》ⅩⅢ,3:“让我们考虑一下那些不仅对身体营养毫无必要,而且还与之敌对的各种艺术,例如所有的自由文艺(欧洲中世纪指的是语法、修辞、逻辑、算术、几何、天文和音乐等七艺),对它们的学习研究削弱人的身体,限制人生活的舒适。对数目的精确计算,对形状的精心描述,线条的极为朦胧的运动,音乐的神秘和谐,对星辰的长期观察,对自然原因的考察,对永恒事物的探究,演说家的雄辩和诗人的狂热——在所有这些艺术中,人类精神都蔑视肉体的功能,似乎它哪一天能够并且现在就开始脱离肉体的帮助而生存。”Charles Trinkaus,“In Our Image and Likeness.”Humanity and Divinity in Italian Humanist Thought,2 vol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0.Ⅰ,pp.484—485.——英译注
〔14〕西塞罗:《论众神的本性》Ⅰ,110:“德性就其本性来说就是活动的。”——英译注
〔15〕阿提拉(Attila,406—453):绰号“上帝之鞭”。匈奴王(434—453年在位,与兄布莱达共治至445年),进攻罗马帝国最伟大的蛮族统治者之一。——中译注
〔16〕在本次演讲之时,维柯尚未读过格劳修斯(Hugo Grotius,1583—1645)的《论战争与和平法》(De iure Belli ac Pacis)。他在他的《自传》中告诉我们,他在1715年发现他必须阅读格劳修斯。然而在第五个演讲阶段他是否对格劳修斯的观点有间接的了解,这一点并不清楚。维柯把第四和第五个演讲归入“论政治目的”一类。实际上,在第四个演讲中他是在呼吁青少年们为整个社会的公共的善而投身于各门自由的科学艺术,第五个演讲他阐明,所有责任中最重要的责任就是服务于国家,并且对社会有价值。——英译注
〔17〕普鲁塔克:《莱克格斯》(Plutarch,Lycurgus),13.1—4。莱克格斯是9世纪斯巴达立法人,被认为是斯巴达法典的创立者。——英译注
〔18〕戈尔蒂亚斯难结:古代费吕加国王戈尔蒂亚斯(Gordius)的难结。按神谕,能解开此结者即可为亚细亚国王,后来此结被亚历山大大帝解开。比喻难题、难事。——中译注
〔19〕埃乌罗塔河(Eurota):现名巴昔利波塔莫河,位于希腊南部的莫利亚半岛,即波罗奔尼撒半岛。它是斯巴达的主要河流。——中译注
〔20〕西塞罗:《图斯库廊辩论》Ⅱ,36。——英译注
〔21〕普鲁塔克:《莱克格斯》,18,2;17,6。——英译注
〔22〕普鲁塔克:《斯巴达的古代习俗》(The Ancient Customs of the Spartans),25。——英译注
〔23〕克莱门农(Cleomenes Ⅲ,前260—前219):斯巴达国王(235—222年在位),为扩大其权力而实行改革,撤销五人监察官制及元老院,取消债务,重分土地等,被马其顿国王安提柯击败,逃亡埃及后自杀。——中译注
〔24〕卢克莱修:《物性论》Ⅲ,833—837:“因此对于我们来说死不算一回事,也和我们毫无半点关系,既然心灵的本性就是不免于死。正如在那些过去的年代我们并未感觉其中的痛苦,当四面八方迦太基的大军涌来厮杀,整个世界被战争可怕的怒潮所骇震,在覆盖着的高高的天穹底下打抖颤栗。谁都不知道谁将取得至高的权力,来统治人类于整个陆地和海洋;同样地当我们已不再存在的时候。当那使我们成为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的结合已解散的时候,说实话,那时候对于已不存在的我们,就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发生,能够挑动起我们的感觉——没有,就算大地和海洋被搅成一团,以及海和天。”方书春译,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173—174页。——英译注
〔25〕李维:《建城以来史》ⅩⅩⅢ,12,1—2。——英译注
〔26〕公元前217年4月,在布匿战争(前264—前146)期间,迦太基军队与罗马军队在特拉西梅诺湖畔进行的一场交战。罗马军团在这场战役中共死亡1.5万多人,余皆被俘。汉尼拔军约损失1500人。——中译注
〔27〕公元前218年12月,在布匿战争期间,汉尼拔的迦太基军队(1万名骑兵,3万名步兵)和执政官森普罗尼乌斯·隆古斯的罗马军队(4000名骑兵,3.2万名步兵,其中包括盟国兵力)在特雷比亚河畔(意大利北部帕杜斯河,即波河的支流)进行的一次交战。结果罗马军队仅有1万人获救。——中译注
〔28〕公元前216年8月2日,在意大利南部巴里的坎尼城附近的平原上,汉尼拔与罗马进行了一场著名的战役,史称“坎尼会战”。这次会战,罗马将所有的部队,即步兵8万人,骑兵6000人全部投入;迦太基军投入了4万名步兵和1.4万名骑兵。最后,罗马军几乎全军覆没,5.4万名将士遗尸疆场,1.8万名官兵成了迦太基军的俘虏,执政官鲍鲁斯和指挥官塞维利阿战死,只有瓦罗率少数残部逃跑。而迦太基军仅伤亡6000人。——中译注
〔29〕公元前219年,汉尼拔出兵进攻罗马在西班牙的同盟者萨贡托城,使罗马大为恼怒,遂于公元前218年3月正式向迦太基宣战,第二次布匿战争爆发。——中译注
〔30〕这里应该是大西庇阿(Scipio Africanus Maior,前237—前183),古罗马统帅,在第二次布匿战争(前218—前201)期间参加坎尼战役,入侵迦太基,在扎马击败汉尼拔(前202),曾两度任执政官(前205,前194)。——英译注
〔31〕李维:《建城以来史》ⅩⅩⅢ,11,5—6。——英译注
〔32〕塞尔吉乌斯(Sergius,?—638),希腊正教神学家,君士坦丁堡牧首(610—638),支持拜占庭皇帝在边疆作战并摄理政务,提出基督一能论和基督一志论,受到反对和驳斥。——中译注
关于此主题的这几行,参见A.Garzya,‘Vico,l'empio Sergio e lo stupido Maometto,’Bollettion del Centro di Studi Vichiani Ⅹ(1980):pp.138—143。在《哈迪斯》(hadith)中包含了几个塞尔吉乌斯传说的变体。最早的一个是伊本·希沙姆(ibn Hisham,d.ca.833 A.D.)。一些关于他的记述以阿拉伯名字Bahira(the chosen)称呼他,但其他人提到他的时候用的是基督徒的名字塞尔吉乌斯,还有一些称他为乔治(Georgius)。有一个《巴希拉启示录》(Bahira Apocalypse)的11或12世纪的基督教译本,大概就是维柯所用的关于Sergius资料的来源。参见H.Gottheil,“A Christian Bahira Legend,”Zeitschrift für Assyriologie,vol.13;Shorter Encyclopaedia of Islam,p.55。关于塞吉乌斯和巴希拉(Sergius and Bahira),亦参见Philip Khuri Hitti,History of the Arabs.London:Macmillan,1958.p.111。因此,塞尔吉乌斯或巴希拉必然曾生活在先知穆罕默德的有生之年内。维柯曾在他的自传中使用“stupido Maometto”(愚蠢的穆罕默德)来简要地表述在路德维克·马拉奇[Ludovico Marracci,Alcorani textus universus in Latinum translatus...(Padua,1698),Ⅰ,36]中发现的说法,Mahumetus homo idiota et legendi scribendique prosus ignarus(穆罕默德,一个未受过教育,并且肯定不会读写的人)。——英译注
〔33〕conditio:条件、状态,本性、性质,契约、法律,地位、身份等。词源上讲来自cum-dicere,即一起商定、讲定。或者cum-ditio,ditio意为法律、统治、管辖等,cum-ditio即在法律、统治、管辖之下。——中译注
〔34〕西塞罗:《论演说家》Ⅰ,195。——英译注
〔35〕参见皮科劳米尼(Aeneas Sylvius Piccolomini,1405—1464)《关于儿童教育的论文》(TreatiseontheEducation of Children),参见AeneaeSylviiPiccolominei Senensis,...,Tractus de liberorum educatione...in Opera...Basileae,ex officina Hemicpetrina,s.a.(saec.ⅩⅥ),p.990。昆体良在《雄辩术原理》(Ⅰ,10.46—49)中提到天文学知识对于形成一个优秀的演说家的重要性。皮科劳米尼在他的论文中谈的却是天文学对未来的国王和将领所具有的特别用途。他把他的论文献给波西米亚和匈牙利的国王(Ladislaus V)。——英译注
〔36〕维柯在这里用的是factum,显然是取正确、有道理之意,这个用法后来被用来证明维柯的形而上学的真理原则:真理与创造同一,原文是verum et factum convertuntur。参见维柯《论意大利最古老的智慧》的第一答复。——中译注
〔37〕贺拉斯:Familiar Talks Ⅰ,8,1。——英译注
〔38〕这里英译本显然犯了一个错误,将这一句译作:“然而我们现在谈的仅仅是战争艺术的光荣,而不是侵略、屠杀和蹂躏,不是如何创建伟大的国家,不是如何摧毁文明社会,不是关于亚历山大和恺撒,不是关于野蛮民族的残暴将领。”意大利译本与译者理解相同。——中译注
〔39〕锡西厄人(Scithis):亦译作徐锡亚人,据《美国传统词典》,锡西厄是欧亚大陆的一个地区,从黑海的多瑙河口一直到咸海的东部地区。这个地区的游牧民从公元前8到4世纪很繁荣,但到了2世纪被萨尔马西亚人征服后,就很快地被融合入其他的文化中去了。但不清楚维柯具体指的是哪个民族,哪段史料。——中译注
〔40〕普鲁塔克:《亚历山大》(Alexander),8,2。——英译注
〔41〕普鲁塔克:《恺撒》(Caesar),11,5—6。——英译注
〔42〕尼努斯(Ninus):希腊传说中的亚述国王,尼尼微城的建立者,用17年的时间征服了整个亚洲西部。——中译注
〔43〕西塞罗:《论预占》(On Divination)Ⅰ,2:“我现在认识到,无论多么文雅博学或是多么野蛮无知,没有哪个民族不认为某种征兆是标志着未来某些事件的,而且某些人能够认出那些征兆,并在事情发生前预言它们。从最遥远的地方寻找权威,首先就是亚述族,由于他们居住在辽阔的平原上,并且因为敞开又毫无障碍的天空景象从每一个方向都向他们呈现,他们对星辰的轨迹和运动做出观测,并给它们做上标记,把它们对每个人具有的意义留传给子孙。人们认为,同一民族中的伽勒底人——这名字来自他们的种族而非艺术——通过对星座的长期持续观测,使一门预测知识臻于完美,它可以使他们预言出每个人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以及他生来的命运是什么。”亦参见同书Ⅰ,91。——英译注
〔44〕同上书,Ⅰ,46,90—91。——英译注
〔45〕维吉尔:《埃涅阿斯记》Ⅰ,287。——英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