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论英雄心灵
九 论英雄心灵
青年人为光荣,成年人为权能,而老年人为效用所导引。〔1〕
——《民俗学》
《论英雄心灵》写于1732年10月18日。
提出学问的英雄方法(ratio)——诗人英雄——哲人英雄——光荣作为英雄之目标——基督教学者英雄——怜爱之为英雄智慧的根本原则——学生与教授两者之高贵——学生与教授两者在学问上的高尚责任——“大学”(studiorum universitas)这个名称即意味着因学生之利而囊括整个知识世界——英雄式的学问研究——智慧(sapientia)这个名称即意味着要明了研究的本原目的——公共操练场(publicum gymnasium)这个术语着意于消除学者之陋习——大学研究中最好的研究方法——智慧当从整体上来把握——学习研究之人类目的——学习研究之英雄目的——对经典作家和范本之最优选择——最优的评注方法——最优的听讲与课程——人类理性整体之完善——对各门学问之最优选择——当不懈耕耘——对文本之不懈研究与批判——对最新、最好、最高之创造发现的呼吁——这种研究方法在生活实践中的巨大用途——当然身后也将留下永恒的成果。
[正文]
在这所皇家学院里,一项极为有用的传统已中止很久了,也就是向你们青年学子,我们最美好的希望,在礼仪和秩序中,以庄严的演讲庆祝每一个新学年的开始;今天,这个日子重新来临了,我们新当选的校长〔2〕,他学识渊博,并以最大的热情献身于你们的教育事业,第一个很高兴地重拾起我们这个老传统——而我,作为修辞学教授,已经为此项事业奉献了整整33年,〔3〕而且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严肃的学问思考,更应该奉献给大家一个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全新的论点,这个论点不以华词丽句新饰旧题,而是尽其可能,以其本身内容之重要性取胜,并且给你们带来累累硕果。因为就这个论点的本性而言,她就饱含着伟岸、辉煌和崇高,其中唱道:
……我将成为磨刀石,使铁器锋利,
发挥其本性,而自身却并不切割,〔4〕
还因为,这里一切事物为你们而设,而你们也为几许承诺所鼓舞,故而在我将要做的演讲的这个导言中,你们已经做好准备洗耳恭听了。
高贵的青年学子们,在科学研究中你们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要以追求财富的积累为目的,这样即使平庸粗俗之人也能轻易打败你们;也不要以名誉和权势为目的,因为军人和法官将会远远地胜过你们;最后,也不要像哲学家那样〔5〕,他们迷失于纯粹自身的求知欲中,人人隐逸,终身埋葬于幽暗之中〔6〕,以使其精神享受着安逸宁静。对你们有远为高尚的要求和期望。“那么是什么呢?”你们之中必定有人会惊奇地问,“难道您向我们要求超越人类条件(humana conditio)的东西吗?”我指的正是这个,但它们是如此超越你们的人类条件,以至于正好符合你们的自然本性。
我要说,向你们所期望者,乃是在学问研究领域辛勤耕耘,并以此来展现你们的英雄心灵,培育为人类谋福利的智慧〔7〕。据此建议而行,尽管你们蔑视财富和权力,它们也会向你们涌来;尽管你们一点也不在乎荣誉和权能,它们也会自动追随。在为促使你们通过你们的科学研究展现你们的英雄心灵时,我并不乏言辞和分量。因为如若英雄为诗人所言传或创造,并赞美其神圣的源头“来自最高的天神”〔8〕,那么自然而然,即使不考虑任何神话虚构,人类心灵都有其神圣起源,对此尚亟须由教育和学养加以揭示。你们看看,我要求你们要多么高地超越人性,以使你们发扬你们心灵的近乎神圣的本性!
因为哲人们就将英雄定义为“近乎崇高者”。而崇高对他们本身来说,就是那至大至善者,其一即是那超越自然的上帝;在自然中,即是那可见的万物之宇宙,其中再没有什么比人类更伟大。此外,再没有什么比人类幸福更好的东西了,而这就是每一个英雄都一致要去追求的唯一的东西。他们的伟大功勋使他们的声名在人类中流芳千古,这就是西塞罗以远播各族的振聋发聩之声所正确地定义的东西:光荣〔9〕。由此英雄们为自己留下了永垂不朽的名声。因此对你们来说,首先应该以至大至善的上帝为目的热爱你们的科学研究;然后,由于上帝命令我们要热爱整个人类,所以你们也要在上帝的荣耀下,以人类幸福为目的进行你们的科学研究。由此我已摆明了我的论点和目的,那么,行动吧,为那至大至善者而生的年轻学子们,用你们的英雄心灵,召唤你们那全心全意向着上帝的精神,并且进而涤净一切世俗的欲望,投身于那学问研究的整个世界,最后你们要用你们的巨大进步来验证这个神圣的真理:“智慧的开端是敬畏上帝”〔10〕。
由于心灵的本性就是欢喜那神圣的、无限的和永恒的事物,故而不能不去思慕那崇高者,不能不去尝试那伟大者,不能不去造就非凡业绩——故而,这就是最不轻率的证明:当内心充满爱怜之人潜心于学问研究之后,总在某种神圣力量的帮助下,如巴洛尼(Caesar Baronius)主教以及其他许多人一样,创造出无论在数量上、智力上还是学问上都令人惊叹的成就。因此,当你们真正以英雄心灵站在门口迎接那种智慧的时候,就应以伟大的精神深思这里在你们眼前所呈现的东西。
在我左边就席的都是地位高贵的显赫要人〔11〕。这里公共教育(publica eruditio)显然有其重要意义。威严的奥地利的查理六世,西班牙的国王,〔12〕就要求以公共教育为手段来教育你们。正如他用德性为自己培养能征战沙场的强将,以保卫罗马帝国及其诸王国一样,他也要在和平的大学环境中培养你们的智慧,以为国家福祉所用。好学的青年学子们,你们不仅是国家的第二希望,也是君主主要关怀的第二对象。为此他诚恳地邀请你们,为你们准备了丰厚的合法福利,并且因你们之故赐予你们这支皇家军队以显赫的荣誉。无比卓越的托马斯伯爵〔13〕,他以其全部德性和智慧,为君王游刃有余地管理着国家。同时,他又是如此热心地照顾和慷慨地推动着我们的大学研究(他很久以来一向如此),以至于在短短三年之内,就已向恺撒皇帝推荐了我们学院中五位前辈,他们都被委任为皇家主教。你们要反复思量,在他们身上凝聚着多少学问素养。另外,你们还要思量,对于每一代、每一个开化民族在任一门科学中的学问大家,他们都各尽其能、殚精竭虑地用心撰述,以便不仅使之方便地呈现在你们眼前手边,而且在有益或必要时,还要亲自对其进行阐释、修正和增补。不仅如此,他们每个人的才能还要受到严峻的考验,即必须在极短极紧的时间内进行试讲,试讲通过才能被选为研究院教授。因此之故,你们应理解,有必要多么荣幸地带着无限敬意去追随他们;要知道,许多宽宏高贵的参议员在他们左边就席;他们能够享受这个位置的尊严,就表明他们应该把他们的智慧归功于这种公共教育,而正是他们从公共教育培养得来的智慧,才让他们在国家中取得极为显赫的荣誉。故而你们要用这些充满尊严的理论来操练你们的高贵精神,展现你们伟大精神中那无比美好的特性:在这些无比博学的前辈的指导下,谦逊地、恭顺地、愉快地纠正自己、教育自己、改进自己。因为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在这个不仅在意大利,而且几乎整个欧洲都无比灿烂之地,把你们的才能发挥到最高水平。现在他们出于对祖国之爱把自己奉献给你们,用一切迄今为止被称颂的学问,无论是百科全书式〔14〕的或是专业性的〔15〕来全面地培养你们。因为这就是所谓“大学”〔16〕(studiorum universitas)这个词所要提倡的东西。
自然,在这些饱学的教授身上的一切知识都是应该加以学习了解的〔17〕。因为,残弱的文化教育往往是把全部重量都压在某种唯一的、有限的和特定的学科或教条身上。各种知识和各种德性本来就有相同的本性:关于这点,苏格拉底在论述中已指出,各种德性本身不是别的,就是各种知识,并且他完全否认,与其他一切认识并不相容的任何个别认识竟然可以是真理。〔18〕怎么?你们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我的这番话吓走了你们的才智?这其实是你们侮辱了你们心灵的神圣起源。仅凭着一厢情愿,闭着眼睛睡大觉,智慧是不会从天上掉到你们的头上的。你们应为真诚的求知欲所激动,凭着无所阻挡、坚持不懈的努力,去尝试一切你们可能做到的东西,“只要有可能,就要去努力”,把你们的精力投入到每一方面;考验你们的心灵并热爱上帝,以使你们充实完满。据此建议而行,自然给予你们所仰慕的诗人的东西,同样也会给予你们,因为你们也将用你们的创造力创造出各种奇迹。我在这里所谈的内容可以用一个极其重要的词来表示,也就是“智慧”(sapientia),而且这个词正好适合我在这里所要表达的意义。对此意大利的学者们已郑重而鲜明地肯定,他们把任何一所大学都称为“智慧”〔19〕。
智慧在柏拉图那里被定义为净化、疗治、完善人的内心之母。〔20〕所谓内在的人指的就是心灵和精神,两者均由于原罪而堕落至极:心灵本来为真而造,却又激荡着虚假意见与错误;精神本来向德而生,却又受堕落的情欲和邪恶所折磨。因此之故,这就是我对公共教育之建议,你们应该将你们的眼光转向于此:要治疗你们的疾病,就应照看好你们的心灵与精神,使你们的本性得到治疗、健康和完善,从而使之更好。某些愚蠢的嘲弄者别笑。因为我可以援引我所论及的每一个学者,他们根据一个从肉体含义引申到精神含义的充满智慧的词汇,都把大学研究称作publica gymnasia(公共操练场,公共学校)〔21〕:因为正如古人没有医院,他们就在温泉中锻炼其身体的力量一样,同样他们在大学研究中使其精神的力量得到恢复、巩固和增长。如果你们对此进行思索,你们就将从你们的学习研究中获益匪浅。你们在学问园地里辛勤耕耘,不是为了要看上去素有学养,而是要成为真正的学者,因为你们将急欲在智慧中得到疗治、健康和完善。这是因为,人们对于其他的善,或是自然之善,或是命运之善,只要拥有其表面就已足够;但仅仅对于健康,人们却都渴望那是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善。
你们一旦确立起这个智慧所特有的目的,那些其他目的,例如财富和荣誉,对你们的精神来说,就必然微不足道了;而且即使财富增长了,荣誉接踵而来,你们也不会放弃这个既定目标:使你们自己越来越有学识。所有的错误、虚荣和欺骗都会在你们的心灵面前溜走,因为你们所关心的不是在表面上极为博学,而是具有真正的学识。这样,别人的所有不会将你们折磨,你们的所有也不会促使他人嫉妒,而那些贪婪财富、猎夺荣誉者却因嫉妒而如火中烧、心痛如绞;而且对他们来说是嫉妒的东西,在你们之中却可以成为高贵的竞争。既然远离妒嫉对所有人来说就是一种公共的善,既然这种公共的善就如同一切神圣的东西一样,它们之所以神圣是因为它们无限,所以你们也会渴望着在心灵上,并且进而在精神上远离肉体的侵扰,也就是达到与神肖似(Õμoιοθειóτητα)。
因为实际上,有些人满足于一种跛足的教育手段,却指责在大学中采用的教学方法不仅不合时宜,而且有害。他们不仅施以他教,而且即使施材相同,也必以异论他法,甚至所教经常与之截然相反。我们必须承认,这种方法还是相当不合适的,因为我们永远都应该追求一种统一的、最好的教学方法。但是当我们根据事物的本性,用下面这三种极其美好的必要因素:即新创造、新真知、新的更为严格的追求,来全面批判这种教育方法时,它不仅在受指责过程中,而且还因为它所提供的下面三种决不可忽视的功用,反而表明它是最好的:
首先,你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被迫按照老师的规定签发誓约〔22〕,而这在经院式教育中却是非常普遍的。
其次,这种方法在任何时代的教育中都没有被摒弃〔23〕,但在私立学校的教育中却相反,在那里自由散漫的学问研究时而兴起,时而衰败。也就是说,很快地成熟,也很快地走向衰老。然而,那些成就了不朽作品的学问创造却必然要流诸永恒。
最后,也是与我们的论点第一相关的,就是说你们要熟知各种教育各自提供何种益处,因为任何一种教育都有其自身的用途,并且一切形式的教育都统一于完整的智慧整体。而智慧整体就是你们所要把握的,自由的青年学子们,我郑重而恳切地劝告和要求你们去实践这一点。
由于这个极强烈的原因,你们要听从每位学有其长的教授,依从我们所讲过的这个由智慧本身而来的建议:即用他们的各种学问治疗、健全和完善你们的心灵与精神的一切能力。学习形而上学,可以将你们的理智从感知的牢狱中解放出来;学习逻辑,可以使你们的理性从错误虚假的意见中摆脱出来;学习伦理学,则可以使你们的意志涤除邪欲恶念的干扰。通过修辞学,语言既不会背叛也不会抛弃心灵,同样心灵也不会背叛和抛弃其原因。诗艺可以调节想象的狂野的火焰,几何学可以限制你们创造力中的错误,而物理学则将你们从愚昧中真正唤醒,自然就是通过这种愚昧,才让我们在她的奇迹面前惊愕万分。
但在善的追求上没有任何最终的界限,故而在智慧大道上也不可能一劳永逸。故你们务必永不满足,设定和追求那更加光辉灿烂的目标。通过各种语言的学习研究——这被我们的基督教作为自家特有的东西加以培植,你们要与大同历史中的各个优秀民族进行沟通对话:最古老的民族希伯来人,最优雅的民族希腊人,最伟大的民族拉丁人。又因为,诸语言几乎可以说是文化的天然载体〔24〕,故而也要学习东方语言——这对于掌握神性语言是非常必要的——当然首先是迦勒底语〔25〕,亚述人使你们浸淫于最宏伟的城市巴比伦的伟大,希腊人使你们沉醉于雅典生活的优雅,拉丁人使你们体验罗马精神的高尚。你们还要沉浸于历史之中,将你们的精神带到那在地球上一度繁荣的各个王国面前,考察各族人民的诞生、发展、稳定(status)、衰落及灭亡〔26〕,以史例来确立公民审慎智慧,从而使卑下的命运〔27〕为人性事物所高贵地统治,并且进而超越命运,使智慧能稳固持久地掌握着国家。〔28〕不过当然,你们还要以人类本身所最特有的愉悦——它由其本性总是倾向于和谐一致〔29〕——去阅读诗人们的伟大作品。诗人们常常根据其最好的观念——而且正因为这一点也是最真实的观念——刻意描绘了在各种生活形式中不同的完美人物形象,无论道德生活、家庭生活还是公民生活,你们就要考察这些人物形象的各种品格特点。自然世俗之人可以与这些人物形象作一对照,因为他们的生活往往并不恒定一致;而只要他们的生活并不恒定一致,那么就表明他们毋宁说是错误的。〔30〕因此同理,那些杰出的诗人们所创作的作品中的人的本性,就是在人自身的丑陋中〔31〕,那也是最美的本性,因为这种本性与人自身总是和谐的、类似的,因而在他的所有方面都是恰当的。所以你们也要用神性的心灵来深思这种人的本性,正如至大至善的上帝根据其永恒的神意秩序,将大同自然中的游荡鬼怪〔32〕、恶毒瘟疫看作是善,而且美的事物一样。在满含着巨大愉悦饱读那些伟大的诗人之后,也应该激扬起同等的满腔敬爱,去研读那些高超的演说家们,他们以其和人类的堕落本性相适应的伟大艺术,扭转着人们那堕落的精神,甚至促使人类意志转而追求那截然相反的东西,尽管精神由于激荡于肉体之中的情欲,因而变得无比顽固。〔33〕除此之外,就只有那至大至善的上帝才能胜任,不过他是通过绝对相反的、在胜利女神的帮助下的神圣之路。通过这种方式,无论人类心灵被何种世俗情欲所战胜,上帝都能通过神圣的愉悦感,将人类心灵引向他自身。
紧随着这些人文研究的就是伟大的自然研究。依据地理学这个远程向导,你们可以循着太阳,遍历整个的地球和海洋。靠着天文学观察,你们去纵观星球世界,去探索彗星那幽暗曲折的运行路线。宇宙地理学则将你们送到……世界那燃烧的墙宇面前。〔34〕
最后,那超越自然的形而上学,将把你们导入那无比幸运、毫无止境的永恒之乡。那里你们将看到,如果世界在现实的意义上虽非永恒,但却可以是永恒的;那么对于有限的心灵来说,这就是完全合法的,即它在神圣的观念中,迄今为止已经创造了无数的形式,而且还会连续不断地创造下去。
同理,你们要全面、深入地研究这三个世界:人性世界、自然世界和永恒世界,并且用教育和学问来成就你们心灵的近乎神圣的本性。因为这里所做的崇高思考要求你们的无非就是培养你们光明正大的精神,蔑视一切的感性快乐,蔑视一切的财富和权势,蔑视一切的名誉和权力,这些都远远不符合你们的本性。
事实上,在经典作家的选择上,你们将据此通过讲堂来赢获那智慧整体,我们这所皇家学院中那些睿智的管理者们已经根据法律做好了准备,并且遵照了昆体良的训令:“必选那在教书育人上最优者”〔35〕。在神学方面,当然是旧约和新约这两部神圣约法,这由天主教教会依据礼法来正确解释,同时两者自从使徒时代(apostolici)直到现代,一直由延绵不绝的传统严谨而忠诚地来加以维护,方式就是历史上基督教会的各种坚实的纪念和明证。在法学方面,有尤士丁尼万民法典,它是罗马古代文化最丰富的见证,是到处散发着拉丁语典雅气息的食粮,是人类法律的神圣宝藏;在医学方面,当首推希伯克拉底〔36〕(Hippocrates),他配得上这条不朽名言:“从不欺骗任何人,也从不被任何人欺骗”;在哲学整体方面,有亚里士多德,当他有所欠缺时,则有其他许多卓越的哲学家供参考;在其他方面的教育,则参考其他有关方面的卓越作家。
对于这些必须经常参阅的永垂不朽的作家,我们无比渊博的前辈教授们以他们的评注给你们以指点,用前贤圣人的方法来引导你们,教育你们——何以他们能在各自的学问领域中脱颖而出。这种评注形式不仅诱导着你们,使你们从科学研究的摇篮时代起,就日夜把玩那些最优秀的作家,而且在探究这些最优秀者何以优秀的原因时,你们也将会得到训练,以使你们形成越来越完善的观念,而这也就是那些学问高深的大师们的创作依据,他们就是在这些观念模范中成为模范的。同样,你们也能够在这些原型的基础上效仿他们,并且也能够超越他们: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是别的,科学和艺术才得以修正、增长和完善。因为那些人是不可宽恕的,他们将其整个学问生涯都消耗在阅读那些平庸的,甚至不值一提的作家身上,根据学院研究律例,关于这些作家,我们的公共教育是毫不提及的。
在你们整个的学习期间,所要做的无非就是统一把握(conferre)所学的东西,以使各门学科都能达到自身和谐,并且在学科整体上相互一致。要达到这一点,人类心灵的自然本性本身会引导着你们,因为人类心灵尤其愉悦于统一、和谐和优美。在拉丁人看来,知识(scientia)这个睿智的词汇与习知(scitus)有着相同的词根,在其源头上,习知本身又意味着美〔37〕。进而,因为美不过被认为是在某一突出的物体之内,各个部分内部以及所有部分之间的正确比例〔38〕,因而知识也只能并且必须被推崇为人的心灵之美,人一旦被这心灵之美抓住,非常清楚,他当然就不会再去关注外物的各种形式,哪怕是最为耀眼的形式。我们应该为这种心灵之美而激动,可是,我们离这层境界还有多么地远!
确立了这种统一把握的习惯,你们就要为自己培养起在自身内统一把握各门知识本身的能力,这些知识门类犹如天国的成员或部分,我可以说,它们就构成了智慧整体的神圣主体。在毕达哥拉斯那里,人类理性正是同样的对精神之物的采集,对此他用数目的例子或加以阐明,或加以掩盖了。据此道理,你们将能完善人类的普遍理性,使之犹如那无比纯粹、无比辉煌的光,然后随着那光的射线的指引,转动你们的心灵之眼,最终达到仿佛在任何自身为一的沉思中,从某个贯穿一致的角度上,去理解任何所谓的“可知”(scibile)对象,并且使任何对象及其任何部分,对自身而言都完美地相和谐、相呼应、相统一,而这就是把握智慧整体的绝对典范。
然而在用你们的精神去学习时,将明显侧重于某一学科而不是其他的,因为要使你们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有必要使你们专精于某一特殊学科。而你们的天赋会通过你们的兴趣来开发你们,因为通过乐趣,你们会感到需要浸淫于这一学科而不是其他的。根据这个标准,那就是自然本性——那最高的上帝赐予你们的守护神——在起作用,来使你们确定你们的意愿和欲望在何处〔39〕能成为智慧女神。这条道路自然是最保险不过的,但对于我来说,却很难说是那最有魅力的,因为我要求你们的是要达到至大至善境界。因为人类追求那至大至善事物的能力常常是埋得如此之深,睡得如此之沉,以至于拥有这些财富的主人很难感觉得到,甚至根本感觉不到。雅典人西莫就有一段家喻户晓的轶事,他为人非常迟钝,但却没命地爱上了一个少女。一天,那少女开玩笑说,要她爱他,那他就必须成为百夫长——这当然是与其本性才能相悖的。然而由于这个玩笑,他后来真的报名参军,最后成为威名赫赫的军事将领。〔40〕苏格拉底生来具有偏激向恶的天性,但由于某种神圣的动力使他转而热爱智慧,而后才被认为是将哲学从天上唤下人间的第一人,并被称为“一切哲学家之父”〔41〕。紧接着这些古人,我们再列举一些当代的大人物,他们具有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伟大才能,但良马终被伯乐识。马扎里尼主教〔42〕以前仅仅从事过一些司法和军队事务,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领主。但他抓住了在社会事务实践中出现的一个又一个机遇,同时,一些显要人物也给他提供了意想之外的机会,最后成为无比睿智的政治家,进入法国国王路易十四(LudovicusⅩⅣ)的书记处,并在他逝世之前曾经长时间掌权。这是少有的非常幸运的例子。圭恰尔蒂尼(Francescus Guicciardinius)曾在罗马市政厅担任过司法职务,不过后来被当时的教皇委以重任,管理许多教皇所属城市,尽管他那时并不情愿,甚至与其意愿相违背。当时正好碰上法国战争,查理八世(Carolus Ⅷ)攻占了整个意大利,因而他就必须代表教皇,处理因法国战争而引起的沉重而繁忙的各项事务。正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此后他便致力于撰写当时的意大利历史,最终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成为用意大利语书写的历史学家中的佼佼者。因此之故,你们要用心灵之眼四处寻觅,用创造力广泛探索,发掘你们身上的各种隐蔽潜藏的能力,以便开发你们本性中那未知的才华,而且可能是更加光辉灿烂的才华。
这样,在遍历整个科学王国之后,你们就确定了首选的研究对象,然后就要用比在此领域的前辈名宿更高的精神来研究它。我用较少的事例来说明问题:学习医学不仅仅是为了治好病人,学习法学不仅仅是为了精通律法,学习神学也不仅仅是为了维护纯正的神律;仅仅这些还是不够的,因为在你们用高尚的精神和最大的精力听讲之后,还有必要继而以同样的精神和精力日伏夜作。在与那些大师经典一起如此聆听和如此阅读的过程中,你们就确立了这样一种从不间断的习惯,它会在优良天性的自发帮助下引导着你们,以使当你们辛苦劳作的时候,总是把这些大师自身摆在你们面前,作为你们的判官。〔43〕沿用上述例子,你们要不断地追问自己:假如我要做医师,我的所思所写,当希波克拉底听到会如何?假如我要做法学家,那么库雅斯听到会如何?假如我从事于神学,梅尔齐奥〔44〕(Melchior Canus)听到会如何?因为如果一个人能够时刻把那些其成就穿越世纪的名宿大家作为自己的审判官的话,那么他就不能不辛勤创作,以便写出后人不得不赞扬的好作品来。有了这些伟大的标尺〔45〕,在智慧大道上大步前进吧,而且你们还将继续顺利前进,并且你们任何人都不会说,
我在追随缪斯的道路上迷失了。〔46〕
同时,你们要去完成那些有天才有学问的前辈们经过艰辛尝试而仍然失败的东西,去思索那些他们迄今为止尚未尝试的东西。重引上述例子,医学家们各方收集医学历史和观察资料〔47〕,以此检验他人的医家要言,但在这方面,到目前为止,两千多年的荣耀仍仅仅归于希波克拉底一人。在法学家中,在法学术语定义这门科学里,帕比尼安〔48〕稳坐法学家王子之位。即使是在法学解释最为繁荣的时代,库雅斯还是能够独占鳌头,完成了一个经由推理论证的统一法学体系。这个极其宏伟的任务是由法瓦尔〔49〕以其作品《帕比尼安法学》所开山的,此人不仅在生活上,而且在法学智慧上都是一个伟大的人。不过,或者由于困难而夭折于中途,或者由于死神的纷扰纠缠,因而最终未能完成这个任务。神学家们要在基督教的原则和训示的基础上创建道德哲学体系。关于这个任务,帕拉维奇尼乌斯主教〔50〕曾以勇敢而高尚的心灵尝试过。对同样的问题,帕斯卡当然有过最具智慧的思索〔51〕,只可惜零碎散乱。马勒布朗士〔52〕在同样的探索中也有所不足。看看培根的《论学术的价值和进展》〔53〕这部书吧,除少数瑕疵外,是一本永远值得尊敬和放在案边的巨著;然后你们可以想想看,在科学领域中,至今还有多少东西尚待修正、增补和发现!
你们千万不要让那嫉妒或卑怯的喧嚣在不小心之间欺骗了你们。就是说,在这个幸运至极的时代,在学问研究中能够一次完成的成就,已经绝对地、整个地、完美地完成了,因而再也没有任何需要探究的了。这只是由那些只具有卑微精神的学者所散播的一种荒谬的噪音。
因为世界直到现在还很年轻。〔54〕虽然在不到七百年时间里,野蛮统治达四百年之久〔55〕,但什么新东西没被创造呢?有什么新技术,有什么新科学没被发现呢?〔56〕指南针,帆船,望远镜,托利切里(Torricellus)的温度计,玻意耳(Boylis)的气泵,血液循环,显微镜,阿拉伯蒸馏器,阿拉伯数字,无穷量,黑色火药,大炮,圆顶教堂,亚麻纸,钟表,任何一个都是完美无缺的,也是古人所毫无所知的。还有新的船舰技术和航海技术,这导致了新大陆的开辟,以及地理学方面多么神奇的发展!新的天文观测,新的纪年法,新的宇宙学,新的机械发现,新的物理发现,新的医学体系,新的解剖学,新的药物学(盖仑曾极欲实现它),新的几何学方法(数学计算已经大大加快),新的战争艺术,新的建筑学,书籍印刷之便利使得书籍如此便宜,以至于量多为患。从这个角度看来,人类的创造力和天赋怎么可能一下子消耗殆尽,以至于绝望地说不可能再创造出同样伟大的东西呢?
不要放弃你们的精神,高贵的听众们,尚有无数成就等待我们去完成,而且或许比我们所提到过的更好,更伟大。因为在自然的伟大胸怀,在艺术的伟大殿堂,尚有对人类有益的无限财富向我们敞开,然而直到现在我们仍然对它们视而不见,因为直到现在,人类的英雄心灵尚未给予其应有的注意。伟大的亚历山大,当他留足埃及时,仅仅以其伟大的一瞥,就看到了一个海峡的重要性。这个海峡分隔红海和地中海,使尼罗河通过它流入地中海,并且将亚洲和非洲联在一起;他断定这里值得以他的名字来创建一个城市,即亚历山大城。这个城市后来以其商业著称于非洲、亚洲和欧洲,以及整个地中海和印度洋。崇高的伽利略,通过观察金星类似新月的镰形形状,构造出令人惊叹的宇宙体系。笛卡尔观察到石头自下而上的抛物运动,构思出了新的物理学体系。哥伦布感觉到来自大西洋的风吹到他脸上,然后,他根据亚里士多德的一个理论,即风由大地而生,猜到海洋的那边就是陆地,从而发现了新世界。伟大的格劳修斯极其关注李维的仅仅一个论点,即“存在有某种战争与和平法”〔57〕,然后写出了他的令人景仰的巨著《论战争与和平法》。如果抛开其中个别观点〔58〕,可以毫不歪曲地说,这部书实在是无与伦比。
有了这些清晰有力的论证,有了这些极其伟大的范例,为伟大美好而生的青年学子们,以英雄心灵并继之以高尚的精神投身于学问研究中去吧;你们要培育完整的智慧,完善人类的整全理性,遵循你们心灵的近乎神圣的本性;为上帝而燃烧吧,以此使你们圆满;以崇高的精神去聆听,阅读,辛勤劳作;要经得起千辛万苦,只有忍辱负重,方能有充分权利证明,你们是那至大至善的上帝的神圣子孙;而现在,你们要以那些英雄为榜样,极大地促进和增长人类的福利。不消说,由于对于人类大同社会的巨大功德,财富、权力、荣誉、能力等都会在你们的国家里接踵而来。当这些东西不再到来时,你们不要停止你们的脚步;当它们来到你面前时,也要像塞内卡一样,用公正而不骄傲的精神去接受它们;当它们失去时,不要灰心丧气,将它们归还于那愚蠢而无常的命运;最后你们还要满足于那神圣而永恒的福泽,因为那至大至善的上帝,正如我们开头所说,他命令我们要热爱整个人类,并且挑选你们当中那出类拔萃者,以展现他在世上的荣耀。
〔1〕这三句话概括了维柯的历史循环论的教育学和人类学原则。——意译注
〔2〕即切莱斯提诺·加利亚尼(Celestino Galiani,1681—1753),学堂大神甫,也是那不勒斯大学的校长,1731年12月上任。他在当时的大学教育危机后发起了那不勒斯大学的改革,并恢复了这项古老的传统。——意译注
〔3〕维柯从1699年起担任这个修辞学教授职位。——意译注
〔4〕贺拉斯:《诗艺》,第304—305页。——意译注
〔5〕特别影射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130节所定义的“僧侣哲学家或者孤僻的哲学家”,或者斯多葛学派以及伊壁鸠鲁学派哲学家。维柯这里的论点仍然是沿着“政治哲学家”的路线前进的,也就是他所承认的“柏拉图主义者”。——意译注
〔6〕这种指责来源于柏拉图。参见《高尔吉亚篇》486b。——意译注
〔7〕培育为人类谋福利的智慧:当波河的穆拉图里(Muratori)向学者们提出“公共幸福”的目标时,维柯虽然相信自己是个外乡人,但在这方面的要求却没有丝毫不同。事实上,在1731年的《新科学的实践》(《维柯全集》第四卷第二部,第174—277页)中,维柯通过采取一定的政治立场,已经否定了对他的学术的纯粹理论评价。维柯的博爱精神和他的启蒙主张同他的人文教育思想是相互一致的,这一点维柯从他1703年的第四个演讲就已经宣告出来了,在那里他号召学者要全身心地奉献于“公共的善”(commune bonum)。——意译注
〔8〕英雄们自称具有其神圣起源,这是《新科学》的一个原则。参见《新科学》1744年版第53、449、917节。——意译注
〔9〕Cicero,Pro Marcello Ⅷ,26。西塞罗这个关于光荣的定义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514节被翻译为:“由于对人类的伟大功勋而声名远播。”——意译注
〔10〕智慧的开端是敬畏上帝:《圣经》中《诗篇》111,10。同样也出现在《箴言》(Proverbia)1,7,9,10。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391节,维柯说了同样的意思:“智慧的开端就是敬爱神”,更不用说在第1112节维柯感叹说:“谁如果不能虔敬,谁就不能真正成为贤哲。”——意译注
〔11〕当时规定,如果大学里的终身教授教龄超过20年,就被赐予宫廷伯爵特权。——意译注
〔12〕查理六世(Caesar Carolus Ⅵ Austrius):1707年,在与西班牙的战争中,查理(Carlo d'Absgurgo,1685—1740)的军队统治了那不勒斯王国,于是那不勒斯王国便归属奥地利统治。1711年,那不勒斯的国王成为皇帝,名为查理六世。与加侬(Giannone)不同,维柯从不提这段从西班牙到奥地利之间的权力过渡,而且,维柯的政治职能就是要求他像他的前任一样,为新的政权歌功颂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维柯的第七个演讲《论我们时代的研究方法》就是献给查理六世的。——意译注
〔13〕托马斯伯爵(Aloysius Thomas de Harrach):奥地利总督,任职时间是1669—1742年,这篇演讲就是献给他的。——意译注
〔14〕百科全书式的:原文是cyclicis,卡佩拉在《墨丘利与语文学的联姻》(Marziano Capella,De nuptiis Mercurii et philologiae Ⅱ,9)中,将这个术语用来表示学校教育的内容。维柯的一位同时代人福契里尼(Forcellini)把它理解为七艺,并且将它转化为一种18世纪的表达意义,这样就与“百科全书”同义。在维柯这里各门知识的循环就代表着整个的社会文化。——意译注
〔15〕专业性的:原文是acroamaticis,隐秘的,专门的。根据亚里士多德的传统划分,存在着两种学问,一种是隐秘学问,通过师门秘传,仅有少数人懂;另外一种就是谁都可以学到的通俗学问。这里维柯与百科全书式的教育相对,应该是强调比较具有特殊能力要求的学问。这个区别在第六个演讲中出现过。——意译注。另外,参见本书第93页注释31。——中译注
〔16〕大学(studiorum universitas):直接翻译应该是各种学问研究的统一体。与此对应的另一个常用术语就是宇宙(rerum universitas),也就是万事万物之宇宙。现代含义的大学在英语中是university,这个词在拉丁语中是uni-versi-tas,从语源学上来讲,就是沿着一个单一的方向,收集、采集在一起,统一成为一个整体,“普遍的”、“整全的”(universalis)与此词根相同。因此,大学实际上就是各种学问的集中和统一。涂尔干在关于法国中等教育史的讲堂中批驳了这种看法。他认为,universitas的最初含义是一种在法律意义上的法团,例如各种行业法团;只是在很少的情况下,这个词才具有所谓知识整体和人类学问总体这个含义,才指称某种百科全书式的教育方式和某种集体性的学术建制。参见《教育思想的演进》第八讲,涂尔干著,李康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中译注
〔17〕维柯一直到最后都忠诚地捍卫他在大学中修辞学教授职位的人文准则,他多次强调全面而和谐的认识的必要性,并且很重视专门知识带来的不良影响。经过30年之后,维柯仍然在他的六次人文演讲中的教育学战场上为此作战。——意译注
〔18〕这就是五年后维柯关于哲学和雄辩术的演讲中的论点,其中主角仍然是苏格拉底。——意译注
〔19〕与上文studiorum universitas相应,维柯这里所强调的智慧“sapientia”正是作为各门科学与艺术相互联系、不可分割的整体智慧。——中译注
〔20〕参见《阿克拜第篇》(Alcibiades)第一篇,18—26,124b—130e,苏格拉底意在阐明,作为幸福的源泉的智慧来自认识自己。柏拉图谈智慧的另外一处在《尤息底莫斯篇》(Euthydemus),7—9,279c—283d。维柯的这个定义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364节已经有了。——意译注
〔21〕publica gymnasia:gymnasium首先是指古希腊的体育馆、健身房、操练场等,而后引申为学校、大学。现代意大利语中ginnasio(源于gymnasium)除了体育馆、健身房这个意思之外,就是介于初中和文科大学预科的高中。——中译注
〔22〕维柯曾在《自传》中采用了这个贺拉斯的教义。——意译注
〔23〕这是维柯《自传》中的另外一个论点。——意译注
〔24〕诸语言几乎可以说是文化的天然载体:是《新科学》1744年版第151—152节的意译,在那里维柯肯定道,语言“是各民族古老习俗的最重要的见证”。——意译注
〔25〕关于迦勒底人的古老,参见《新科学》1744年版第55节。——意译注
〔26〕这是对《新科学》1744年版第245和第349节的忠实翻译,在这个基础上维柯吟诵了各民族的“永恒观念历史”。——意译注
〔27〕卑下的命运:这一段回响着马基雅维利神话的声音,并且以比《新科学》还要强烈的语调说明了这一点。在《新科学》1744年版中,维柯说偶然的盲目性为神意的理性计算所战胜。——意译注
〔28〕对于维柯在1730年之后日益重视的《新科学》的次要方面、实践方面来说,其最终目的看起来就是从历史循环中拯救人性,避免野蛮的回归。但这个观念在《新科学》1725年版中已经有了,至少在宣布的意义上。——意译注
〔29〕与《新科学》1744年版中第204节相一致:“人类心灵从本性上来说就喜欢和谐一致。”——意译注
〔30〕这一段重新解释了亚里士多德关于诗歌的“不可能的可信性”这个矛盾。维柯的这个观点早在《论我们时代的研究方法》第八章中已经出现,然后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205节中通过普遍想象这个概念对其做了清晰的阐释。——意译注
〔31〕相比于田园学派的实用主义的和伦理道德的审美观,维柯的这个悖论论断以其现代性而使人印象深刻,尽管后来他并没有发展这个观点。正因此,也不能将它过分拔高。——意译注
〔32〕这里维柯将柏拉图关于上帝与诗人的类比有些荒诞地推广至“鬼怪”,并被特萨乌洛(Tesauro)认为是“自然的机智”,而且作为神的创造力的显现,就是他的无限而伟大的能力;同样人的创造力也是如此。而当即使在最悲惨的遭遇中也能找到善和美的时候,人们就应该回想到神意的不可思议。关于神的目的的变异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1108节中已得到了证明。——意译注
〔33〕这就是充满崇高情感的雄辩术的主要效果,这种雄辩术以西塞罗和伪朗吉弩斯的热情洋溢的语气为特征。——意译注
〔34〕卢克莱修:《物性论》,Ⅰ,73。——意译注
〔35〕昆体良:《雄辩术原理》(Quintilianus,Institutiones Oratoriae)Ⅹ,1,6。——意译注
〔36〕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前460?—前377?):古希腊医师,被称为“医学之父”。生平不详,现存《希波克拉底文集》,内容涉及解剖、临床、妇科疾病、预后等。但经研究,该文集并非一人一时之作。维柯的评注参见《关于希庇安的梦的解释》(Macrobio,In somnium Scipionis commentarii Ⅰ,6,64)。这个评论在《新科学》1744年版第499节中已经出现。——意译注
〔37〕习知(scitus)本身又意味着美(pulcher):关于习知的这个含义,参见泰伦斯《安德罗女子》,486,维柯在其公开讲堂和私人讲堂的讲义批注中如是说。——意译注。scitus的含义主要有:熟悉的、知道的;美的、形象好的;恰当的、合适的等。——中译注
〔38〕正确比例(iustus commensus):关于美的这个定义取自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在《论题法》(Topici Ⅲ,1,116a,13)中把美定义为“部分的和谐比例”,在《形而上学》(ⅩⅢ,3,1078b)中进一步强化了这个观点,“美的主要形式就是秩序和协调”。维柯在《给齐米诺的奠词》(oratione in morte di A.Cimmino in Giambattista Vico Opere,a cura di Andrea Battistini,Arnoldo Mondadori Editore 1990,p.345)中已经采用了这个定义。也可参见P.S.朗吉弩斯《论崇高》(10,1)。——意译注
〔39〕何处:原文是ubi,这里采纳波莫多罗(Pomodoro)版。厄克里尼(Nicolini)版(《维柯全集》第八卷,第14页)中为ibi(那里)。——意译注
〔40〕关于西莫(Cimo)的这段历史,曾经谈到过西莫的古典作家们[普鲁塔克(Plutarcus)、内波斯(Cornelius Nepos)、瓦莱里安(Valerio Massimo)、老塞内卡(Seneca il vecchio)]都没有提及这段轶事,可能来自某个现代作家,例如薄伽丘《十日谈》(Ⅴ,1,19),在那里薄伽丘肯定说,西莫在爱上了一个女孩之后,“无论在海战或陆战上都无比精通、无比骁勇”。普鲁塔克在《西莫生平》(Vita di Cimone)第四节中也说,他天生见女人就软,并且在少年时就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但是至于西莫的战争经历,内波斯却与维柯相反,根据内波斯的著作,西莫自小就和他父亲一起在军队生活,并且自小就对战争艺术非常精通。参见内波斯(Nepote,Deexcell.Duc.Ⅴ,2,1)。——意译注
〔41〕一切哲学家之父:这个观点是由西塞罗在《论演说家》(Ⅲ,16,61)中提出的。——意译注
〔42〕马扎里尼主教(Iulius Mazzarinius,1601—1661):意大利籍主教,在黎塞留(Richelieu)主教1641年把他推荐给路易十三之后,成为奥地利安那王后的第一首相。——意译注
〔43〕这是朗吉弩斯所提出的关于教育方面的建议。参见《论崇高》14,2。维柯早在1730年版《新科学》中已经引为己用,后来又删掉了。——意译注
〔44〕梅尔齐奥(Melchior Canus,1509—1560):萨拉曼卡(Salamanca)大学的神学教授。以1563年出版的《论神学问题》(De locis theologicis)而出名。——意译注
〔45〕有了这些伟大的标尺:原文为grandibus his gradibus,意译本将其译作“大踏步地”,一般来说没有错误。但译者考虑到,这句话中有了一个代词his(这些),再加上与前文相对照,维柯有可能意指将前述大师经典作为阶梯、标准和尺度,学生可以在此基础上,并且以此为标尺,在智慧大道上大步迈进。——中译注
〔46〕原文是Avia Pieridum peragro loca。卢克莱修:《物性论》Ⅰ,926以及Ⅳ,1。——意译注
〔47〕观察(observationibus):维柯在下文多次提到培根之前,已经强调指出了归纳方法的可靠性。——意译注
〔48〕帕比尼安(Aemilius Papinianus):公元2世纪末3世纪初的法学家,曾担任过大区长官,被后来的援引法列为五大法学家之一。其主要著作有:《问题》(quaestiones)、《解答》(responsa)、《定义》(definitiones)、《关于通奸》(deadulteriis)等。特别因为他在法的分类学方面的贡献而被称为“市民法的学园和法学的聚宝盆”。——中译注
〔49〕参见本书第162页注释279。——中译注
〔50〕帕拉维奇尼乌斯(Sfortia Pallavicinius,1607—1667):罗马圣教团中较有影响的耶稣会会长。他曾经尝试在他的《论善》(Del bene,1644)这部巨著中系统整理基督教伦理学。维柯还曾经称颂他的演讲艺术。——意译注
〔51〕这里指帕斯卡(1623—1662)的《思想录》。他从笛卡尔的伦理学出发,为了以后批驳并超越它。——意译注
〔52〕马勒布朗士(Malebranchius,1638—1715):他在秩序(ordine)这个观念的基础上创建了他的伦理学,欲找寻一个能够使偶因论和笛卡尔的思维之物(res cogitans)和广延之物(res extensa)之间,或者说精神和身体之间尚未解决的冲突相协调的体系。维柯在《论意大利人最古老的智慧》第六章也曾经讨论过。——意译注
〔53〕以热心提倡人类知识的无限进展的培根的名义,这篇晚期演讲和《论我们时代的研究方法》直接相联系,不过这里并没有提到对培根的批评以及其中的问题。——意译注
〔54〕原文是Mundus enim iuvenescit adhuc。这回响着培根的名言:“世纪的古老就是世界的年轻”(antiquitas saeculi est iuventus mundi)。(《论学术的价值和进展》Ⅰ,参见《论工具》第一卷,第458页)。《复兴与革命》(E.Garin,Rinascite e rivoluzioni)一书中提到了康帕内拉(Companella)1632年8月5日给伽利略的信中说:“古代真理、新世界、新星球、新体系、新民族等的这种崭新性就是新世纪的原则。”伽利略《著作集》(le opere,ed.Naz.a cura di A.Favaro,Firenze,Barbèra,1890—1909,vol.ⅩⅣ,p.367.)。——意译注
〔55〕从年代学的准确性上来讲,关于这一点在维柯的其他著作中找不到准确的对应之处。可以说,从公元一千年这个关键点开始,野蛮时代一直延续到15世纪。维柯的这种夸张应该说是已经经过人文历史编纂学研究修正的历史时间表,在维柯这里颠倒过来,在其人类进步过程中取得了独特的含义。——意译注
〔56〕关于这个技术发明的回顾,参见本书《论我们时代的研究方法》第二章。——中译注
〔57〕原文是sunt quaedam pacis et belli iura。更准确地说应该是:sunt et belli,sicut paci,iura,意思相近,即存在着战争法,正如存在着和平法。Livío卷五,27,6。——意译注
〔58〕如果抛弃其中个别观点:这句谨慎的插入语以及后来的肯定,都是为了在赞扬格劳修斯的同时,避免招致称颂“无神论作家”的批评。维柯曾打算为此书写注,后因同样的原因而放弃。参见维柯《自传》。——意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