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有设计者吗”:一种交流

21.“宇宙有设计者吗”:一种交流

回应上一篇散文的信中有3封被选出来发表在《纽约书评》上。

雷吉斯大学耶稣会宗教研究系的奥克斯(Edward T.Oakes)教授足够友善地说我提出了一些严肃的问题,可是他在我质疑上帝使用“为什么”这个词时评论说:“温伯格先牛对信仰者的态度表现出了一种根本的误解。”他指出,对信仰者来讲,“为什么的问题一旦用于上帝,那就将呈现出一个全新的维度,由定义可知,上帝是使所有不论什么为什么的问题成为可能的基础。”雷吉斯的这位教授还引用了维特根斯坦的评论:“即便是对希特勒狂怒都是不合情理的,更何况是如此地对待上帝。”

CCNY社会学系的戈德堡(Steven Goldberg)教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即反对宇宙的智慧设计者这种观点是不是实际上不能被证明是错的,在波普尔的观念中,有些东西永远也不能被证明是错误的,因而不能被认为是科学的一部分。在自然史博物馆的那次演讲之后,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这些内容构成了本文的基础。在那里我是这样回答的,我所提出的绝不是一种不能被证明是错误的观点,实际上我的观点只是与众不同罢了。比如我说,一把闪光的剑可能会刺下来,突然把我刺死在讲台上,这会为超人介入宇宙的工作提供相当好的论据。波尔金霍恩温和地提出异议,他希望那不会发生。他又补充说,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将会像对我一样也对他提出了一个神学问题,因为他不会相信上帝会那么做。为使交流轻松一些,我指出这件事反映的不仅是个神学问题而且也是个看门人的问题。

诗人赫克特(Anthony Hecht)写信说,他希望我声称自己的生活是幸福的时候是出于口误。他说,“正如梭伦(Solon)让他懂得的”,我生活中的好事情应归因于好运气,而且他提出,“幸福使人不容易忍受旁边有其他人的悲惨和不幸的感觉。”我未曾了解梭伦此句的出处;我知道他是雅典的立法者,他没有留下任何成文的作品。一个受过古典教育的朋友伍德拉夫(Paul Woodruff)指导我参考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Herodotus)的《历史》(Histories),我从中发现了梭伦拜访吕底亚末代国王克洛萨斯(Croesus)的故事。克洛萨斯让梭伦列出他所遇到过的最幸福的人的名单,梭伦列出了他认识的几个,但没有一个当时仍健在。克洛萨斯被此激怒并质问梭伦为什么他认为这些普通人比身为国王的他更幸福。梭伦回答说,在人去世之前生活是如此地难以确定,“幸福”这个词应该留待身后用,通常来说人只有幸运的时候。

我对这些评论的答复在下面这篇短文中发表。由于赫克特先生是位诗人,我觉得引用另一首诗可能是对他最好的回答;所选的爱尔兰诗人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的诗《天青石》(Lapis Lazuli)是由我妻子建议的。

神父奥克斯对这篇明确的文章抱怨说我对信仰者的态度表现出一种根本的误解,这令我吃惊。当然许多不同的坚信上帝存在的人可以采取许多种不同的态度。他的信虽不十分明确,但我推测他采取的特殊的态度是,“根据定义”上帝是一连串“为什么”的问题的最终答案。我猜测我应该说根据定义自然规律是所有“为什么”的问题的最终答案,可是定义只能让我们走这么远。一旦我们在问题中采用“为什么”这个词时——“为什么没见着今天的晨报?”或者“为什么冰会浮在水面上?”或者“为什么痴汉会坠入爱河?”——这些让我们表现出一种惊奇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可以通过一种解释来减轻,比如说“送报的人睡过头了”,等等,可是那总是会引起另一个“为什么”的问题。在文章中我承认,我无法构思任何一套自然规律使得其发现不会留给我不满意的惊奇感。为不把“为什么”的问题使用到上帝的本性上,神父奥克斯实际上是在说,对他所信仰的上帝为什么就是那样,他并不感到有任何的奇怪。可能的确如此,但是通过任何逻辑过程,当然不是靠定义,神父奥克斯都无法达到这种幸福的状态。

对神父奥克斯赞许地引用的维特根斯坦的评论,我必须说,任何对希特勒都不会狂怒的人,哪怕是维特根斯坦本人,都不应该被作为任何问题的道德权威。

戈德堡教授对我所说的东西如此赞同,而我对他却毫不赞同,对此我感到有些无礼,可是我认为实际上我的没有设计者的观点显然是不能被证明是错误的。所需要的全部东西就是一个或两个奇迹。在美国科学促进协会的演讲后回答问题时,我提出如果一把闪光的剑将我刺倒在讲台上,那么我所说的一切就会被驳倒。如果证明了我们所生活的地球是宇宙中唯一的一颗行星,也就有了一个虽不那么富有戏剧性却更定量的、对仁慈的设计者可能有意义的论据。虚拟计算表明,任何单个行星具有适合生命出现的表面引力、温度和化学成分,而且生命实际在这个行星上出现,通过自然选择这种生命又成为智慧生命,这样的行星的可能性不会大于比如说10-12。那么,对宇宙中唯一的一颗行星不假设神的介入去认识我们已成为人的这种鸿运会很困难。当然,现在我们知道,有相当一部分恒星有行星,而且宇宙中至少有1020颗恒星(也许是无数颗),由客观自然规律支配的偶然事件至少在一颗行星上已经产生了智慧生命,因此我们也无需惊讶。由于这种微小的可能性,如果未曾出现智慧生命那倒是令人惊讶的。

在对我的文章的所有评论中,我最没料到的是诗人赫克特。我在文章中提到我的生活是幸福的,那是因为我要说到人类生活普遍痛苦的话题上来,而且我不想看起来像是在抱怨什么。赫克特先生可能是正确的,我们对其他人的悲惨和不幸的了解会妨碍我们的幸福感,可是那并不是赫克特先生所借助的梭伦的态度。在希罗多德讲的故事中,梭伦所给出的妨碍幸福的幻觉的原因是我们自己生活中的风险而不是他人的不幸。不顾梭伦和赫克特先生两个人的提醒,为支持我们考虑的我们的幸福观的正确性,我引证叶芝的如下诗句:

所有人都在演他们的悲剧,

哈姆雷特(Hamlet)闪亮登场,李尔(Lear)又继续,

奥菲莉亚(Ophelia)身手不凡,

科迪莉亚(Cordelia)同样卓著。

他们,如果最后一场的时候还在舞台上——

那巨大的幕布即将垂落——

要无愧于剧中的名角,

就不要中断他们的台词痛哭。

他们懂得哈姆雷特和李尔的快乐,

那种快乐美化了所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