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美国
上述的提议是推荐给英国的,其中的细节与英国的情况相契合。但是,其背后的原理则同样适用于大西洋彼岸。美国和英国一样,目前实际实施的办法大体上与我拥护的相合,这一半是出于自觉,一半则出于不自觉。实际上,联邦储备委员会经常忽视自己所拥有的黄金储备与其负债之间的比例关系,而且在制定其贴现率政策时,也会受到维持物价、贸易和就业稳定这些目标的影响。出于习惯和保守的倾向,它接受了黄金。而出于谨慎和对实际情况的了解,它又将之束之高阁。事实上,比起那些英国的经济学同行,美国的经济学家对于信贷周期的理论和研究热情十分高涨,钻研也要深入很多,这就使联邦储备委员会比英格兰银行更难忽略这些思想,或者避免——至少是不自觉地——受到这些思想的影响。
联邦储备委员会认为管理其贴现政策当以黄金的流入流出和黄金对负债的比例作参考,其所依据的理论就像涂脂抹粉扮年轻的老年人一般。只要联邦储备委员会一开始忽视这个比例,在不允许黄金发挥其全部作用的情况下接受黄金[6],它就立刻现出了过时的原形,而且也的确过时了,之所以这样说,只是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人们似乎并不期待出现信贷和价格的扩张。从这一天开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还在口头上对黄金继续表示尊重的国家,也不再把它当成货币来对待了,美元标准在金牛雕像的基座上建立起来了。过去2年来,美国一直假装还在维持金本位制度。实际上,它已经建立起了美元本位制;而且,它没有做出美元价值要与黄金价值保持一致的保证,而是以极大的代价规定,黄金的价值应与美元的价值相一致。通过这个办法,一个富国把新型的智慧和传统的偏见结合了起来。它既能享用哈佛的经济实验室所设计出来的最新的科学进步成果,同时又使国会相信邓基(Dungi)、达吕斯(Darius)、康斯坦丁(Constantine)、利物浦勋爵(Lord Liverpool)和奥尔德里奇参议员(Senator Aldrich)根据其智慧和经验所奉为神圣不可侵犯之物的硬通货,它绝对不会不计后果地轻易放弃的。
毋庸置疑,花费这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这话是对那些付得起这样代价的人说的。对于美国来说,这种左右逢源的做法,其成本每年不超过1亿英镑,长期平均下来,每年不会超过5000万英镑。但是,在所有这类行为之中,总是存在着某种不确定性。当所积聚的黄金在数量上超出了一定的界限,就会引起国会的怀疑。说不定哪个参议员就会读到这本书,而且还读懂了它,对此我们可没有什么把握。这种做法早晚会失去价值。
事实上我们正想让它这样。一旦新的方法经过刻意地思考、为人们公开而有意识地遵守时,它们运作起来就会更有效率,也更为经济。哈佛的经济学家比华盛顿的同行们懂得要多,而且他们暗地里所取得的成功,要转变成一场公开的胜利,已经指日可待。不管怎么样,那些负责确立英国货币准则的人们,对于美国铸币厂不久后的一天不再以固定的美元价格购入黄金这种可能性,不应置之不顾。
不再强制要求铸币厂购进黄金,不会影响现有的兑换承诺——用纸币兑换黄金的义务可能还会继续得到维护。从理论上来说,这也许可以被看作是这场完美计划的一个瑕疵。不过,至少就目前而言,这样一条规定是不可能迫使美国紧缩通货的,而这种可能性构成了对于它理论上的唯一的反对之点。另外,保留这种可兑换性会让那些老派的人们感到心安;而且这也可以使得为实现这样的变化所需要做出的新的、容易引起争议的立法降到最少。许多人可能会同意解除铸币厂购入那些每人想要的黄金的责任,但是,如果对可兑换性擅做改动,他们还是会大感惊慌。此外,在某些非常可能出现的情况下,兑换承诺也许确实具有防备某一类通胀的功用,这类通胀是由与联邦储备委员会的判断相左的政治压力所带来的;因为我们对于如何保持联邦储备委员会独立于诸如农场主或其他具有政治影响的利益集团而运行,尚且不具备足够多的经验。
其间胡佛先生和英美很多银行界的权威人士,对于这种形势的理解是相当错误的,他们认为,在贸易和投资的自然运作之下,华盛顿的黄金所占世界的比例乃是自然分散的结果,而且是一种值得期待的可能发展。目前,美国愿意以高于黄金自然价值(也就是说,如果允许黄金以战前那种传统的方式来影响信贷,并且通过信贷来影响价格时,黄金所具有的价值)的价格敞开收购黄金;只要是这样的情况,那么黄金就一定会继续流向美国。要想截断此流(如果把美元的黄金价值的变化排除在外),那么就只能走以下两条道路中的其中一条——要么美元价值下跌,要么其他国家的黄金价值上升。这两种办法中的前一个,也即通过在美国实现通货膨胀而使美元贬值,乃是许多英国机构的希望所在。但是,这只有在联邦储备委员会当前奉行的政策发生了逆转或者无法推行时才会出现。此外,如今多余的黄金数量如此巨大,而其他国家吸收黄金的能力又大为减弱,以至通货膨胀必须持续足够长一段时间,而且还要达到决定性的程度,才能实现我们想要的那种结果。美元价格必须升到非常高的水平,在这样的价格水平下,美国那些因此而穷困不堪的人们渴求得到真正的商品,他们手中只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的硬邦邦的金块,他们愿意放弃价值2亿英镑的黄金,只为了换取他们想要的商品,只有到了这样的价格水平,我们想要的那种结果才能实现。美国的银行机构可能会在合适的时机发出通告,称如果黄金不再为人们所需要,而且一定要摆脱黄金所带来的束缚的话,那降低黄金的美元价格岂不简单得多。如果要抛售多余的存货,不管它是黄金还是铜或小麦,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价格降下来。
另外一种方法,也即其他国家的黄金价值上升,除非其他某个国家或某些国家介入进来,帮助美国解围,不再让它继续吃进那些它并不想要的黄金,否则是不可能实现的。英国、法国、意大利、荷兰、瑞典、阿根廷、日本和许多其他国家均有着充足的闲置黄金,尽够它们贮存起来应对不时之需。即便它们偏爱黄金胜过其他物品,也不存在什么障碍阻止它们现在就可以买到黄金。
有一种观念认为,美国可以通过更多地向其他国家提供贷款来减少自己拥有的黄金量,这种认识是不全面的。只有当这种贷款是通货膨胀性质的贷款,而不是通过削减开支并降低在其他方面的投资时,这种结果才会得到实现。那些由实际储蓄而形成的对外投资并不能帮助美国卸下黄金的重压,正如它也不能帮助英国做到这一点一样。但是,如果美国把大量的美元购买力置于外国人之手,以之作为本国国民手中原本持有的购买力之外纯粹的增加部分,那么,价格无疑会上升,我们就会又回到前面所讨论过的那种通过常规的通胀过程来让美元贬值的办法。因此,请求美国以增加其对外投资之法来处理其黄金问题,除非把它作为一种通货膨胀的政策来对待,否则的话是万难有效的。
因此,我认为,同样一项政策,对英国来说是明智之举,那么对美国来说也会是这样,这就是要以美元的商品价值的稳定为鹄的,而不应以美元的黄金价值的稳定作为追求的目标,如有必要,可以通过改变美元的黄金价值来实现美元的商品价值的稳定。
如果英美两国都采用了这一政策,并且都取得了成功,那么我们第三个殷切希望实现的目标,也即美元汇兑本位制的稳定,也就会自然而然地随之实现。霍特里先生认为,理想状态是联邦储备委员会与英格兰银行亲密合作,其结果必将是同时取得价格和汇率的稳定,对此我深表同意。不过,我建议,这种合作应该在经验和互利的基础上发展起来,任何一方都不要受制于另一方,这就更加明智,也更加现实。如果英格兰银行主要追求英镑的稳定,而联邦储备委员会则属意于美元的稳定,那么双方各行其是,可能会比英镑按照法律的规定以固定的汇率兑换美元,并且英格兰银行在对联邦储备委员会施加影响令其保持美元稳定的能力受到限制所带来的结果要更好。对于双方来说,合作并非没有代价,也可能会出现纠纷,尤其是在保持美元稳定需要花费巨额的支出,吃进根本就不想要的黄金时,这类纠纷就更容易出现。
我们已经到达了货币演化史上的这样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管理型”货币已是势在必行,但是,我们还没有到可以把通货管理之权全部委托于一个权威机构的地步。因此,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莫过于同时拥有两种管理型货币,一个是英镑,一个是美元;在管理的目标和方式上,尽可能密切地进行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