燔柴泰坛议

《仪礼·觐礼》曰：“祭天燔柴，祭山丘陵升，祭川沉，祭地瘗。”《祭法》亦曰：“燔柴于泰坛，祭天也，瘗埋于泰折，祭地也。”《尔雅》曰：“祭天曰燔柴，祭地曰瘗埋。”《祭法》《尔雅》虽各自为书，而其说与《仪礼》合者，独燔柴无异。《周官》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实柴祀日月星辰，而以禋祀为祀天，是不与仪礼合也。”《礼器》曰：“至敬不坛，扫地而祭。”不坛，非燔柴也；扫地而祭，非《周官》之祀也。合《礼仪》《周官》《礼器》三书而言之，实有不同。郑氏曰：“禋，祀也，三祀皆积柴实牲体于日月，言实柴于昊天，言禋三祀互相备矣。”其释《觐礼》则曰：“燔柴祭天，祭日也，祭天为祭日，则祭地瘗者，祭月也，日月而云，天地灵之也。”崔灵恩则谓：“先燔柴及牲玉于丘讫，次乃扫地而祭。祭天之法，皆于地上，以下为贵，故不祭于人功之坛。”陆佃则曰：“祭天之礼，升烟于泰坛，奏乐于圜丘，所以致天神也。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然后扫地而祭。乐者阳也，其声无形，故奏于自然之丘。烟者，阳中之阴，其气有象，故燔于使然之泰坛。按郑氏谓：“禋，烟也。《诗》生民之禋祀，《书》禋于六宗，于文武。”释者谓：“禋，祭也。”又曰“精意以享”之谓也。使从郑说，以禋为烟，则六宗之祀不得与上帝并，而祀文武于宗庙，又难与燔柴之祭同也。郑以祭天为日，祭地为祭月，尤误圜丘。止为奏乐之所，且为自然之丘，崔说不辨而破矣。果如其言，从坛下扫地而祭，则燔柴于人功之坛，不可谓质而独，扫地之祭得谓之质矣。然则仪礼之燔柴为末，而扫地之祭为本乎?历考梁、陈以来，不闻有祭于地下者。是崔说有不行也。陆以自然为丘，使然为泰坛，是祀天与地有二也。夫合于《周官》，则泰坛未尝有合于《仪礼》，则燔柴之制无圜丘。陆氏不知历代祀圜丘之误，其所谓二坛者，非也。当以觐礼为主，而以祭法辅之，泰坛虽不见他书，然从古沿袭，皆以坛壝为正。觐礼之坛十有二寻，周官之三坛，同墠司仪之为坛，三成去祧为坛。下至周末，齐侯柯之盟，有坛郑人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况祀天钦崇之实哉!

(辑自王昶《湖海文集》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