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排演说明

二、排演说明

作者契诃夫是19世纪俄国卓越的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戏剧家。早在中学时代就写过剧本《孤儿》和玩笑剧《母鸡叫些什么》。1888年,写了第一个剧本《伊凡洛夫》,立刻在剧场上演。最后一个剧本《樱桃园》写于1903年。他的戏剧仿佛是日常生活在舞台上重演,不以紧张的戏剧场面和惊心动魄的情节吸引观众,因此最初演出时未获成功。后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丹钦科的努力,在莫斯科艺术剧场演出,终获辉煌的胜利。由此,契诃夫和莫斯科艺术剧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为剧场写剧本,对戏剧界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在大路上》虽是最早的独幕剧,但在他的独幕剧中远赶不上《求婚》和《熊》所获得的成就。

独幕喜剧《熊》是契诃夫的早期作品,它具有通俗喜剧的特点。作者通过发生在旧俄地主家庭生活中的一件小事,构成了一场妙趣横生的冲突。装腔作势的农场主小寡妇波波娃,发誓要为生前对她并不忠实的丈夫守节终身,但偏偏遇上粗野无礼、毫无理性可言的退伍军人斯米尔诺夫闯进门来要债,他把波波娃的感情游戏揭了个体无完肤。双方由相互攻击、强烈的憎恨发展到要决斗。但恰在这一瞬间,斯米尔诺夫竟发现眼前这个“红着脸、瞪着眼睛”要与他决斗的女人,这个曾被他咒骂为是“一条极普通的鳄鱼”的女人,是那样“迷人”,于是决斗变成了求爱,变成了长时间的接吻。看似夸张的、违背人物初衷的行动与剧情的骤变,却完全可以从人物性格与微妙曲折的心理矛盾中找到丝丝入扣的合理依据。契诃夫以他特有的幽默与睿智,嘲弄了剧中男女主人公的矫情与虚伪。而那个老实、憨厚的仆人路卡,恰如一面镜子,映衬了男女主人公性格与行为的荒唐可笑。

《熊》结构精巧,语言机趣,人物心理刻画细致入微,它具有契诃夫式的简洁、隽永的风格,可称为独幕剧中的精品。有的翻译版本叫作《蠢货》,这部作品被引入中国时,受到当时特定历史背景、文化语境的影响,译者、研究者和表演者也总是有意地往中国背景靠拢。剧中的男女主人公被定位成地主阶级的代表,剧中的几个重要意象——熊、马、四堵墙等都没有引起中国创作者的足够重视。而对这几个重要意象的理解和阐释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作品情感哲理等方面的准确把握。《熊》中的几个重要隐喻意象寄寓了契诃夫对社会生活、人生特有的情感体验和审美追求,它们在这部短剧中反复出现,蕴意深广。

1.关于剧名——《熊》

曹靖华先生1923年的译本剧名为《狗熊》,再版时改为《蠢货》。李健吾先生1948年的译本剧名为《熊》,并加了注释:“‘熊’在这里作‘野人’或者‘浑人’解释,即出言无状,举止粗鲁,没有礼貌。”

他们二人之所以这样阐释“熊”,是因为按照前文对语言世界图景的界定,是自有其合理性的。

“熊”在汉语中多含贬义,其象征意义为“愚笨、无能、窝囊”。因而,作品中熊所象征的男主人公斯米尔诺夫就被我们演绎成“一个典型的地主阶级代表人物、大无赖、惯于玩弄女性的流氓”。但是,仅从中国人的视角去审视熊,未免失之偏颇。“作为世界级语言大师的契诃夫非常注重作品的标题艺术,他笔下的标题不仅准确、生动、简洁,而且还具有丰富的内涵、深刻的社会和心理特征。”俄罗斯人和中国人对熊的认识几乎完全不同。在俄罗斯人的认识中熊是备受推崇的庞然大物,兽中之王、森林的主人,它力大无穷、聪明机敏,貌似笨拙,实则机警过人。在俄罗斯的神话传说中“熊”是人变来的,他不仅有着人的特征,而且有喜怒哀乐,能听懂人的语言,能够“思考”等是婚姻和绵延后代的象征。

由此可见,契诃夫这部作品取名“熊”是自有其深义的。熊作为一个重要的隐喻意象指的是剧中男主人公斯米尔诺夫,他的形象被契诃夫塑造得“可笑”“可气”“可爱”。斯米尔诺夫年纪不是很大,是个退伍的炮兵中尉,他身材高大、强壮有力;作为贵族,他有教养、有知识,家境富裕,喜爱骑马、打猎,是个神枪手,性格鲁莽、固执,但却是性情中人,爱冲动、有激情……斯米尔诺夫身上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更多的是他的可爱之处,契诃夫在作品中只是善意地嘲讽斯米尔诺夫的缺点,非但对他的人格没有贬低之意,反而有几分喜爱,因而在戏剧结尾处契诃夫让他如愿以偿获得了波波娃的爱,而且这个形象也受到俄罗斯人民的喜爱。

2.关于托比

契诃夫作品的语言精练、简洁、深刻,但是,在《熊》这部短小的独幕剧中却在三个关键的时刻都提到托比这匹马。“马”这一隐喻意象在剧作中有着怎样的“特殊”地位?李辰民先生在他的著作《走进契诃夫的文学世界》中这样写道,“波波娃低下眼睛说了一句话:‘路卡,你到马房里去说一声,今天干脆不要喂托比吃燕麦了。’然后落幕剧终。尽管最后一句话和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相干,却不是多余的,它表明了波波娃在十分尴尬的处境下没话找话的一种心态。这就是契诃夫的技巧。”

托比是波波娃的丈夫波波夫生前最喜欢的马,剧中第一次提到它是在第一场,极度悲伤的女地主波波娃已经一年没有走出屋子,为死去的丈夫波波夫哭泣,每天对着相片与丈夫交谈。老仆人路卡安慰波波娃、劝她出去散散心。

路卡   您与其说这些话,还不如到花园里去逛逛,再不然吩咐人把托比或者巨人套上车,到邻居家去串个门吧……

波波娃  唉!……(哭)

路卡   太太!……好太太!……您怎么了?求基督保佑您吧!

波波娃  他那么喜欢托比!往常他出门到柯察金家和符拉索夫家去,总要它拉车。他赶车的本事多么出色!每逢他使出全身力气拉紧绳,他那身材显得多么潇洒!你记得吗?托比呀,托比!你去吩咐他们今天给它多加一把燕麦吧!

第二次提到托比是在第四场,

斯米尔诺夫来到波波娃的家,请她支付丈夫生前欠的燕麦钱:

波波娃   1200……我丈夫干吗欠您钱?

斯米尔诺夫 他买了我的燕麦。

波波娃   (叹息,向路卡)路卡,别忘了,吩咐多给托比倒点燕麦吃!

最后,在第十一场,男女主人公激烈争吵,互相辱骂,可出人意料的是二人由恨转爱,决斗变成接吻。就在二人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之中时,路卡拿着斧子,花匠拿着耙子,车夫拿着叉,工人们拿着木棒上。

波波娃 (低下眼睛)路卡,你到马房里去说一声,今天干脆不要喂托比吃燕麦了。

以往我们对《熊》这部独幕剧的阐释中,忽视了“马”所起的重要作用以及深刻的象征意义。曹靖华先生在1954年《蠢货》译本中没有把马的名字“托比”译出,后来在1960年的译本中作了修改,加上了马的名字。可见,译者开始没有意识到马在作品中的重要性。而契诃夫通过托比向我们传达了如下的重要信息:

首先,契诃夫巧妙地运用托比把波波夫、斯米尔诺夫和波波娃联系到一起,波波娃的丈夫波波夫生前向斯米尔诺夫买过燕麦,在波波夫去世后的春天一个美好的日子里,斯米尔诺夫因急于交银行利息,无奈之中拿着以前给波波夫供应燕麦的票据来向波波娃讨债。这样,斯米尔诺夫的造访毫不突兀,情节的展开合理、自然、顺畅。另外,在19世纪的俄罗斯,燕麦是很珍贵的,只有贵族、农场主才有钱买得起燕麦来喂马。作者通过买燕麦喂马这一细节的描写告诉我们:斯米尔诺夫和波波夫有很多共同点,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贵族,都喜欢马。这就为剧情后来发展到波波娃和斯米尔诺夫相爱作了铺垫。

其次,在第一场波波娃与路卡的对话中谈到托比,意在表现“睹物思人”以及“爱屋及乌”的复杂情感,衬托波波娃对丈夫的思念之情。第四场,在斯米尔诺夫和波波娃的谈话中由燕麦联想到托比,又一次印证了波波娃对丈夫的思念,表明波波娃是真心爱她丈夫的,她的心情是悲痛的。她对斯米尔诺夫说:“我丈夫去世,到今天刚好满7个月,按我现在的心境,我根本无心过问钱财上的事。”这句话是她真心的表白,自然的流露,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通过分析,我们知道,契诃夫是借助马的命运的转变暗示波波娃命运的改变,爱的力量使波波娃获得新生,使她摆脱了笼罩在头上7个月之久的丈夫亡灵的阴影,走出了埋葬她7个月之久的“四堵墙”。

3.关于“四堵墙”

在本剧中契诃夫始终以“四堵墙”这一隐喻意象来象征“生与死”。在第一场,契诃夫通过路卡和波波娃的对话清晰地刻画出了波波娃的丰满形象:她年轻、漂亮、性格坚强、刚烈,感情丰富,珍视爱情,能包容对自己不忠心的丈夫,这样一位女性却在丈夫去世后把自己“埋葬”。波波娃说:“我的生命已经结束了。他躺在坟墓里,我把自己埋在这四堵墙里……我们俩都已经死了。”但是,如果让波波娃就这样把青春葬送掉,是不符合契诃夫的道德观和妇女观的。我们知道,契诃夫和托尔斯泰在对待妇女的问题上有着严重的分歧,他不赞成托尔斯泰的道德说教,更不赞成托尔斯泰“戒绝物质享受”的禁欲主义主张。契诃夫曾经向他的朋友说:“我个人永远成不了托尔斯泰主义者。在女人身上我首先是爱她的美,而在人类历史中我首先是爱文化,爱那些表现在地毯、弹簧轮马车和思想敏锐上的文化。”

已经心灰意冷、毫无生的欲望的波波娃把自己锁在死气沉沉的屋子里,这时需要一种强大的外力,冲破死亡的牢笼把波波娃解救出来;需要强烈的冲突,唤起她生的欲望,燃起她心中爱的火焰。恰在此时,斯米尔诺夫出现了。他的出现不是偶然,他是来讨债的,他有充足的理由与波波娃见面,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冲入波波娃家。他像“熊”闯进农舍一样,在波波娃的家里大呼小叫,打破主人往日的安静。索债不成而恼羞成怒的他用尖刻、犀利的语言侮辱和挖苦波波娃,并提出决斗。波波娃这时压抑在心中很久的感情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把由于斯米尔诺夫的无礼所引起的怒火、失去丈夫的痛苦、丈夫生前让自己受的委屈等种种怨气全都发泄到斯米尔诺夫身上,她拿着手枪大喊:“决斗去”“很高兴打穿你的‘榆木脑袋’”,斯米尔诺夫被眼前这个火一样的女人惊呆了,被她身上特有的魅力征服,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他大胆地向波波娃表示爱慕之情并跪下求婚。此时,压在波波娃心头的阴云已经驱散,绑在身上的枷锁已经打碎,波波娃重新找回自我,爱的火焰被点燃,新的生活开始了。

契诃夫将生与死这一非常严肃的主题通过轻松的喜剧形式表现出来,显示了他在作品结构设计、情节安排方面的高超技巧。

契诃夫的大量作品都令人百读不厌,每次阅读契诃夫的作品我们都会被其新颖的形式、鲜活的人物、精彩的语言、巧妙的结构设计所吸引。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契诃夫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艺术家。契诃夫的作品不仅使所有俄罗斯人,而且使全世界人都感到明白和亲切。”,但这个前提应该是对他国文化的理解、感悟乃至包容和认同。

人物设计

《熊》——波波娃

《熊》——斯米尔诺夫

《熊》——路卡

舞美设计

《熊》舞美设计1

《熊》舞美设计2

设计说明:剧中男女主角之间有很多冲突争执的互动,所以舞台主体设计成一个弧形的斜坡。在戏剧开始时,女主角的位置在斜坡上方凸起的平台上,把女主角置于高处,暗示她那种自欺欺人的端庄。平台可以看作女主角未被打破的壁垒,斜坡可以看作矛盾冲突的过程。随着男女主角之间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女主角开始从高处走下,在斜坡上来回上下的过程也能更好地展现男女主角内心的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