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都俞吁

假如能穿越回3000年以前的古中国,你肯定会被吓坏的。看一看身边人们的面孔和自己没什么两样,可说出话来,真比外语还难懂!比如,你请求别人一件事,人家答应了,他会说——俞!他要赞美什么,会说——都!那些君王、大臣们聚在一起讨论天下大事,对别人的意见感到诧异,就会说——吁!坚决反对,就会说——咈!后来,人们觉得人家那君臣关系真好啊,于是就造了一个词“吁咈”,意思是君臣关系和洽。后来,又不知到了哪朝哪代,出了一个天才,把五脏六腑都研究透了,而且特别让人惊异的是,他借用君臣关系阐述自己的见解,这真是——吁!都!
经典讲脏腑,最妙的无过于《素问·灵兰秘典论》,但初读乍看,相信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发笑:这哪是医学论文啊,简直是皇帝上朝嘛,哪儿来的这么多的官儿呀?然而,请先别轻易否定,让我们一一辨析清楚吧!
“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
君,从尹发号。尹,甲骨文作“”,像一只手举着一根棍子,牧字所从,挥鞭之义,引申为治理。君是个会意字,发号施令、治理事务的那个人叫君。问题是,君是个什么身份?这里说他是个官,但君主不是什么官呀,所以这个官字,宜当管讲。管什么呢?管主。主是什么?主是灯主,就是灯火中心最亮的那一点。神明出焉,字面上是神明从心里出来,但我们知道,“两精相搏谓之神”。对人来说,神是父母之精结合后所产生的生命力,用现代术语说,就是受精卵中的那条DNA所承载的生命机制,在个体生命历程中,在阴阳交合的一次次生化、运化活动中表现出来的现象与活力。这有两个意思:一是中枢对心脏的调节能力和模式,二是心脏本身得自遗传的对中枢调节的响应方式与能力。所以,神明出焉,就是中枢对心脏调节,而心脏在中枢调节下体现出来的某种恒度。这种恒度是神明的,即生化、运化如日月般升降有序,明晦有秩,磊落光明。但是,这只是心的一种身份,另一种是相对于其他脏腑的,君是代天牧民的天子,是心君。作为君主,心所施行的治理,不是他本人的意愿,而是奉行天地之道,即执行精神的旨意,所作所为都是公正无偏,恰如其分的。总之,“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意思是:心是主管火中之火的,它依照精神旨意发布命令,阴阳冲和,日月光明。
“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
相,甲骨文作从目从木,用眼睛看树木,引申为相看;“相鼠有皮”,这用的是本义。傅同付、敷,是付与、布散,且次第井然的意思。然而,用眼睛看树木这件事令人费解,没事看树干什么?若要给它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只能说,这是在观察生命的盛衰;具体地说,就是看肝气、大肠,以及全身内外生命活动的强弱。所以,相傅合起来,就是看着生命活动的强弱而有计划地付与、布散。我们今天当然知道,肺是上下腔静脉回流的终点,能监测来自上腔,以及肝系、肾系回流的情况,根据血压、血容的高低、多少,有节奏地输出富氧血液于心脏,敷陈四方。古时庙堂设太师、太傅、太保三公,职责是教训君主以道德,其依据,当然是国情、民情、政情,以及君主的治理行为了。所以,用相傅比类于肺的功能,简直令人拍案叫绝,太妙了!治,理也,让混乱变得井井有条这叫理。《荀子》:“少而理曰治,多而乱曰牦。”越治措施越少、矛盾越少,越有条理,这才叫治;越治措施越多、矛盾越多,越混乱,那就是昏乱了。节,即竹节,有两个意思:一是有节奏,二是有约束。节同卩,在甲骨文中像一个踞坐的人形,意思是坐有坐相,遵从礼节。遵从什么礼节呢?当然是精神调节的规矩、心君的需要了。总之,“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应理解为:肺主管监测生命活动,能根据生命活动的盛衰,制订好方案,将富氧血液有节奏、有约束地输出心脏,调节外周回流、气体交换,教导、辅佐心君治理天下。
“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
这句话,自古以来就没人真正弄懂过。首先,将军怎么解?将军是披坚执锐,领千军万马,保江山社稷的首领。每当国家危难之际才会受命出征,和平年代,无用武之地,你出来干什么?那人在什么情况下就危急了?当然是在应激之时!人遭受不能适应的刺激,紧急动员,抵御入侵之敌,这个时刻,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也,将军就该出马了。那什么刺激不能适应呢?从西医讲,人都有个基础代谢,从中医讲,人都有肝经主时,这对于任何人都一样,是共有的、肝主导的生理活动,此时,代谢虽然活跃,但不算危急。然而,外感六淫,内伤饮食,情志激越,房事不节,乃至于一切正常、不正常的刺激,对每个人的意义是不同的,个体反应强度也不一样;你觉得无所谓,别人觉得比天大。无所谓,当然就能适应,比天大,自然不能适应,就会引起应激反应,肝将军的赫赫威风,猝然而至:焦虑、抑郁、烦躁、愤怒,甚至气逆巅顶,中风癫狂!所以,作为将军,肝是主管应激的,面对一切内外刺激与挑衅,加强代谢、回流,给予心脑及周身以强大物质能量支持,从而体现其将军之威。谋虑又是什么?谋者,虑难也。难,或为困难,或为危难,但无论是什么,都要虑之以度,也就是做好准备、制订计划。肝将军它不是鲁莽的,面对危难,它能虑之以度,理智处理;木曰曲直,能曲能直,当曲则曲,当直则直,这才是一个好将军。《孙子》曰:“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移之于医道,则从反应敏感,到应激太过,都是肝病。《孙子》曰:“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移之于医道,当你察觉不到肝的作用时,就没病,能察觉到肝的作用了,肯定有病。总之,“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这句话的意思是:肝是主管应激的,它有计划、有准备地应对危难。
“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
这又是一句令人费解的话。中者,冲和为中。正者,不偏为正。决者,引流而下也。断者,截也,绝也,引刀断丝也;《周易》有之:“其利断金”,这是用本义。决与断是性质完全相反的两种操作:决开沟渠,引流而下,水流通畅,这叫决;截断河流,引刀断丝,交通绝断,这叫断,而一决一断恰好中正无偏。所以,胆这个官儿是主管调度的:水少了不通畅了,它引流而下,水多了泛滥了,它截断堵塞,目的只有一个,让水流不多不少,不急不缓,沟渠通畅,正道直行,按时疏泄,中正冲和。那么,胆之决断针对谁呢?首先是针对肝。胆是贮藏、排泄胆汁的,胆汁是肝脏合成的;我只管贮藏,不排泄,或少排泄,你不就断了?或者,我只管排泄,不贮藏,或少贮藏,你不就决了?其次是针对消化道。胆汁有什么用?胆汁主导小肠对脂肪等精微物质的消化、吸收。现在它不排了,脂肪消化困难,全都堆积、堵塞在肠道了,这不就断了,反之不就通泄了?然而,这些不过是胆功能的主要方面,它管的还宽着呢?如决断三焦,转枢大气,甚至“十一脏皆决于胆”,这意味着,胆的一些功能是属于中枢的,质言之,就是中枢性的可概括为交感调节效能的一切功能。总之,“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意思是:胆主管阴阳冲和、正道直行,它决断胆道、消化道、三焦,保证十一脏生命活动循度顺畅进行。
“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
膻中,即心包络,又叫心主,它是个臣使之官,什么意思呢?膻,肉膻也,意思是肉味膻气。然而,这个字从肉亶声,而亶是多谷的意思,中是中心、核心之义,膻又通嬗,是变化而善之义。所以,总起来说,膻中就是多肉多谷、变化诸善的核心。包与络,地位相同,都是辅助、维护的角色,而作为心的包络,当然是保护、滋养、辅助心脏的组织,犹如今天心包、冠状动脉系统的综合。主,即灯主;心主,当然是心火的核心了。那么,问题来了,心君与心主又是什么关系?十二官之首是神明之君主,这个心,更多的是作为中枢调节的对象所表现出来的特性,即心脏先天的、中枢的调节属性,这是心脏相对于精神而言的角色;同时,心脏是输出血液,推动循环的,这是心火之核心,故称心主。这个功能是心脏本有的,接受中枢调节,体现调节效能,而对于其他脏腑,又有灌输、温煦之能,就像是心君的大臣、使者,辅佐心君谋划决策,宣布诏令,出使万邦。问题是,心主作为臣使之官输出了、循环了,心就喜了、乐了?怎么理解?喜、壴其实一字。壴,即鼓的初文,甲骨文作”,像鼓。乐,五音八声之总名也,甲骨文从木,两丝缚其上。在上古,击鼓作乐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乐记》:“大乐与天地同和。”《易经》:“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孝经》:“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乐是合乎天地之道的,能与上帝、祖先交流对话的,治理万邦、移风易俗的政治手段。所以,鼓乐那可不是一般的声响,而是神灵、祖先的心声,能体现阴阳大道,宣示君命,协和万邦,规范风俗,实现政治。而且,鼓乐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演奏的,那是春祭的保留节目。《说文》:“春分之音,万物郭皮甲而出,故谓之鼓。”鼓乐奏响,天气从此告别阴寒,转向暑热,大地万物茁壮茂盛;肝将军、肺相傅的工作已经结束,下面就看心主的了。心主要干什么呢?做臣!做使!臣的工作是牵引向前,像牛马一样拉车效劳。《礼记·曲礼》:“效马效羊者,右牵之;效犬者,左牵之。”效犬马之劳,这就是臣的工作。移诸医理,就是心主特别忠实地执行心君的指示。使的工作是交通万邦、宣布王命、协和四方。《管子·枢言》:“天以时使,地以材使,人以德使,鬼神以祥使,禽兽以力使。”万物要显示其属性,昭示其存在与影响就得有个使节,必须借助中介,否则它有多暴烈,又有多温柔,自己是表现不出来的。所以,阴为阳之守,阳为阴之使,说的就是,阴能规范阳的运化,阳能实现阴的生化,显示阴的存在与影响。那么,心主这个臣使,又相当于现代医学的哪个器官呢?没有相应的器官,只有相应的功能,即心脏在中枢调节下,输出血液,推动循环,灌注组织,输运代谢产物的功能。所以,古人看心脏要比我们复杂:一个心脏分作两部分:一部分体现中枢调节之能,这叫心君,必须神明;一部分只管输出、循环、灌输、转运,这叫心主,必须像犬马那样听话,忠实执行心君的指示,出使四方,协和上下。膻中心主,它是照亮黑暗的核心火焰,是多肉多谷的膻中气海,是约束、保护、滋养心君,交通万邦,宣布王命,协和四方的使节,诸变诸善,皆归于膻中。总之,“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这句话的意思是:膻中心主,是为心君效劳,交通万邦,宣布王命,协和四方的臣使,能输出血液、推动循环、灌注组织、转运废物,鼓动生命进入暑热,通达精神,至于冲和。
“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
这是《素问》里最难理解的一句话,云山雾罩,千古聚讼,莫衷一是。焦,《说文》本作,从火雥声,形声兼会意。古人计数,三以上就是多,
字有三个隹,再结合下面的火,那就是火太多了。
本来就是火多之义,三
则是火上加火,实属不辞。所以,
又别作
,再加上个三,这在逻辑上就说通了:三焦当作三
,这才是正名。
,从火隹声。隹就是鸟,属东方、南方,所以
暗含肝心之火;《礼记·月令》“其味苦,其臭焦”,正切此义。决,引水下流也。渎,沟也,又邑中沟,有两个意思:一是水流经过的河道、注入的孔穴,二是城中的排水沟。综合起来,三焦就是多火的、流动的河道、沟渠,以及注水的孔穴——这是什么东西?它杂合水火,有河道、水渠、水孔,这在现代解剖中究竟是什么脏器?我以为,如果河道指大血管,那么水渠显然是小血管,注水的孔穴当然是腧穴,概言之,三焦就是微循环系统!
古人天才地感觉到了微循环组织的存在,揣摩出了它的一些特性,仔细研究了它的分布和构造,甚至将其纳入理法系统,作为生理、病理、诊断、治疗的理论基础,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二千多年前!现代医学真正开始了解三焦,那还是上世纪电子显微镜广泛应用之后的事情,而在我国,对微循环系统的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我们不得不叹服,古代大医们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微循环是血液循环系统的交接构造,也是机体生理、病理过程实际发生的场所。心主输出,血液进入大动脉,第次分为各级小动脉,穿行组织脏器,逐渐变细。在接续静脉时,血管变得极细,血管壁甚至由单层内皮细胞构成。血流经过时,血管内的物质精微能够泌出,进入组织间隙,透过细胞膜,交流物质、能量、信息,滋养组织,输运代谢产物,然后回渗静脉,回归肺系。所以,三焦微循环正是血液流行交换之所。
三焦作为血液循环的一部分,遍布全身,井然有序。那些直接连属脏器,主导血液径流的大血管,不就是河道吗?人身无非一器,脏腑也无非一器,一器犹如一城。脏器中有动静脉血管网,人体中有穿行组织的次级血管,它们都小于循环大血管,居于城邑之中,这不就是邑中沟吗?在皮肤表面,特别是在微循环密布的手足、四肢、头面、胸腹壁分布着无数敏感点,刺激这些敏感点能激起周围肌肉张力、微血管形态、局部调节的改变,进而使微循环过流发生剧烈变化,甚至将这种变化如波浪般扩散、传递到远端,这不就是腧穴吗?三焦名为水道,但这只是比拟之词。实际上,古人还把血脉视作经隧,即直行的隧道,把十二经比作十二条江河,把血液比作水流,说三焦是水道其实是说,三焦是血液之道,只不过,这个血液之道不同于大的、密闭的血脉。它是规律涌动的、在物质交换过程中流过的、微血管内外有成分、功能区别的血道,有点儿像发了洪水的江河,中央是干流,两岸泛滥,吞没了周边的村庄、树木、山丘。另一方面,这个道也不是一般的河流、道路,从原始文化看,它还要遵循天地之道,有恒度、有节奏、有节律地活动,不能随意流泄、泛滥。总之,“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这句话要理解为:三焦杂合水火,主管疏通微循环,血液有节奏地泛滥过流,有层次、有节律地周流上下表里,让生命活动合乎阴阳变化之恒度。
“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
《五行大义》引《素问》,以及《素问》遗篇《刺法论》在述及脾胃时,都是分开来讲的,《刺法论》更有“脾为谏议之官,知周出焉”的论述。律之十二官文法皆一句一官,而“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这句话,一口气讲了两个官,这令人怀疑。很可能,原文只是讲胃的,不关脾什么事儿,后来不知是谁妄加了一个脾字。
仓廪是什么?仓,谷熟而藏之,引申为藏谷之处。廪,甲骨文本作,露天堆谷,上覆草席,是一种临时仓库。所以,谷未去皮而藏之,廪也;已去皮而藏之,仓也。仓廪,表示谷的两种加工、贮藏方式,一粗一精,这不正是胃受纳腐熟功能的写照吗?
消化从口腔咀嚼开始,经咽喉、食管,第次推送食糜至胃,这是第一段。胃受纳水谷,加入胃酸等消化液,再推送至小肠,这是第二段,犹如口腔-食管段的豪华升级版。所以,口腔咀嚼、咽喉吞咽、食管推送、胃府受纳腐熟,都是为小肠吸收作准备工作的,正如谷子收储、去皮是蒸食前的准备一样,从功能论,它们都属胃的范畴。
五味,不是五种味道,而是水谷中蕴藏的酝酿温煦、酷烈蒸腾、清肃收获、约束收藏、冲和滋养五种功能、五类运动。胃出五味,不只是输出含有五种功能的半消化物,而且要形成、主导五种特性的升降出入运动。作为器,胃之升降出入,不仅有赖于自身的功能,同时也是由五脏阴阳交合的结果决定的。因是之故,五脏变,胃气必变,或能实不能虚,或能虚不能实,或能入不能出,或能出不能入,或出入停滞,或阴阳不交;胃气变,人身大气必变,或温煦如春,或酷烈如夏,或宣降如秋,或流泄如冬,或甘美如饴。总之,“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可理解为:胃主管受纳腐熟,将水谷中蕴藏的能主导五种功能、五类运动的精微 物质输出至脾,遵循阴阳变化之恒度而升降出入。
“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
受,甲骨文像一只手将盘子递到另一只手中。所以,以手付手叫做受。传递什么呢?古时春夏祭祀要用鸡彝、鸟彝,下面都要托一个承盘。上古,鸟、鸡之类,或古人想象的凤鸟族类属东南地方图腾。东南行旅必乘舟,承盘即舟船象征。所以,貌似用了一个盘子,实际代表了原始思维的特点:鸡、鸟是你的祖先,盘子是你的舟船,只有用你祖先熟悉的器物,才能将祭祀祈祷的心愿传递给东方、南方的神灵。所以,小肠所传递的,首先是特指供奉给肝、心的精华物质。小肠怎么祭祀呢?将黍稷放在器物中祭祀,这叫做盛。盛者,成也,大也;物成于秋,万物壮大。《尔雅》:“春祭曰祠,夏祭曰礿,秋祭曰尝,冬祭曰烝。”尝者,进上新谷而尝。烝者,火气上行也。“炊之于甑,爨而烝之。”古时烝祭,殷商早期进献谷物、牲畜、美酒,后期则专进谷物。西周烝祭,行于夏历九月或十月,春秋以下则在秋收后举行。所以,小肠是通过受而奉养肝心,通过盛而奉献肺肾的,大公无私,不妨叫四季贡奉者。化,本为变化,引申为教化。匕,就是变。甲骨文确然从匕的字,一为化字,一为坠字,特别是坠字,是从山崖上跌下之形。所以化,就是反转之义,转化为相反的东西了。物,从牛从勿。勿,杀而分之也,甲骨文作一刀形,上下有两点,表示分散。所以,剖牛而分谓之物。勿,又作,从
。《说文》解释勿,说是州里所建旗,有柄,三游,杂帛。《周礼》:“杂帛为物。”又说:“九曰物贡。”物贡,就是贡献杂物,指鱼盐橘柚之类,故物字有滋养、零散之义。物则整而分散,化则逆为相反,这不正是小肠消化、吸收之能吗?总之,“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这句话可解释为:小肠主管供奉心、肝,盛大时滋养肺、肾,它将水谷化整为散,变化性质而输出。
“脾为谏议之官,知周出焉。”
这句话出自《刺法论》。谏者,证也。辨明善惡,以书柬陈奏于君,匡正偏失,这叫证,也即正;《尚书·说命》“后从谏则圣”,这是用本义。议者,语也;语者,论也。《周易》:“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议不是争吵,而是依制循度评论德行。脾有谏议之责,意思是,脾能补阙拾遗,匡正偏失,让心君不犯错,不狂悖。也就是说,心脾之间有个同盟关系:心君监测脾的活动,指挥其行动;心君有什么要求,犯了什么错误,脾也会努力满足、纠正。
如何理解呢?中医的脾,不是免疫系统的那个脾,从现代解剖看,脾的核心是小肠,能分清泌浊,吸收水谷精华,为肝系代谢提供物质支持。但是,脾的消化、吸收多少有些被动,其功能与心主循环密切相关。循环无力,水谷精华输运不及,必然淤积肠道,精华、糟粕混杂而下流,大便溏泄;同时,肝缺少代谢底物,心脑供给必然不足,中枢调节紧张兴奋,呼吸、心搏增强,心神逆乱。循环太过,代谢旺盛,水谷精华供给不及,必然过分消烁水液,糟粕聚集肠道,大便干燥;同时,呼吸、心搏增强,上下腔静脉回流艰难,心脑组织营养不良,中枢调节紧张亢奋,心神逆乱。所以,唯有脾系消化、吸收中正冲和,才能奉养神明,安抚心君,纠正逆乱。从这个角度说,脾系的消化、吸收与心君是否神明是密切相关的,不仅火能生土,而且脾能谏心,这个关系我称其为心脾联盟。
知者,智识之词,也就是合乎阴阳大道的言论。周,甲骨文作“”,像田地里稼穑密布,引申为密集、周到;《周易》有“知周乎万物”,这是用本义。稼穑密集,周到四方,意思是,脾能特别智慧地将水谷精华输布周身而无遗漏,这是对脾主运化、为胃行其津液之能的概括。
怎么理解?其实,古人多少有些心胃不分,认为胃气是心功的一部分。脾为胃行其津液,胃为脾主其运化,其实是脾为心提供津液,心为脾输运精华,这个行不仅是规范心气的循行,而且要作为基础,体现心脾联盟关系。脾系消化、吸收不利,肝系代谢、心主输出源泉枯竭,心脑供给不足,必使精神紧张,心君、相傅乱作一团,行为失检,举止偏颇,治理混乱,毫无智慧!这个局面,不是君主昏了头,而是脾作为谏议之官的失职引起的,是脾丧失了智识。
《五行大义》对脾还有一个论述:“脾者,仓廪之本,名曰兴化,能化糟粕转味,出入至阴之类,故通土气。”
何谓仓廪之本?树根为本,树稍为末。脾为树根,胃为树梢,脾能生长胃气,胃能体现脾气,仓廪之本是也。脾之能叫分清泌浊,意思是能分离水谷,把精华分泌出去,糟粕排泄出去,这当然就是指“化糟粕转味”了。至阴者,至于阴也,它是足太阴脾之名,也指足少阴肾。分清泌浊是前提,出入至阴是结果;通过分清泌浊,水谷精华出入脾,糟粕下泄肾。兴化,这个词用得妙到巅毫!兴,甲骨文作”,像四只手共持一个方块儿。四手表示四人或多人,中间方块是夯筑时用的杵,以及用绳索绑缚的四根交叉木杠。杵,或用木头,或用石头,都必须沉重,所以要挽绳于四边木棍,四人共举同落,才能夯实沙土,建筑堤坝、围墙、宫室。脾在身体中央,心、肺、肝、肾偏居四隅,四脏共举同落,这难道不正是兴字的本形本义吗?四脏同心协力,从各自需求出发,令脾系升降出入,生化水谷精华,这是何等精妙的描述!总之,脾主管规劝君主,有智慧地密布水谷精华于四方;它是消化、吸收的根本,能生长胃气,为心主提供物质精华,又依赖心主温煦;它分清泌浊,变化出滋养物质,受四脏抬举,精华、糟粕出入至阴,升降大气,性同泥土,生长万物。
然而,问题来了:脾的核心是小肠,现在又单独拿出一个脾,小肠和脾是什么关系?小肠是受盛之官,只管化物。脾就不一样了,它是谏议之官,是管知周的。小肠活动是手段,脾的作用是小肠活动的必然结果。《五行大义》把脾和小肠放在一块儿说,容易混淆,但我们要清楚:主管规劝心君,调整政策,将水谷精华智慧地密布四方,升降大气的,这是脾;分清泌浊,生化水谷精华,奉养心脑,生长胃气的,这是小肠。脾管调节,小肠管生产,一个侧重于功能,一个侧重于活动,正如心君和心主,本为同一脏器,却按功能一分为二了,如是而已。
“大肠者,传道之官,变化出焉。”
传,遽也,是传递情报、转运物资、供给使者的驿站;《左传》“以传召伯宗”,这个传,就是驿站。传道,或以为当作传导,其实不必,此道,即道路之道,阴阳之道。现代解剖,大肠接续回肠,由结肠、直肠构成,能规律排便,同时吸收水液、电解质,这就意味着,它也有监测之能,负责收集、传递水情信息,转运粪便,供给水津,平衡电解质。水液过多,大便泄利,电解质流失,刺激中枢、外周响应,加强水液、电解质吸收,减少分泌,硬化大便,提高肠道张力,升浮大气,甚至梗阻肠道;水液太少,大便干燥,加强分泌,减少吸收,软化大便,疏通肠道,肃降大气,甚至潴留水液。所以,大肠吸收水液、电解质的多少对循环有极为重要的调节、缓冲作用,是水液代谢主要的代偿途径之一。大肠的寒温、润燥、升降、张力变了,作为信号,必然刺激中枢、外周调节,水液代谢,脏腑生化、运化的方式与强度都不得不变,甚至变异阴阳,整个过程,就仿佛通过大肠驿路将君主的诏命传递出去了,万邦响应,四方协和,故曰“变化出焉”!总之,“大肠者,传道之官,变化出焉”,意思是:大肠主管循度排泄粪便、吸收水液,通过监测、收集、传递信息,启动中枢调节,令机体水液代谢,脏腑生化、运化发生改变。
“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
作,起也,甲金文不从人,只写成乍。甲金文中乍字所从、附饰极多,如木、玉、攴、又、屮、丁、卜等都有,看似极为复杂,但总起来都是某种行为的开始动作。所以,作指的是开始作为。强,蚚也,指米中小虫,其籀文字形是上彊下双虫,所以又直接写为彊,简化为强。强者,弓有力也。综合起来,作强的意思是,初为米中极弱之虫,后为弓弩极强之力。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肾主管生命活动从弱到强的转变。伎者,与也。与者,共举也,如党与。但是,如前所述,共举当作兴字,意思是同心协力。巧字,从工丂声,这是个后起字。原来丂作于,气欲舒也;向外吁气,气息越来越舒展、强烈。伎巧总起来,意思是同心协力,使气息越来越舒展,越来越强烈。什么气息?肾作强、伎巧,乍看只说阳气,但其实对阴气也适用,一方面让阳气越来越强、阴气越来越弱,另一方面让阴气越来越强、阳气越来越弱,阳强则阴弱,阳弱则阴强,一事两名也。总之,“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可理解为:肾主管阴阳由弱到强、由强变弱,指挥五脏六腑同心协力,让阴气或阳气越来越舒张、越来越强烈。
“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
水中可居之地叫州,有宗庙的大城叫都。州,原本被水淹了,现在水退了,陆地干了,能住人了,这显然是指膀胱排尿。有宗庙的大城是什么呢?当然是君主居住的都城。那么,膀胱排尿跟都城又有什么关系呢?今天看,肾脏过血量超级大,血液中的营养、代谢废物、水液经肾系过滤而重吸收,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排出,而可利用的静脉血又回流肺系,经肺相傅一番评估后,再输出心脏,供奉心脑,同时调节血容、血压、体温,最后在中枢主导下,心主按照心君命令输出血液,灌注外周。这不就把州与都联系在一起了吗?
进而言之,沙洲说的是谁?其实,肾与脾功能类似,都能化物转味,只不过肾系直接回流,功能叫升清泌浊,脾系必经肝代谢才能回流,功能叫分清泌浊,而膀胱之能,实在是肾-膀胱这个构造的综合。所以,作为脏腑,肾-膀胱、小肠-大肠可以类比,大肠有监测、收集、传递信息,转运废物,供给使者之能,膀胱也一样。肾-膀胱少排多收,大量水津重归循环,扩张血容,升高血压,心君兴奋,心主强化输出,提高体温,烈日炎炎,汗出散热,小便减少;同时大肠也少排多收,大便干燥,肠道壅塞,大气升腾,于是原来湿漉漉的沙洲露出了水面,能住人了,源源不竭的水津上奉心君,滋养精神。肾-膀胱多排少收,大量尿液泌入膀胱,减少了血容,降低了血压,心君安静,心主弱化输出,体温降低,秋风瑟瑟,汗孔收缩,小便增多;同时大肠也多排少收,大便溏泄,肠道通畅,大气肃降,沙洲淹没,无法住人。所以,正如大肠寒温、润燥、升降、张力的改变能触发相应的调节机制,肾-膀胱系统的寒温、润燥、决断、张力等因素的改变也可以影响水液出入,大气升降,生化、运化方式与强度的改变。“便去阴生,水去阳升。”大小便的去留,大肠、膀胱的通畅与壅塞,寒温与张力,是启动机体调节的重要刺激信号,影响巨大。可见,所谓沙洲是特指膀胱、大肠的,进而也指三焦微循环,它们能不能住人,和高高在上的心君的居住条件是密切相关的。
血液经肾脏滤过、解毒,将物质精华,包括水津保留下来,不需要的水液、污浊排泄出去,所做的事情都属水液代谢,但经典却说膀胱“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膀胱真的能藏津液吗?这个藏,如果是收藏,那绝对不可能,否则糖尿、蛋白尿、乳糜尿,甚至尿血都来了,那还了得?所以,藏津液,只能是变化津液;津液藏焉,其实是说,肾-膀胱这个构造能升清泌浊,变化津液。进一步说,肾-膀胱也不能藏津液,它变化津液,其实是代偿津液。因为,后面我们还要讲到,小肠分清泌浊,生化水谷精华,供给肝脏,进入静脉回流之后,水谷精华才变成了津液;津液回流肺系,经气体交换,化赤之后,才变成了血液;血液输出心脏,进入循环之后,才变成了真正可用的营气。所以,血液成分,既有血细胞,又有糖、蛋白质、脂肪等营养物质,更有富含电解质、微量元素的水液,而血浆中占比达90%以上的水液,虽然是血容之主,但显然不能代表全血浆,更不能代替全血液。但是,水津不足则血容不足,血压必降,血浆功能丧失,循环衰竭不可避免;反之,水津上去了,血容、血压也就上去了,即使津液不足,但在一定范围内还能凑合,不致于立刻循环衰竭。更何况,津液生化、回流、循环的全过程,那是一刻也离不开水津的。血浆够不够要问水津,有没有用要问津液;没有水津,津液多了就是瘀血,没有津液,水津多了必病水肿。唯有水津、津液平衡,才能确保循环,实现膀胱主管的州都之能。经典说,亡血者无汗,亡汗者无血,这确是至理名言!所以,肾-膀胱不能藏匿津液,只能变化津液,代偿津液,这是它的本事之一。
膀胱实现其功能的前提条件是气化。何谓气化?肾-膀胱是主管水液代谢的,也能代偿津液。水津尽管对脏腑、心君、精神都无比重要,但要想实际发挥作用,就必须进入循环,回流肺系,输出心系,灌注组织,也就是说,必须化水为气。这就需要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原始水液是不能直接利用的,必须经过脾系生化,吸收入血,灌注肾系,滤过解毒,泌入膀胱,回流肺系,输出心系之后才能使用。那些淤积肠道,不能吸收入血,未经滤过解毒、回流肺系、输出心系,进入循环的水液,只是代谢底物,不是真正可用的水津。这样的水,只是水,不是气,当然也谈不上气化。第二个条件,即使已经生化成为水津,也必须周流上下表里,不能只待在膀胱,更不能潴留一隅,否则都病成水肿了,还气什么化?所以心系要输出,组织、脏器要回收,肾-膀胱要滤过回流,肺系要接收评估,这些环节一个也不能少,有一个地方出了问题,水津周流之环必然残缺,想要化水为气,那是绝无可能。总之,“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这句话可理解为:膀胱主管化水为气,奉养心君,代偿津液,只要尿液、汗液正常出入,大气就能循度升降,阴阳就能应时转枢了。
我们讲了十二官,也就是十二个脏腑的功能,那什么是脏腑呢?其实,古人原来不分脏腑,都叫府。“府,治藏。”治藏之所,就是藏书、起草文告,使诸善变化有条理的地方,这叫府。可见,府绝非寻常之地,乃藏精储智、落实君主统治的地方,有点儿像大清朝的南书房、军机处。在人体,府是执行精神旨意,实现各种功能,从不同侧面维护、支持生命活动的器官,更像我们今天所说的脏。在经典中,藏多作藏匿、蓄积讲,但《汉书》只有臧,意思是善,又通嬗,所以一讲到藏,就有变化而善的意思,不只是个器官。此外,古人还造了一个专用字臓,表脏器,且藏与臓通用。臓字后来用得不多了,反倒是藏字大行其道;再后来,脏字成了正字,又造出个腑字。于是脏腑二字面目全非,你根本猜不出原义了。把脏腑分开其实也很早,《素问》“能满不能实,能实不能满”就指出了二者显著的区别。今天,我们将贮藏智慧,变化诸善的器官叫做脏,把辅佐脏实现其功能的器官叫做腑,但其实腑也是有智慧、能变化诸善的。比如,十二官之外还有一类特殊器官,说是属于腑,但实际更接近脏,这就是所谓的奇恒之府。
《素问·五藏别论》:“脑、髓、骨、脉、胆、女子胞,此六者,地气之所生也,皆藏于阴而象于地,故藏而不泻,名曰奇恒之府。”
单一不偶谓之奇,常而不变谓之恒。奇恒之府,即单一无偶、恒常不变之府。如何理解呢?这先要弄清古人对精神意志的看法。
《灵枢·本神》:“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气也。德流气薄而生者也。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所以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因志而存变谓之思;因思而远慕谓之虑;因虑而处物谓之智。”
在原始文化中,感悟到神意而遵照执行谓之德;在古典文化中,感悟了天道而遵照执行这也叫德。天道之于我的,我必须遵照执行,这就是德;地道之于我的,我必须遵照执行,这就是气。所以,天道为德,地道为气,人在天地之交,得自然之道而生。自然之道之于父的是阳精,之于母的是阴精,两精交媾而生我之精。所以,我之精是一种先天的,按照自然之道生长、调节的潜能和模式,本身就是杂合阴阳,冲气以为和的。两精交合形成的精气出我心窍,是谓心神。随我之心神而运化的叫魄,随我之心神而生化的叫魂。壬,许慎认为,这个字的意思“与巫同意”。巫是什么?通晓神意、交通天人者,谓之巫也。所以,任就是相符、同一;任物,就是能够使心与物同一。心与物同一,能正确反映事物的意识,这叫心。忆,志也,就是识记。意识之识记,这叫意。识记中念念不忘的,叫做志。因念念不忘而欲有所改变,叫做思。因思而有所向往、进行谋划,这叫虑。因谋划而以特定的方式行事,这就是智慧。
所以,精神其实不同。精在脑髓,是先天的,神在外周,精出窍才是神。精杂合阴阳,冲气以为和,是合乎自然之道的生长、调节模式和潜能。神是精的使者,自然也是杂合阴阳,冲气以为和的,但它在实际调节中,或趋向于阴,或趋向于阳,“阴阳不测谓之神”。神的工作其实有两类,或调节运化,或调节生化,而这两类工作,都要按阴阳之道施行,且各具特色。所以,心藏脉,是说心主脉气变化,而这个变化的根据是什么呢?直接的就是神,间接的就是精。所以,精出心窍,形成心神;心神调节心主输出、循环,体现自然之道,于是就有了心藏脉,脉舍神,神明出焉。同理,精出肝窍即为魂,调节津液生化、回流;精出脾窍即为意,调节水谷精微生化;精出肺窍即为魄,调节呼吸,有节奏地治理水津、津液的回流、输出;精出肾窍即为志,协调五脏六腑生化、运化,转阴为阳,转阳为阴,显得特别有智慧。
弄懂了这个逻辑,下面的就好办了。《淮南子·说山训》:“魄问于魂。”《淮南子·说山训·注》云:“魄,人阴神;魂,人阳神。”附于形质者谓之魄,附于生气者谓之魂。所以,肝主津液变化,其主宰是阳神;肺主大气变化,其主宰是阴神。仿此,脾主精微变化,其根据是心神的识记;肾主精气变化,其根据是智识。肾何以能主精气变化?脑为精之府,生髓;髓生骨,肾合骨。所以,中医的肾其实是脑的一个外府,当然能变化精气了。精是先天的,不应损失,但为什么还会损失呢?后天不节,必损先天。智识过用,就会损伤先天精气。所以《灵枢·本神》有言:盛怒伤志,志伤则喜忘其前言;恐惧伤精,精伤则骨酸痿厥,精时自下。意欲无穷,必然有不遂之时,患得则怒,患失则惧。愤怒、恐惧不休,原来先天的精气,也就耗损了。
明白了古人对精神意志的看法,奇恒之府的意思也就很清楚了。首先,脑、骨为髓之府。髓,不是简单的骨中之脂,而是滋养脑、骨,涵养精气的组织。精气也不是纯粹心理的,它是先天的按照自然之道生长、调节机体的模式和潜能。精出心窍即心神,心神是精气在心脏的使者。作为精之使,心神杂合阴阳,调节脉气,自然冲和无偏、特别有规律。心神调节,或在生化,或在运化,生化归肝,运化归肺,原来混一天成的心神因此一分为二:偏于阳者赋予肝为魂,为阳神;偏于阴者赋予肺为魄,为阴神。通过肝之阳神生化,肺之阴神运化,特别是通过胆的中正决断,最后落实在脉气上,那必然是合乎四季五脏阴阳变化之恒度的,而女子胞宫、男子精室也就具备了孕育生命的条件。所以,奇恒之府,实际当作“寄恒之府”,也就是内寄精神,直接体现精神调节,令脏腑生化、运化合乎阴阳恒度之府,表现心、意、志、思、虑、智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