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评第八

史评第八
史法

先生云:明末忠贤谥,宜用明代所赐,不容以清人伪谥污之。如史道邻应称忠靖,不称忠正;何忠湘应称忠烈,不称忠诚;瞿稼宣应称文忠,不称忠宣。乃定法也。

唐刘子玄覃精名理,三为史官,拘牵时议,志不获展。退撰《史通》,探究本原,铨综得失,后有作者,望洋而已。独其《惑经》一篇,狃于一尊之见,不晓列国之情,夏虫语冰,贤者不免。余曩著《解惑》一篇,以正刘氏因习之误。见《华国月刊》第一卷第四期。太炎先生评之曰:“宝玉大弓,国之重器,得失必书,固矣。书盗而不名者,《春秋》于陪臣行事,不著其名,盖较之三叛,犹为微末也。惟卿即今之国务员,事涉政府,不容从略。孔子诛少正卯,及自身出奔,皆不见经,或以少正卯职位素卑,小司寇之职,尚属事务官,而非政务官,故不得破例书之耳。入讙叛不书者,据邑叛不得书盗,而陪臣又不得书名,且事隔无几,齐人即来归讙,阙之非略也。”

考订

先生云:《山海经》有以讹传讹处。《竹书纪年》不伪,或以为伪,过矣。

先生云:研讲古史者,当准之《史记》,而以《大戴礼》及诸子参稽之。

先生云:余因著《清建国别记》,检明刊诸书略具,更求《天顺一统志》证之。因杭州有文澜阁储藏四库,检《天顺一统志》,辽东都指挥使司下,胪列羁縻诸卫,而建州卫独缺。乃知清臣修书,凡涉己事者必削之。焘按:余藏有万历刊本《一统志》,辽东指挥使司下亦无建州卫,是否被删,记之以存疑,更愿海内藏书家互勘之。

先生云:《王制》正义引《东夷传》九夷:一曰玄菟,二曰乐浪,三曰高骊,四曰满饰。满饰与满珠音近,然金世已无其称,不得至明末复有之。明人书亦无称建州女真为满洲者。据《满洲源流考》,谓西藏献书称曼殊师利大皇帝,鸿号肇称,实本诸此,为确证。其名既自番僧与之,则太祖初建国时,尚无此名可知也。惟曼殊师利,译言妙吉祥,西藏所称,本为尊号,犹此土言圣神文武皇帝耳。建夷不知文义,所任范文程辈,亦皆边鄙陋儒,不知西藏所称之意,竟以曼殊为其部族之名,大可笑也。

余问先生曰:“今教授大学讲建筑史者,当及明堂。然明堂之可知者,上圆下方而已。以言其详,虽乾嘉诸经师,其犹病诸。”先生曰:“讲法制史者,当及度量衡。然古器既失,今欲考证,一一以今制比较,亦非易事也。”

先生云:指南针,鬼谷子以周公所作,殊未必然,当起周东以后。

先生云:《汉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各从其父学。畴者,类也。阮元作《畴人传》,以畴人为明算之称,非是。

晋文所制执秩之官,被庐之法,犹清代会典及诸则例。

论事

晋之乱端,远起汉末。林宗、子将,实惟国蠹。祸始于前王,而衅彰于叔季。

先生云:贞观、开元之政,综核之严,只在于廉问官吏,于民则不为繁苛。

先生云:王而农发愤于晚明之丧,推而极之,至于孤秦陋宋,以为藩镇削弱,州郡无兵,故夷狄之祸日亟。此可为汉族自治之良箴。

太炎先生十二年为《童师长祠堂记》,见《华国》第一卷第一期。有云:“钱氏以龛董昌功,世抚杭越,常附会北朝,与其邻江南构兵,江南亡,钱氏亦纳土。斯盖昧于善邻之道,志脆助寡,迫而为陪属,猥以表忠加之,谩矣。君起偏裨,奋其冯振,卒攘东胡,恢复疆理,直袁氏彊衙,再起与之争命,视钱氏为难能。”后有良史,不能易斯论。

隋唐以科目更世胄,故鱼盐之士,管库之吏兴。匹夫有善,无勿举也,虽衰世犹有俊杰。此其贤于前世者也。

唐世纯德卓行,时有一二。若阳城、元德秀者,突起其间,亦犹七国之世,有乐毅、陈仲,殊特傥见者耳。

唐士之卓荦自得,不违于质信者,亦非无一二也。史如刘知几,政典如杜佑,谋议如陆贽,齐此则止矣。

先生云:北方学者自以颜、李为宗,刘继庄、王琨绳、李天生亦杰出者。继庄史稿归万斯同,地理稿归顾祖禹。

先生以清末言新法者翼清室,作《无言》,戒学者自重其干禄。

先生前数年曾以所作《三君赞》示余。三君者,孙公中山、黄公克强、黎公宋卿也。惜不能举其词,他日当就孟匡问之。

先生云:故者更世促浅,不烦为通论。渐渍二三千岁,不推其终始,审其流衍,则纲维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