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催眠回溯
第二节 第一次催眠回溯
1995年12月22日
虽然我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但我知道答案肯定是有的。也许我不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感到满意,但我至少可以让我自己满意。
今天我第一次接受了催眠治疗。尽管这种催眠术与好莱坞电影里描写的催眠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儿,但我认为这次治疗还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海伦建议我将今天的治疗过程写下来,一方面我可以记住我在催眠状态下回忆起来的事情,另一方面说不定在写的过程中还可能想起其他的事情来。那天下午,我思考了一阵子,结果把我们在催眠状态下没有谈到的一些事情也想起来了,所以我写的这篇东西可能也包含了我自己的推理和结论,哪些是我在催眠状态下回忆起来的,哪些是我自己想起来的,我已经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了。所以我写的这篇东西不一定全是我和康斯坦谈论过的,但我决定写出来以后给康斯坦丁医生复印一份。
治疗开始时,我们先说些闲话,谈些写作方面的事情,谈些有关我们作家协会的事情等。康斯坦丁问我对催眠治疗抱什么希望,我承认我自己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我说,我是个经验主义者,我总是通过实践来认识事物的,作为一个病人,我还没有接受催眠治疗的经验。所以我希望亲自去试一试,然后说:进入催眠状态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同时我也就了解了催眠术。
为了压住外界的声音,康斯坦丁打开一架白色机器,这台机器发出嗡嗡的噪声。过了一会儿,外界的声音一点儿也听不见了,四周一片寂静,这种寂静一直持续到治疗结束,她关闭了机器。
我们的治疗开始了,我认为我已经进入了一种“标准的”放松状态——身体放松,每一块肌肉都放松。我很快就眯上了眼睛。一般情况下,我在醒着的时候,很难把眼睛闭上,但这一次,我一直闭着眼睛,直到治疗结束。我努力排除一切私心杂念,一边听康斯坦丁说话,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数数,数到三十然后再从一开始数。我想我已经相当放松了,刚这么一想,我的右肩突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现在我全身完全放松了。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我仍然能够站起来,走出去,但我也知道这需要一种意念的推动。我感觉全身酥软,我可以站起来走,但我为什么要站起来走呢?
康斯坦丁开始和我谈论我所谓的“安全”地方了。我首先想起了我常常强迫自己在“入睡”前胡思乱想(我睡不着觉时对自己讲的小故事)时出现的地下试验室,马上又想到一直想修建的一个混凝土圆顶房子。康斯坦丁鼓励我说话,刚开始我说话很吃力,我只能说一些短句子和一些单词。然后,我说得越来越多了,越来越详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开始我没有想到说话还要付出这么大的努力。
我描述了那个混凝土房子。它有一个混凝土圆顶,圆圆的,中间有一个入口,里面安着电梯和管道。康斯坦丁问我最喜欢这个房子的什么地方,我马上就想到了藏书室,这个藏书室足足占了整个房子的四分之一的空间,里面有许多书架和图书,还有一个伸缩吊杆装置。她问我藏书室代表什么,我说:“现实。”她提醒我说,我将自己的经历想成书上写的东西了。我说不是的,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说的话不都成了假话了吗?我感到很不舒服。事后我想,藏书室就是现实的资料库,我认为这个想法还挺有意思。显然,我是希望将头脑中的大量信息印出来……我把我的故事写下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然后,康斯坦丁又问我小时候遇见过什么奇怪的或者不正常的事情。开始,我想到了那次木桶发出的响声,很快……我要说的是,我只能感觉到眼前的事情,其他任何地方的事情我都没有一点儿感觉了。但我喜欢研究影像或是捕捉转瞬即逝的思想和印象。在此次治疗之前,我已经决定了,我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不管感觉呀,顺序呀什么的,但我还是描述得很有条理,效果也很好,就好像是又把过去的事情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在不同的场合下,人对同一件事情的感觉可能会不同。
可是,我有点儿跑题了……
我的头脑中马上出现了一个用木棒围起来的篱笆一样的图像,木棒横竖交错,像婴儿床的护拦一样。我感觉到我是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里。刚开始,康斯坦丁还以为我所说的“大”是按小孩子的标准说的,但是我感觉到我好像是在一个昏暗的、巨大的飞机棚或者别的什么建筑里面。四周一片漆黑,我只能看到离我很近的东西,主要是那些木棒子。当时,我很小,只有十来岁的样子,向右侧卧在床上,左腿蜷着。枕头很薄,像是羽毛做的,上面铺了一个很光滑的枕巾。翻身时,我能够感觉到枕头在“起皱”。后来(治疗后)我想起来了,我的床垫子也很薄,薄得我可以用手抓着它,但在回忆时我说我抓着毛毯,吮吸着大拇指。我穿着睡衣,光着脚。
康斯坦丁问我能不能动,我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她。我说我能动,但我不想动。她问为什么,我说我呆着不动,就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他们”。康斯坦丁问我能不能从童床里出来,我又想了一会儿才说:不能,围栏太高了。康斯坦丁问我能不能转过身去看看后面有什么东西,我说什么也没有,只有卧室的墙壁,但我真的不想回过头去看看后面到底有什么,因为我害怕我一动就会就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治疗中,我意识到我的头在时不时地转动,好像是要伸着脖子看,或者在仔细地听什么东西,或者只是感觉到有点儿迷惑不解。大部分时间里我是一动不动的,偶尔手指头会抽搐一下。
我对康斯坦丁说,我能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在回答她的问题时,我又补充说,他们好像穿的是皮鞋,而且他们都是成年人。声音是有许多人的鞋发出的,不是几个人的。我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目的,好像在忙碌地干着什么工作,我能够听到办公室机器、计算机键盘和打字机的声音。这时我说他们键盘的声音太难听了,这使我想起了我过去用过的一个电脑,键盘声音就特别难听。这种键盘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当然我要用过的话我就知道了。
我能够看见……或者可以说我能够感觉到地上铺着一块块方形的黑地板,象瓷砖一样光滑闪亮,接缝用铝条封住,就像浴室里的瓷砖缝一样都封得严严的,以防漏水。虽然我看不见地板,但我知道肯定有地板。我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后来,我又看到了一个明亮的红色小球的图像,直径大约5厘米,挂在童床的围栏上……我刚好够不着的地方。
康斯坦丁问我在那里感觉如何,我又想了一阵子才说我没怎么在意。我好像来过许多次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我感觉到睡在一个童床里对我实在是一种侮辱,因为我已经过了睡童床的年龄。我感觉最强烈的是我竟然呆在一个很大的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到治疗快结束时(我又回到那间房子),我感到有人站在床边,穿着灰色条纹西装。我只能依稀看到衣服的袖子和袖口,看不见手,什么都看不见。直到治疗结束,我们开车回家时,这个影像才渐渐地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康斯坦丁问我:“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思考了一会儿,但头脑里竟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好像是在看着门口,但什么也没有看见……雾朦朦、黑糊糊、空荡荡,啥都没有。康斯坦丁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时,由于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所以多少有点儿失望,但并没感觉到心情烦躁。但后来我们又时不时地回到这个问题上,“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了,很烦躁。我甚至想站起来一走了之,但我还是尽量地克制着自己,我知道我不能走。我让她再不要这样问我,我心里很慌乱,我一直在想着会不会出现让我害怕的东西。最终,这一想法让我很苦恼,我们的谈话就在这苦恼中继续着。我不能把我的感觉描述成“恐惧”,也不想知道门外面到底有什么。我再不想谈这个话题了。
接着康斯坦丁又将我的注意力转到打屁股那什事上,我似乎还在那个童床上,但年龄小得多,大概是三四岁的样子。有人用冰冷的手拍我的屁股。那种拍打很有意思,稍微有点儿痛。当时我穿着睡衣,是连脚睡衣。我从床上爬起来,蹒跚地走到客厅里,爸爸妈妈正坐在一张躺椅上,看电视上播放的博采节目(我们家的电视机放在壁炉里。父亲还专门做了一个木台子放电视,那里是我们简单的娱乐中心)。我有些心烦,但我年龄还很小,说不出其他更多的话来,只是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叫醒。但爸爸妈妈都坚持说,他们根本没有叫我,然后又把我放到床上了。
我仔细地审视了我们这个位于费尔伯恩的老房子的客厅,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的父母亲坐的那个长沙发。其一,爸爸妈妈不经常一起坐在一个沙发上;其二,我们家从来没有他们坐的那个楦得饱饱的黑皮沙发。康斯坦丁问我客厅里是不是有个落地观景窗,我说我忘掉了。
我们又转到了那个又大又空的房子里,好像每次我们话题一转,我就来到了那个房子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感觉到那个巨大空间的“存在”,这个房子的墙角是圆形的。“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还这样问!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康斯坦丁结束了这次治疗。我醒来后发现我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只有我的右手从椅子扶手上垂了下来。
我们谈了一会儿我回忆起来的事情,我说在这几件事中我的年龄不大对头。在十岁之前,我住在丁香山的房子里,那时我已经睡大床了,而且我的卧室是在三楼。我记得打屁股事件发生时,我睡的那个双层床是在我们住在阿林顿德来伍时的家里,那是我小时候的第一个家。康斯坦丁推测说,我可能是把两件事儿混到一起去了,我也认为很有可能。由于我感觉到我曾多次出现在那个房间里,我极有可能把许多事情混在一起了。我解释说,“七月四日”的梦是我们搬到丁香山以后才做的。
第一个疗程结束了,如果还能想起其他的事情,我将随时补充进来。
我确实又想起了一些事情,我侧躺着时,刚好在我头的方向有一个很大的天窗,天窗的宽度大于高度,四角是弧形的,很明显是一间很厚的隔壁的开口,约有30~36厘米那么厚。
有人站在我的床边,我看不到他,但我可以看到他穿着西装。我可以听见从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身后传过来的工人们的吵闹声,这声音好像是从另外一个门或入口传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