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迎接新成年人
【大学生的社会自我和社会意识】
自我有生理属性和社会属性,男性和女性不仅仅指生理上的差异,还包括丰富的社会属性的差异,作为自我的社会属性,这个时期可能是从男孩女孩向男人女人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与学业竞争相胶着,作为青春期的一部分,从高中到大学,年轻人有一种重新塑造自我的人生体验。大学生的社会自我和社会意识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开始形成相对稳定的自我——只能说相对稳定,因为自我还在发展,要真正稳定和成熟,那是以后的事情——从这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进入大学(或已经成为劳动者)的年轻人开始形成并重视差异化的自我。
从传统的观点来看,西方文化看自我是作为一个个体心理存在的,而东方文化看自我是作为一个社会存在的。在当今世界,这两种观点的代表可以是美国和中国,中美之间的竞争最终是分道扬镳还是相互融合,可能要从两国民众的心理世界开始。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是个体和社会存在的融合体;美国人强调了个体存在,所以,他们要面对的是孤独;中国人强调了社会存在,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是束缚。但是,你会发现,最近以来,中国社会正在发生的悄然变化是“我们越来越感受到个体意识和个人价值”,年轻人越来越期望摆脱束缚,我们正在吸收和消化开放带来的精神产品。那么美国呢?他们可能也在学习,这场学习旷日持久。
作为一个社会人,而不仅仅是自然人,大学生们之前埋头读书高考,中小学时期绝大部分时间在文化课的学习和补充学习以及题海练习中度过。他们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参与别的社会活动,也没有太多关注别人的体验——他们关注自己那一些学科知识的难题解答都来不及。进入大学,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们开始有比较大自由空间的社会交往,在种种碰撞中学会社会交往。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大学生普遍存在四个方面的社会交往困惑:
第一,人际交往中容易失去自我或以自我为中心。学生们反映大学就像一个小社会,困惑于怎样才能处理好广泛的人际关系,包括与室友关系、与同学关系、与老师和辅导员关系、与父母关系、恋爱关系以及参与社会实践的其他诸如老板、客户等关系。仿佛没有标准答案或参考标准给他们,孩子们发现这不是像以往那样翻开书本就可以学到的。处理这些关系必然牵涉到自我的位置——自己的性格特征、思维模式、行为方式在处理这些关系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学生们在关系实践中重新审视自己,试图找到答案。有些人会彻底迷失自我,按照别人要求的行动着;也有些人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不愿意改变。这是两种极端,每个成长中的年轻人都在这两个极端的连线上。
在广泛的社会交往中年轻人逐渐找到关系中的自我的位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位置其实也就是他们拥有了一个怎样的个人社会关系圈,这个他们在乎和在乎他们的人际圈,基本决定了他们关于自我的部分认知。可以用一个比较时尚的词语来描述:我的世界。我的世界还会发生变化,但至少在这一段时期,在他们进入婚姻重回家庭之前,这个“我的世界”对每个年轻人影响深刻;无论他们是在大学里还是街头上还是工厂里。
这个时期,如果父母还有能力和机会与即将成年的孩子们探讨细节化、具体化的社会交往话题,无疑是成功的父母,并且对孩子是十分有益的。他们实际上迫切需要获得成年人最中肯和无私的指导,这种指导最佳来源是父母师长。可惜的是,很多父母和他们的孩子在经历青春期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这份链接,变得彼此隔阂,抱怨代替了真实交流;而老师们,仿佛无暇顾及那么多、无力涉及那么深。年轻人大多数在跌跌撞撞中互相琢磨,在互联网世界中寻找参考答案,逐渐成形。
这种在社会交往中逐渐确立自我的过程,不是从大学才开始的,只是在大学时期表现得更加突出,之前可能被繁重的作业掩盖了(至少在中国基本是这样)。掩盖不等于不存在。事实上从中小学时代起,就已经存在并且深刻地影响着孩子们的学业——影响着他们的自我感觉和应对繁重学习任务的能力。心理学研究发现:所有那些对取得高学业成就而言必不可少的技能,都和情绪智力脱不了关系,包括好奇心、自信心、目的性、自我控制、联系性、协作性以及沟通性。孩子的知识面或是早熟的阅读能力并不能够预测学业上的成功,真正有效的是那些社会和情感维度的因素:是否有自信,是否充满兴趣,是否知道哪些行为是被期待的并能够克制自己犯错的冲动,是否能够耐心等待,是否能够听从指示,是否能够向老师求助,是否能够在和其他孩子的关系中表达自己的需要。几乎所有在学校中表现欠佳的孩子,无论他们的认知能力水平如何,在情绪智力的这些因素上都会有某种程度的欠缺。令人遗憾的是,太多的家长致力于知识灌输和学科训练而疏忽了“孩子的世界”,甚至因此了导致亲子关系也陷入僵局。
这可能是个全球性的问题,人类知识总量的增加和全球化的政治经济,使得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人们,必须要学会更多,成为地球村的“巡游”村民。但是,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必要具备这种巡游能力的,绝大部分人只要有机会去旅游就可以了。有心理学研究报告称:在情绪能力上发现了显著的全球性下滑,这一下降是如此严重,以至于对世界上所有儿童来说,这似乎成了为现代生活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研究认为,欠缺情绪能力和无法建立关系会导致:
偏见和自我卷入——在个体层面和社会层面都缺乏对他人的关注;
攻击和犯罪行为——缺乏共情的能力,自我控制能力差(比如大学校园里发生的马加爵案,还有投毒案、弑母案);
抑郁和学业上的低成就——如上所述,是很普遍的现象了;
成瘾行为——尝试让自我平静下来和自我慰藉(网络游戏帮了很大的忙)。
心理学研究报告称面对此种趋势,一种解决方法是:帮助家庭和学校意识到一个儿童的发展和教育必须包括“那些必不可少的人类能力,例如自我意识、自控能力、共情、倾听的艺术、平息矛盾冲突以及协作的能力”。为了改变我们的世界,我们必须把重点放在儿童期和青春期上,因为这两个阶段是奠定必要情感习惯的关键期,这些习惯一旦养成,将支配我们一生。在成年期出于补救目的后续学习,或是放弃原有习得的行为,都是一场治疗性的学习,那是长久而又困难重重的。大学时期,木将成舟,还来得及么?在这个最关键的青春期后期,我们还可以做什么,怎么做?值得每一个人关注、深思和积极行动。
第二,缺乏正确表达自己的勇气和能力。
在人际交往中,正确地表达自己很重要。有人疑问,这难道有什么困难吗?仔细想想,即便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是否也存在着在某些场合或某个人面前,说的话自己也不知所云?正确地表达自己,意味着这是体现了自己真实意愿的表达,不是不知所以、不明事理的随声附和,更不是受情绪控制的宣泄,或者仅仅是敷衍了事的交际辞令。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并没有真正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大学生把目光从书本转向周遭世界,他们不少人发现自己缺乏正确表达的勇气和能力。
女生小周今年读大一,开学才两个月,害怕在学校里的生活,想要休学;自己感觉快到崩溃边缘。在妈妈陪同下来寻求咨询。同寝室六个女生,原本可以是一个小团体,因为她们要在一起学习和生活;没过多久,变成三个对三个。三人一组分成两组,搞卫生互相轮换,去食堂吃饭三人一组,去自习室三人一组,当然内部话题多于外部话题。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周所在小组另两人说以后不陪她一起玩了,就变成了五对一。小周成了寝室里被排挤的边缘人,与她的相对关系融洽的同学在隔壁寝室,她就经常躲在隔壁寝室蹭时间。即便如此,她还是恐惧于这种关系状态。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同寝室的另外五个人说话,她只能像个多余的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来了就躲床上不下来(她睡上铺),不参与她们的话题。谁都可以想象这是一种煎熬。另一件令小周难受的是,当这么紧张的时候,她就一定要去小便,没多少甚至没有尿量,她也要去。她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怕影响别人,但是很难克制。小周说很害怕自己有了强迫症。
小周坦言她并不怕孤独,怕的是怎么与她们相处。她需要学会正确表达自己,以使自己可以在这种氛围中保持自我,并在坚守中等待事情的转机——同寝室那帮女孩子中有挑头的,小周比那个人优秀一些,这种人际小伎俩,并不会维持太久。倘若小周真的自我否定、变得越来越糟糕,事情可能就朝向另一个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不良局面发展;倘若小周能够保持住自己,逐渐显示出另一种力量来,事情就会发生转机,五人同盟也会瓦解。
她对于接下来怎么过日子很担心:
关于做值日卫生,另外两个明确不带她了,怎么做?其实很简单——明确“我只管做好一天的值日卫生,其他的你们去分配”,小周不知该怎么说——那就想好了,当背书一样说给五人中的某一个人听就可以。
自己到了床上,又想小便怎么办?那就临睡前去一次,别的时间看书,转移注意力;我让小周看我送给她的书——关于心理学的,我编写的书,签了名的——别的同学没有这样的书;对她来说,可以在那一刻增加自我价值感。
有一位好朋友在隔壁寝室,她们那个寝室都对她比较友好,但是一直待在人家那里总也不合适,怎么办?显然不合适,小周自己注意到了这不合适,就是真的不合适,一直这个样子,那边也会开始嫌弃。所以,小周要学会的是独处,在寝室外的公开场合,与另外寝室的同学一起活动,会比较好。鼓励小周做出了一个决定,去图书馆;很多学生不读书,她可以去读书。
很多同学不读书,她去读书,小周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小周就能适应那里的读书生活,而且在图书馆她可能结识另一拨同学。与人相处,正确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意愿,与社交礼仪交际辞令一样重要。它可以帮助人们找到自我、维护自我,又避免麻烦、远离纠纷;顺畅人际关系。
第三,缺乏解决矛盾冲突和作出选择的能力。
大学生缺乏解决矛盾和做出选择的能力,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在与不同学生的交谈中,确实发现存在这种情况,虽然不能说普遍存在,但这也是大学生中一种比较常见的自我发展困扰。就像案例中的小周,当她处于同学关系矛盾纠葛中的时候,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倘若没有机会获得疏导,当真的进一步处于矛盾冲突状态时,她就不知所措了。通常情况下,她会选择逃离——以放弃正常学习甚至放弃学业的代价,来逃离可怕的矛盾冲突。
一旦选择逃离,对个体的心理发展负面影响是很大的;她会深深地失去自信,并且会选择另一些行为来掩盖不自信。人们为了掩盖自卑所“发明”出的行为很丰富:那些成瘾行为,那些表演性行为,那些强迫性行为,那些自暴自弃、自我沉沦、自甘堕落等,都源出于此。包括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也与此有关。
我们要明白一件事情,那些出现诸如此类自我掩饰性行为的年轻人,他们自己并不承认这些行为是糟糕的。所谓自暴自弃、自我沉沦、自甘堕落,在他们看来是顽固不化者对他们的偏见——难道KTV中通宵派对就是自我沉沦吗?那里有多少人间情感你知道吗?难道就你那样天天守在家里捣鼓那一亩三分地,就是人生吗?自己土鳖还对我指手画脚!——他们可能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知觉到自我肯定和维护其自尊。如果大学生往这个方向发展了,相信其父母不能接受。但是社会是个生态系统,你所不能接受的东西偏偏永远存在。怎么办呢?
与其耿耿于怀,不如寻根溯源。
我们要从大学生们反映出的这种“解决矛盾冲突和作出选择的能力缺乏”现象中去寻找原因,施以援手,帮助年轻人发展出这种能力。年轻人缺乏这种能力,是在之前的成长过程中经常被剥夺发展这种能力的机会。仔细想想,当今社会有多少为人父母者,为了考试分数和升学机会,花钱把孩子的时间卖给了别人?孩子们有能力在围绕他们的各种力量纠葛中杀出重围吗?他们什么时候被允许表达真实意愿?他们还有自己的真实意愿吗?面对身边各种推来撞去的力量,他们有过作出选择的机会吗?他们能作出自己的选择吗?如果都没有,我们凭什么要求他们进入大学之后一夜之间具备了这些看起来是大学生应该具备的能力呢?进入大学以后,又是谁在帮助这些看起来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们学会这种能力?去问问大学辅导员们,他们的困惑和辛苦又是什么呢?
心理疏导理论区别于心理咨询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心理疏导是有价值观引导的。心理疏导理论认为,不仅要寻根溯源,更要在不同的领域建立科学的教育和支持行为。尤其是家庭,早一些的时候,父母有必要注意自身行为是否剥夺了孩子这种自主能力的培养和发展。到了大学这个阶段,可以把这种支持融合进大学生辅导员工作方法中,也可以提供社会化的专业支持服务,还需要提供给大学生参照解决矛盾冲突和做出正确选择的价值标尺。
第四,缺少对社会礼仪和街头文化的了解。
以前《弟子规》有明确的社会礼仪,节选其中两段:
或饮食 或坐走 长者先 幼者后
长呼人 即代叫 人不在 己即到
称尊长 勿呼名 对尊长 勿见能
路遇长 疾趋揖 长无言 退恭立
骑下马 乘下车 过犹待 百步余
长者立 幼勿坐 长者坐 命乃坐
尊长前 声要低 低不闻 却非宜
进必趋 退必迟 问起对 视勿移
事诸父 如事父 事诸兄 如事兄
这一段内容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叫在社交往中要“长幼有序,谦恭有道”。这难道不也是商务交往中的基本礼仪吗?有多少年轻人在意?
凡出言 信为先 诈与妄 奚可焉
话说多 不如少 惟其是 勿佞巧
奸巧语 秽污词 市井气 切戒之
见未真 勿轻言 知未的 勿轻传
事非宜 勿轻诺 苟轻诺 进退错
凡道字 重且舒 勿急疾 勿模糊
这一段节选自《弟子规》中的“信”,也用一句话来概括,在社会交往中做到“说话有轻重,做事能进退”。这难道不是最受欢迎的为人处世吗?现在很多人教孩子读《弟子规》、背诵《弟子规》、默写《弟子规》,他们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弟子规》,才是真正的教育。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上不敬,则下慢;上不信,则下疑;下慢而疑,事不力。社会礼仪是上行下效得来的,不是靠背书默写得来的。
大学生对这些的缺失,并不是因为他们不会学习,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学习,而是因为他们在以往的成长过程中,主要的学习是刷题目,生活并不给予他们这方面太多的机会,或者把它给暂时忽略了。这些主要来自父母,家庭原本是践行《弟子规》最好的场所,被家长忽略了;太多的父母只盯着孩子的考试成绩,呼来唤去的补课和训练。
之所以把大学称为象牙塔,一方面当然指那里是文化高地,另一方面也包含那里不是市井之地的意思,没有市井之气。如今,大学普及率很高,大学生走出校门还是得回到市井之间生存和发展。在那个没有象牙塔的地方,确实有不少大学生会感到手足无措;当然也有大学生,还没有走出校园,已经走进市井之间,他们的社会适应能力要强得多。
西方有心理工作者调查发现,被邪教组织吸收去的年轻人,来自中产阶层家庭的居多,因为他们有机会读书,同时他们既缺乏高层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所具有的警惕性和社会支持资源,又缺乏底层平民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所具有的街头生活经验和辨识自卫能力。大学生在以往的成长过程中,有不少只是匆匆走过街头或者只是坐在车内经过街头,他们没有在街头文化中感受和发现的锻炼。造成学营销的不知道街头百姓想什么,搞管理的不知道街头矛盾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在街头是什么人。
最好是带领大学生成长的老师们,要鼓励和引导年轻人走出书本、走向街头,再走回校园、走进书本;如此往复中,大学生的知识是活的,他们的思想是活的,他们是活在真实世界中的。
【过好喧闹与宁静并存的大学生活】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在一个学生礼堂,你问“你觉得大学是一个喧闹地方,同意的请举手”,会超过有半数人甚至大部分人举手;你问大学是个宁静的地方,估计举手的人就少了。如果你再问“你觉得大学是一个既喧闹又宁静的地方”,估计举手的人数就又增加了。确实,大学阶段既可以很喧闹,可以很宁静;看你自己想要什么,生活就给你什么。
说喧闹,是因为大学生们忙于各种社团活动、各种社会活动、各种私人和官方的社交活动。寒暑假原本就比中小学长,加上短暂的学习周期中还有这么多非学科类或者非学习类的活动,好多学生晕头转向;一回头考试时间到了,又走马观花、临时抱佛脚应对考试;再一转身,毕业到了,开始焦急地寻找实习、寻找工作。用人单位问他们学了些啥,他们说“我们学的还只是基础知识”。
说宁静,是因为大学里还有另一番景象,他们出没于图书馆、教室、自习室,他们基本保持了中小学时候的学习节奏;每天盘算着学习计划和学术体验。他们也经常迷惑和犹豫在出去进来的交叉口,在喧闹的大学里找到宁静,需要抵挡一些诱惑,但也不能关起门来读书。这真是一种考验。
所以说大学也是江湖。江湖很乱:风景秀丽的水面上从不安静,喧闹的水面鱼虾欢腾、龟鳖冒泡。江湖很深:喧闹的水面下安静而深邃,却是潮流不息,鱼龙混居。那些能在喧闹与宁静间找到自在的年轻人,非比寻常,堪称大气之才;假以时日,或许终成大器。
几个学生帮我认真归纳了他们所观察到的普通高校学生成长困惑的现象,我汇总分析下来发现了“自主性”这个关键词,整理出以下五个方面22条。
(一)在学业上缺乏自主学习
1.缺乏处理学习与其他活动关系的经验,没有对学习进行有效管理;
2.所学不深、不切合自己,没有对整个大学阶段进行有效学习规划;
3.对个人学习能力缺乏自信,自我怀疑和否定;
4.缺少有质量的阅读,阅读迷茫;
5.既缺乏官方引导,又没有家庭指导,同龄社群则同病相怜。
(二)在实践上缺乏自主行动
1.人际交往中容易失去自我或以自我为中心;
2.缺乏正确表达自己的勇气和能力;
3.缺乏解决矛盾冲突和做出选择的能力;
4.缺少对社会礼仪和街头文化的了解。
(三)在财务上缺乏自主管理
1.在消费中体验自我,较多攀比和从众消费;
2.缺乏个人财务管理意识和能力,纯粹消耗性支出;
3.在社会兼职和埋头读书间游移徘徊,或者偏向极端;
4.缺少勤工俭学的意识、勇气和能力。
(四)在情感上缺乏自主控制
1.面对学业、未来和环境诉求,容易产生精神压力;
2.以消极放纵来掩盖自卑心理;
3.人际关系失去安全感、归属感或控制感;
4.对真实意愿缺乏理解,经常用情绪宣泄方式来表达诉求;
5.对恋爱缺乏理解、勇气和能力。
(五)在职业上缺乏自主规划
1.人生发展与定位缺乏力量感和真实感;
2.找不到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通道;
3.对自己不了解,对就业环境和未来也不了解,职业发展迷茫;
4.不愿受限于制度性安排,又不敢放手做自己。
并不是说大学生都存在所有这些问题,而是说这个群体中有一部分人存在其中的一部分问题,这是对比较普遍存在的问题的汇总分析。我是从一个心理工作者的角度,发现了学生们梳理出的困惑现象中存在一个核心的要素,就是“自主性”。自主不是以自我为中心,好多人误把自我为中心当成是自主的表现,实在是可惜可叹。
我认为还是用比较文艺性的语言来讲什么叫自主会比较好一些,比起心理学术语,大家更听得懂。自主的第一层意思,我自己是主人。谁的主人?自身的主人,自己所有人际关系的主人。这就意味着自主性强的人是有主人翁意识和能力的人。他们是负责任的而不是受害叫屈的,他们是能够照顾别人的而不是一味需要别人照顾的,他们有较强的成就动机而不是索取欲望。自主的第二层意思,我是主动的。这种主动性也是习得的,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与环境互动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主动”“被动”或是“退缩”。所以,一个具有自主性的大学生是知道如何正确理解和表达自己的,知道如何正确理解和呼应别人的,知道如何更加客观而不是主观地看待问题和作出选择的。
喧闹与宁静并存的大学生活,是需要这种自主性,并且也是可以锻炼这种自主能力的。
【了解难以规划或可预见的职业生涯】
大学生有职业生涯指导课,这个指导课仿佛没有从中国实际出发,普遍感觉隔靴搔痒。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职业生涯确实难以规划,即便有了规划,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只有真正踏上工作岗位,逐渐找准自己的职业位置,逐渐适应并有所成就感或收获感,或者逐渐转移了注意力,年轻人变成成年人,逐渐成熟之后,回头看看职业路径,或许会前路更加清晰起来。换个角度来看职业生涯,我们可以找到一条最基本的路线——你的职业心态。职业心态不同于职场心态,职场心态往往指你在职场中的人际态度、工作态度,职业心态还包括你的价值观、你的人生姿态。纵观身边的人、事、物,我们可以用两个词汇来描述职业心态:与白马争英雄、与秋虫斗方略。与白马争英雄,是说其注意力集中在出人头地、赢得名利;与秋虫斗方略,是说注意力集中在与人斡旋、保全利益。
我们还是用比较文艺性的描述来概括一下职业心态,随着人生不同阶段和不一样的生命体验,我们的职业心态会发生一个有趣的变化。
走出校园,进入职场,职场新人比较普遍的职业心态是“想与白马争英雄,怕与秋虫斗方略”。年轻人人人有梦想,尤其在成年早期那一段离开父母尚未成家的独立期,他们很想做一番事业,抱着激情来“闯荡江湖”,个个想与白马争英雄。不用多久,他们中的很多人终于发现“江湖不是那个样子”,他们被秋虫泛滥的职场明争暗斗弄得灰心丧气,他们害怕与秋虫斗方略。所以,他们叫职场新人。倘若一个企业一个组织,能够做到员工不用与秋虫斗方略,而是与春蝉和鸣,大概是年轻人很向往的职业场所。
第二种职业心态,可以叫做“敢与白马争英雄,乐与秋虫斗方略”,很显然,他们已经走过适应期,并且成为聚焦点,他们也是青年阶段,他们可以冠上一个昵称“职场新锐”。职场新锐们可能血气方刚,变成洪流中的一分子,凭借着一股潜藏暗流的力量冲、冲、冲。他们分布在不同职业层面,从高级写字楼的办公桌前键盘如飞,到街头房产中介门前口号震天。
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说,无论职场新人还是职场新锐,年轻人们正在体验和形成新的社会自我,他们可能深陷社会偏见,但他们一样在体验个人效能感,无论个人效能感高低如何,他们都会自我展示(以自己希望别人看见的样子展示在别人面前)。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这个过程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经历这一段生命时期,他们成年了。成年后的人们会有新的职业心态。
第三种职业心态,可以叫做“不与白马争英雄,善与秋虫斗方略”。顾名思义,大家都明白,他们是职场老手——他们已经知道如何上下左右应对,知道如何保全自身利益,知道如何维持安定团结;他们不会掉链子,他们也不会做超出预期的贡献。他们可能失去了曾经作为职场新锐的机会,或者曾经也是职场新锐却后续乏力。但是他们知道如何与职场新锐相处,他们更知道自己与职场精英的区别。在他们看来,工作只是一份工作,生活还是那个生活;他们左右逢源、独善其身,他们的个人效能、价值感和成就感可能来自生活的其他方面,他们“在意着我的在意,牵挂着我的牵挂”。职场老手,也可以称为职场老人。
第四种职业心态叫做“能与白马争英雄,善与秋虫斗方略”,人们喜欢把他们称作“职场精英”。在职场精英们看来,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这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努力工作或者工作努力”,另一种是“投入工作或工作投入”——这可不是玩文字游戏,“努力工作”和“投入工作”是工作态度,“工作努力”和“工作投入”是工作状态,它们基本决定了“工作效能”。同样是职场精英,工作效能高低差异巨大,除了技术水平,关键差异还在于态度。能与白马争英雄,未必一定挣来英雄,但他们确实善与秋虫斗方略,在一些工作场合,他们既是职场精英,又是群体中最大的秋虫(他们的老板会比较辛苦)。
职场老人和职场精英是两种不一样生存法则的人群,每一个年轻人走出校园踏入职场,在若干年之后,他们终究会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如果说职场新人和职场新锐是职业生涯发展的第一级,那么职场老人和职场精英是第二级,大部分人在第二级就停止了发展,而且他们的能量用来应对和创造生活已经差不多平衡了。绝大部分人的人生使命在家庭中,人到中年,做好生命繁衍和更迭,并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更多幸福,已经很不错了。
少数人有可能做到第五种“善与白马争英雄,不与秋虫斗方略”的职业心态。他们有可能在某个范围或领域内成为白马,具有影响力和感召力,能够创造价值。他们能体验自我满意的“实现自我价值感”,他们的高度决定了他们既不会也无须再与秋虫方略。他们找到了“使命感”,为使命感而工作。这是一个到达“职业成就”的阶层,他们通常可以在职业称谓后面加上一个“家”字。
第六种职业心态则是一种人生成就了,称之为“不与白马争英雄,不与秋虫斗方略”。很有意思,这有点返璞归真的感觉。大概有两种人,一种是由第五种职业心态发展而来,他们觉悟了;一种在更早的时候就觉悟了。这两种人的社会能量级不一样,但是都可以做到“淡泊名利、与人为善,没有抱怨、乐于担当”。
第五种职业心态通常属于那些事业影响范围比较大的人,他们有机会“治国平天下”;即便你没有机会治国平天下,只是“修身齐家”也一样可以做到第六种职业心态。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做到“不与白马争英雄,不与秋虫斗方略”,安心工作、舒心度日;做不到既不与白马争英雄也不与秋虫斗方略,安心工作舒心度日的人们,其障碍往往在自己身上。拥有这个第三级的职业心态,个人修为其实已经超出普通人一截。他们可能是这样的人:勇敢而不粗糙;自信而不逞强;聪明而不尖巧;大度而不松弛;舒张而不慵懒;厚道而不木讷。
职业发展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和机缘巧合,但其根结在于“职业心态”。跟大学生们讲如何规划职业生涯,不如跟他们说说职业心态。以前还小,应对考试也忙;现在大了,可以好好考虑和推敲一下古圣先贤说的这句话:格物致知诚意正其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可以说浓缩了人生意义、人生过程和人生境界。即便一生只为“齐家”,也得“修身”,何况“治国平天下”。职业生涯规划基本属于“治国平天下”的范畴;对绝大部分人来说,确实一生只为“齐家”,做好了就是对国家对天下的贡献。大学生们尚处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其心”的时期,也是修身的关键时期;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正道——向书本学、向老师学、向同学学、向社会学,才可能真的“天天向上”——当年毛主席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不是说埋头死读书,天下有几人能比得上他的学习和实践能力?
【青年人要面对的自我发展任务】
青年时期是个模糊的时期,也可以叫做从青春期后期到成年早期的一个特殊阶段,这是一个步入成年的转型时期。可以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是青春期后期到成年早期初期,第二个是成年早期后期。这两个阶段的心理发展特征是不一样的,它首先是个恋爱季节,同时又是一个走向成年的剧烈变化的时期,这种变化对青年个人和他们的家庭影响重大。青年人需要交出一份完整的成长答卷。
恋爱可能是青年人感觉自己结束少年时期变成青年人的一种标志。这是一个过程,从青春期时候对异性感兴趣,到建立比较私密关系,到发展成两性关系,最终成为婚姻伴侣关系,这个过程其实充满不确定性。这个本质上是自我发展的一部分,没法从课本上学,只能在现实生活中体验和成长;能在这方面得到帮助和提点的年轻人,当然是幸运的(本书第二章“爱的共舞”)。在这个时期,除了恋爱,青年人还要面临其他一些容易被社会疏忽的发展任务。
第一,学会工作。
在成年早期的初期,年轻人最主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学会如何工作。这需要年轻人对别人愿意付钱的工作培养兴趣。这看起来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并不意味着这种兴趣就可以自动地形成。许多青少年的兴趣必须经过巨大的转换才能成为一份工作或一份职业。而这一转换通常只有通过尝试和“犯错误”才能够完成,并且还包含了大量的失望、重新定位和重新尝试。如果一份能够赚取薪水的兴趣得到了发展,年轻人就会有以极大的专注和强度投入工作的能力;如果他们不能够找到这样一种兴趣,他们就有可能会去从事只是为了钱而对他们没有意义的工作。这一个过程可能会包含了许多错误的起步,而对年轻人来说,这些经历可能会让他们的头脑变得清醒,而他们的家庭则可能会为这个过程伤透脑筋。
第二,自我专注。
对于年轻人来讲,这段时期有机会可以暂时脱离家庭承诺关系,变得自由起来。这段相对独处的时间,他们可能会更多的专注于自我。在生活技能和个人成熟的意义上,他们都在努力地发展自己,尽管他们的活动并不会有太多金钱的回报,也或许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什么帮助。但他们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乐此不疲。
第三,理想主义。
因为没有太多的生活经验,许多年轻人会用价值观来指导自己。他们觉得,可以通过按照理念来生活,摒弃个人利益来解决问题。他们也常常感到自己十分有力量,觉得可以很轻易地就避免那些年长的人所犯的错误。这是一种傲慢,这种傲慢在发展个人权威的道路上,却是一个必要的有助于走向成熟的阶段,而真正意义上的个人权威恐怕是在中年时期才可以企及的东西。
年轻人所意识到的价值观可能会和他们的父母有较大差异,无论正确与否,他们一般不会在这个时期内轻易放弃。如果他们仍然在经济上接受父母资助的话,那么,在他们内心不得不容忍一种道德困境——即有一个他们价值观上不认可或相反对的资助者。依赖于自己的价值观反对者,让年轻人的感觉很不爽。
第四,人生导师。
这个时期,年轻人对他们的父母和父母的盟友们多少带有些公开的鄙夷,但是道德上的单纯却让他们能够对一两个他们所敬仰的“老师”理想化。这个“老师”可以是现实意义上的“学业老师”,也可以是生活中的“人生师傅”。这种和一个人生导师之间的个人关系是十分重要的,它可以在家庭沉浸和自我界定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可以作为一种在不丧失骄傲情况下进行大量学习的方式。年轻人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生导师,有怎样的一位生活师傅,对他们的发展起着巨大的影响。有时候,这位人生导师只是说了几句话,却丝丝入耳,让年轻人终生难忘。
什么样的人会成为年轻人的人生导师呢?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如果“人生导师”出于自己的利益而利用了这段关系,那么这种带有朝拜意味的关系会有其危险性的一面。有些年轻人特别容易匍匐在邪教领导人和帮派老大脚下,正是如此一种关系使然。邪教和帮派群体给了这些年轻人一个理想化的兴奋点,道德上的单纯性和被强化的社交认同,可以减轻年轻人困扰于丧失意义、失去方向和孤独的恐惧感。这种理想化的能力也是一种个体发展上的成就,即便在某种程度上年轻人会过高估计了他们的导师,这种关系依然会这样发生。
第五,从“自我专注”到“家庭主人”。
就像是青春期后期一样,成年早期之初也有夸大自我能力、理想主义、理想化、高强度的工作以及使用关系来界定自我的特征。这些渐渐地会被一种更现实的成就感、更复杂并以情境为基础的道德观、对幻想的觉醒、关于工作的兴趣以及对家庭的渴望所代替。这个过程重要的是,人们能够将他们的情感投注从成年早期之初对一个幻想中的“完美之爱”,转移到一个在此时此刻能够自由地确立关系并且准备好确立关系的真人上面。这种对爱的转换是十分困难的,它需要的是智慧,并且常常会留下缺憾。它需要年轻人舍弃一个珍贵的理想中某些成分以换取一个现实的人生。
随着现实主义取代了对自我能力的夸大,年轻人或许能够真正地享受某些梦想变成现实的乐趣;他们可能也会体验到一种失落感,因为对许多可能性的幻想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成了现实。当年轻人意识到成年早期之初那种“做好准备”的时期已经结束了,他们还可能会体验到一种“时光不再”的新感觉。
第六,人生导师的幻灭。
青春期后期成年早期之初的人生导师,在很多年轻人生命中并不占据太久的时间,成年早期的后期,可能是个体对人生导师的幻想破灭的时期。正如理想化的能力是一种成就一样,用现实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人生导师,是一种进一步的成就。随着“找到了答案”的兴奋体验的消退,这种幻灭的体验可能会让人觉得非常沮丧。年轻人可能会觉得他们的人生导师欺骗了自己,因而会在强烈的失望中结束这段关系。或者他们也可能会渐渐远离自己的人生导师,对他们的人格魅力失去了兴趣。
随着人生导师的幻灭,年轻人有可能会重新看到自己的父母。对此,借用马克·吐温的话便是,在18岁的时候,年轻人可能觉得自己的父母是世界上最无知的人,在25岁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很惊讶地发现,父母在这么短短的几年中竟然学会了那么多的东西。
【青年人向成年转型期的矛盾冲突】
青年人既习惯于以往对父母的依赖,又被这种依赖关系束缚,极力想挣脱以获得自主。这对矛盾的背后隐藏着父母和年轻人双方的问题,双方都没有找到建立起和以往不一样的成人之间关系的感觉,这对于双方都是一个挑战。这个家庭成长过程中“悬而不决”的问题,会比较严重地影响青年人发展,很多青年人以脱离家庭来逃避这个挑战。
曾经有个接受心理疏导的大学毕业生,因为就业问题和父母对抗,行为过激。她这样描述自己的愤怒——有一股力量要爆发出来,就想把衣服都撑破撕烂发泄出来——这恰恰是没有力量的表现。那次咨询谈话,我跟当事人讨论了力量的真相。
我说:“当你关心别人、付出爱的时候,你是有力量的;倘若只是想要从别人那里获得支持和帮助来找到力量,这种力量是假的,并不存在。就像你自己,希望自己在走向社会成为一个独立成年人的时候,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和自主能力,你不想做老师,另有追求。这些要靠自己内在的使命感和责任心去完成,如果把希望寄托于父母理解并且主动到位地支持你,不现实。因为父母亲能做的,是他们最大的能力所能做到的——帮助你去做老师。你一方面依赖于父母的援助,一方面又不满意于自己的缺失。仿佛这样一来,自我就没了。不是这样呢,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好。所以心中窝着一团火要发出来,这种发泄不是力量。那天你情绪大爆发之后,晚上我给你短信,我是想要提醒你注意自己的情绪。你回复我的短信让我觉得你有力量——你说‘嗯,好的,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大家都累了’——收到这个短信的时候,我收到了你对于我的关心,这一刻我感觉到你的力量。”
当事人终于恍然大悟——“哦……我好像明白了。你是说,我只关注自己,不关心别人的时候,我的力量是发泄,所以我会那样子。”
“对的!说老实话哦,你有没有觉得,你爸爸妈妈其实真的不容易,你又不关心他们内心的害怕,可以说,他们这段时间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好像是的,我知道,可是我又不能冲别人发作,谁叫他们是我爸妈呢……唉……”
“是啊,当你这么想的时候,你自己的力量就消失了。力量来自自我责任感,你觉得你为自己做了什么,为了心中的梦想,你为自己做了什么?”
她长吁一口气,笑了。这个笑,笑得很诡异——因为她自己说过,偷懒,不负责任。她就想要别人帮她安顿好,安顿得不称心,还要发脾气。
……
这个案例透射出一个我们大多数人忽视的问题。家庭中新成年人的出现,意味着家庭心理结构发生重要变化。为人父母者,曾经的成功经验和行为方式,如今可能成了阻碍家庭和谐的因素。美国人把这一转型叫做“年轻人的离家独立”。这一时期,家庭面临的主要转型问题是年轻人的成年,表现在:一是相对原生家庭而言进行的自我分离;二是发展同龄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三是在工作和经济独立方面确立自我。无论东西方文化,这个转型过程都存在。只是,西方个体主义文化相对于东方集体主义文化来说,这个转型更容易完成。案例中这位年轻人的家庭碰到了这三个问题中的两个,她在寻求工作和经济独立方面自我确认遭遇困扰,同时,她在争取“自我分离”方面也困难重重。作为一个新成年人的出现,她需要一个破茧的过程,破茧的过程取决于原生家庭所编织的是怎样一个茧。
独立,是这个时期家庭面临的主要成长挑战。事物都有两面性,这个转型太容易,失去家庭的有效支持和安全保障,是美国人遇到的问题。这个转型太艰涩,家庭支持和保障变成束缚,是中国人遇到的问题。
如何帮助家庭完成这个转型,解决青年人独立和依赖冲突的矛盾?
其实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中国老祖宗早就有成熟经验,几千年来它呵护了多少中国家庭的幸福和睦和社会的安定团结!只可惜,被我们弄丢了!现在是该捡回来的时候了!中国传统文化对于此问题的解决是“一套方案”,而不是“一个办法”。这套方案,从父母还没有成为父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中国传统家庭伦理和生活礼仪中已经有了成熟可行的行为规则。《弟子规》已经把这套行为规则做了详尽的整理归纳,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好好学习和践行老祖宗的《弟子规》。“为人子”做好了,到他们“为人父母”时也能做好。当然,知其然,学《弟子规》就可以,要知其所以然,就该系统地学习中国传统文化。
家庭是一个整体,中国传统文化关于家庭中年轻人的成长,不是说分离,而是说独立。独立的年轻人,表示他们可以为家庭担当一面,以至于光宗耀祖为社会担当一面。中国式的家庭成长周期,不是从“年轻人从原生家庭中分离出去”为开端,而是从“年轻人在家庭中独立担当”为开端。所以,年轻人的问题也是年长者的问题。通常年长者创造的家风好,年轻一代更会学有所成,循着榜样的足迹继续前行承担家庭责任,并且在年长者的辅助下越走越好。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家庭成长之第一步:年轻人开始成年成为家庭的生产力量,可以概括为“承家继业”。
家庭原本不是年轻人的茧。家庭曾经并且继续在庇护着他们,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挣脱这个无形的茧呢?这跟年轻人在成长过程中所形成的认知有关系,认知和生活实际之间存在落差,这种落差在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当代学生身上更是明显。他们一方面离不开对家庭的依赖,一方面又极力想摆脱家庭的“束缚”。大家都眼睛朝外看着“寻找机会”,却没有往里面看去“找回生活”。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况:一家三口都是好人,勤劳本分的劳动者和聪明好学的年轻人。可是好人也不幸福,因为他们不认识自己。他们都被悬在空中,找不到落地的安定感、踏实感和归属感。
首先,就父母来说。要明白自己长期以来以为行之有效的管理孩子的办法,其实是打了很大折扣的。只是因为孩子不愿意或者不能够于折扣处和父母翻盘。所以,亲子关系一直在打折中前进。直至孩子已经不是孩子,而是成年人的时候,脆弱的折扣环节终将崩盘。所以,当子女长大成年的时候,为人父母者要尊重子女的成年。和一个成年人应该怎么相处,我们多的是社会经验,此刻,要运用到你的子女身上。这件事情中不习惯的是父母,父母一旦“降低了身份”,找到和成年子女交流的感觉,就会发现,这个年轻的成年人是自己的延续,没有任何生分。子女转而会成为家庭的重要支持力量。反之,子女则很可能会变成逃逸或阻滞的力量。
父母想方设法替儿女着想,又没有能力和儿女以成年人的方式沟通。引发儿女不满之后,更加担心对方情绪不敢主动沟通。于是双方在两个频道上较劲,很辛苦却未见成效,乃至越演越烈,到了信息中断的地步。这样一种父母和子女的互动情况,就像一个漩涡,越陷越深。起初,只是很小的事情,生活中点滴小事逐渐让人适应成一种固定的模式,最终在人生重大事件上得以爆发。这种模式叫做讨好,爱显然不是讨好。
其次,成长意味着自我发现和反省的能力。年轻人普遍缺乏这个能力,这是我们现行教育体系的缺陷。很多年轻人很容易对父母说“不”,却不知道怎样对父母说“是”。他们内外矛盾、心口不一。心里有自己很多不确定的主见和意愿,却不知道正确表达他们的想法,也不愿意倾听年长者的意见。自以为是地拒绝了很多来自爱他们的人的意见。偏见导致他们生活不如所愿而不自知。
同时,当一个年轻人长大成人,要有一种行为与意识相统一的成年人角色感。去尝试新的人与人沟通方式,去不断熟练成年人的相处关系,成长就自然发生。倘若用孩子的行为方式去表现成年人的意识(这很容易发生在与父母长辈的相处中),年轻的成年人注定要交出一定的学费,经历一番痛苦的转型体验。
让独立的年轻人回家,而不是离家。这是中国文化背景下家庭疗法的关键,也是中国式家庭生命周期的第一步——承家继业的独立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