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规》与家庭教育
《弟子规》内容以儒家经典《论语》中孔子的一段话作为体例——“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内容分为五大段:一、总叙;二、入则孝,出则弟;三、谨而信;四、泛爱众而亲仁;五、行有余力则学文。我们不妨用现代心理学理论从这五个方面来理解《弟子规》对于家庭教育的非凡意义。
【总叙】
弟子规 圣人训 首孝弟 次谨信
泛爱众 而亲仁 有余力 则学文
这是总叙,即点出《弟子规》的大意,说明孩子成长应从哪里开始学、学什么。从中我们可以看见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观:先学做人。做人要学吗?当然要学,现代心理学研究发现,除了遗传基础,家庭生活基本上决定了一个孩子的人格塑造过程。什么样的家庭生活有利于塑造健康乃至相对完美的人格特质?心理学意义上的学习不仅仅是学习文化知识(这叫学文),更多是指人际互动中自我的发展,这种自我发展是不自觉地每时每刻在发生着。心理学研究发现很多人格问题源自早年生活的创伤性经历给个体留下的影响。《弟子规》强调的“首孝弟 次谨信”就是人际互动的基本原则,这个基本原则源自中国传统文化对人和天地万物关系的哲学思考。所以,《弟子规》强调的“在家庭生活中学会做人”,与现代心理学强调的“人格塑造理论”相吻合。
“有余力则学文”句中的“则”解释为“就”,《弟子规》所强调的“家庭教育”是成圣贤的基础教育,学会做人是每个人的本分,做好了本分的事情“有余力”就“学习文化(这里是指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及其他有益的经典学问)”。一个“就”字,突出了学问的重要性,孔子曾说“质胜文则野”,意思一个人本质虽好,若缺少礼仪才艺的熏习,就不免粗野鄙陋。这与心理学的“社会化理论”相吻合,家庭中的社会化是更大环境社会化的基础,成功的社会化,是指孩子的社会适应能力很强,成年以后可以有更好的社会行为能力。这里包含一个由家庭走向更大社会空间的生命发展过程,前者是基础,是“本分”,继续学习是必经的过程,所以一“有余力”就要“学文”。
还需要理解的是“有余力”三个字,说明了要做到“首孝弟 次谨信 泛爱众 而亲仁”这些本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要“花力气”的。怎么花这个力气呢?《弟子规》有具体的行为指导。
【入则孝】
父母呼 应勿缓 父母命 行勿懒
父母教 须敬听 父母责 须顺承
冬则温 夏则凊 晨则省 昏则定
出必告 反必面 居有常 业无变
事虽小 勿擅为 苟擅为 子道亏
物虽小 勿私藏 苟私藏 亲心伤
亲所好 力为具 亲所恶 谨为去
身有伤 贻亲忧 德有伤 贻亲羞
亲爱我 孝何难 亲憎我 孝方贤
亲有过 谏使更 怡吾色 柔吾声
谏不入 悦复谏 号泣随 挞无怨
亲有疾 药先尝 昼夜侍 不离床
丧三年 常悲咽 居处变 酒肉绝
丧尽礼 祭尽诚 事死者 如事生
“孝”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基础,它不是政治思想说教,而是人类生命情感的真相。古人有一段著名的语言——“鹁鸽呼雏,乌鸦反哺,仁也;鹿得草而鸣其群,蜂见花而聚其众,义也;羊羔跪乳,马不欺母,礼也;蜘蛛罗网以为食,蝼蚁塞穴以避水,智也;鸡非晓而不鸣,燕非社而不至,信也。禽兽尚有五常,人为万物之灵,岂无一得乎!以祖宗遗产之小争,而伤弟兄骨肉之大情。兄通万卷应具教弟之才,弟掌六科岂有伤兄之理?”
中国人很聪明地发现了家庭中父母孩子关系中的本质,认为这是作为大自然一部分的人类的本分所在,这个本分是每个人都自然学得会的。“父母呼 应勿缓 父母命 行勿懒 父母教 须敬听 父母责 须顺承”,小孩子对于父母的“呼、命、教、责”原本都是不会违背和反抗的,因为按照自然法则,父母的所有言行都是为了孩子好,再凶猛的虎狼猛兽对待孩子同样温柔付出。所以,正常情况下,父母不会“乱呼、乱命、瞎教、瞎责”,孩子理所当然要“勿缓勿懒 敬听顺承”,中国古人把这看作“孝行”的开始。
这一段的下文细说了在这个父母教孩子学的家庭生活过程中,哪些应该做,哪些不该做。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行为塑造过程,孩子得益于父母的言传身教。今天的不少父母忘了这一茬,他们对孩子发号施令是出于“自身担忧和诉求”,而不是“人伦之常情”;有些还违背科学或者说伪科学地施行所谓的训练成才,还被某些媒体吹捧为“虎爸虎妈”,他们也不看看老虎到底是怎样做爹娘的。现代心理学研究发现很多成年人的人格障碍和行为问题以及领导能力缺陷,都与他们孩提时代被粗暴教育过程中的创伤性经历有关。按照行为主义和社会学习理论,孩子们发现凶狠能够让自己获得满足,他们采用这个办法取得满足,他们学会了凶狠;不讲道理可以活得更自由,他们不讲道理以突破限制,他们学会了不讲道理;压抑和欺骗可以躲避伤害,他们压抑和欺骗以避免受伤,他们学会了压抑和欺骗……凶狠、不讲道理、压抑和欺骗,进而还顺理成章地演化出惊恐;在压力条件下,会因为惊恐而攻击别人以求保全自己——这是谁呢?——希特勒,像吧?
中国文化里没有希特勒,中国文化追求的不是做魔鬼,而是做圣人君子。所以我们让孩子从小就懂得“事虽小,勿擅为;物虽小,勿私藏”的道理,懂得“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贻”是遗留的意思,“贻亲”是指“牵挂着你的父母”;如果你的身体受到损伤,牵挂着你的父母会很担忧;如果你的道德有损伤,牵挂着你的父母会很羞愧。这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心理约束力,它在我们个体成长过程中起了一个航标灯的作用。“孝”就是一种内在心理约束力,它是来自人性本真的道德良知,有了“孝心”才会有“孝行”,“入则孝”是说这种道德良知是在家庭里面培养起来的;更确切的说,是在和父母相处中被培养起来的。从父母角度来说,是从养育孩子过程中培养孩子的道德良知的。
中国文字的魅力在于它的丰富内涵很多时候是表意的,我认为,一个“入”字,不能简单从“进入、里面”来理解为“在家里”,从心理学来看是指“入自己”,理解为“内心”更合适。那么,我们就能理解“入则孝”也是指“内心有孝”,而“出则悌(弟)”是指“外在行为应该有悌”。用一句比较时髦的话来说“孝”是一种行为,更是一种心态。态度决定行为,一个人有了“孝”,才可能做好悌,所以《弟子规》接下来讲的是“出则弟”。我们理解《弟子规》的“出则弟”,还要领会他们对于塑造人生态度的意义。
【出则弟】
兄道友 弟道恭 兄弟睦 孝在中
财物轻 怨何生 言语忍 忿自泯
或饮食 或坐走 长者先 幼者后
长呼人 即代叫 人不在 己即到
称尊长 勿呼名 对尊长 勿见能
路遇长 疾趋揖 长无言 退恭立
骑下马 乘下车 过犹待 百步余
长者立 幼勿坐 长者坐 命乃坐
尊长前 声要低 低不闻 却非宜
进必趋 退必迟 问起对 视勿移
事诸父 如事父 事诸兄 如事兄
这一段第一句首先阐明了兄弟和睦与孝的关系。孝包含行为和心态两层内容,怎么看得见呢?不仅在前面处理与父母的关系中看出来,在这里从兄弟关系中也看出来,进一步从更多长幼关系中看出来。这个“关系”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指“人际互动”,《弟子规》详细表述了应该怎样互动。
“财物轻 怨何生 言语忍 忿自泯”:兄弟之间的矛盾往往来自利益和口实之争,《弟子规》教导孩子从小明白“把身外之物看轻了,怨恨就不会产生;忍住过激言语不要出口伤人,愤恨之火自然就会熄灭”的道理。佛教寻找帮助众生脱离苦海的办法,发现要从自己内心去寻找原因,人之“贪嗔心”是其苦难的根源之一;现代心理咨询寻找解决心理问题的办法,也是从来访者自身内在因素去实施调适。《弟子规》这一段首先明确了内心对利益(这里的利益不仅是物质利益,还有口实之争的精神利益)的态度是造成兄弟关系的根本原因,谁都想赢,最终导致谁都不赢,重利忘义也是中国哲学所不能接受的。
接着详细列举了与人相处的“礼仪规范”,这些礼仪规范可以简单说是“长幼有序,谦恭有道”。父母言传身教,孩子做好了自然受到家庭成员的赞赏,做得不好则遭遇批评指正,逐渐养成为生活习惯,待人处事的态度在这种习惯的养成中被树立起来,变成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完全符合现代心理学社会学习理论。
“事诸父 如事父 事诸兄 如事兄”:这一条是对“出则弟”的进一步要求,“轻利重义,长幼有序,谦恭有道”不仅仅是对自己家里人的,也是对社会上所有人的。所以,在这一段的最后一句,把“悌”的要求扩展到对社会上“一切的长辈、一切的父母、一切的兄弟”。在这里,我们需要明白:《弟子规》所说的“家里”是指一个家族(中国历来聚族而居),所以,扩展到家族之外已经是一种人与人社会交往的要求了。
【谨】
朝起早 夜眠迟 老易至 惜此时
晨必盥 兼漱口 便溺回 辄净手
冠必正 纽必结 袜与履 俱紧切
置冠服 有定位 勿乱顿 致污秽
这几句大意:为人子早上要尽早起来,晚上要晚点睡觉。因为人生的岁月有限,光阴易逝,少年人一转眼就是老人了!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宝贵的时光。每天早上起床必须先洗脸,顺次刷牙漱口。解完大小便,把手洗干净。帽子要戴得端正,衣服纽扣要结整齐,袜子和鞋子都要穿得贴切合适,步履轻健不拖沓,这样全身仪容才整齐。脱下来的帽子和衣服,应放置固定位置,不要随手乱丢乱放,以避免弄脏弄皱。
衣贵洁 不贵华 上循分 下称家
对饮食 勿拣择 食适可 勿过则
年方少 勿饮酒 饮酒醉 最为丑
步从容 立端正 揖深圆 拜恭敬
勿践阈 勿跛倚 勿箕踞 勿摇髀
穿衣服注重的是整齐清洁,不在衣服的昂贵华丽,而且要依照自己的身份穿着,也要配合自己的经济条件。对于吃食物,不要挑剔偏食;吃适当的数量,不要吃得过饱。年纪还小尚未成年,不应该饮酒;喝酒至醉,最容易表现出丑恶的言行。
走路脚步要从容,站立时身姿端正,作揖行礼,要把身子深深弓下,跪拜时要恭敬。进门时不要踩到门槛,站立时不要身子歪曲斜倚。坐着时,不要双脚展开像簸箕或是虎踞的样子,也不要抖腿或摇臀。
缓揭帘 勿有声 宽转弯 勿触棱
执虚器 如执盈 入虚室 如有人
事勿忙 忙多错 勿畏难 勿轻略
斗闹场 绝勿近 邪僻事 绝勿问
进门时缓缓揭开帘子,尽量不要发出声音;走路转弯时,与器物保持距离,离开器物棱角远一点,不要撞到棱角。拿空的器皿,要像拿盛满的一样小心;进入没有人的屋子,要像进到有人的屋子一样注意自身礼仪形象。
做事不要匆匆忙忙,匆忙就容易出错;不要怕困难而犹豫退缩,也不要轻率随意而敷衍了事。不要靠近发生斗闹的场所逗留凑热闹;对于邪恶怪僻的事情,不必好奇追问。
将入门 问孰存 将上堂 声必扬
人问谁 对以名 吾与我 不分明
将要进门时,先问一下有人在吗?将要走上厅堂,先放大声音让里面的人知道。如果有人问是谁来访,回答时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如果只说是我,对方就听不懂你到底是谁。
用人物 须明求 倘不问 即为偷
借人物 及时还 后有急 借不难
最后两句是说:使用别人东西必须事先对人明讲,如果没有得到允许就拿来用,就是偷的行为。借用别人东西用好后就要及时归还,以后遇到急用再借时就不会困难。
联系生活实际对照着理解,你会发现前面一段“出则悌”说的是“人和人怎么相处”,这一段则详细列举了“怎么做事”。“谨”强调了个人形象和行为礼仪,在这些洒扫应对、人情交往的生活小事中,学会“谨言慎行、端庄自重”。现代心理学重视“自我管理”在个人成长中的重要意义,自我管理也要从生活琐事中去实施和体验,并从中有所感悟和自我修正;《弟子规》让孩子从小在这种自我修正中陶怡情操,健康成长,“谨”就是自我管理的典范。
【信】
这一段讲了一个人在社会活动中应当取信于人,做一个诚信的人是在社会上安定立足并获得良好发展的基础。
凡出言 信为先 诈与妄 奚可焉
这一条是讲说话的关键是要有信用,不能有狡诈、虚伪、说大话骗人,“奚可焉”意思就是“怎么可以呢?”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话说多 不如少 惟其是 勿佞巧
奸巧语 秽污词 市井气 切戒之
讲话不要太多,过多不如少,要实事求是,不要花言巧语来掩饰或欺瞒。所谓天花乱坠就是指那些话很多却都无用甚至祸从口出的人。孔子提醒我们“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意思是说真正的君子,表面看他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他们说话不多,但句句有力量,这种人往往有大智慧,做事行动敏捷而可靠。而那些废话连篇的人,做事也不得力。言为心声,现代心理学研究表明,透过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看见他的内在本质,巧言令色、粗话脏话、市井习气的背后隐藏着心理发展的失衡。从小就要戒除这些不良习气,前面“孝悌”做得好就容易发现并纠正自己的这些不良习气,反之不然。
见未真 勿轻言 知未的 勿轻传
这是讲我们说话要懂得谨慎,如果所见到的事情不是很可靠,就不要随便乱说;知道的事情不是很确定,也不能轻易传播。这就教导孩子从小就要养成说话经过脑子的习惯,不要靠言语来得到别人的重视,或是想用花言巧语煽动别人,炫耀自己的口才。
事非宜 勿轻诺 苟轻诺 进退错
这是说,凡事要留有余地,对于那些不适宜的事情,不要轻易承诺,一旦随意地承诺了,其实做不了或不能做,就进退两难了骑虎难下了。这一条中最为关键的是一个“宜”字,如何区分这件事情是“宜”还是“非宜”呢?《弟子规》在这里没有说明,但是前文已经有参考的“做人道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衡量的标准,那就需要一个人长见识、懂道理,所以后文还强调“余力学文”。现代心理学研究人们犯错误的行为,发现人们的价值观决定着他们的判断和选择,很多人不是有意犯错误,而是身不由己犯错误。其实这个身不由己还是“由己出”的,《弟子规》教导孩子怎样可以避免进退两难的道德困境,那就是“勿轻诺”,这其实也是守信的一种表现,因为你一旦承诺了,是一定要做到的。
凡道字 重且舒 勿急疾 勿模糊
讲话要吐字清晰,但也不要每个字像重锤那样使劲,太响刺耳的声音听起来难受,要懂得舒缓放松,听的人会觉得舒服;不要说得太快,也不能说得模糊,太快和模糊都让人听不清楚。这一条是引导人们说话清清楚楚不急不躁、自然流利,古人说的“大凡富贵长者,说话必定是稳重而且持守不变”正是这个道理。
彼说长 此说短 不关己 莫闲管
这里的长短,是指是非,说长道短他人事,不管自己勿参与。哪怕是你看到了别人做的不对,不是适当的场合也不要讲。说是非事,即是是非人,为什么要把那些是非人都装到自己心里去呢?心理学告诉我们,爱说他人是非者,自己心中藏着不平事;不曾想,说了别人一大堆,露出来的全是自己,得不偿失啊!
见人善 即思齐 纵去远 以渐跻
见人恶 即内省 有则改 无加警
见贤思齐,看见别人好的地方,心中就要升起向他看齐的念头,哪怕是跟他差距很远,也要努力去慢慢赶上,向他看齐。看见他人不好的地方、恶的地方,就要反省我们自己有没有同样的过错,反省自己有没有值得借鉴防范的地方;如果有,就改正,如果没有,就要勉励自己不可犯同样的错误。古人说的“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是这个道理。
唯德学 唯才艺 不如人 当自砺
若衣服 若饮食 不如人 勿生戚
当道德学问和才艺不如他人的时候,就应该自我砥砺,努力赶上。至于穿的衣服和吃的饮食不如他人时,不要悲哀难过。“戚”这里是指为自己难过,有些人从小注重自己的物质化能力,这是一种肤浅而危险的人生。孔子在《论语》里讲“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意思是,想要学习圣贤之道的人,他立志求道,却还在为自己的衣服饮食不好而自感羞耻和埋怨,这样的人就不要跟他讲话了。
闻过怒 闻誉乐 损友来 益友却
闻誉恐 闻过欣 直谅士 渐相亲
听到别人指出我们的过错,就发怒;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赞美,就很高兴。这样的人,那些阿谀奉承有损于你的朋友就会聚集在你身边,而那些忠言逆耳有益于你的朋友却渐渐远离了你。相反,听到别人的赞誉觉得恐慌受宠若惊,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担不起这样的赞誉;听到别人的指正,反而觉得欣慰。这样的人,那些真挚诚心的朋友就会聚集在他的身边,渐渐亲近他。
无心非 名为错 有心非 名为恶
过能改 归于无 倘掩饰 增一辜
无心做的不正当事情,叫错误,有心做的不正当事情,叫罪恶;有了过失能够改正,就没有了,如果加以掩饰,就增加了一层过失。这一条告诉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过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圣贤也难免会有过失,关键是对待过失的态度,很多时候我们原本是无心过失,因为自我辩解和掩饰,“无心非”就变成“有心非”了。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不坦诚面对自己的过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逃避行为,它让我们停止前进。
【泛爱众】
凡是人 皆须爱 天同覆 地同载
“泛爱众”由对父母兄弟朋友的爱,扩展到对所有人的态度。天地对众生无欺,我们对于大众的关爱之心,如同天地的博大包容之心。源出老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一段开首这一句预示着下文都是人合乎天地自然的正确做法。汉字“王”的本义是指通天地人者,中国文化没有神话英雄,只有人民英雄,尧、舜、禹、汤、文、武都不是神话传说,而是有血有肉内圣外王的人民英雄。“泛爱众”是进一步提高自身修为走向内圣外王的基本要求。
行高者 名自高 人所重 非貌高
才大者 望自大 人所服 非言大
真正品行高的人,他就会逐渐为人所知,为人所恭敬、爱戴,那么他的威望自然就高了,这叫实至名归。人们所看中的不是长相高大,而是人品威望的高大。同样的道理,才华学问令人信服而高大,不是靠话说得高大。这里讲了真正高大受人敬仰与虚荣的区别。现代心理学认为虚荣是自卑者的外衣。
己有能 勿自私 人所能 勿轻訾
勿谄富 勿骄贫 勿厌故 勿喜新
这两句通俗地说是指“自己有才能,不要自私自利,要乐意为大众服务;别人有才能,不可以嫉妒而贬低对方。对富有的人,不要巴结奉承;对贫穷的人,也不要骄傲自大。对任何事物不应该喜新厌旧。”“訾”意思是刻意批评贬低,这种行为背后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怪;同样“谄富骄贫”的背后也隐藏着阴暗龌促的心理,这是最要不得的。在中国,“谄富骄贫”自古以来就被唾弃。《朱子治家格言》上说“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见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谄富骄贫”是人格发展扭曲的行为表征,形成容易,修正困难。所以,从小就要加以正确引导和防范。
人不闲 勿事搅 人不安 勿话扰
人有短 切莫揭 人有私 切莫说
道人善 即是善 人知之 愈思勉
扬人恶 即是恶 疾之甚 祸且作
善相劝 德皆建 过不规 道两亏
这几句讲了对别人的态度。从心理学来说,对别人的态度其实是对自己的态度,如《弟子规》所讲“道人善即是善 扬人恶即是恶”,你在别人背后说他的好,你就是一个好的人;你在别人背后说他的不好,你就是一个不好的人。“道人善、扬人恶”是对别人的态度,实际上是在表达你对那人的看法,这态度是你的为人处世态度。别人就能从中感受到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人知之 愈思勉”别人(包括听你说话的这个第三人)知道了你说他的好,就会更加自我勉励要做好;“疾之甚 祸且作”别人被你说得受了刺激,坏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发生了。从心理学来说,“恶人”最怕别人揭他的短,你偏要到处说,岂不是自找麻烦、制造事端?孔子在《论语·泰伯篇》里说:一个失去仁心而作恶的人,如果过分厌恶他,使他受不了,他的情绪就会被激怒而变本加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因为人有长短善恶,所以,我们要做到“善相劝 德皆建”否则是“过不规 道两亏”。朋友犯了过错,要给予诚意规劝,避免朋友受到伤害;如果朋友一时不听劝,就先暂停规劝,勿伤感情留住友谊,待适当时机再来挽回。否则,眼看朋友掉入火坑而不加以规劝,不仅朋友损失,你也损失。
凡取与 贵分晓 与宜多 取宜少
将加人 先问己 己不欲 即速已
恩欲报 怨欲忘 报怨短 报恩长
这几句讲了“予之愈多,己之愈有”的道理和“己之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讲了对待人际恩怨的态度。无论物质还是精神,你给出去的越多,自己得到的也更多;自己不希望的东西,就不该强加于别人。在这个恩怨是非的环境中,报恩则长,报怨则短。孔子教导我们“以直报怨”。现代心理学主张“原谅自己所受之伤害和不公正世界,才会放下心中的纠结和压抑,释放心灵空间去接受新的阳光”。佛教主张的“布施”,也是这个道理。
待婢仆 身贵端 虽贵端 慈而宽
势服人 心不然 理服人 方无言
婢女仆人引申为所有普通劳动者,地位相对低下者。对待家中的婢女和仆人,自身行为要端正庄重;端庄不等于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要保持慈爱与宽容。身处高位,一家之主,一国之君,领导别人不能以势服人。权势可以迫使人服从,但别人虽然表面上不反抗,心中却不以为然;只有以理服人,才能让人心悦诚服没有怨言。这里已经由里及外,由小见大,涉及领导艺术,现代心理学关于组织管理学的理论,同样强调“势服人 心不然 理服人 方无言”。
【亲仁】
同是人 类不齐 流俗众 仁者希
果仁者 人多畏 言不讳 色不媚
能亲仁 无限好 德日进 过日少
不亲仁 无限害 小人进 百事坏
“亲仁”大意是说:同样都是人,类别却不一定整齐。通常跟着潮流走的俗人占了大部分,而有仁德的人显得稀少。一位真正的仁者,别人自然敬畏他。仁者说话不会故意扭曲事实,脸色态度也不会故意向人谄媚讨好。
能够亲近仁者,向他学习,就会得到无限的好处;自己的品德自然进步,过错也不断减少。如果不肯亲近仁者,无形中就会产生很多害处,小人会乘虚而入,围绕身旁,事情就会弄得一败涂地。
我们在讲到年轻人成长时曾经讲过“人生导师”的重要性,在跨入青年时期,人生导师注定会出现并影响深远。这个人生导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关键在于年轻人生命历程中遇到的是怎样的人会成为这个“人生导师”。中国古代就很重视“亲仁”对于个人成长的重要性。有一句很通俗的话:你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决定了你会成为怎样的人。所以《弟子规》劝诫年轻人要和“仁者”在一起,向他们看齐,以他们为榜样培养自己的品行。“仁”是中国儒家思想对于个人品行的最高境界。
【余力学文】
不力行 但学文 长浮华 成何人
但力行 不学文 任己见 昧理真
读书法 有三到 心眼口 信皆要
方读此 勿慕彼 此未终 彼勿起
宽为限 紧用功 工夫到 滞塞通
心有疑 随札记 就人问 求确义
房室清 墙壁净 几案洁 笔砚正
墨磨偏 心不端 字不敬 心先病
列典籍 有定处 读看毕 还原处
虽有急 卷束齐 有缺坏 就补之
非圣书 屏勿视 蔽聪明 坏心志
勿自暴 勿自弃 圣与贤 可驯致
“余力学文”前两条是说:对于孝、悌、谨、信、泛爱众、亲仁,这些应该努力实行的本分。不肯力行,只在学问上研究、探求,这样最容易养成虚幻浮华的习性,怎能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呢?相对的,如果只重力行,对于学问却不肯研究,就容易执着于自己的看法,而无法契合真理,这也不是我们所应有的态度。
下文几条分别讲了怎样读书,包括读书的方式、方法、场所、环境等,直到今天,这些依然是十分有效的科学读书方法。
最后两条则强调了有选择地读书和读书人的心志:如果不是传述圣贤道理的书,一概摒弃一旁不要读,因为书里面不正当的事理,会蒙蔽我们的聪明智慧、败坏我们的纯正志向。不要自以为是而狂妄自大,也不要自甘堕落而放弃自己;圣贤的境界虽然高,但是“可驯至”的——只要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人人都可以达到。
【小结】
用现代语言来回顾一下《弟子规》,我们会发现《弟子规》从父母孩子相处之道开始,阐述了如何进行“亲子教育”;接着阐述了家庭(包括整个小孩子生活基本环境的家族)中为人处事的基本礼仪,即基本的社会化“家庭教育”;接着进一步扩展到社会交往中的礼仪规范,并由此树立起“诚信”“泛爱众”的思想,即进一步的社会化教育;在此基础上,又进一步提出了向圣贤榜样看齐和努力学文的要求。这个过程既是孩提教育的过程,又是文化延续和熏修的整个家庭成长过程。纵观历史,全世界没有第二部如此精炼的与现代心理学个体成长规律高度吻合的家庭教育指导手册。作为中国人当视之国宝,加以珍惜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