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壳郎

屎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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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壳郎:学名蜣螂,鞘翅目,金龟子科。体呈黑色或黑褐色,体形较大。大多数蜣螂以动物粪便为食。

克让的爷爷是村子里少有的几个上过私塾的老人之一,他给孙子起这个名字是希望孙子能够克制忍让,做成大事。老头子说:“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你能让人不是你无能。”可孙子完全辜负了爷爷的一番好意,不能克制自己也不能忍让,还经常磨着爷爷,要他把这个名字给改了,弄得爷爷唉声叹气:“唉,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不懂事的岂止是他孙子一人呢?整个时庄的孩子都不懂事,成天在克让耳边“小克郎,小克郎”地喊,克让就是个再没性子的肉鳖也要来火了。这事实在怪不得他。在时庄孩子的词典里,“克郎”一词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猪,特指半大的架子猪;还有一种是屎壳郎。谁愿意把自己等同于一头在烂泥地里滚来滚去的猪或是一只在屎里钻来钻去的虫子呢?何况,时庄的孩子故意把“克让”喊成“克郎”,明显是有意把他往后一种上靠,你不愿意,我不愿意,克让当然也不会愿意。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老爷子当初是绝对没有料到的。

屎壳郎在时庄是不大受孩子们喜欢的一种昆虫,这主要跟它的生活习惯有关——整天跟粪便打交道。虽说时庄的孩子都是泥里来泥里去,并没有城里的孩子那么讲卫生,但也还是不太喜欢把自己弄得浑身臭味。看到它整天在粪堆里爬来爬去,把粪便团成一个圆球推来推去,就会觉得它很脏,多数时候都会离它远远的,不去招惹它。但这也不排除偶尔在路上遇到它,一时兴起,飞起一脚像踢一块挡路的土坷垃一样把它踢得老远。不过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它正推着粪球赶路,你这一脚下去,痛快是痛快了,但在你面前扬起的,绝对不是土坷垃碎了扬起的灰尘,你眼前弥漫的将是一场漫天的粪雨。

时庄的孩子不喜欢它,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孩子有时也对这粪便感兴趣。当然,时庄的孩子并没有拿粪便当玩具玩的嗜好,而是可以用它来换工分。我上小学的时候,从三年级到四年级,直到五年级,每年语文老师都会给我们出这样一个作文题——《拾粪》 ,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的是其中必有一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以此来说明肥料对庄稼的重要,也说明放学后、上学前背个粪筐去捡拾粪便是多么必要,它关系到国计民生。偏偏这屎壳郎不识相,把本来应该被我们拾进粪筐然后背去生产队换工分、长庄稼的宝贝吃进了自己的肚皮,或是当成了养育后代的饲料。所以当我们一大早背着粪筐上路的时候,有时在路上看到一堆新鲜的泥土一粒粒地被堆成了个圆球,就知道这底下一定躲着一只屎壳郎,而且必定又有一团该成庄稼营养的粪便变成了它的私有财产,便恨恨地踏上几脚,心想,不把你整死,也要把你闷死。其实,我们也知道是不可能把它闷死的,最多是让它费点儿时间,重新扒开家门。但这样也就足够了,毕竟让它不得轻松,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其实平心而论,在时庄能见到的所有昆虫中,屎壳郎长得绝对算不上丑,它们身材魁梧,一身黑色的大褂,油光水滑,应该是可以迷倒虫子中的许多美女的,要不是因为它喜欢跟粪便打交道,说不定也会成为孩子们的朋友。听说它在国外的处境不像在时庄这样恶劣,比如在古埃及,那里的人极崇拜太阳,因为屎壳郎推的粪球是圆形的,而且有时要走很长的一段路程,很像太阳的升起和落下,所以人们就把它当成了圣物,尊它为圣甲虫,有的人甚至要把它当作护身符佩戴在身上。当然,这样的传说是我在长大后才听到的,在时庄的时候,没人跟我这样说。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这样一条消息,这家伙居然被澳大利亚人当成客人请了去,坐上飞机越洋过海去帮他们清理草原上泛滥成灾的牛粪。这样看来,这家伙并不是一无是处,还可以帮人干点儿事情,甚至为国争光。

时庄的孩子不拿屎壳郎当饰物,即使是最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也不,最多是用它吓唬吓唬女生,赚她们一两声刺耳的尖叫。唯一不招人讨厌的是可以拿它当晴雨表使用。傍晚的时候,如果你看到屎壳郎成双成对地在田间嗡嗡地飞,那第二天一定是晴天;要是只看见一只在地上没头没脑地乱窜,明天铁定要下雨。我们仔细观察过,屎壳郎对天气阴晴预报灵验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从生产队那只高音喇叭里听来的来自县里气象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