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斯滕:有目的地写作

柯尔斯滕:有目的地写作

参加卡兰尼什一周静修会的六周之前,为了治疗复发的霍奇金淋巴瘤,柯尔斯滕接受了干细胞移植。霍奇金淋巴瘤是一种最常见于年轻人的癌症,通常是可以治愈的。那次移植手术是柯尔斯滕痊愈的唯一希望,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三种化疗方案都失败了。

为了移植,她住了一个月的院,出院不久就跑了一场马拉松。她说与接受移植手术相比,跑二十六英里的感觉就像在公园里漫步。她有很多活下去的理由:她只有三十二岁,和新婚两年的丈夫伊恩都事业有成,正准备要孩子。

柯尔斯滕那双蓝色大眼睛总是瞪着,这神情让我想起了被别的孩子抢走洋娃娃的幼儿,眼睛里充满了震惊。这种“失去”带来的震惊往往意味着这孩子马上就要号啕大哭了。柯尔斯滕的皮肤呈半透明状,身体瘦弱,憔悴不堪。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承受了高剂量化疗,如果不是在血细胞清零时及时注入干细胞,她就会直接交待在那里。等他们把干细胞移植到她的骨髓中,她就会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有望摆脱癌症。

柯尔斯滕告诉我,做了移植手术后,她总是感觉很冷。静修周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蜷缩在火炉旁的沙发上,身上裹着毯子,里面套着好几层衣服。

爱与关怀,健康的食物,按摩,音乐,艺术创作,真诚的谈话,大自然中的漫步,这些都或多或少让柯尔斯滕重获生机。六天之后,她慢慢地开始破茧而出;胃口变好了,皮肤变亮了,我们开始了解这位平和的战士。她有勇气和智慧,永远耐心地倾听其他静修者的故事。

静修结束四个月后,她打电话给我,声音洪亮、充满活力。

“简妮,我有个主意。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我很高兴接到她的电话。

“明天下午一起喝茶聊天怎么样?”我问。

“当然,3点?”

第二天,柯尔斯滕从她那辆海军吉普车里跳了下来,脚步轻快。她两颊红扑扑的,一头金发已经长得可以梳成高高的小马尾了。她穿着夏日风的蓝白衬衫,套着短羽绒服,下面是牛仔裤。患病的唯一证据是锁骨右侧一道一英寸长的疤痕,那是她过去植入静脉注射器的地方。

我们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手上端着格雷伯爵茶。

柯尔斯滕开始了:“你有兴趣在卡兰尼什办一个写作活动吗?”我知道柯尔斯滕在患癌症之前是一名记者,看到她对自己的职业技能重燃热情,我很激动。“在这场与癌症作战的噩梦中,写作一直是我的救命稻草。”她告诉我。

“当然有兴趣!我一直想办写作营来着,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我一定是在等你。”我回答。

她告诉我自己的想法:“最多十四个人,一周聚一次,持续八周。如果你认为大家精力足够,大概一次花三小时左右。我们可以用‘阿默斯特作家’的模式,利用提示来帮助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主题上。他们可以用三十分钟左右写作,想读就读出来,然后其他小组成员可以回应。他们不评价作品的好赖,最好谈论这文章如何触动了他们,或如何挑战了他们。”她浑身洋溢着热情。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问。

“现在怎么样?”

“你有给小组起名字吗?”我问。

“嗯,其实,我起了!”她笑了,“你已经有了卡兰尼什静修会、卡兰尼什读书会,那这就叫卡兰尼什写作会怎么样?”

“看起来一个新项目正冉冉升起。”我说。

有了新目标后,柯尔斯滕的面孔容光焕发,我看不到一丝患癌的踪迹。

我们计划在2008年春季推出第一季卡兰尼什写作会,发布后一周内就有了入选名单。共有十四人报名,大部分人都没有写作经验。早在第一季写作会结束前,作者们就要求举办第二季了。

同年深秋,十四位卡兰尼什作者聚集在一起,准备开始第二季写作会。炉火噼噼啪啪地烧着,雨点落在头顶的两层楼的天窗上。我们膝盖上铺着羊毛毯,腿上放着日记本,等着打开本子,写上新的字迹。柯尔斯滕分享了她日记中的一段话:

“癌症在身体里安营扎寨,走上所谓康复之路后,我终于能够脱掉那件令人发痒的叫‘职业自我’的毛衣了。我再也不必抓住一个溺水孩子的父亲,问他现在有什么计划,也不用把麦克风举到一个母亲颤抖的嘴唇上,问她女儿被谋杀后的感觉如何……”

柯尔斯滕抬头看着大家。“经历了这一切,我妈妈一直很了不起。没有她,我不可能撑下来。她鼓励我放弃压力山大的工作,说我一定会有其他选择。”她伸手拿过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总结道,“不——我的未来,不管它有多长,都通往一个全新的方向,等着我一步步走向它。”

柯尔斯滕合上日记本,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家体味到了人生无常,几个人在椅子上动了动。

到2009年底,我们的第三季卡兰尼什八周写作会开始了。咖啡桌上放着一根五英尺长的弯曲的树枝,尽显荒凉气氛。

柯尔斯滕喜欢选一些独特的灵感提示,启发作者们更加深入地探索他们的生活。她会找来自觉可以激发创造力的诗歌和散文片段,会在每期写作会结束后收集大家的作品,然后编成选集。最后她把这些选集打印出来,装订好,让每个小组成员带回家。

“让我们花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来写今天的文章吧,选择一个你面临抉择的时刻,一个人生的岔路口。你的生活从此改变了方向,也许是环境所迫,也许是出于自己的选择。是什么样的事?当时感觉如何?”柯尔斯滕对围成一圈的十四个人说,“用你的五种感官来描述生命中的那段时光。愿这树枝成为你的缪斯女神。”

作者们面对空白页时,房间里一片寂静。

“就让故事自己生长出来吧。”柯尔斯滕说,“它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很快,钢笔和铅笔开始在纸面上移动,这些潦草的文字第一次从作者的内心来到了这个世界。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二十五分钟后,柯尔斯滕开口了:“还剩五分钟,准备结尾吧。没完成也没关系。”日记本一个接一个合上,作者们环视着房间,就好像刚从入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有人愿意为大家读读自己写的东西吗?”柯尔斯滕问,“不要有压力。如果觉得作品还不够成熟,不读也没关系。”小组成员们低头看着自己的东西,好像很惊讶,不相信这是自己写的。“‘谨慎小姐’也许正坐在你的肩头评头论足,但你大可不必理会她的奚落,只管去读。”

柯尔斯滕跟作者们讲过,她给人们内心的批判者起了个外号叫“谨慎小姐”。大家发现这个概念对增强写作和朗读的信心很有帮助。一季写作会刚开始时,这位批评家常常会出现在作者的脑海中。有时,“谨慎小姐”会阻止作者读出自己的作品,也可能会促使他们给大家打预防针:“写得不怎么样”“大声读出来会很尴尬”“我的口才没大家好”。

几周过去了,等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声音,“谨慎小姐”就会被弃之脑后。

“我来读。”玛丽娜说。

柯尔斯滕点点头,让她继续。

玛丽娜轻松地读着自己写的文字,读完后又继续低头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化疗对她的癌症没起什么作用,而她孩子还在上小学。

柯尔斯滕接着问大家:“你们最喜欢玛丽娜作品的哪一点?哪个词哪句话让你印象深刻?什么感动了你?她的作品对你自己的抗癌历程有什么启发?”

我们的规矩是不评价文笔。如果大家夸一个作品“精彩、深刻、文笔优美”,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写作有高低贵贱的感觉。而评论人的个人感受,往往会给作者带来深刻见解。

“我喜欢‘生命之火’这个短语。我也有这种感觉,生命之火既可怕又令人兴奋——”斯蒂芬说,他的癌症最近又复发了,“患癌是可怕的,你生命中干燥的树枝可能会因为一团小小的余烬而燃起大火。然而,正是这团生命之火提醒我时间紧迫。千金难买寸光阴。这就是令人兴奋的一面——它让我觉醒!但别误会,这不是说癌症是一种礼物。我讨厌这种陈词滥调!一听我就想把礼物转送给寄件人。”他笑了。

伊冯娜说:“接下来我读吧。”九个月前,她的预后非常糟糕。但伊冯娜现在好转了不少,她和医生都感到很惊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作品叫‘分叉’。”她说。

看手相的人说她知道如何看手相。我们看着我的右手。

我的生命线分叉得厉害

但也延伸不短。

那分支意味着癌症吗?

还是因为

我决定用不同于原生家庭的方式来对待生活?

我相信我会长命百岁吗?

我相信我会与众不同吗?

我相信我的所作所为救了我的命吗?

阿玛拉,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妇,还没有开过口。两年的乳腺癌缓解期让她认为自己痊愈了。她用右手扯着左手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说话时关节砰砰作响。

“伊冯娜,我一想到自己可以控制生命的长度就害怕。这意味着我本可以,或者说本该做更多的事。我想知道你的秘密,虽然那可能不适用于我。”阿玛拉说。

“你的作品让我充满希望,伊冯娜。”柯尔斯滕说,“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不是吗?我喜欢其中的神秘感,也许我生命的剧本还没写完。”

有十个作者读了他们写的东西,四个选择不读。一群在生死间挣扎的人,写下生命的长河,也写下最微小的时刻。他们分享了对彼此作品的感受。

那场写作会以一首诗结束,描写了抗癌长路,由柯尔斯滕朗读。

档 案

柯尔斯滕·安德森作

你到了

皱皱巴巴

撕开接缝处

一股脑儿溢出来

这具身体的债

四年

一千四百五十二天

数据横跨数千页

无数的医生

温哥华

蒙特利尔

西雅图

德州

所有的描述都是:“不幸的年轻女士”

“焦虑的三十二岁女子”

“没有疾病史”

“清瘦苍白”

“胸部有个很大的肿块”

“异常凶险的疾病”

“全世界都无药可救”

“为这个‘悲剧的案例’采用姑息性化疗”

我很可悲吗?

这些话

被口授、转写、打印给我

装在破旧的信封里

还有传单和账单

今早躺在我身边

全科,外科,肿瘤科,内分泌科,放射科,血液科

每位医生都用不同的方式处理我的身体

它的血液,它的骨髓,它生长中的细胞

讲述着一个故事

看上去无望而徒劳

看上去难过而悲惨

直到

现在

我们原本计划在2010年秋季开展第五季写作会。柯尔斯滕的癌症复发了。她正在接受姑息治疗,试图拖慢病情的恶化,但这已经跟治病没什么关系了。柯尔斯滕和我选择时间作为主题,写作的重点将是我们与过去、未来和现在的关系。这次有十二个老作者和两个新作者参加。

柯尔斯滕和我都担心她没有足够的精力来领导这个团队。那期写作会开始前的一个星期里,我和柯尔斯滕每天早上都会通电话。她感觉很糟糕。她所有能量都被新一轮化疗耗尽了,几乎都没有力气从床上走到沙发。

就在写作会开始前几个小时,柯尔斯滕缴械投降了。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对她来说,写作会已经是早上起床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我一直怕癌症最后会阻止我做我喜欢的事。我恨这种病。”

我能感觉到愤怒之下的哀号。

“我也恨它,真的。你今天不能来真是太遗憾了。”我知道,我没法让情况变得更好。我听着她继续说。

“我怕我再也回不到写作会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知道你很害怕。恐惧确实能让人畏惧未来。先度过今天吧。”我说。

“嗯,好的。我要先小睡一会儿,也许醒来后会试着写点东西——用我们今天为写作会准备的提示语。”

“顺便说一句,你知道写作会可以在别的地方举办,对吧?还记得我们带读书会去卡罗尔·安妮家那次吗?当时她没法到卡兰尼什去。”

第五季写作会的所有作者都认识柯尔斯滕。那天下午,我们第一个写作提示就是描写对她缺席的感受。

我为她写了这首诗:

致柯尔斯滕,我的朋友和导师

今天这个圈子里,你的存在感为何这么强?

尽管你不幸缺席

你的身体不在这里

但你的心和你的灵魂就在我身边

我能听到你,我能感觉到你

在我的内心深处

你一直住的地方

第五季结束几周后,也就是圣诞节前一个月,柯尔斯滕同意一小群熟识的作者去她家里举办一期临时写作会。每个人都知道柯尔斯滕已经时日无多,结果只有她母亲不知道。最近读完这篇故事后,她妈妈在电子邮件中提到这件事:

“但事实是,我并不知道。我一直相信她会用非凡的毅力来扭转乾坤,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就算八年过去了,我仍然无法真正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连那个词都说不出口。我总是说我‘失去’了她,因为那才是我真正的感受。”

经历丧子之痛后,每位家长都有不同的感受。与柯尔斯滕母亲交流的过程中,我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教训,让我自惭形秽:我永远无法知晓一个人在面对难以承受的损失时会面对怎样的真实。

那是一个阴沉晦暗的下午,我们一行六人来到了深湾小屋门口,迎接我们的是芬尼根——柯尔斯滕和伊恩的巧克力色拉布拉多犬。柯尔斯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瘦了好几磅,蓝灰色的眼睛下颧骨突出。她仅有的一点精力都献给了这次聚会,可能要花好几天来休息。

“我简直没法表达你们来这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死你们了。”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紧迫感,因为她知道此时的光阴贵如千金。意识到自己正在迎接一个生命的结局时,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湿了眼眶。这个结局会磨灭柯尔斯滕和一家人未来的所有希望。

“好,那我们就来写吧,”她说,“毕竟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你们知道我承受不住这么多泪水。”为了她,我们努力笑一笑。

我们把写作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内,然后像往常一样分享自己的作品。每个人读两遍,有几个人做出回应。

在氧气罐的声音中,卡罗尔·安妮读了她写的诗。和柯尔斯滕一样,她也知道自己时间有限。

在柯尔斯滕的白色房间里

走过一座桥,走过湿滑的雨路,我们来了

入口:白色,平静,母亲,茶准备好了

饼干很多,重要的是团聚在此刻

柯尔斯滕就在这里,全身裹得暖洋洋

有一些脆弱,却又那么真实

等我们结束,天就黑了;可能寒冷又潮湿

但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来了

我们都很简单,就像你家一样简单、安全、纯白

我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为你而来

柯尔斯滕,你才是最重要的

每个作者都读了自己的作品,每一篇都是对柯尔斯滕的致敬和告别。在回去的路上,作者们在前门停了下来,磕磕绊绊地想为即将到来的结局找个合适的词。如果承认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访,是不是相当于告诉柯尔斯滕,我们放弃了希望?如果不承认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们会伤害柯尔斯滕吗?说“圣诞快乐”会不会不太合适?毕竟即将到来的那个圣诞大家不可能快乐。

在这种时候,从病人的角度出发,活在当下是很有帮助的。

“谢谢你们大老远赶来。”柯尔斯滕对大家说,他们正笨手笨脚地穿靴子和外套。“但愿我们还能在这里见面。如果见不了了,请继续写作,好吗?祝你们每一个人圣诞快乐。”柯尔斯滕用她最愉快的语气说着。她完成了一场体面的告别。

相拥而别时,我感到她突出的肩胛骨抵在我的掌心。“你是我的宝贝,永远都是。”我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三周后,我驾车穿过第二海峡桥,冻雨敲打着挡风玻璃。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拜访柯尔斯滕。我把车停在街上,冒着风雨推开车门,从前门走进屋子。伊恩告诉过我不用敲,他会一直为我留着那扇门。

他们小屋唯一的一间卧室里挤着一张大号床,床边有个可以看到海景的小窗。白色的羽绒被鼓鼓的,我只能看到她从被子底下露出的一缕金发。

我倾身接近被子。“柯尔斯滕,简妮来了。伊恩说如果有人来,你可以起来一小会儿。”我说。

柯尔斯滕的脸从羽绒被下露出来。“好啊。”她说着,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你休息的时候,我是静静地坐在这儿,还是给你读几首诗呢?”

隔着羽绒被,我把手轻轻放在她胳膊可能在的位置。

“嗯,读诗吧。”

“我给你带来了第五本选集。”我说。

按照她三年前的计划,我们会出五本选集,如今看到了最后一本,我感到非常欣慰。

“紫色,我之前就希望它是紫色的。”看着我手里的书,她低声说。

柯尔斯滕喜欢为之前每一部选集的封面挑选颜色。她希望封面的颜色可以适配里面的文字。我很高兴她能喜欢。

我把椅子挪到离床更近的地方,注意到床头柜上那张相框里的结婚照,摆在面巾纸、护齿海绵和润唇膏中间。

薄薄的紫色选集封面闪光,上面写着“卡兰尼什写作会:第五卷”,我打开书,翻到第十一页。柯尔斯滕已经病得不能主持第五季写作会,但坚持让我们在她缺席的情况下写作。

“我们在新选集里收录了几首为你写的诗。”我说,“我想读一下玛丽安娜的诗。”

玛丽安娜和柯尔斯滕一样,都是三十出头罹患癌症。经历痛苦的治疗时,她发现写作是一种疗愈,所以每一次写作会都不想缺席。

我读的时候,柯尔斯滕闭上了眼睛。

可爱的人

玛丽安娜·布朗作

可爱的人

虽然远在天边

但是近在眼前

你那永不停歇的诗歌

在我们耳边低语着美丽的秘密

指引我们前进

我们写作

是为了我们的恩典

也为了你

柯尔斯滕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我,睁开了眼睛,里面闪着一丝活力,但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这活力没法保持太久。

“我能给你读读最后一首诗吗?”我问。她点了点头。

致柯尔斯滕

劳拉·保罗作

在第五季的第一天献给你

想念你

今天格外想念你

我们快乐的文字缪斯,闪闪发光

你对文字的爱倾泻而出

充盈整个空间

让我们欢笑,让我们流泪,然后让我们再展笑颜

这往复的旅程

奇迹与文字之旅直击内心

爱与仁献给你

我的声音颤抖了。面对柯尔斯滕生命的终结,爱与悲伤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言语。我合上选集,把它放在床头柜上那堆书的顶端。

“你知道吗,每当我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卡兰尼什写作会都在帮我前行,”柯尔斯滕说,“它给了我一直在寻寻觅觅的目标。”

“我会想念你的,我的联合组长。你教会了我很多。没有你,一切都不一样了。”悲意袭来,泪水打湿了我的面庞,“如果有一天写书了,我一定会把它献给你,因为你一直相信我是一个作家。”我俯身,吻了吻她冰冷的脸颊,道别了。

穿靴子时,芬尼根舔了舔我的手。走出前门,我注意到伊恩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2011年2月7日,柯尔斯滕在家中去世,盖着她的白色羽绒被。

卡兰尼什写作会办得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