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丝作坊

染丝作坊

丝线在无休无止地延展,

穿越时空、扣人心弦。

飞旋的线团轻吟婉转,

似在弹奏一曲凯歌,如此缠绵。

剥茧除蛹的任务完成之后,蚕农的工作即告一段落,下一道工序便是将收集的原丝发付缫丝厂,煮茧抽丝。养蚕需要付出一定的心血,但一个生产周期历时并不算长;蚕宝宝从破壳而出到结茧化蛹,在法国这一过程总共历时六周左右。时间短、见效快、收益高,养蚕堪称黄金产业。在一个以家庭为基本生产单位的自然经济社会里,没有比植桑养蚕更省心的行当了:微不足道的投资,可预见的收入,相对轻省、弱女子亦可一力承担的劳作,在奉“男耕女织”为持家守业之道的中国,丝绸业长盛不衰是有其内在合理性的。中国家庭不养闲人,小孩子参与生产劳动的现象非常普遍。很多家长直接从农贸市场采购现成的蚕茧,带回家里让年幼的女儿浸煮分剖、加工制作成生丝再行出售,利用价差赚取一点利润,补贴家用。中国有专门的缫丝工厂,产能较高、仓储设施相对完备,可以满足大批量出口的需要。不过中国人排外心理严重,海外市场在他们眼里不值一哂,所以蚕丝销售主要面向国内市场。加之中国与古希腊罗马一样有“重农抑商”的传统,工商业人士的社会地位非常低下,只此一点即为市场的健康发展和现代工业的兴起设置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国际交流、书信往还、宗教传播势不可挡的今天,只要假以时日,以“天子”自命、视天下人民如草芥的中国皇帝也许会明白,只有合作才能共赢,因此需要放下身段与西方国家建立起平等互利的外交关系;上帝独独赐予东方这片神奇土地上的福祉,也有可能逐步扩散到地球的各个角落。雨露均沾、休戚与共,人类美好的愿景,也许会在不远的将来变成现实。

画中可见一方疏影清浅的池塘,各个按工序排列的操作间依次排列在岸边。染坊的远端是清一色的妇女,负责将自产或收购的蚕茧加工成生丝,技术含量不高、体力消耗不大。捋制好的线团被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后续工坊,顺次走完清洗、着色、晾晒各道工序,染丝的全部工艺流程即告终结。

中国人以缺乏一丝不苟的工匠精神而广受诟病,这一点在蚕丝的加工处理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浸煮蚕茧、漂洗生丝的水因反复使用混浊不堪,或者线辊泥污未除,导致丝线的成色大打折扣,上好的纺织材料就在不经意间被毁得面目全非。脱脂、缠线、除湿,最后搭到竹架上晾晒,过程无懈可击;但生丝吸水性很强,唯利是图的染工经常违反操作规程,不待蚕丝干透便囫囵出售,贪图那约莫10%的注水重量带来的不当收益。在别的国家,买家可以堂而皇之地验货:将生丝取样,置入一只特制的纱布笼内,放到火炉上加热至78华氏度(约等于25.6摄氏度),含水量的大小一目了然;但中国是天朝上邦,中国商人不允许蛮邦生番怀疑他们的诚信,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

欧洲特别是英国有成熟的质量管控体系,对蚕丝按品质的高低分为透明硬纱、纬纱、散丝三类。透明硬纱紧致绵密,用于纺制上等面料;纬纱也可直接用于织布,不过线质疏松,面料逊于透明硬纱纺织品;散丝是未经梳理、合线的断丝下脚料,使用棉纺织工艺生产的布匹,卖相自不能与上述两种丝织品相比。这些由原产地加工生产的丝线有个专用名称——手工丝,均经人工煮滤脱脂,否则无法着色、触感也非常粗粝,不合穿戴。原丝产地之不同,色泽也略有差异:印度丝外观呈黄色,与中国、西西里、波斯诸地所产颜色相似;法国丝呈白色,不过颜色不及巴勒斯坦产品纯正。中东地区的蚕农用一种色浆漂白蚕丝,但当地流向市场的绝大部分蚕丝保持着美丽的本色,看上去鲜亮发黄,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缫丝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