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官贵人乘轿出行
礼节原是虚与委蛇的道具一套,
表面的热情后面,
总是别有块垒待浇。
真诚的友谊原不需粉饰,
可曾见至交点头哈腰。
——莎士比亚
轿子是东方国家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无论办差还是访亲问友,稍有身份的中国人都喜欢乘一顶轿子招摇过市。马不好饲养、车没法通行(路面崎岖不平),各式各样的轿子便应运而生;此外中国人没有养成休闲旅游的习惯,限制了普通适合大众使用的交通工具的开发利用。中国社会等级森严,身份差异不仅体现在官场上,也渗透到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草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蝇营狗苟劳累终年尚且三餐难继,满族大小官吏出门三步也要躺到丝帘大轿里,由一班子奴才抬着吆五喝六、趟过通衢,闻者让路、挡者躲避,气焰之盛令人咋舌。我国著名外交专家、时任驻华大使的马戛尔尼勋爵一次前往满洲的热河,半道邂逅大清帝国皇帝本人,乘坐的就是本节插图中出现的那种官轿。“皇帝出行的阵容非常庞大,悬弓执锐的护军马队开道,后面是配有加厚玻璃板窗户、黄色挂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御轿。轿子八人扛抬,八名替补人员随侍左右;一支由身披黄马褂的武士组成的精装马队扈卫前后左右,长枪戟天、坚盾遮道,安全防卫工作做得点滴不漏。”
上有所行,下必效焉;乘坐八抬大轿出行,此风在中国达官贵人阶层中非常流行。英国贵族也讲排场,但没有发展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中国的官轿多为敞门结构,外挂绸缎遮帘、流苏;盖帏采用织银布料,舆顶配以球状或纽扣状饰物;两侧的轿杆用绳索与下边栏拴在一起,末端再楔接一段横梁,起加固作用。行走时四人抬轿,各人肩头承受的压力基本均衡。为了讲排场、求速度,轿主人通常会带八名轿夫,四人一组、轮流换班。大天朝用轿也讲规矩:八只理性动物抬轿,这是皇帝专享的特权;王公大臣官阶再高,抬轿者也不能超过四人,品秩低下者更以两人为限。其实车马仪仗规模方面设置门槛,此非东方帝国的独创,英国王室也有类似的规定:参加公共礼仪活动,国王(或女王)乘坐八驾马车,贵族最高规格是六驾马车。
大清帝国达官跟从出行,轿前总有一大拨差役鸣锣开道。有人专门负责吆喝:报出本家官老爷的职衔,喝令闲杂人等闪避。官轿周围少不了一干戴顶子的轿夫、伞工,震慑看热闹不怕挤破头的中国草民——事实上,中国官员参加任何礼仪活动,无论喜庆还是哀悼,总是少不了打板子这一环节:官家通常会自掏腰包雇一班精壮汉子,手持中国标志性体罚工具大竹板,抡圆了抽打探头探脑的看客。一彪人马浩浩荡荡抵达目的地之后,侍从迅即向主家迎候人员递送上书主人品阶官衔的拜帖:喜事用描金叠彩的大红帖,丧事用白底蓝字的吊唁帖,并颂程式化的赞礼用语,交代主人拜门的大旨。这一纸折页式拜帖跟我国乡绅使用的租折一样,主人身价的高低一目了然;受访者根据拜帖标注的名号,决定接访的规格——来头大的出外迎接,来头小的坐等登门——动静大小跟官位直接挂钩。此等行径貌似庸俗势利,却也是古往今来世界各地奉行不逮的通例——文明开化程度较高的国家尚且乐此不疲,遑论大清帝国!
中国熟人见面相互招呼的那一套也很有看点:先是握手——这种方式比摊开手掌示好更加流行——然后再以手加额,同时嘘寒问暖、打听对方身体如何、饭吃过了没有,直到将对方的亲友挨个儿问候个遍。有文化、有身份的人通常还会打躬作揖,举止相当谦和优雅。客人行完必要的礼节打道回府,主人都会殷殷相送,照前重复一遍迎客的礼节——当然,顺序有所颠倒。
北京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