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命运
内容提要
本文是一篇不完整的论文,它的拉丁文标题是“De Fato”,意思是“论命运”,英译者没有给出英文译名,而是沿用拉丁文标题。论文现存部分共分20章,附有从其他古典著作中辑录的4节残篇,译成中文约1.6万字。
从本文第2章可知,本文写于公元前44年5月,属于西塞罗从公共政治活动中退隐后的整个哲学创作计划中的一部分。整篇文章是对话的形式,对话人是作者本人和希尔提乌,对话地点是西塞罗在普特利的别墅。希尔提乌是恺撒的私人朋友和政治上的盟友,公元前46年担任监察官。公元前44年,从监察官的职位上卸任以后,希尔提乌担任山北高卢的行省总督,但他让他的副手管理行省,自己仍在罗马伴随恺撒。公元前43年恺撒提名他担任执政官。恺撒遇刺后,希尔提乌与安东尼结盟,后来退隐到普特利。他的住处邻近西塞罗的别墅。尽管是政治上的对手,但他们在乡间作为邻居友好相处,双方有许多共同的兴趣。西塞罗曾经给希尔提乌讲过演讲术的课程。
正文
[1]……因为它[1]与品德(character)相关,品德在希腊文中称作ethos,而我们通常把哲学的这个部分界定为“关于品德的研究”,通过把这个主题叫做“道德科学”(moral science)而给拉丁语添加了一门适当的课程。也有必要解释一下陈述(proposition)的含义及其相关理论,陈述在希腊文中称作axiomata[2];陈述未来的事件、陈述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不发生的事情,这样的陈述有效性何在;这是一个困难的考察领域,哲学家们称之为Peri Dynaton,[3]该领域的整个主题则是Logike,我称之为“关于陈述的理论”(rationem disserendi)。在其他那些讨论诸神本性的书中,以及在那些已经发表了的论占卜的书中,我探讨一整套连续的方法,从正反两方面出发进行陈述,使每个学生能够为自己选择在他看来最有可能成立的观点。但是在讨论命运这个主题时,一个偶然事件[4]阻止我在讨论中使用这种方法。因为当时我在普特利,希尔提乌是我的近邻,已经从执政官的职位上下来。他是我非常亲密的朋友,对于学习这个主题也非常热心,而这个主题从少年时期就一直占据我的生活。因此我们在一起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想要寻找一条政治路线,能够带来国家的和平与统一。因为自从恺撒死后,似乎又有人图谋用一切可能的方式掀起新的动乱,我们认为必须对这些倾向进行抵制。因此,我们交谈了很多次,几乎每次谈话都会涉及这些事情。有一天事情不像平常那么多,也没有来访的客人。于是他来到我家,开始谈起我们每天都要谈到的问题——和平与安定。
[2]在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希尔提乌说:“现在说些什么好呢?我希望你并没有真的抛弃你的演讲术,尽管你毫无疑问已经把哲学的地位摆在演讲术的前面。好吧,我可以听点什么吗?”
我说:“好的,你既可以听我说,也可以自己说。你说得对,我没有抛弃以往对演讲术的兴趣,也确实希望点燃你对演讲术的热情,虽然你到我这里来之前已经醉心于演讲术了。还有,我现在手头从事的研究并没有削弱我的演讲能力,而是增强了我的演讲能力。因为演讲和我追随的这种哲学体系有一种密切的同盟关系,演说家已经向学园派借用了一些东西,并以丰富流畅的演讲风格和修辞学的装饰手段作为补偿。情况就是这样,两个领域都属于我们研究的范围。今天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领域进行讨论。”
希尔提乌说:“你非常仁慈,就像平常一样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但是我对你们这个学派的修辞学很熟悉,我经常听人们谈论,也经常听你谈论。还有,你的‘图斯库兰争论’表明你已经采用了这种学园派的论证方法,在训练中反对一个已有的命题。因此,要是你没有什么不同意的话,我想提出一些命题来,以便听到一些表示反对意见的论证。”
我说:“你同意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同意呢?进行这种讨论我有些紧张,因为隔了很长时间以后我才又重新进行这些研究,但是你会听到我像一个真正的罗马人一样讲话。”
希尔提乌说:“我会本着阅读你的作品的同样精神聆听你的讲话,所以,请你开始吧,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5]
[3]“……诗人安蒂帕特的那件事、没满月就出生的婴儿、兄弟几个同时生病、尿、指甲,在诸如此类的事情中间,有一种天然的联系在起作用。我不排斥这一点,但它根本不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强制性的力量。其他事例带有某些偶然的成分,比如我们提到的水手翻船、伊卡狄乌、达费塔斯,等等。但是,有些事例似乎(要是大师[6]能原谅我这样说)是波西多纽虚构的,不管怎么说,它们非常可笑。请你考虑:假定达费塔斯命中注定要从马上摔下来,以这种方式送命,那么他是否要从这匹‘马’上摔下来,它并非真正的马,而只是拥有一个并不属于它的名字?[7]腓力受到了警告,但他要提防的就是这些刻在剑柄上的四脚动物吗?[8]就好像杀死他的是这把剑的剑柄!还有,那个没有名字的翻了船的水手掉到河里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尽管我们的权威确实在他的书中写道,这个人受到了警告,说他将死于水中。我发誓,哪怕是在强盗伊卡狄乌这个例子中,我也看不到任何命运的踪迹,因为这个故事没有说他受到过任何警告。所以,要是洞穴顶上的岩石掉下来砸在他的腿上,那又有什么可以惊讶的呢?我认为,哪怕伊卡狄乌当时不在洞中,那块石头也照样会掉下来。因为无非是两种可能性:要么没有任何事情是偶然的;要么这一具体事件的发生是偶然的。因此,我想要知道的是(这是一件有着广泛影响的事情),要是根本就没有命运这样的语词,没有这样的事情,没有这样的力量,要是大部分事情或者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仅仅是出于偶然,那么世上各种事件的进程就会与现在的样子不同吗?如果所有事情都能用自然和不包含命运成分的运气来解释,那么翻来覆去地讲命运还有什么意义?
[4]“但是,让我们还是有礼貌地把波西多纽给打发了,回过头来谈一谈克律西波。首先让我们回答事物之间的联系所起的实际影响,然后再回应他的其他观点。我们看到不同地方的自然物有很大差别,我们注意到,有些东西是健康的,有些东西是不健康的;有些人是黏液质的,好像充满了过多的湿气;有些人是干燥的。一个地方与另一个地方之间有着广泛的差异。雅典的空气稀薄纯净,人们认为这是使雅典人的智慧高于人类平均水平的原因;底比斯的空气稠密,所以底比斯人坚实而又粗壮。然而,雅典的稀薄空气不能使学生在芝诺、阿尔凯西劳、塞奥弗拉斯特的讲课之间做选择,底比斯的稠密空气不能使人试图在奈梅亚而不是在哥林多赢得赛马的胜利。把这种差别继续贯彻下去,请你告诉我,这种地方特性能使我们在庞培的柱廊[9]而不是在广场上散步吗?在你的陪伴下,而不是由其他人陪伴?在这个月的15日,而不是在这个月的第一天?好吧,正如地方特性对某些事物有某些影响,但对其他事物没有影响一样,所以天体的状况可以影响某些事物,要是你愿意这样说的话,但它肯定不能影响一切事物。你可以说,由于人的天性之间有差别,使得有些人喜欢甜食,有些人喜欢有点苦的食物,有些人放荡不羁,有些人容易发怒、残忍、骄傲,有些人竭力回避诸如此类的邪恶;因此,要是有人说一种本性和另一种本性之间存在如此巨大的差别,不同的原因会引起不同的结果,那又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呢?
[5]“在提出这种观点的时候,克律西波没能看清争论的问题,也不明白要处理的论证要点。因为,假定人在性格倾向上的差别是由于自然的和先前的原因,但我们不能从中推论,我们的意志和意愿也是由于自然的和先前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有任何意志自由了。尽管我们承认,我们是机灵还是迟钝,是强壮还是虚弱,不能由我们自己决定,但若有人据此推论,哪怕是在安静地坐着和行走之间做选择也是必然的,不能由自己的意志来决定,那么这样的人并没有弄清原因与结果之间的真正关系。即使我们承认,由于先前的原因,人生下来就有聪明和愚蠢、强壮和虚弱之分,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据此推断,我们坐下、行走,以及其他行为,也是由最初的原因决定了的。我们知道,麦加拉学派的哲学家斯提尔波无疑是一名能干的人,在他生活的年代受到人们的高度敬重。他的朋友在书中说他喜欢酒和女人,这样的记载不是对他进行批评,而是为了增添他的名望,因为他们说他通过学习完全克制了他的邪恶的本性,以后再也没有人看到他喝酒,或者有任何荒淫的表现。还有,我们读到过那位‘相士’佐皮鲁斯给苏格拉底看相的事,他不是声称发现了男人的全部品性,以及他们的身体、眼睛、脸、眉毛的性质吗?他说苏格拉底是愚蠢的、迟钝的,因为苏格拉底锁骨以上的脖子的骨头是实心的——苏格拉底曾经说过他的这部分骨骼定型了,不能再长了,他还说自己喜欢女人——据说阿尔西庇亚德听了这句话后就狂笑起来![10]这些缺陷有可能归因于自然的原因,但弥补或完全消除这些缺陷,使人从他倾向于要犯下的罪恶回头,并不取决于自然的原因,而是需要意志、努力和训练。要是用占卜的理论能够证明潜力和命运的存在,那么这些缺陷就可以完全消除。
[6]“的确,要是有预见,请你告诉我,作为其源泉的科学观察(我用观察这个术语来表示theoremata)[11]的性质又是什么呢?因为我不相信那些占卜的人在预见未来事件时完全不用观察,并在预测中胜过其他所有知识的实践者。例如,这里有一段星相学家的预测:‘如果有人在天狼星升起时出生,那么他不会死在海里。’克律西波,你仔细瞧瞧,免得无法为自己的立场辩护。你和顽强的逻辑学家狄奥多洛斯[12]就这个问题有过一场大争论。‘如果有人在天狼星升起时出生,那么他不会死在海里’,这两个命题之间的联系如果是真的,那么下面这些命题之间的联系也是真的——‘如果法比乌斯在天狼星升起的时候出生,那么他不会死在海里’。因此,‘法比乌斯在天狼星升起的时候出生’和‘法比乌斯将死在海里’这两个命题不能同时为真,因为法比乌斯在天狼星升起的时候出生预示了他的某种未来的确定性;命题‘法比乌斯活着’和‘法比乌斯死在海里’也不能同时为真。因此,‘法比乌斯活着’和‘法比乌斯死在海里’是一个不相容的联结,不能作为一个复合句。因此,‘法比乌斯死在海里’这个命题是不可能的。有关未来的每一个不可能的命题都是错误的。
[7]“但是,克律西波,这是一种你根本不会允许的观点,围绕着这个观点你和狄奥多洛斯还专门进行了争论。他说只有真的东西或将来成为真的东西才是可能的,任何将来存在的东西都必定会发生,任何将来不存在的东西,在他看来,都不可能发生。而你说将来不存在的东西也是‘可能的’——例如,打碎这件宝贝是可能的,即使它今后没有被打破——库普塞鲁统治哥林多不是必然的,尽管早在一千年以前阿波罗神谕就已经宣布了这一点。但若你认可这种神圣的预言,那么你就对将来的事件做出了一个虚假的陈述(例如关于阿非利加努不会占领伽太基的预言),[13]这属于不可能的这一类事情;还有,要是一个关于将来事件的陈述是真的,那么它会发生,你也不得不说它会发生。但是狄奥多洛斯的整个观点与你们这个学派的观点不同。这是因为,如果下面这些命题间的联系是真的,‘要是你在天狼星升起时出生,那么你不会死在海里’,要是其中的第一个命题‘你在天狼星升起时出生’是必然的,(因为一切过去发生的真的事情都是必然的,如克律西波所认为的那样,在这一点上他与他的老师克林塞斯[14]观点不同,因为它们是不可改变的,也因为过去的事情不会从真变成假)那么由于在这些有联系的命题中的第一个命题是必然的,后续的命题也成为必然。虽然克律西波认为这一结论不具有普遍意义,但若有自然的原因,为什么法比乌斯就不会死在海里?因为他死在海里并非不可能。
[8]“在这个问题上克律西波有点惴惴不安,他希望是迦勒底人和其他先知弄错了,他们不会以‘如果有人在天狼星升起时出生,那么他就不会死在海里’这样的命题间的联结形式表达他们的观察结果,反倒会说‘有人在天狼星升起时出生,他死在海里,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这是一种多么可笑的假设!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在狄奥多洛斯手中落下把柄,而他本人作为迦勒底人的老师曾教导他们要用恰当的形式表达他们的观察结果!我要问你,如果迦勒底人采用关系不确定的命题间的联系的否定形式,而不采用不确定的后果的形式,那么为什么医生、几何学家或其他专家采用相同的形式就是不可能的呢?以医生为例:医生不会以‘如果一个人的脉搏剧烈跳动,那么他得了热病’这样的形式提出他赞同的科学原则,反倒会说‘一个人的脉搏剧烈跳动,他没有得热病,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同理,几何学家不会说‘球面上的最大的圆相互平分’,反倒会说‘球面上有某些圆是最大的,这些圆不会相互平分,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从表达必然结果的形式转为结合在一起的命题的否定形式,还有什么不能以这种方式继续说下去的呢?事实上,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表达相同的事情。我刚才说过,‘球面上的最大的圆相互平分’,但我可以说‘如果某些圆在球面上是最大的’,也可以说‘由于某些圆在球面上将是最大的’。陈述一个命题有许多方式,没有比克律西波希望迦勒底人接受的这种斯多亚学派的方式更为古怪的了。然而没有一个迦勒底人会真的使用这种语言,因为对他们来说,要想熟悉这些扭曲了的表达方式比熟悉星辰的升降还要困难得多。
[9]“让我们还是回到已经提到过的狄奥多洛斯的论证上来,他们用的术语是Peri Dynaton(关于可能的事情),对‘可能的’这个术语做了考察。狄奥多洛斯认为,只有真的事物或将要成为真的事物才是可能的。与这一立场相联系的论证是: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是必然的,任何可能的事物要么是现在可能,要么是将来可能,要想改变将要发生的事物并不比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物更加可能;但是,已经发生的事物的不可改变是显而易见的,而有些事物是将要发生的,其不变性还没有显现,因为这些事物还没有出现;因此,‘这个人会死于疾病’这个陈述对身患绝症的人来说是真的,如果假定一个还没有患上绝症的人将会受到疾病的猛烈侵袭这种事情肯定会发生,那么他会死于疾病也是真的。由此可见,陈述从真的变成假的,这种情况即使在涉及将来的事例中也会发生。‘西庇阿会死’这个陈述有很大的适用性,尽管它是一个关于将来的陈述,但不会转变为一个虚假的陈述,因为它对全人类都适用,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要死。如果陈述的形式是‘西庇阿会在夜间,在他的卧室里,遭遇暴力而死’,那么以这种形式出现的陈述是真的,因为它讲的是将要发生的事情,根据过去确实发生过的事情推论出将来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西庇阿会死’不比‘西庇阿会以这种方式死’更加真实,西庇阿会死也不比西庇阿会以这种方式死更加不可避免,‘西庇阿已被谋杀’这个陈述从真理转变为谬误也不比‘西庇阿将被谋杀’从真理转变为谬误更加不可能。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伊壁鸠鲁有什么理由要对命运表示恐惧,要向原子寻求保护,要使原子突然偏离垂直向下的运动,[15]并且同时赞同下述两个不完全准确的命题:一个是某些事物的发生没有原因,从中可以推论有些事物从虚无中产生,这个观点是伊壁鸠鲁和其他自然哲学家都不会允许的;另一个是两个原子穿越空间,一个沿直线运动,一个发生拐弯。伊壁鸠鲁承认每个陈述或真或假,但他担心这样说会导致一切事件必定由命运引起这样一个结论,但这种情况不是必然的,因为‘卡尔涅亚得会去学园’这种形式的陈述之真并非由于有一个自然的、永恒的必然原因之流,这种事情又绝不是无原因的,偶然的、有先例的原因与内在的、包含着天然有效性的原因之间是有差别的。所以,不仅‘伊壁鸠鲁72岁那年会死在毕泰拉图的官船上’这个陈述始终是真的,而且没有事先确定的原因使这件事情会这样发生,而是因为过去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今后也会像过去发生过的那样发生这种事。还有,有些人认为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不可改变的,一个真的未来的事件不能变成假的,但这些人不是在断定命运的必然性,而是在解释术语的意义;有些人通过引入一系列永恒的原因而剥夺了拥有自由意志的人的心灵,用命定的必然性的铁链把它捆绑起来。
[10]“这些主题已经讲够了,让我们考察其他主题。克律西波论证说:‘如果存在着无原因的运动,那么一切命题(逻辑学家称作axioma[16])无真假可言,因为缺乏有效原因的事物无真假可言;但是一切命题或真或假,因此不存在无原因的运动。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发生了的事物由于某个先前的原因而发生;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事物的发生全部取决于命运;因此可以推论,一切发生了的事物都由于命运而发生。’在这个问题上,首先,如果我同意伊壁鸠鲁的观点,认为一切命题无真假可言,那么我宁可忍受毒打,也不同意一切事件均由命运决定;因为对前一种观点我们还有话可说,而对后者我们无法忍受。同理,克律西波尽了一切努力证明每一判断或真或假。然而,正如伊壁鸠鲁担心要是承认了这一点,他就必须承认无论什么事件都是由命运引起的一样(理由是,要是可供选择的二者之一是永真的,那么可供选择的东西是确定的;如果它是确定的,那么它也是必然的。他认为这就证明了必然性,也证明了命运),克律西波也担心要是他不能坚持一切命题或真或假,他就不能坚持自己的观点,从而认为一切事件的发生均由命运决定,永恒的原因支配着未来的事件。但是伊壁鸠鲁认为原子的拐弯避免了命运的必然性,再加上重力和冲撞,原子在很小的空间(伊壁鸠鲁称之为elachiston)突然拐弯时,产生了运动的第三种形式。还有,尽管不那么清晰,他实际上被迫承认,这种拐弯的发生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原子受到另一原子的撞击并不发生拐弯,要是它们是不可再分的物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沿着直线前进,那么它们怎么会像伊壁鸠鲁所认为的那样相互发生碰撞呢?由此可以推论,要是一个原子决不会在另一个原子驱使下偏离原来的路线,那么原子之间永远不会相遇;结果就是,即使承认原子存在和原子会拐弯,原子的拐弯也是没有原因的。
“伊壁鸠鲁提出这种理论的原因在于他担心,要是原子始终受到自然的和必然的重力的支配,那么我们就不可能有任何自由,因为心灵的运动受原子运动的控制。原子论的作者德谟克利特宁可接受一切事物都由必然性引起的观点,而不是一切事物源于原子的天然运动。
[11]“卡尔涅亚得表现得更有远见。他的学说是,伊壁鸠鲁学派可以坚持它对事件发生原因的解释而无需虚构这种拐弯。对于可能性的信条来说,把某些自发的心灵运动包含于他们的解释中比引入拐弯要好,尤其是在他们无法为拐弯虚构一个原因的时候;通过坚持这个信条,他们可以轻易地阻挠克律西波,因为既然承认任何运动都有原因,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承认一切事件都要归因于先前的原因,他们肯定会说不存在我们的意志这样一个永恒的、先前的原因。因此,当我们使用‘某人希望(或不希望)某事物的产生是没有原因的’这样的表达时,我们正在歪曲大家接受的语言习惯;因为我们是在‘没有永恒的、先前的原因’的意义上,而不是在‘没有某种原因’的意义上使用了‘没有原因’。就好比我们说某个器皿是空的,但我们使用这些词并非在自然哲学家使用这些词的意义上使用,他们认为不存在绝对的真空,而我们这样说只是表示那个器皿里没有(比如)水、酒、油;同理,当我们说心灵无原因地运动,我们的意思是它的运动没有一个先前的、永恒的原因,而不是说它的运动完全没有任何原因。原子本身由于引力和重量而在虚空中的运动可以说明无原因的运动,因为它没有外部的附加的原因。但是另一方面,由于担心我们要是说某些事情的发生没有原因会受到自然哲学家的嘲笑,我们必须做一个区分,因此整件事情就必须这样说,原子自身的本性由于重量和引力而保持着运动,它的本性自身就是它以这种方式运动的原因。同理,我们不需要寻找外部的原因来解释心灵自发的运动,因为自发的运动就存在于我们的力量之中,并且服从于我们的内在属性,它的服从不是无原因的,因为它的本性就是原因本身。要是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要是不承认一切事物的发生都由命运引起,我们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明一切命题并非无真假可言呢?他说,这个理由就是:无原因的、将来的事物不可能为真;将来的真事物必然有原因;所以,当这些事物出现时,它们的产生是由命运决定的。
[12]“只要你承认一切事物的发生由命运决定,或者承认某些事物的发生可以没有原因,那么这件事就算了结了。请你考虑一下‘西庇阿将要占领努曼提亚’[17]这个陈述。要是不引进相互联系的外部原因的链条,这个陈述能以任何方式为真吗?要是这个陈述是在无限久远的古代说的,它能是假的吗?如果‘西庇阿将占领努曼提亚’这个陈述不是真的,那么哪怕是在努曼提亚沦陷之后,‘西庇阿将占领努曼提亚’仍旧不是真的。因此,有可能说任何实际发生了的事情在以前是不真的吗?正如我们把过去的事情当作真的来谈论,认为它们在过去的某些时间里拥有真实性,所以我们也把将来的事情当作真的来谈论,因为它们在今后的时间里将拥有真实性。然而从每一陈述或真或假这一事实不能直接推论出存在着不可改变的原因,这些原因永久存在,是它们规定了事物的发生只能是这个样子而不是其他样子。使‘加图将要进入元老院’这种形式的陈述为真的原因是偶然的,它们并非内在于事物的本性和宇宙的秩序。因此,当这个陈述为真时,‘他将要进入’就像‘他已经进入’(尽管我们的这种解释不需要担心被命运或必然性纠缠)一样不可改变;要是‘霍腾修斯将会来到他在图斯库兰的家中’这个陈述不是真的,那么我们必定要承认这个陈述是假的。我们的对手认为它既不是真的,又不是假的;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自己也不能受制于‘无效论证’(idle argument),这个论证被哲学家们称作Argos Logos[18],要是我们服从这个论证,我们将会过一种绝对不采取任何行动的生活。这一论证如下:‘如果你的康复是由命运决定的,那么无论看不看医生你都会康复;同理,如果你的不能康复是由命运决定的,那么无论看不看医生你都不会康复;要么你的康复是命定的,要么你的不康复是命定的;因此,看医生是没有意义的。’
[13]“可以正确地把这种论证模式称作‘无效的’和消极的,因为同样的一系列推论将导致从生活中完全取消任何行动。我们甚至可以不用‘命运’这个词而改变论证的形式,但仍旧保持原先的意思。如果‘你将要康复’这个陈述永真,那么无论你看不看医生你都会康复;同理,要是‘你将康复’这个陈述永假,那么无论你看不看医生你都不会康复;从中得出的结论和前面那种形式的论证相同。克律西波批判这个论证。他说,实际上存在着两类事实:简单的事实和复杂的事实。简单事实的一个例子是:‘苏格拉底将在某个既定的日子死去’。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他是否采取某种行动,他死的日子已经决定了。但若‘拉伊俄斯将有一个儿子俄狄甫斯’是命中注定的,那就不可能添加‘拉伊俄斯是否与女子结合’,因为这一事实是复杂的和‘综合命定的’(condestinate),之所以给它起这样的名字乃是因为他认为拉伊俄斯将和妻子睡觉这件事是命定的,他将通过妻子生下俄狄甫斯这件事也是命定的。以同样的方式,假如有人说‘米罗将在奥林比亚摔跤’,对此有人回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无论他有没有对手他都将摔跤’,这样的回答是错的,因为‘将要摔跤’是一个复杂陈述,没有对手就不会摔跤。因此,诸如此类强词夺理的论证都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加以驳斥。‘无论看不看医生你都会康复’是强词夺理的,因为看医生也像康复一样是命定的。这些相互联系的事件,如我所说,被克律西波称作‘综合命定的’。
[14]“卡尔涅亚得完全拒绝接受这类事情,认为我们提到的这些论证不是很准确。所以他曾经以另一种方式进行论证,不使用任何圈套。他的论证是这样的:‘如果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前在的原因,那么一切事件的发生都会呈现一种天然的、网状的密切联系;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事物都是由必然性引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由我们来决定。但是有些事情确实可以由我们来决定。然而,要是一切事件的发生都是由命运决定的,那么一切事件都会有前在的原因。因此并非一切事件的发生都由命运所决定。’这种论证在方式上已经无法更加严密了。要是有人想要重复相同的观点,并将它表述为‘如果一切将要存在的事物是永真的,那么它将来必然存在,各种事件必然呈现一种天然的、网状的密切联系’,那么他是在胡说八道。因为这样的说法在下述两个意思之间制造了大量的差别:是否存在着一个永久的、天然的原因使得将来的事物为真;将要存在的事物能否不需要任何天然的、永恒的原因而被理解为真。据此,卡尔涅亚得曾说,甚至连阿波罗也不能预言任何将来的事件,除非这些事件必然产生的原因天然地联系在一起。这位神自己出于什么考虑要说三次担任执政官的马尔采鲁斯将死在海里?这句话确实是永真的,但它缺乏直接生效的原因。因此;卡尔涅亚得认为甚至阿波罗对于过去那些没有留下踪迹的事件也没有知识,更不必说他对将来的事件拥有知识了,因为只有知道一切事物的直接有效的原因,才有可能知道未来;因此,阿波罗不可能预见俄狄甫斯的命运,因为在事情的本性中没有事先规定的原因使他必然谋杀自己的父亲,阿波罗也不能预见其他诸如此类的事情。
[15]“因此,这个观点在斯多亚学派看来是前后一致的,他们说一切事物的发生皆由命运所决定,他们接受这种类型的神谕以及其他与占卜相关的所有事情,然而那些认为将要发生的事情是永真的人不会接受同样的看法,因为他们看到他们所考虑的情况与斯多亚学派所考虑的情况不一样;他们的观点比较有限和狭窄,而斯多亚学派的理论是没有什么限制和约束的。即使承认没有先前的原因无物能够产生,但除了坚持我们所说的原因是永恒的原因之链上的一个环节,我们又能怎么看?但是原因是使某一事情产生的东西,比如受伤是引起死亡的原因,不能有节制地饮食是生病的原因,火是热的原因。因此,‘原因’不应当以这样一种方式被理解为先于某个事物的某个事物,而应当理解为先于某事物并对该事物的产生直接发生作用的事物。我去广场不是我打球的原因,赫卡柏生下阿勒克珊德[19]也并没有使赫卡柏成为特洛伊人灭亡的原因,廷达瑞俄斯是克吕泰涅斯特拉的父亲,但廷达瑞俄斯并没有因此而成为阿伽门农死亡的原因。按照这样的思路,也可以把一名衣着华丽的旅行者说成是有人在大路上抢他的衣服的原因。恩尼乌斯的诗歌属于这一类表达,‘难道佩里翁[20]的森林里没有松树被砍倒在地’!他甚至可以继续追溯,‘佩里翁难道从来没有长过树’!还可以进一步说‘难道根本就没有佩里翁山’!同样,一个人也可以不断地追溯先前的事件,乃至于无穷。‘那个时候也无法开始造船’。追溯这些过去的事件有什么意义呢?‘要是这样的话,我的流浪的女王美狄亚离开家以后从来没有安定过,她得了心病,受到爱情利剑的重伤’。[21]但事实上,这些事件并没有作为原因导致爱情的发生。[22]
[16]“但是他们声称,有这样一种东西,某些事物不受它的影响,某些事物必定会受到它的影响,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因此我们提到过的这些原因没有一个真的是原因,因为它们中间没有一个是凭着它自己的力量影响着据说以它为原因的那些事物;作为某事物存在的条件而对该事物产生影响的原因也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有那些使以它为原因的事物必然产生的原因才是真正的原因。因为,当蛇咬还没有使菲罗克忒忒斯由于疼痛而受折磨的时候,这些事情中包含着什么原因使他逃往莱姆诺斯岛?而后来这个原因又逼近了,与他的死亡更加密切相关。因此,原因主要依靠结果来揭示,但‘菲罗克忒忒斯逃往一座小岛’这个命题已经是永真的,不能再从真理转为谬误。因为这两个命题之间必然有矛盾——所谓矛盾我在这里的意思是指一个命题肯定某事,而另一个命题否定它——真是对不起伊壁鸠鲁,一个命题应当为真,一个命题应当为假。例如,如果‘菲罗克忒忒斯会受伤’为真,那么‘菲罗克忒忒斯不会受伤’为假,这在整个过去了的时间里都是这样,除非我们选择追随伊壁鸠鲁学派的观点。他们说这种命题既不真又不假,或者说,当他们羞于这样说的时候,他们从来不会做出更加鲁莽的论断,说这些由相互矛盾的命题组成的选言推理(disjunction)是真的,但包含在这些命题中的陈述都是假的。这种逻辑方法是多么稀奇古怪,多么令人遗憾,这样的论断是多么愚昧无知,多么厚颜无耻!要是提到的事情既不真又不假,那么它肯定不是真的,因为怎么可能有既不真又不假的事物呢,或者说怎么可能有既不假又不真的事物呢?因此我们赞同克律西波的立场,任何命题或真或假。理性本身会坚持某些事情永远是真的,它们与一连串永久的原因无关,但也不受命运的必然性的支配。
[17]“我自己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如下。古代哲学家持有两种观点;有一派认为一切事物的产生均由命运决定,命运在这里起着必然性的作用,这是德谟克利特、赫拉克利特、恩培多克勒、亚里士多德坚持的观点;另一派认为心灵的运动是自动的,根本不受命运的控制。克律西波试图担当非正式的仲裁人,希望做出一种妥协,尽管事实上他倾向于认为心灵不受任何必然性支配的观点。但是在这样做的时候,克律西波自己陷入了困境,与他的意愿相反,他不得不借助于命运的必然性。要是你们喜欢的话,让我们联系我在讨论的第一部分已经处理过的‘表示同意’这个论题[23]来考察一下这种学说的性质。那些认为一切事物的发生都由命运所决定的古代哲学家曾经说过,表示同意就是迫不得已地接受必然性的结果。另一方面,那些与他们的看法有分歧的哲学家想要把表示同意从命运的束缚下解放出来,认为要是连表示同意也要服从命运,那么就根本不可能割断表示同意与必然的联系。他们的论证如下:‘如果一切事物的产生都要由命运来决定,那么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一个先前的原因;如果意愿是有原因的,那么那些尾随意愿而来的事情也是有原因的;因此,表示同意也是有原因的。但若意愿的原因不在于我们,甚至意愿本身也不在我们的力量范围之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由意愿引起的事情也不取决于我们。由此可以推论,表示同意或者采取行动都不属于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由此产生的后果就是赞扬或者责备都无正义可言,荣誉和惩罚也无公正可言。’但是由于这样的结果是荒谬的,所以他们认为并非一切事情的发生都由命运支配是一个有效的推论。
[18]“但是克律西波,由于他一方面拒绝接受必然性,另一方面又认为没有先前的原因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所以他就区分原因的不同种类,以便使自己能够在逃避必然性的同时保留命运。他说:‘有些原因是充足的和主要的,有些原因是次要的和间接的。因此当我们说一切事物的发生都要由命运来决定时,那是因为有先前的原因,而我们希望知道的不是充足的和主要的原因,而是次要的和间接的原因。’据此,他反对我前不久提出来的论证。他说,要是一切事物的发生都要由命运来决定,那么确实可以由此推论一切事物的发生都出自先前的原因,但不是出自主要的和充足的原因,而是出自次要的和间接的原因。如果这些原因不在我们的力量的范围之内,那么不能从中推出意愿也不在我们的力量之内。另一方面,要是我们说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源于充足的和主要的原因,那么由此可以推论,由于这些原因不在我们的力量之中,意愿也不在我们的力量之中。因此,这一连串论证可以有效地反对那些以这种方式引入命运,并使之与必然性相连的人。但是用这些论证反对那些并不把充足的和主要的原因当作先前原因的人是无效的。他们认为自己能够轻易地解释表示同意源于作为先前原因的这个陈述的意思。虽然没有某些已经出现的感觉的推动,人就不会表示同意,但不管怎么说,由于感觉的呈现提供了一个间接的而不是主要的原因,按克律西波的说法,这就解释了我们刚才提出的理论,我们确实无法证明,无须任何外在力量的刺激就会发生表示同意这种事情(因为我们必定要看见一个对象以后才能有表示同意的行为)。但是克律西波又提起他的碾子和陀螺。他认为,如果没有撞击或推动,它们就不能开始运动,但运动一旦开始了,它们就会出于惯性而继续运动,碾子会继续向前滚,陀螺会继续旋转。
[19]他说:‘因此,一个人推碾子,使碾子开始向前运动,但没有赋予它滚动的能力,以同样的方式,感觉呈现时产生的撞击是真实的,在心灵上留下了真实的形象,但是表示同意的行为是处在我们的力量之中的,就像我们所说的碾子一样,尽管一开始要从外部给它一个推动,但开始运动之后它就凭着自己的力量和惯性继续运动。如果某些事件的产生没有先前的原因,那么一切事物的发生真的都由命运所决定;如果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先前的原因是可能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可以不承认一切事物的发生都由命运所决定?除非我们能够理解事物的本性和原因之间的差异。’克律西波以这样的形式提出这些学说,那些否认表示同意这个行为的发生是由命运决定的人要是承认这些行为的发生没有先前的感觉呈现,那么它就是另外一个不同的理论;但若他们同意感觉呈现在先,但仍旧认为表示同意这个行为并非由命运决定,因为表示同意这个行为并不是由我们说过的间接原因所推动,那么结果确实就一样了。因为克律西波承认表示同意这个行为的间接原因在于察觉到的对象,但却不承认这个原因相对于表示同意这个行为来说是必要的。所以,一切事物的发生皆由命运决定,一切事物的发生都有先前的、必然的原因。在是否承认若无先前的感觉印象就不会有表示同意的行为这一点上与他有分歧的思想家也会说,如果由命运决定的一切事物的出现都以没有先前的原因这种方式发生,那就不得不承认一切事物的发生均由命运决定。由此出发也就很容易理解双方的观点,通过阐述与展开,最终达到了相同的立场,它们之间的差别是语词上的,而不是事实上的。一般说来,我们要知道这个差别。我们在某些事情上确实可以说,当某些先前的原因出现时,我们没有力量阻止以它们为原因的事物的产生;然而有些事情,尽管先前的原因出现了,我们仍旧有力量加以阻止,甚至把它改变成别的样子。这个差别是双方都同意的。但是这两个学派中有一个认为,虽然命运不能支配这样的事情,先前的原因已经出现,但我们没有力量去改变它产生的结果,然而命运在那些并不处于我们力量之中的事情的原因中并不出现……
[20]“这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恰当方法,不应该到沿着路径前进和拐弯的原子那里去寻找帮助。他说:‘原子不会拐弯。’这里首先要问的是,引起原子拐弯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原子在德谟克利特那里有不同的动力,有一种动力被他定义为‘撞击’;而在你这里,伊壁鸠鲁,它们得到的动力是引力或重量。因此,自然中有什么事情是使原子拐弯的原因吗(或者说在原子中间需要掷骰子来决定要不要拐弯),或者说由于这个原因,原子拐了一个小弯而不是大弯,或者拐了一个弯,而不是拐了两三个弯?这是一种胡思乱想,而不是考察。因为你没有说原子的运动和拐弯是由于受到了外力的推动,也没有说有任何因素使原子穿越真空时不做直线运动,原子本身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使它不能保持由于它自己的重量而引起的自然的运动。同理,尽管他没有给你们所说的这种原子拐弯解释任何原因,但他仍旧认为他讲的这些被所有人的心灵嘲笑的话仍旧是有意义的。实际上,在我看来没有人能有比这位哲学家更加坚持命运和控制一切的必然性,或者像他那样去努力消除心灵的自动了,而他承认自己不能抵抗任何意义上的命运,只能在这些虚构的拐弯中藏身。即使有人承认原子的存在,我个人也完全不能接受原子存在的观点,更不可能对你们解释这些拐弯。要是原子拥有的由于引力而产生运动的性质可以归结为自然的必然性,因为一切重物在不受阻挡时必定会运动,那么所谓拐弯对某些原子来说也是必然的吗,或者说,他们会把这种情况当作自然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