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我要去

阿左打定了主意，等老皮找到新家后，阿左也要回家去。阿左希望老皮能找到一个好一点的新家，至少比原来的主人要好一点。那个丑陋的男人，不行。老皮却对他念念不忘。

阿左决定，陪老皮去看看，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到来前，更清楚地了解那户人家的情况。鞋子们集体反对，说那样很危险，只有这间魔法师的小石屋是最安全的，任何人都没办法随意进来。

乐多也反对，说的确会有危险，从来没有哪只鞋子冒过那样的险，想想就觉得可怕。魔法师衔着烟斗，不赞成，也不反对，笑嘻嘻地看着阿左和老皮，帮老皮检查了一番身体后，走了。老皮对阿左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

“不行，我不会让你独自去冒险。”阿左坚定得很。

乐多四处翻找，找到了两块白布，为它们俩缝制了一个白色的披风，给它们系上，说：“这下好些了，至少在雪地里不会那么明显。”

阿左和老皮告别了大家，推开门，径直走向男人家的小屋。

风很大，扬起它们的披风，差点把它们刮倒。阿左和老皮互相搀扶着，艰难地来到那间小屋子。

和其他屋子比起来，这间屋子矮小而破旧。阿左不满意。

它们攀上窗台，透过玻璃窗往屋里看，只见那个男人坐在桌边吃着饭，那条白狗端坐在他身边。男人回头的瞬间，阿左瞧见了他的左脸，像一张鬼脸，阿左吓得差点一个跟头翻下窗台。不要啊，老皮！阿左心里强烈地反对。老皮看着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丑陋，它不为所动。

男人起身，拄着单拐，那条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们打开门，迎风站着。

一会儿，男人戴上帽子，和狗出门了。老皮和阿左悄悄跟随着。只见男人在雪地里走得又稳又快，仿佛那根单拐就是长在他身体上的另一条腿。

走着走着，白狗似乎闻到了阿左和老皮的气味，停下来可疑地张望着。男人喊着：“老白，走吧！”

“它叫老白！老皮，它叫老白！”阿左惊讶地说，居然开始觉得老白和老皮本来就该是一家人一样。阿左为自己的这种感觉有些惭愧，觉得对不起老皮。

不过，阿左发现了奇怪的现象，男人在路上遇到的人并不害怕他，相反，好像男人很受欢迎。

先是一个老头儿，他站在雪地里，和男人面对面说话，风太大，听不清说什么，不过看老头脸上的笑意，应该聊得很开心。

接着是一个小伙子，他非要给男人点一根烟，男人不要，小伙子很急，男人接过烟，他才肯离开，等小伙子一走，男人就把烟掐灭了，他对老白说：“老白，你不喜欢烟味，我懂的。”

一个妈妈带着一个小女孩迎面遇到了男人，阿左心想，孩子一定会被吓哭的。谁知，小女孩非但没有哭，还张开手臂让男人抱，男人抱起女孩，把她举起来，女孩笑得那么开心，最后还在男人脸上亲了两下，才肯下来。嗯？……阿左不能理解，那样的脸，女孩是有多勇敢啊？

男人一路走，一路留下了欢声笑语。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一片郊野，那里立着两座坟茔。阿左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老皮扶住了它。

男人站在坟前，低低地说着什么，老白也一动不动地，对着坟茔，低着头。

好久好久，他们才转身往回走。阿左和老皮赶紧闪身躲在一个小雪丘后面。

就这样，阿左和老皮每天都去男人家，偷偷躲在一边观察男人。男人和老白，每天都会出门去那两座坟前，有时站一会儿，有时坐在那里一阵子，低声说着什么。仿佛，那成为每天的一次聚会。连续几天后，阿左觉得没什么意思。而老皮，却好像中了邪，哪天要是不去一下，就失魂落魄的。终于，距离月圆之夜还有三天时，魔法师把老皮叫了过去。

魔法师说：“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心意，所以，我会让你看一看那个男人的过去，然后你再决定去留。”

魔法师念了几句什么，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接着，鞋子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庄，矗立在雪地中央。

似乎是一个黑夜，村庄里静悄悄的。忽然，其中的一间屋子火光冲天，屋子里传出婴儿的嚎哭，大人的叫喊，眼看大火即将吞噬那间屋子。火势迅速向两边蔓延着……一个在村里巡视的男人发现了火情，第一时间冲进了火海，一会儿，他拉着一个女人，抱出一个婴儿。男人又冲进了火海，带出一对老夫妻。当男人返身冲进临近着火的房子时，房子垮塌下来了……村庄的人们集体投入了灭火，终于，很久之后，大火灭了。那个男人被救了出来，他被烧伤了，失去了左腿，还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因为他的出手相救，村子里没有其他人员的伤亡。他是整个村子的英雄。但是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健康。

男人原本是村里唯一的消防员。

魔法师挥挥手，屋子里重新亮了起来。“老皮，你想改变决定吗？”魔法师问。

“我要去。”老皮肯定地说。

阿左又感动又难受。魔法师说：“一旦决定，不可回头。你进入新家，此前所有的记忆，将完全失去。”

说完，魔法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