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病例：一个集体屠杀事件幸存者的随机杀人冲动

S，37岁，农民。他住在康斯坦丁的一个村子里，从未涉及政治。战争一开始，他所在的地区就是阿尔及利亚部队和法国军队激烈交火的地方。因此，S有时会见到死人和伤员，但他继续做一个旁观者。他村里的农民则像全体人民一样，会时不时地帮助路过的阿尔及利亚战士。1958年初的一天，村子不远处发生了一起伏击事件，造成了伤亡。敌军策划了一次行动，包围了村子，村里没找到一个士兵。所有村民被集中起来，接受审问。没有人回答。几个小时以后，一个法国军官从直升机上下来，说：“这个村子太不让人放心了，毁了吧。”士兵们开始放火烧房子，妇女们见状，想要冲回去捡几件衣服，或抢救一些存粮，都被士兵用枪托打了回来。一些农民趁乱逃跑了。军官下令把剩下的男人集中起来，带到一条河边，开始了大屠杀。29个男人被枪顶着杀害了。S也受了伤，两颗子弹分别贯穿了他的右大腿和左臂，左臂的伤口造成他的肱骨碎裂。

S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民族解放阵线的一队战士救了。他在卫生所接受治疗，刚能行走，就被护送着撤离。在路上，他的行为越来越反常，不断令护卫队担心。他是个平民，还残疾了，却想要一把枪，而且拒绝走在任何人前面。谁也不能走在他后面。一天夜里，他抢走了一名战士的武器，笨拙地想要向睡着的士兵开枪。他被相当粗暴地制服。自此，他的双手被捆，就这样被送到了治疗中心。

起初他对我们说，他没有死，他把他们耍了一圈。渐渐地，我们知道了他死里逃生的故事。S并不焦虑，而是过于兴奋，间歇处于激烈的烦躁状态，伴随着嘶吼。他很少打碎东西，但总是喋喋不休，令所有人疲惫。医院里始终处于戒备状态，因为他宣称要“杀死所有人”。住院期间，他拿起手边的东西做武器，袭击了将近8个病人。护士和医生也不能幸免。我们甚至以为，面前的病例是非典型性的癫痫发作，其特征为几乎总是处于亢奋状态的普遍性挑衅。

我们使用睡眠疗法。从第三天开始，每天的谈话使我们得以更好地了解病理过程的动力。病人思维紊乱的情况得以显著改善。以下是从病人陈述中摘录的一些话：

“真主与我同在……他没有与那些死去的人同在……我的运气见鬼得好……活着，要不被杀，就得杀人……我以前竟然对他们的来历一无所知……我们当中有法国人。他们伪装成阿拉伯人，要把他们都杀死。给我一支冲锋枪。所有人都声称自己是阿尔及利亚人，可其实他们都是法国人……他们让我不得清静。我刚要睡，他们就走进我房间。但现在，我认识他们了。所有人都想杀我，可我会反抗。我会把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杀掉。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都宰了，你也一样。你们想把我弄死，可你们得另想办法了。干掉你们，我不会有任何感觉。小孩、大人、女人、孩子、狗、鸟、驴……大家都会轮到……之后，我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所有这些话都是断断续续说的，病人的态度始终是敌对、傲慢、轻蔑的。

三周后，病人的兴奋状态消失，变得沉默不语，出现某种孤独倾向，让我们担心他的病情会变得更严重。然而一个月后，他要求出院，学习一门更适合他现在残疾状态的手艺。于是我们把他交给民族解放阵线的社会服务部门。六个月后复查，情况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