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病例:一名22岁的阿尔及利亚青年患被害妄想症,且以“恐怖活动”伪装其自杀行为

2号病例:一名22岁的阿尔及利亚青年患被害妄想症,且以“恐怖活动”伪装其自杀行为

病人是由法国司法当局指定来就医的。一些法国精神病专家在阿尔及利亚进行法医鉴定之后做了这个决定。

这名男子身形消瘦,处于完全的意识模糊状态。他身上布满瘀斑,下颌骨的两处骨折使他无法吞咽任何食物。因此,两周期间,我们不得不为他注射各种营养液。

两周后,意识模糊症状缓解,可以建立联系,我们得以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悲惨经历。

少年时,他以罕见的热情参加童子军活动,还成了穆斯林童子军运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但从19岁开始,他把童子军活动彻底抛之脑后,一心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作为机械操作员,他以坚韧不拔的精神学习,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行业内的顶尖专家。1954年11月1日[6],他全神贯注于职业问题,对身边的民族斗争没有任何反应。他与老同学已经不再来往。他描述那个时期的自己为“带着一种使命感钻研技能”。

然而,1955年年中,在一次夜晚的家庭谈话中,他突然感觉自己被父母视作叛徒。几天后,这种瞬时的印象渐渐淡化,但他仍陷入一种难以理解的焦躁与不安。

于是他决定加快用餐的速度,逃离家庭氛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避免一切接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悲剧从天而降。一天中午12点半左右,他走在街上时,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骂他是懦夫。他转过身,没见到任何人。他加快脚步回家,决定不去工作了。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吃饭。晚上,精神危机爆发了。三个小时里,他听见各种谩骂声,他的脑海里、黑暗中回荡着一些声音:“叛徒……懦夫……所有那些死去的兄弟……叛徒……叛徒……”

难以言喻的焦躁席卷他全身:“整整18个小时,我的心跳达到每分钟130下,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此后,病人咽不下任何东西。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了,把自己关在一片完全的黑暗中,拒绝给父母开门。快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开始祈祷。他告诉我,他每天跪着祈祷17至18个小时。第四天,他冲动得“像个疯子”,“胡子也乱糟糟的会让人以为是个疯子”,没穿外套,也没打领带,他冲出门。在街上,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发现自己到了城里的欧洲人聚居区。他的相貌(他长得像欧洲人)似乎使他免遭法国巡逻队的询问和检查。

可与此同时,在他身边,一些阿尔及利亚男女却被拦下、被推搡、被辱骂、被搜查……讽刺的是,他身上没带任何证件。敌方巡逻队这种自发的亲切,在他看来,正印证了他的谵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法国人那一边的。法国士兵也奉命让他自由行动。”

此外,被拦下的阿尔及利亚人双手放在颈后,等着被搜身,他感到他们向他投来的目光充满蔑视。难以抑制的烦躁使他大步离开现场。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走到了法国参谋部大楼前。在栅栏前,几个士兵手持冲锋枪对着他。他走过去,扑向其中一个士兵,一边抢他的冲锋枪,一边大喊:“我是阿尔及利亚人。”

他很快就被制服,被带到警察局。局里对他严刑拷问,要他供出领导人和所属分部其他成员的名字。几天后,警察和士兵才发现,他们是在和一个病人打交道。精神鉴定的结论是,存在精神错乱,建议住院。他对我们说:“我就是想死。甚至在警察局里,我相信也希望他们会在拷打完之后把我杀死。我很高兴挨打,因为这证明他们也把我当作敌人。我不用再听着那些指责却无法反驳了。我不是懦夫。我不是女人。我不是叛徒。”[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