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病例:一名抑郁的欧洲警察,在医院碰到被他加害而患木僵症的阿尔及利亚爱国分子

4号病例:一名抑郁的欧洲警察,在医院碰到被他加害而患木僵症的阿尔及利亚爱国分子

A,28岁,已婚,无子女。我们得知他和他的妻子为了要孩子,已经看了好几年的病,却始终未奏效。他的上级介绍他到我们这来治疗行为紊乱。

初步接触的情况还不错。病人主动和我们谈起了他的困难,说他和他的妻子以及岳父母关系融洽。他和同事相处和睦,受到上司的器重。他的烦恼是每到夜里都会听到叫喊声,让他无法入眠。他告诉我们,事实上,最近几个星期,他都会在睡前把百叶窗关上,甚至塞好窗户的缝隙(当时是夏天),他的妻子被热得透不过气来,对他怨气冲天。此外,他还用棉花塞住耳朵,来减轻叫喊声的刺耳度。为了让自己听不到这些夜间的叫喊声,有时候他还会在半夜打开收音机,或播放音乐。后来,A向我们详尽讲述了他的悲剧。

几个月前,他被编入一个反民族解放阵线的特警队。起初,他只负责监视几座大楼或咖啡馆。但几周后,他几乎总是在警察局上班,也因此开始参与审讯工作。这种工作从来少不了“推搡拉扯”,“因为他们什么也不肯承认”。

他解释说:“有几次我们真想对他们说,可怜可怜我们吧,直接开口说话,别逼得我们花好几个小时,逐字逐句地从他们嘴里掏情报。可他们就是不听。无论问他们什么问题,他们都回答‘我不知道’。甚至问他们的名字,他们也这么回答。我们问他们住在哪里,他们回答‘我不知道’。所以当然……我们不得不动手,可他们叫得太厉害了。一开始我觉得好笑,后来我就开始心神不定。今天,只要听到叫喊声,我就可以告诉您,那人因为什么叫喊,审讯进行到了什么阶段。在耳后挨两拳和一记警棍的小伙会用某种方式说话、叫喊,嚷嚷着他是无辜的。把手捆在一起被吊了两个小时以后,会变成另一种声音。水刑过后,又是另外一种。以此类推。但是电刑以后,人往往就扛不住了。我们可以说,这家伙随时可能会死。当然也有不吭声的人:那都是硬汉。但他们以为我们会立马杀了他们。可我们对杀了他们不感兴趣。我们需要的是情报。对付这些人,我们会先想办法让他们叫出声来,这是早晚的事。一旦他叫出声来,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然后我们继续。要注意,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干,可他们让我们别无选择。现在,我在自己家里竟然也听到那些叫喊声了。尤其是那些死在警察局里的人的叫喊声。医生,我对这活儿厌烦透顶。如果您把我治好了,我就要求调回法国去。如果他们拒绝,我就辞职。”

面对这种情况,我开了一张病假条。由于病人拒绝住院,我以私人名义为他治疗。一天,快到诊疗时间的时候,我被医院召回去急诊。A到了以后,我妻子请他在家里等我,但他说宁可到医院转一圈,在那和我碰头。几分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他。他靠在一棵树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浑身发颤,满头大汗,显然是恐慌症发作了。我让他上车,把他带回我家。他一躺到沙发上就告诉我,他在医院里碰到了我的一个病人,此人在警察局受过审讯(那是个阿尔及利亚爱国分子),正在医院因“木僵型创伤后压力症候群”接受治疗。于是我知道,这个警察有份参与对那个病人的严刑拷打。我给他服用了几片镇静剂,缓和他的焦虑……他走后,我回到住院部,想找到那个爱国分子。医护人员一无所觉,病人却不见了。最后我们在一间盥洗室找到他,他正企图自杀(病人也认出了那个警察,以为警察是来把他带回警察局的)。

后来,A又来我这看了好几次,病情明显好转之后,便以健康为理由调回国去了。至于那个阿尔及利亚爱国分子,医务人员花了很长时间说服他,那只是个幻觉,警察不能到医院来抓人,他只是太累了,他就是来治这个病的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