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留学
贞观六年(632)到十年(636),玄奘都在那烂陀寺潜心攻读,学业大进。当玄奘在那烂陀寺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就开始了他的学习。他最先去的是一座名叫“因陀罗势罗窭诃”的山来礼拜佛迹。这是这次的游历,才激发了玄奘回国以后请求修建大雁塔的灵感。
随后,戒贤法师也开始了他的《瑜伽师地论》课程,当时当大家得知戒贤法师讲法的信息的时候,听讲者蜂拥而至,从印度各个地方,甚至从印度以外的地方纷纷赶来,一下子就达到了数千人之众。在印度,佛经的学习模式一般是这样的:开讲之前需要诵读经书,然后再逐句解释。戒贤法师是一位地位很高的僧人,对经书的研究是很透彻的。所以,他在讲经的时候,是根据记忆背诵经文的,然后一一进行解释。这本经书的讲解据记载前后共经历了十五个月。玄奘在那烂陀寺前后留学大致五年时间,但是见于明确记载,玄奘至少从头到尾学了三遍《瑜伽师地论》,可见这部经在玄奘心目中占有一种极其特殊的地位。针对玄奘在印度的学习经历历史上并没有很多的记载,不过根据现有文献,我们所能够知道的是,玄奘在那里听过三遍讲解的经,除了《瑜伽师地论》外,还有《中论》《百论》,听了两遍的有因明(古印度的逻辑学)、声明(梵文语言学)和《集量论》,《顺正理》《显扬》《对法》等论听了一遍。还有好多别的佛经,比如《俱舍论》《婆娑论》《阿毗昙论》等等,当然也很重要,但是由于一路上都已经听过,所以在那烂陀寺主要是解决个别的疑难问题,不再系统地听讲了。而同时,玄奘还花了不少精力去学习佛教以外的经典,包括大量的婆罗门经典,对梵文(当时佛教世界的通用语,也叫“经堂语”,也就是在讲经的讲堂里使用的语言,或者叫“圣语”),玄奘更是下了巨大的工夫。
玄奘在那烂陀寺学习了五年的时间,当在那的学习结束的时候,戒贤大法师告诉玄奘,你的学业已成,应该早日回国,去传播佛法。但是玄奘却没有立马启程回国。戒贤法师曾说:法贵流通,岂期独善?更参他部,恐失时缘。智无涯也,惟佛乃穷。人命如露,非旦则夕。即可还也。我们翻译一下:佛法在很大的程度上来说是需要传播流通的,怎么能够只考虑自己二不去履行传播佛教的使命?如果你想还想参考其他的佛法经书,那么恐怕你会错过传播佛法的最佳时机和机缘。智慧是无边无际的,只有佛才能够穷尽一切智慧。而人的世俗生命就像朝露,死亡是说不准的,也许突然就发生了。所以,你应该立马回国去传播佛法。但是玄奘却说“敢闻命矣。意欲南巡诸国,还途北指”。即“我非常同意您的想法,但是我还想朝印度的南方游历一些地方,然后在折返回国”。另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他当初和高昌王麹文泰,也就是他的国王哥哥是有约定的,就是当初麹文泰所说的求法回来必须要经过高昌,既然有约定,那就不大好食言(以高昌昔言不得违也)。
玄奘拜别了他的恩师戒贤法师,离开了那烂陀寺之后,遍访了以前没有到达过的印度其他地区,足迹走到了印度的最东面,也来到了印度的最西面的狼揭罗国,在这里又留下了这么一段扑朔迷离的记载:西南海岛有西女国,皆是女人,无男子,多珍货,附属拂懔,拂懔王岁谴丈夫配焉,其俗产男,例皆不举。在狼揭罗国西南面的大洋里面,有个西女国,这个西女国是附属于拂懔(拂懔应该是指东罗马帝国),拂懔王每年派男子上岛,去跟当地的妇女交配,延续后代。而这个西女国的风俗呢,假如生下男的,就不继续抚养他。
贞观十四年(640),玄奘已经四十一岁了,距离他离开自己的国家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几年的光景,玄奘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从此,他的求学经历也算是一个结束了,这个时候,他对国家的思念已经开始了。在《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曾有一个记载:说玄奘做了一个梦,梦里,那烂陀寺一片荒芜,庙里没有一个僧侣,居然在神圣的佛教圣地、最高学术中心里边系着好多水牛,那烂陀寺都变成牛圈了。玄奘梦见自己从他最早被安置居住的幼日王院西门走进去,看见他住过的四楼房间里有一个金颜色的人,相貌庄严,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整间屋子(大家还记得这个金色的人吗?他曾经出现在戒贤大师的梦里,这次也出现在戒贤大师的得意弟子玄奘的梦里),玄奘内心觉得欢喜,但是怎么都走不上去,他只好请那个人接引自己。那人说:“我是文殊菩萨(就是当年托梦给戒贤法师的那个菩萨),因为你有宿业(玄奘那个时候当然没有成佛,他身上还有前世的一些业报),所以上不了楼。”这时文殊菩萨手指着那烂陀寺围墙的外面,说你看,玄奘抬头一看,寺外面火光冲天,村庄全都化为了灰烬,菩萨就跟他说:“你应该早点回去了,这个地方十年以后,戒日王就要驾崩,印度将会陷入混乱,会出现很多恶人,相互攻击,你要想明白啊!”说完,文殊菩萨就不见了。玄奘梦醒以后,就去请他的老师胜君来解梦,胜君告诉他:三界无安,或当如是。既有斯告,任仁者自图焉。意思就是,世界本来就不是安宁的,也许会真的变成你梦里的样子。既然你得到这样的告诫,你还是自己仔细思考在做决定吧。
玄奘此时决定在自己回国之前还要再去自己学习了五年的地方做一个告别。当他回到那烂陀寺,恰逢戒贤法师要给大家讲解《摄大乘论》《唯识决择论》,我们也知道戒贤法师一直很器重玄奘,所以就交代玄奘来为大家上课,这对于玄奘来说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同时也促进了玄奘声望的提高。当时还有一个契机,起到了不容小视的推动作用。当时有个名为狮子光的高僧在讲解《中论》《百论》,阐述自己的见解,攻击《瑜伽师地论》,玄奘认为佛法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每个人必然有每个人的见解,各种观点之间并没有对错之分,不过是侧重点不同,但是如果不是真正理解佛法的人很可能会走极端,也就有可能误解了很多学习佛法的人。所以面对狮子光的做法,玄奘认为他的观点有些狭隘,于是就经常和他一起辩论。狮子光有时候确实对佛法的理解不够深刻,面对玄奘的辩论,常常没有应对之策,于是就有很多学生都奔向了玄奘,到最后几乎都成了玄奘的学生。狮子光觉得自己没有面子,为了重塑自己的声望,就请来了自己的同学旃陀罗僧诃,为自己讨回面子。但是旃陀罗僧诃先去听了一次玄奘的讲课,发现自己的水平明显不如玄奘,最后就离开了那烂陀寺。可以说玄奘在这之后一夜成名。从此以后,玄奘在整个印度佛教领域的声望逐步提高了起来。到后来,玄奘参加了很多的辩论,从那烂陀寺到印度全国,规格越来越高,从戒贤法师到场到国王亲自到场,东土高僧玄奘的名字,随着一场接一场的辩论,在佛教的发源地,在佛教世界的中心印度,响彻云天。这样,玄奘回国的日程被远远的推到了后面。
随后又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一场辩论,那就是一场源于印度的一代名王戒日王的辩论。当时佛教得到整个社会的认可和推崇,戒日王在那烂陀寺旁边施舍造了一座十丈高的铜塔,以宣扬佛法。他的这种做法引起了一些小乘佛教的不满,认为国家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不够,也要求国王为自己建一座佛塔。戒日王的做法可以看出,他还是比较倾向于戒贤法师的大乘佛教的,所以就对这些人说:“弟子闻狐行鼷鼠之群,自谓雄于师子。及其见也,则魂亡魄散。师等未见大乘诸德,所以固守愚宗。若一见时,恐还同彼。”我们翻译过来就是:我曾听说有很多类似于狐狸、小老鼠的动物认为自己比狮子厉害,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了狮子,他们就下的魂飞魄散了。所以你们是没有遇到境界比较高的大乘高僧,所以才这么固执己见,如果你们遇到了,也会像那些狐狸、小老鼠一样的。那些小乘僧人必然不服,就提出要让他们所信奉的以为大宗师般若毱多和大乘高僧来一场辩论。于是,就有了一场惊世骇俗的辩论。戒贤法师派出了包括玄奘等四名高僧前去辩论。但是这场紧锣密鼓的论战却因为战争等一些原因没有真的开始。
但是却有另外一场论战拉开了帷幕。古印度的各种宗教派别繁多,每个宗派都认为自己的学说是正道,而把别的宗派斥为外道。那烂陀寺是印度佛教的最高学府,里面不仅有大乘僧人,还有印度各种宗派的人都在这里学习,而且还不时会有外道找上门来辩论。这时,打上门来的是一位顺世外道。这名前来论战的人把自己要辩论的观点列出了四十条,同时还附带一个辩论条件:若有能破一条者,我则斩首相谢。也就是说他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这场辩论的赌注,如果自己不能辩论成功,自己就以死致谢。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玄奘让伺候自己的那个净人把那个顺世外道贴出来的四十条论纲一把撕掉,然后自己走出来,踩在这些碎纸片上“以足蹉蹑”,将它践踏一番。玄奘就接下了这个挑战。据史料记载,那个顺世外道感到“惭耻更不与论”。就是说,外道自己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不打算跟玄奘讨论了。但是这场辩论还是如期进行了,接下来,玄奘就开始一一批驳这些外道了,他首先攻击的是在外表上标新立异的外道:餔多之辈,以灰涂体,用为修道,遍身艾白,犹寝窖之猫狸。离系之徒,则露质标奇,拔发为德,皮裂足皴,状临河之朽树。髅鬘之类,以髅骨为鬘,装头挂颈,陷枯磈磊,若冢侧之药叉。徵伽之流,披服粪衣,饮啖便秽,腥臊臭恶,譬溷中之狂豕。尔等以此为道,岂不愚哉!意思是说:你们这些外道,有的用灰炭涂满全身,遍身白惨惨的活像睡在炉灶边的狸猫;有的袒露身体,披头散发,皮肤开裂,河边的枯树;有的串起骷髅,像花环一样地挂在脖子上,戴在头上,就像坟墓边的恶鬼;有的穿着破烂肮脏不堪的衣服,喝尿食粪,散发出恶臭,就像粪坑里发狂的猪。你们用这样的方式来修道,难道不愚蠢吗?顺世外道当然不会俯首帖耳认输,辩论还是来回了好几个回合,但是结果如何呢?估计这个顺世外道跟玄奘辩着辩着,发现压根儿就不在辩自己的问题,反而被玄奘绕进去了。他发现,“外道”作为一个整体的概念全盘皆输,反正外道整体上的外表又脏又臭,玄奘都不要看;之后,玄奘更摆出一副觉得这些理论跟你们这些数论派以及胜论派都不值得大乘佛教一驳的样子。而顺世外道自己呢,自始至终就没有发现玄奘下的套子。
所以这个顺世外道辩来论去,论来辩去,想不明白,他糊涂了,最后只好“默无所说”,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了。最后他就站起身来,说:“我今负矣,任依先约。”表示自己认输了,按照前面自己约定的条件,我输了,我就砍下头给你。但是,玄奘却说:“我曹释子终不害人,今令汝为奴,随我教命。”就是说佛门弟子是不会加害他人的,你可以作为我的奴仆,随时听我教诲吧。